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萝大人?”晏摇光喜出望外。
能在这里见着他,那就代表有路可以走出山谷!
白萝朝她颔首,随即朝着玄夜爻笑道:“王爷,总算是找着你了,属下好担心你的……身子。”审视着他,确走主子似乎已饮过血,白萝清俊的脸庞漾开大大的笑。“没事就好,不过上头事情可大了。”
“怎么了?”他懒问,缓缓坐起身。
“呃……”白萝有些介意地看着他身旁的晏摇光。
“说。”
白萝想了下,才道:“二皇子来了。”
“逢之为何来?”他微诧。
玄逢之是西引二皇子,是他的堂兄,常与他征战四方,算是少数不畏他鬼子之身的人。要是他没记错,皇上这几日正准备正式册封二皇子为御王,照道理说,这时候他应该待在西引皇城才是。
“……西引宫变,大皇子杀了皇上,已登基自立为皇。”
闻言,玄夜爻更加诧异。皇上既要册封二皇子为御王,也会在同一时刻封大皇为太子,为何他会挑在这时候叛变?
他突地想起,摇光曾预言中域之地将会出现宫变或是改朝换代之事。
“大皇子要削二皇子兵权,于是二皇子便率军离开了西引,想找王爷想法子应对,路经东麓遇见青临殿下,基于同盟之情,助青临殿下攻打白定戍王爷,而属下则忙着下山谷寻找王爷。”
“青临殿下可安好?”晏摇光听见,连忙问,心急如焚的表情让玄夜爻轻啧了声。
“已经拿下戍王爷了。”
晏摇光顿时松了口气。
玄夜爻看她一眼,懒声道:“白萝,带路吧。”
不管战事如何演变,江山如何易主,有一件事,他绝对不变,那就是——他要定她了。
第5章(1)
玄夜爻恢复气力之后,一把横抱起晏摇光,点地跃起,一鼓作气地跃上山道,动作迅速俐落得让她彻底傻眼。
“怎么,这时候你就不说有什么大不了了?”瞧她瞪大眼,他不禁低低笑开。
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实在是……这种状况,要她怎么说得出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扬着笑,他抱着她骑上白萝早备好的马,在白萝的指引之下,来到戍王爷府。
“夜爻。”和青临坐在主厅的玄逢之,一见到他,立刻快步而来,神情激动地拍着他的肩,拉着他到一旁坐下。“就知道你一定没事,不过一知道你掉下崖,还真是赫到我了。”
玄夜爻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噙着笑,听他告知近日发生的大事。
晏摇光看着从未谋面的玄逢之,侧面看去,他有几分酷似玄夜爻,却比不上他浑然天成的佣邪和气势,显然温文了些,城府也深了些。
“摇光,你没事吧。”
一旁传来熟悉的呼唤,晏摇光勾笑探去,那瞬间的笑,教玄夜爻分了点心神,捕捉住了。
“我担心极了,想派人下崖找你,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下山谷的路。”
“让殿下担忧了。”她一脸抱歉。
那座山谷真的是无路可走,而她现在已经不想去问,白萝到底是怎么跑到谷底找到他们的。
“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青临松了一大口气,张臂想要环抱住她。
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晏摇光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便见他微扬的双臂有点尴尬地悬在半空中。
“殿下,我累了。”她赶忙说。
“你必走是累了,今日就先在戍王爷府休息,晌午过后再回皇城。”青临勾笑道,毫不在意地垂下双臂。“毕竟我还得忙着清查王爷府内,是否有和南济军勾结的证据。”
“嗯。”点点头,晏摇光乖巧地跟在他身后,走出厅外时,微微回眸看了眼玄夜爻,方巧对上他乌沉的眸,而后便瞧见他勾出邪气的笑。
那勾弯的唇,教她的心怦跳了下,整张脸发烫,赶忙转回头,随着青临离去。
“夜爻,你道这该如何是好?”坐在玄夜爻对面的玄逢之,看似没发觉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外,迳自将整个西引大局分析完,再问他意见。
“这能怎么好?大皇子胆敢弑父夺位,就该付出代价。”玄夜爻浓眉横扬,笑得妖诡。
“你比他还得民心,就由你亲征,把他给拉下来,遥祭先皇,而你,则成为实至名归的西引皇帝。”
“这样成吗?”
“也只剩下这条路了。”懒懒垂眸,他压根不想点破那就是玄逢之的企图。
“众皇子问,就数你能文能武,温善仁厚得民心,大皇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知道西引按律例走是传位嫡子,他后头又有皇后一家为靠山,到底急什么?”
他向来和恃宠而骄的大皇子不对盘,如果真要和大皇子对上,对他面言,只有无比的愉悦。
“八成是前阵子私铸兵器教父皇逮住所致。”玄逢之长指轻点着矮几。
“不管怎样都好,反正玄迎之是势必要拉下不可。”玄夜爻垂睫暗忖了下。
“晚一点,我再要白萝拿我的虎符去调我的兵马,三天内拿下他!”
他现在不想被这些无聊的琐碎小事缠住,要在最短时间内扫平所有烦事。
“可是,玄迎之叛变,早已调动所有重兵守城,想攻入皇宫,并不容易。”
“别傻了,如果我真要拿下他,谁挡得了?”他冷哼。
他麾下的将领,唯有他的虎符才调得动,驻防北方的约莫有一万大军,已经相当足够。
玄逢之见他肃杀的神情,只觉不像无国可归的流亡之徒,反倒像是一匹野兽,正兴奋期待着明日的狩猎。
有时,就连他也会怕起他。
***
晌午,白萝随即取鬼将军虎符前往调兵,百定军也决定起程回皇城。
玄夜爻预计先回北方,于是跟着百定军一道走,一天急行后,先到白定皇城,再至城北驿站客栈休憩,等待白萝的消息,玄逢之自然也跟他一路。
再隔天,待青临进宫回报戍王爷府一事后,随即便到驿站客栈拜访玄逢之。
说是拜访,实则是为了想探探西引内政是否出了问题。
“二皇子的兵马就驻扎在驿站外,这儿地狭,也没有地利之便,不如将兵马移往鬼川镇?”到客栈后,青临善尽地主之谊,大开方便之门。
驿站客栈谈不上奢华,一切以方便旅客来去投宿为主,但客栈掌柜一瞧见青临到来,立刻开了客栈三楼最上等的雅席,撤开所有闲杂人等,让百定的太子及侍婢可以和这两位不知打哪来的贵客好生聊聊。
坐在四方桌临街那面的玄逢之,以眼询问视线落在晏摇光身上的玄夜爻。
他似笑非笑地瞅着小脸都快要垂到地面的女人,懒声回答,“你自个儿拿主意吧。”
这实心眼的正直丫头,肯定完全没将西引宫变一事透露给青临,所以他才特地上客栈旁敲侧击吧。
不知道是她因为心里有了他,还是天性的正直所致?
“我觉得青临殿下的建议还不错,确实该给兵马好一点的环境,让他们充份休息。”玄逢之点到为止的回答,不想透露太多关于西引内政的消息。“倒是你呢,要一道移过去吗?”
“就这么办,只是白萝也差不多快回来了,留个口讯给他吧。”玄夜爻答。
“这点小事吩咐掌柜便成了,王爷不用担心。”青临立即接口,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只是不知道白萝副将是上哪去了?我还没好好答谢他替我找到摇光呢。”
长指轻挲着发鬓,玄夜爻唇角勾得邪魅。“何须言谢?白萝下山是为了寻找本王,摇光不过是顺便罢了,与其要谢,倒不如让摇光带本王先往鬼川镇,找找鬼川镇有什么好地方可以让兵马休息才是。”
他懒得跟青临计较是不是他和戍王爷共谋设陷,将他逼下山谷,反正他现在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只要能够得到晏摇光,其余的,他都可以大人大量的不计较。
“这点小事就交给其他人吧,我马上传令不去。”
今天他来的用意,不过是想要打探一下玄逢之带兵出现的主因,现在什么也没问出来,更不可能把摇光出借。
“殿下,还是让我来吧,我也想要顺便到鬼川镇探采大伙的状况。”晏摇光忙道。
她一直找不到时间回鬼川镇一趟,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怎能错过?
“既然这样,本王闲着也是闲着,就姑且陪你走一趟。”话落,玄夜爻随即起身,不容置喙的要她带路。
晏摇光则是看向主子,等到他微微颔首之后,才下楼离去。
青临俊秀的脸庞波澜不兴,然而搁在腿上的双掌却握得死紧。
坐在对面的玄逢之看向窗外,瞥见两人已经下了楼,共乘一骑,惊诧之余,心底也明白了什么。
“难不成,夜爻看上青临殿下的侍婢?”
“二皇子会错意了,他们不过是朋友罢了。”青临轻笑。
“不,以我所见,夜爻不会随便与人共乘一骑,而且……”玄逢之看向外头,竟见玄夜爻亲吻了那女人的颊,而她回头瞪着他,眸底羞涩得快酿火,让他笑得狂妄又不失柔情。
“夜爻真是动情了……”
“……那又如何?据我所知,西引是不与外族通婚的,不是?”青临撇唇哼了声,拿起桌面凉茶欲饮,指尖的力量却没拿捏好,硬是捏碎了茶杯一角。
玄逢之见状,了然于心。
“我也不是不明白殿下的心思。”虽然他和青临素昧平生,但是有些事,只要一些表情,便能观得一二。
俊秀瞳眸对上玄逢之锐利的黑眸,两人对视半晌,青临才淡淡勾笑。
“我不懂二皇子的意思。”
“我懂殿下的意思就好。”拿起茶杯,他轻啜了一口。“我有个法子,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兴趣听?”
青临敛笑的脸庞寒凛生威,定定地瞅着他半晌,甩开缺角的茶杯,“何不说来听听?”
闻言,玄逢之缓缓勾起唇。
从城外北郊驿站往鬼川镇的路途不过几里,一刻钟的时间,晏摇光和玄夜爻却连一半都走不到。
因为,马走得很慢。
“……王爷,你很冷吗?”负责执缰绳的晏摇光在沉默许久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咬牙问出声。
“有你煨暖,不冷。”
“那你为什么要抱得这么紧?”他的双手环过她的腰,搞得她一口气梗在胸口,要上不上,要下不下,很难受。
更糟的是,他的身体贴得太近、太暖,暖得她胸口发烫,一路烫上了脸,总觉得迎面的寒风也拂不去脸上的燥热。
“因为你的骑技不好,本王要是不将你搂紧些,说不准路面颠簸了下,本王就得要摔下马。”他说得理所当然。
“……奴婢的骑技不差。”
“既然如此,为何骑得这么慢?难不成是想要和本王多点时间私下相处?”他调笑,眉眼流动之际,满是风流轻佻。
晏摇光不禁气结。
真是敢说,明明就是他说两人共乘一骑较快,可偏偏他要她坐在前头,她当然很理所当然的接过缰绳,可她从没与人共骑一马过,一时间也很难拿捏速度,干么说得好像她故意骑慢似的!
“本王想你。”
身后的温热气息掠过她秀嫩的颈项,一阵酥痒逼得晏摇光缩紧颈项,心因为他的一句话而紧揪着。
她不敢回应,也不能回应。
“原来思念这么难捱。”他在她耳边沉哑呢喃,更加收拢双臂,将脸埋在她的颈边,恨不得透过一个拥抱,彻底甩掉蚀魂的思念。
第5章(2)
晏摇光垂敛长睫,眼眶盈着暖意。
思念吗?也许她真像殿下说的,不懂情爱,可是却已经懂了思念。
她的脑袋不受控制的被一抹狂霸倨傲的身影霸占,眼前翻飞的是他佣邪魔魅的神情,那么毫无道理地占领她清醒的每一刻,甚至连入梦都不放过她,敦她醒着难受,入睡亦同,尝尽了难言的空虚。
怎么……一份怜惜竟这么难以收拾?
“最多再两天,本王就要回西引处理宫变一事,本王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事情打点好,届时……再来找你下棋。”
闻言,她不禁噗哧笑出声。“还要下棋?”不要吧,上回下了一天一夜,她真是怕了。
“不然,届时本王再带你到西引最闻名遐迩的鬼市走走。”他并不爱下棋,只是因为下棋时,能完全拥有片刻的她。
所以,他不要输赢,要的是一份延长不去的静谧,也是直到最近他才懂,原来自己一直贪恋着那份午后的宁静,和有她做伴的恬淡。
“不知道殿下放不放行。”晏摇光没心眼地回答。
玄夜爻闻言,内心大喜。“不如,你干脆跟本王一道到西引好了。”
她没细想便脱口而出的,该是她内心最真实的反应,而这一次她没有抗拒,就代表他在她的心底已拥有了不同的地位,对不?
“王爷这回回西引,面对的可是一妆大事,怎么我瞧王爷压根不当回事?”晏摇光有些哭笑不得。“西引即将改朝换代,接下来,就连邻近邦国都会等着看西引的下一步,企图趁虚而入,在这节骨眼上,王爷还是把心思放在国事上较妥。”
他随口说出的话,听起来像是一份邀约,可现在的她哪有心思儿女情长?天下正乱,等着洗盘再重来,她的心思不能乱在这当头。
她说得头头是道,玄夜爻则是听得脸上笑意扩大。
“原来你已经为本王想这么多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替他担忧身旁的烦事。
她粉颜立即涨红。“……这是为全天下人着想,一旦西引可以安邦走国,不惹战端,天不就太平了,王爷知道我向来期盼天下可以太平。”
“好,等天下太平了,咱们再好好聊聊太平之后,咱们可以做些什么。”他暧昧一笑,接过她手中的缰绳,往马腹一踢,马儿随即如凌空之箭奔去。
无预警的疾冲,使晏摇光整个人往后倒进他怀里,寒风迎面吹来,带来如刮骨般的刺痛感,可她随即感觉身后的人拉过披风,将她纳在披风之下,暖着她。
几里路眨眼工夫便到,进入鬼川镇,街上竟没有人走动,微茫的天色,让整座小镇充斥着吊诡死气。
“不对劲。”晏摇光神色凝重地打量着街上,一旁的铁铺、茶肆皆没开门做生意,四周也连个人影都没有。
玄夜爻眸色沉敛,确实感觉占医。
以往他路经鬼川镇,直入冶铁厂时,街上总是生气蓬勃,处处有人声喧闹,哪像今日连半点声响皆无。
路过晏摇光熟识的友人屋前,她下了马,敲着门板。“师傅、师傅。”好半晌都无人回应。
他一脚踹开了门,里头立时飘来一股潮湿霉味和……臭味。
晏摇光如识途老马般踏进房内,蓦地一愣。
玄夜爻随即踏入,就见躺在床上,早已不知死亡多久的尸体正散发臭味,渗出尸水,而尸体上则有着溃烂的伤势,见状,他立刻将她扯出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