「怎、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瞧着我?」倩倩骤然回过神,极心虚地怯怯问道。
「刚才在林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李元玥挑挑眉,敏锐地观察她益发慌张羞赧的反应,知道自己猜对了。「妳遇上什么人了吧?是皇兄?他轻薄妳?!」
「不是、不是这样的。」她口拙,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望着手足无措、像是有口难言的好友,李元玥慧黠的脑子转得飞快,一下子就把皇亲恶质调戏民女的画面想了个彻底,不由得怒火中烧。
「什么不是?到现在妳还为他说话?」她抓狂地大吼,卷起袖子就要去找人算帐。「好啊,敢欺负本公主的救命恩人,他活得不耐烦啦?!」
「元玥,真的不是这样,妳冷静——咳咳咳……」
倩倩惊慌焦急地拉住她,一时气血翻涌,引发了方才的内伤,她呼息一窒,随即剧烈地咳了起来,还咳出一小口腥红的血。
「倩倩,妳到底是怎么了?不是说没事吗?」李元玥抱住她,吓得花容失色、语无伦次。「妳撑着点,我马上就找皇兄过来!」
她发挥惊人的力量,将倩倩扶回房间躺好,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抬救兵。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她果真押着满脸不乐意的男人来到床前。
「倩倩会变成这样,你心里有数吧?不然也不会乖乖跟着我过来了。」看着脸色灰白、不断冒冷汗的倩倩,李元玥既心疼又恼怒地骂道:「我不过是离开个一时片刻,你们怎么就搞成这样?」
不理会皇妹的碎念,李元焕径自在榻缘坐下,神情凝重地抓起倩倩的纤手探脉息,之后,再由她的头顶灌入灼热的真气。
不一会儿,直发冷汗、苍白得吓人的倩倩便渐渐恢复正常血色,但秀气的两道柳眉却仍是紧蹙的。
「让她安静休养一个月,不要太过激动。」收回大掌,李元焕转身对皇妹道,并将怀中的小药瓶扔给她。「每天吞一颗药丸。」
言简意赅地交代完毕,他扭头就要走出这间布置得风雅不俗的寝房,却硬生生被人从后头揪住。
「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解释?」李元玥恶狠狠地瞪着兄长。
李元焕恼怒地皱着眉,虽然有满腹的不愿意,但无奈就是拿五官和母后极为相似的皇妹没辙。
「她撞见我和芳桦说话。」他面无表情地道,只有那闪过一丝内疚的眸子泄露了情绪。「我一时恼火,不小心击了她一掌。」
「你、说、什、么?!」李元玥瞪大美目,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就只因为这样,你竟然下如此重手,你、你……」
她指着自家兄长的鼻子痛骂,正在脑中搜寻什么快狠准的词汇,一道虚软无力的嗓音蓦地插了进来。
「元玥,不要怪四皇子……」倩倩艰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是无心的,是我不该一声不吭就突然抓住他。」
李元焕冷冷地瞅着虚弱的小姑娘,心里忽地不痛快起来。
一刻钟前,他落荒而逃的跃出林子后,回到寝宫打了好一阵子坐,静心思索自己方才反常的意乱情迷。
他怎么会突然觉得那呆呆的蠢妮子可爱,怎么会觉得她楚楚动人、惹人疼惜?!他是被下了蛊,还是哪根筋不对了?
女人都是怀有目的、说变就变的,你难道忘了吗?说不定她是故意装出愚蠢无心机的模样,要你对她卸下心防!他在心底恨恨地想道。
「倩倩,皇兄是连妳的脑子也一起打坏了吗?」李元玥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看她带着伤,简直想抓她起来摇一摇。「妳为什么帮打伤妳的人说话?!」
她问出了李元焕也很想知道的问题,令他不禁顿住了外移的脚步。
「可是,四皇子本来就不是有意的啊!是我不小心打扰他跟——」
倩倩说到一半,忽然有所顾忌地合上嘴,偷偷瞅了神情冷淡的男人一眼,而后极不自然地转移话题。
「总之,这件事是我不对,妳不要错怪四皇子了。」她敛下眼睫,想起那个温婉美丽却让李元焕万分折磨的芳妃,心口就不自觉地揪痛。
虽然并不清楚他与芳妃之间,究竟有过什么纠葛,但她猜得出他必定对芳妃用情至深,或许,芳妃就是那个让他变得难以亲近的原因。
「我错怪他?对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下毒手,要是妳有什么闪失,那该怎么办?」李元玥忍不住埋怨地睨了兄长一眼,当他不存在似的说道:「我没教他娶妳以示负责,他就该偷笑了。」
「元玥,妳不要胡说。」倩倩头疼地闭了闭眼,向来极薄的脸皮又浮上赧色。
始终默默无语的李元焕冷哼一声,不耐烦地调头走人。
目光追随着他伟岸的背影,直到再也瞧不见,倩倩才收回了视线。
「阴阳怪气,早教他不要理那个自私自利的女人了,他是自作自受。」尽管嘴里不饶人,但对于自家兄长,李元玥依旧无法狠心不管。「妳撞见他们说话了?那女人又说了些什么?」
「这……」倩倩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泄露他的秘密。
「放心,他不会介意的,有事我担待。」李元玥拍拍她的手,神情严肃。「那女人是不是要皇兄带她离开宫里?」
「不,她说她有孕了,是你们的亲手足,要四皇子决定孩子的去留。」倩倩重述那时的对话,忍不住又为男人感到心痛。「元玥,四皇子和她……」
她好想知道,他与那位怀了他父皇骨肉的妃子到底有什么牵扯,为什么芳妃要拿自己的骨肉为难他?若芳妃开口要求,他真的愿意甘冒杀头的大罪和她私奔吗?
「那女人根本就是疯了!」李元玥气急败坏。「怀上父皇的龙种不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吗?怎么,现在看清父皇三心二意,心灰意冷,想吃回头草了?!
皇兄也真是的,是非好坏都分不清楚。对那种势利的女人温柔体贴,对妳却动手动脚,他是眼睛被狗屎糊住了不成?!」
「四皇子他也很痛苦,才会失手误伤我,妳就不要再怪他了。」倩倩柔笑着劝道,心里有些苦涩。
但从元玥口中间接得知他和芳妃确实有过一段情,这实在让倩倩开心不起来。
「倩倩,虽说皇兄警告我不准透露。」李元玥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忍不住问:「可是妳真的不想知道吗?只要妳问,我什么都会说的。」
她摇摇头。「不了,等他想说的时候,再让他亲口告诉我吧!」
「如果没有那一天呢?」
「那么,我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笑得美丽,却带着一丝心酸。
「好吧,既然妳坚持的话。」李元玥心疼倩倩,也不再勉强她。「总之,把皇兄害到这步田地的,就是那个不要脸的坏女人!倩倩,妳这么喜欢皇兄,一定要继续坚持下去。总有一天皇兄会被妳感动、明白妳是个多么美好的姑娘,妳要对自己有信心啊!」
「谢谢。」倩倩被称赞得脸儿红红,淡淡的哀伤也被这个鼓励带走。
「皇兄交代妳这几日都要安静休养,妳就再多睡一会儿吧!」李元玥扶着她躺下,替她盖好锦被。
倩倩温驯地依言躺下,脑子里却仍旧转个不停。
在树林里,向来高傲冷漠的四皇子不仅愿意让她碰触疗伤,还用让人羞窘不已的火热眸光注视着她。
他是不是……开始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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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将近旬日的调养生息,倩倩的内伤总算痊愈了大半,气色也让李元玥给滋补得红润健康。
此时她不只双颊染上美丽的飞霞,连耳根、颈子都是红烫烫地。因为此时她正坐在高大肥壮的骏马上,让一身猎装,英姿勃发的李元焕牢牢护住。
会有这样令人脸红心跳的进展,都是起于一个时辰前,李元玥兴致高昂、突如其来的提议——
「今天秋高气爽的,一直窝在宫里太浪费了。」李元玥兴致高昂地提议道:「咱们跟着皇兄去打猎!让妳看看皇兄豢养的猎鹰苍风如何抓野兔,那真是精采得很哪!」
「元玥,可是我不太会骑马……」倩倩为难地道,实在不想坏了好友的兴致。
「那再好不过啦!哈哈。」李元玥闻言,更是亢奋地道:「这样正好让妳顺理成章地跟皇兄共乘一骑啊,傻瓜。」
原本以为男人会冷着一张俊颜厉声拒绝,没想到他居然有些不情愿地答应了。
「要跟我去打猎?」李元焕挑起浓眉,怀疑地打量着弱不禁风的倩倩。「药丸妳都吃完了?」
倩倩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是在担忧自己的伤势。
「都吃完了,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多谢四皇子赠药。」在好友鼓励的注视下,她努力稳住紧张的呼吸,朝他漾起一抹笑容。
瞧见那抹羞怯可爱的笑靥,他向来犀利的目光有片刻的迷惑。
他是狠心打伤她这纤弱姑娘家的人!照理说,她应该会对他心存恐惧,不然也该有所顾忌,可她怎么还能对他笑得这样毫无芥蒂?
「那就好。」他猛然察觉自己的动摇,立刻恢复平常的冷淡语气,但眼尖的李元玥可不会错过这蛛丝马迹。
太好了,这下倩倩的希望很大!她开怀地想着,不禁佩服起自己的提议。
「皇兄,倩倩的马术不精,恐怕无法驾驭陌生马匹,不如让她跟你一块儿骑驰雷吧?」她打铁趁热,积极地凑合两人。
都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不会骑马?「不会骑马怎么打猎?」李元焕不屑地冷哼,裹在刚劲猎装中的昂藏身躯一晃,就要扔下她们走出寝宫。
「一直闷在房里,没内伤也要被闷出内伤来啦!」誓当媒婆的李元玥,不屈不挠地拉着倩倩追出去。「你不觉得就是要到开阔的草原上骑骑马、兜兜风,病痛才好得快吗?」
她和倩倩气喘吁吁地想赶上健步如飞的兄长,下一刻便发现某人不动声色地放缓了脚步,李元玥忍不住暗自窃喜。
「而且,你以为她是为了谁,才一连躺在床上发了十几日的霉啊?」她故意刻薄地「提醒」道:「唉,难得这么好的天气,那个谁谁谁居然不懂得将功赎罪,我真是为他感到汗颜啊……」
「呃!」倩倩觑着他铁青的面色,不知道该不该阻止好友继续捋虎须。
「换好衣服,去朱雀门等着!」男人闭了闭眼,耐着性子扔下一句,说完便径自步向马厩。
「啊哈、成功了!」李元玥得意地拉着倩倩回寝宫,七手八脚地开始为好友着装准备。「等着瞧,我一定要让皇兄知道,自己过去是多么有眼无珠!」
她真的办到了!
当等到火气越来越大的李元焕,瞧见梳着两条利落的乌黑粗辫子,一身水蓝窄袖胡装,脸上挂着羞怯甜笑的倩倩时,他那又臭又冷的面色竟有些许的松动。
记得他们初识时,这小妮子还是个矮不愣登的女娃儿,怎么不过眨眼的工夫,她就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
「四皇子,有劳您了。」被他瞅得发窘,倩倩不知所措地垂下眼帘。
李元焕甩甩头,企图甩去脑中异样的情绪。
「玥儿那丫头呢?」他瞇眼问道,不悦地望着佳人空荡荡的身后,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呃,她突然说身体不适,所以……」倩倩将好友事先想好的借口照本宣科地说了一遍,眼神却心虚地游移。
「罢了。」李元焕冷冷地打断她的解释,刻意将目光调开,不去注视面前那个娇俏可人的身影。「上马!」
他扶着她纤细的腰肢,有力的大掌一送,便将她送上马背。
从没让任何男子碰触如此敏感部位,倩倩霎时酡红了粉颊。
同时,李元焕也感到一股异样的灼热,由两人接触的地方开始蔓延。
这蠢妮子在衣服上也涂了蛊毒不成?他缓缓收回双手,英气十足的浓眉蹙起,发现自己竟有些舍不得放开掌中的温香软玉。
再次挥去脑中的妄想,他利落翻上马背,拉起缰绳,带领着一群随从和鹰师出宫打猎。
出了宫门,开阔的草原景色令李元焕心旷神怡,他猛力一夹马肚,催使马儿向前奔腾。
然而剧烈的晃动却让不习惯骑马的倩倩小脸发白,她竭力紧抓马鬃稳住身子,深怕被甩下马背。
感觉到胸前人儿的僵硬,李元焕差点没笑出来。
「放心,不会摔下去的。」他低笑着空出左手,牢牢环住她的纤腰,让娇小的她密密贴合他宽厚的胸膛。
倩倩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吓了一跳,但男人的怀抱既温暖又可靠,不一会儿,她紧张僵硬的身躯和四肢便不由自主地松弛,柔顺地倚在他胸前。
他们如此贴近,李元焕不仅能从掌下的起伏感觉她的呼息,还能从她诱人的后颈嗅到属于少女的一股幽香。
他目光迷蒙地瞅着她纤白的颈子,思绪不自觉飘远了。
过去,芳桦也常常吵着要跟他一起猎野兔。但不同的是,她马术精湛,从不与他共乘一骑,他亦不曾想象,与人一起纵情驰骋的乐趣。
「发现猎物了!」
在蓝天中搜寻野兔的鹞鹰发出尖锐的鸣叫,鹰师和随从立刻告知李元焕牠快速俯冲的方向,等着主子带领大伙儿前去收取猎物。
李元焕倏地回过神,一马当先地奔向鹞鹰落地之处。
不远处的草地上,训练有素的鹞鹰踩着早已断气的野兔,等候主子的奖赏。
鹰师吹出一记短促的笛声,呼唤老鹰回到自己臂上,随从则捡起地上的野兔,恭敬地拿给李元焕过目。
望着那只已然失去生命的野兔,倩倩不忍地别开视线。
见她怯懦地撇过脸,瘦弱的身子甚至有些颤抖,李元焕本想调侃她,但不知为何,出口的话竟完全变了样。
「胆子这么小,如何跟着我们继续打猎?」他语气虽淡,然而里头却蕴含不可错认的温柔。
「拿走吧!」他转头对随从吩咐道。
「我不是怕,只是觉得有些可怜……」倩倩嗫嚅地开口,而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慌张道:「您不必理会我,我不过是第一次看人猎野兔,不太习惯罢了,一会儿应该就能习惯的。」
他低头瞥了故作勇敢,努力想要让自己「习惯」看着死去猎物的人儿一眼,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
从前芳桦和玥儿最爱看苍风扑杀野兔,牠那美丽敏捷的身手总是能让她们兴奋地击掌叫好。不像她,不但不会骑马,还连猎物流血的模样都不忍目睹。
「要等到妳习惯,咱们就甭想打猎了。」他故意冷冷地说道,随即轻跃下地,留她独自坐在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