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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兽还美的男人 page 8 作者:雷恩那

  她哪里过分刚硬了?

  “你千万别改!”邬雪歌口气陡狠,瞳仁里的蓝火窜大。

  见她表情怔忡,他不由得咬牙问道:“因为我对你西海大庄大有助益,一个能打一群,所以才选上我吗?”

  伍寒芝没想骗他,点点头。“也是,也不是。”

  “说清楚!”他浓眉拧起。

  把他俩甩落地的骏兽已恢复寻常,绕在一旁低首觅食,伍寒芝纤指下意识轻枢,在石头缝里枢出一把青草,这是冬季里难得的鲜味,引来马匹嚼食。

  她抚着马鬃,声若叹息——

  “守火女的婚事再不定下,怕是如今日这般的祸事还要发生。域外欧阳家几次来扰,情势一次较一次严峻,这一回带走菀儿藉以挟持我,按欧阳瑾的意思是想强娶,若今夜马车真进了他的地方,也许……很可能……菀妹受我所累,也要被人欺负了去,欧阳瑾可能以为这是一石三鸟之法,既得美人,也迫我低头,届时能不能得那三百多帖药单已非重中之重,紧要的是,透过伍家堂就能控住西海药山和大庄……”

  伍寒芝摸摸仍微湿的脸,扬唇的样子很是腼眺——

  “可他是小瞧我了,伍家堂的守火女即便落到最不堪的境地,什么都失去,也不会拿整个西海大庄作陪。”

  最不堪的境地、什么都失去……遭强娶强逼、践踏尊严、女儿家清白受辱等等之类的事一下子全掠过脑中,邬雪歌齿关紧得格格作响,不是不知她若落入对头手里会遭什么罪,只是此时再想,气得更狠,都觉轻松放过那个姓欧阳的着实太便宜对方。

  没关系,来日方长,山水有相逢,总能再请对方吃几顿“好的”。

  伍寒芝静了会儿又道:“这两次全赖部爷出手,才能迅速扭转局势,邬爷的实力强悍,倘能将你拉拢进西海大庄,那不是如虎添翼而已,更像得了根定海神针,很令大伙儿心安。”

  “就为了让你那一大庄子的人心安,你、你求我当上门女婿?”都不知他两片俊颊是气红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红到肤孔隐隐冒热气。

  “不仅仅为了大庄……”她抿抿唇瓣,鼓起勇气迎视那双发怒的蓝瞳。“也是我自己的私心……我很……我是说,我会一直想着你,自相识以来,时不时会牵挂着,想你人在何处?是否饿着肚子?可不可能再见?”

  脸蛋红到渗血似,但说出来了,心头仿佛轻松了。

  “你很好,是很好很好的,我很心悦你……虽是招婿,但会待你很好的,你什么也不必做,真的,就是……就是男的、女的在一块儿而已,不会有谁拘着你。”

  心脏跳动剧烈,每一下都能撞疼他的胸骨。

  邬雪歌微张着嘴,竟呐呐不能成语。

  “这样的事由女子亲自开口是挺不成体统,可我不想错过邬爷,总得问问才好。”睫上犹沾泪,有些模糊视线,她小手微握,用掌根揉眼。

  手一放下后,很不好意思地又故作镇定笑了笑——

  “不是现下非要答复不可,慢慢来吧,只是如若不能,也不打紧的,我只希望邬爷能亲口知会我,不要不告而别、不要一走了之,也……也不要从此不再来吃饭喝酒,断了往来,可好?”

  她没等他答话,起身牵着马匹慢行。

  走了一小段,发现他没跟上来,回眸见他石化般盘坐在原地。

  夜暮渐合,天地尚残一缕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模糊斜长。

  说不出的心疼滋味又在心间荡漾。

  她并不知这般贸然问他究竟对不对,也许下一瞬她仅一个错眼,他又会消失不见。

  “邬雪歌!”她扬声唤,手圈在嘴边。“邬雪歌——”

  “石像”终于有所动静,乱发飞扬,褐发下的蓝眼睛锁住她。

  伍寒芝笑道:“你说,如果没抱牢,落了马怪不得谁。结果我落马了,你还是赶着救我,护我周全了。”一顿,轻嚷。“你这样好,如何能不中意?”

  许多时候,他目瞳里的光亮得太孤独、亮得如同无声的呼救,没有安身立命之所,如无根浮萍漂荡,他是否已倦?

  会不会他也曾渴望与人群居过活,只是孤独太久,裹足不前了。

  眸里微泛热气,她用力一眨,朝那个像又傻掉的男人再次扬笑——

  “起来!该回去啦!我肚子好饿,今晚决定下饺子吃。邬雪歌,你吃吗?”

  吃,他当然要吃。

  别问他吃几颗,他是算盘数的,直到扫光满满的三大盘才收敛。

  这一次没去挨在灶边吃食,而是被殷勤地请进伍家堂的小宴厅,一旁还有家仆服侍着添茶倒酒,约莫是当家的大小姐想任他痛快开吃,没让其他闲杂人等来搅扰,连待他格外热情可亲的伍夫人也没出现。

  老实说,邬大爷不大记得是怎么策马回大庄的。

  他连怎么使动僵化的身躯上马都不记得,只知女子柔躯再次贴上后背、那双细瘦臂膀又一次圈抱他时,真觉得一颗心鼓跳到快爆破,非常鲜红血热。

  被迎进伍家堂,她安排了什么,他半句不吭全都接受。

  以往吃她料理的食物吃得有滋有味,今晚吞饺子一颗接一颗,挟起就往嘴里塞,肚腹很是空虚,他本能地往嘴中塞食,不记得品尝滋味。

  停箸,饮茶。

  热茶不知不觉间被灌完,一旁伺候的家仆忙提着空壶赶往灶房重煮茶汤。

  邬雪歌仍静坐不动,垂首发楞的模样似神识犹陷在浑沌中,该往哪儿走当真不知,而漂亮耳轮上的红泽一直没楗去。

  新沏的一壶茶很快地放回他面前桌上,“咚”一声搁下。

  他楞怔到连仆人去而又返、何时踏进厅里都不知道。

  深目一抬,蓝瞳微乎其微缩动。

  还道是谁呢?

  他嘴角淡淡挑起的弧度略显峻厉刻薄,却不言语。

  来人道:“天色已沉,伍家堂除几名老家仆外尽是女眷与婢子,若吃饱喝足,邬爷是否也该告辞?”

  哼,求他待下来,他不一定肯,赶他走,却是一定不走。他不答反问——

  “明知近来西海药山不平静,伍二小姐今晨出门,未知会任何人,身旁除驾马的老伯外无一名护卫随身,根本是吊了个天大诱饵诱对头出手,这招顺水推舟、借刀杀人使得不错,不知贵府的当家大小姐若明白过来会有多心寒?你道我该不该说?”

  “什么借刀杀人?!你、你才借刀杀人,你还侵门踏户、鸠占鹊巢,你不要脸!”伍紫菀胡乱怒斥,娇丽嫩脸胀得通红,仿佛受到惊吓,眸中湿漉漉。

  “为什么那么做?”他眉目阴狠,轻扫一眼都能教人胆落。

  “……要、要……要你管!”

  邬雪歌冷笑。“少臭美,老子才懒得管你,我只在乎你大姊。”

  话脱口而出,如此理所当然,他左胸陡震,脑勺微麻,那片浑沌像让他走了出来。

  “你干么跟我抢姊姊?你自己没有,却不要脸来抢!”美人再美再娇,被刨了底、豁了出去的模样还是挺狰狞的。

  “那你支的又是哪门子烂招?把你姊捅到对头手里,姊妹一块儿落难,你姊为了护你周全岂能不低头?不拿自个儿挡灾?”一思及伍寒芝可能出的事,想一遍怒一遍,怒火中烧得非常彻底,五官都微微扭曲了。

  “姊姊跟那个欧阳瑾好一块儿,总比跟你好,咱们伍家堂招女婿上门,那家伙敢上门,要玩他还不容易,想跟我抢姊姊,没门儿!你……你那时救了姊姊,我就知不对劲,半夜还来蹭食,你们俩窝在小灶房对坐,姊姊看你时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要让你进了门还得了!”边说边恨恨掉泪。

  原来是他这个“情敌”不好拿捏,两害取其轻,干脆招个中看不中用的。

  想来这位伍二小姐是曾见过欧阳瑾的,这姑娘忒会装,生得也人模人样,说是把欧阳瑾给玩了,他也信一二。

  本来气得不轻,可一听她哭诉——“姊姊看你时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心头火还在窜,头上顶着的那片火海倒被突如其来的甘露一浇,瞬间势小。

  他眯起利目,突然笑了。

  伍紫菀被他那抹意欲不明的笑笑得心肝乱抽,颈后一阵麻,硬是鼓勇道——

  “总之吃饱喝足就走,别打我姊姊的主意!”

  “我没打她主意。”他说得甚慢,双臂好整以暇地盘在胸前。“但她已打我主意。她跟我求亲,就等着我点头了。”

  简直一刀毙命,半分不差直入要害,准得不能再准!

  伍紫菀先是一怔,骤然间胀红脸,顺手抓着那壶热茶掷将过去。

  茶壶掷来时,邬雪歌端坐着没挪动半分,仅略侧头将脸偏开。

  热茶飞溅他上半身后,陶制壶器才“砰”一声坠地碎裂,遂将他下半身也溅湿。

  伍寒芝走到小宴厅门口时,恰见到这一幕。

  “桃仁,快去打几桶冷水倒进浴桶,唤陈伯和益顺帮你,快点去!”她边吩咐边快步踏入,直直朝被热茶烫得皮肤异红的男人走去。

  跟在身后的桃仁赶忙将一托盘的点心搁桌上,调头跑开。

  “呜……姊姊……”伍紫菀跑过去拉住姊姊,先哭先赢,梨花带雨得非常惹人心怜。

  但她家大姊这次没疼她,所有的关注都给了别人。

  被阴了!

  他武艺那般高强,她随手砸壶热茶过去,即便接不住还躲不开吗?

  他肯定是听到廊上有动静,知道有谁来了,才故意演这幕苦肉计!

  可恶啊!

  “呜呜……姊姊……”她泪掉得更凶了。

  第5章(2)

  怕皮肤真被热茶烫熟了粘在衣物上,邬雪歌的衣裤是浸在大木桶的冷水里才被慢慢地揭开或剪开的。

  从头到尾都由伍家堂的当家大小姐亲自服侍。

  时节又是冬天,不敢让他浸在冷水里太久,见肤上异红淡去许多,伍寒芝遂让人再兑了一大桶温水供他洗浴。

  之前查看他烫伤状况时,她仅剪掉他大截的裤脚,他下身还是套着半截裤子的,待得浴身,她红着脸想唤个小厮过来帮他,他却不肯。

  结果实在太担心,她走不开,就退到净房外边候着。

  两刻钟后——

  邬雪歌穿着一套崭新中衣坐在客房长榻上,看着那名身为大小姐的女子忙碌地捣腾一小箱子成药,荧荧烛光将她认真的眉眸镶出柔软朦胧,有什么落进他胸间,画开涟漪,一圈圈向外扩了去,又一圈圈回响入了心。

  其实肤上的烫伤真没半点事,之所以泛开异红全是以内力催逼出来的。

  他不是不能斗,是懒得为谁费心思,交手几回也已知晓,伍家大小姐完全是遇强则强、越危急越镇定的脾性,而遇上弱的、残的、伤的,她还真就没辙,全然不见底线,把自个儿折进去也肯。

  莫怪手足多年,她会被伍紫菀那臭丫头粘得死紧还看不通透。

  不过那臭丫头今晚倒被他激得够呛。

  当伍寒芝沉着脸问她为何如此无礼,那臭丫头八成被姊姊冷凝玉颜惊着,竟非常神来一笔地指着他哭嚷——

  “谁让他生得那鬼模样,蓝眼睛红头发,我讨厌他,丑八怪丑八怪,看着就讨厌!我不要他进伍家堂,不要不要——”

  当下他沉默以对。

  当伍寒芝将眸光移过来时,他很受不住般地撇开脸,并任由长发覆额、掩颊,想把一双湛蓝目瞳掩藏了似。

  这招“无声胜有声”杀人于无形,立时将臭丫头“杀”得节节败退。

  伍大小姐由他一人独得。哼!

  整箱成药都是西海大庄甚得口碑、卖得颇好的熟品,伍寒芝之前已为他在伤处敷过一层降温的冷脂霜,担心他浴洗后把脂霜冲掉,遂又调制专门对付烫伤的薄荷凝肌膏。

  “对不起……”

  在他肩颈和胸前抹药时,她眸眶突然红了,虽忍着没掉泪,但紫葡萄般的眼睛浸在水气里,让邬雪歌一时间有些慌了手脚。

  “我没事,真的。我皮粗肉厚,煮都煮不烂,一壶热茶真不算什么,真没事。”他直接坦白,但……效果不怎么好,姑娘家眼里水光更盛,忍得红唇微颤。

  “菀儿那边我会多开导,她说的那些,你莫要放心上。”她抬眸凝望近在咫尺的男性面庞。“还有,我觉得你生得真美,是真的很美的。”

  她说的是心底话,不是敷衍,更无欺骗,他知道。

  瞅着他时,她眸心会突然发亮,她看其他人时不会这样,只有对着他时才会。

  他哪里长得好了?乱糟糟的、怎么梳都梳不直的发,蓝到层层分深浅的兽瞳,面庞轮廓如刀刻斧劈般凌峻。反观她,什么都温润润,那样秀气清美,偏偏裁出一双细长墨眉,眉一挑,挑出俊俏神气。

  她才是生得真美的那个。

  他低哑道,“哪有你说的那样好?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话一出,他两耳发红,她也被闹了个脸红过腮。

  伍寒芝才要收回帮他涂药的手,那只柔荑蓦地被他扣住。

  他大掌整个包裹住她,那小手微颤,软绵绵一团儿,握太重都怕掐坏她。

  “就这样吧。”他表情郑重。

  “……什么?”

  “如我这般的人,你若不嫌弃,便走在一道吧。”

  不管是想安西海大庄众人的心,抑或为她一己私心,她既要他,他愿给。这是走出那片浑沌后,他寻到的真心本音。

  见她双眸眨了眨,像不确定听到什么,才一会儿,瞳心窜亮,整张鹅蛋脸都亮起来。

  她的欢喜如此明显,当真很开心很开心似,他心脏狂跳,清清喉咙道——

  “只是流浪成癖,不知这瘾头何时会再发动,若到那时——”

  “到得那时,你告诉我一声,我便明白的。”

  她温驯答道,螓首轻点,邬雪歌却微微一凛。

  她便明白什么?他对自己都不甚明白了。

  突然,他记起她求亲时说的——

  就是男的、女的在一块儿而已,不会有谁拘着你。

  我不想错过,总得问问才好。

  我只希望邬爷能亲口知会我,不要不告而别、不要一走了之……

  所以只要那样就好吗?

  知会她一声,没谁拘着他,要来要去,全由他。

  “好。”就那样。他点点头,表情较方才更郑重三分,然后发现自己得到一抹很美丽的笑。

  姑娘家朝他绽开如花笑颜,他下意识想去亲近,不由自主一拉,伍寒芝遂倒坐在长榻上,身子轻撞他的身侧。

  她很快坐好,没有退开,两人肩并肩、腿挨着腿端坐。

  邬雪歌的宽肩自然高过她的肩头许多,腿更是长了好几寸,而她的一只手仍在他五指掌握中……她竟觉自己很娇小,明明她较寻常姑娘家还高,手长脚长的,这时却可以小鸟依人。

  彼此都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将她拉近了,那她……她也能主动些的,是吧……

  她依偎过去,贴靠在他单边的肩背上。

  感觉他身躯先是紧绷,而后缓缓放松,任她依靠。

  她闭起双眸静静品味这一刻,唇上笑花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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