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抢来的女人一把扛上肩头,他沉眉瞪人时,目光凌厉得宛如破空电闪。
屉榻上的伍二小姐尽管不甘心,却也被瞪得心肝乱颤,不敢再骂,只能一脸忿忿地把姊姊让出去。
邬雪歌仅花一日就赶上近千里的路程。
还是觉得太慢,那焦躁甜美的热度一直在胸间闷烧。
渴望见到妻子,渴望得指尖发颤,而十指连心,心亦是颤抖的,只有见到她才能止住这种古怪的痛苦。
他遍寻不着,只在妻子院落里专供婢子守夜憩息的纱橱里找到桃仁。
小丫鬟尽管吓得小脸微青,还是指了个方向给他——
竟然又被拐了去,陪家里的二小姐睡觉。
他不在跟前,伍紫菀会如何诋毁他、离间他们夫妻俩,他多少能猜到,但真正亲耳去听,见妻子被逼得无言,那滋味实在憋屈难受。
更难受的是,他还不能一掌拍了对方了事。
“怎么这么湿?全身凉透了呀!”被一路扛回自个儿院落、搁回自个儿榻上的伍寒芝七手八脚爬下榻,从矮柜里取出干净棉布,一股脑儿往他头上、身上擦。
进到屋里之前,部雪歌先去后院引水入宅的一处水渠边洗浴冲澡,反正夜深无人,他气息与动作俱轻,除水声外什么也没,索性脱得精光洗个彻底,连乱发都洗了,急着干干净净见人,哪还有工夫擦干身体、绞干湿发。
“衣裤都湿了呀还穿?快脱下。”
妻子软软叹气,嘱咐了声就忙着帮他翻找全套的干净衣物。
他乖乖照做,卸下披风和衣裤,踢掉靴子,脱了个赤条精光。
“好了,就穿这套……啊?!”伍寒芝抱着一迭干净衣物甫转向他,结果是连人带着衣物被他搂个正着。感觉脚下一轻,人已被他带进床帷里。
他浑身赤裸,目光如炬,欲念仿佛还揉进更深沉的情绪。
她一时之间无法分辨,但身子因他带火的注视燃起火苗却是再清楚不过,于是肌肤温烫,心房亦烫,神魂入了酒似,烫在壶里泛出润厚香气。
她主动吻他,很怕他仅是一抹幻影般拚了命亲吻,边吻边掉泪。
岂知男人较她凶狠数倍,主导权一下子就被抢走。
像闷烧的那股痛在胸间膨胀再膨胀,终因妻子带泪的一个亲吻而炸开,邬雪歌疯了似狂吻回去,双手急切难耐地除去挡在两人之间的任何隔阂。
将怀里的人儿扒得跟他一样赤/裸/裸,如此肌肤相亲,他将脸埋在她颈窝处深深吐纳,喉中终于滚出一声令人颤抖的嗄吼。
“……雪歌?”伍寒芝还是没搞懂他怎么了,但,两人之间像也不需多费唇舌,丈夫侧过脸又来索吻,她茫茫然在他身下扭动,思绪渐成一滩软泥,由着谁搓圆捏扁。
幽幽转醒时,她是伏趴着的,两只手被分别扣住按在榻上。
吻落在她肩背,沿着脊梁骨往下吮咬轻啃,在腰臀间那优美弧线留连许久。
“雪歌……”她勉强撑身想回眸去看,受钳制的两手让她不大能动弹,男人在此时从她背后挺入,以最亲昵却也霸道的方式进到她身体里。
湿到不行,被蹂躏成一片带香的泥泞。
灼硬的命脉深埋在她体内律/动,强而有力地驰骋,伍寒芝叫都叫不出了,不是瘫软如泥由着他胡来,而是骨头里的水全都蒸腾似,整个人都化掉了。
记不得闹了多久、记不得怎么结束,她清醒过来后眼泪就一直流。
邬雪歌不禁慌了,知道是自己太过分,但不晓得该怎么哄人,只好下榻去要热水,一桶桶提进净房,再往大浴桶里兑水,注个七、八分满。
桃仁丫头在小灶房帮忙烧好热水后早被他赶回婢子房,他亲自服侍妻子,将她打横抱进净房,搂着她一起入浴。
“……对不住,你……你别哭、别哭。”他真急了,妻子无声落泪的样子让他相当难受,都觉干脆拿刀砍他好了。“是我不对,我不该下重手。”
“你回来就只会……只会欺负人……”伍寒芝哽咽道。然,她之所以落泪不止,不全因为他的“手段凶残”,而是见着他,终于等到他归家,一颗高悬多时的心也才重新落回胸房,心绪尚未平复,话都没能说到两句,就被他发狠作狂地闹了好几场,这才闹出她这些泪。
邬雪歌叹了口气,热着脸认命道:“想你了,就、就有些心急。”
总不能跟妻子说,他是吃起她家妹子的醋。一回来就见两人相拥躺在一块儿,真不知妻子被占去多少便宜、吃去多少嫩豆腐!
闻言,伍寒芝在他怀里仰首,丹凤眸犹染水气,挂在颊畔的泪像惊到忘记要掉。“你说你、你想我了……”
丈夫没再答她,却收拢双臂将她搂紧,埋首在她的颈后和肩胛处,热呼呼的气息喷在她裸肤上,像把她的心也融化掉。
他在脸红害羞吗?
像她每次靠在他身后,拿脸蹭他肩背那样,因为害羞了,不好意思让人瞧见。
“我也想你的。”她低声道。“很想很想。”
泪水止住了,她破涕为笑。
浴罢,两人彼此擦净水气、换上干净单衣回到榻上。
邬雪歌从脱下的一团衣物中摸出一根约有四寸长的兽牙递给她。
“往南边时遇到一头黑豹,凶猛异常,无法沟通,它追着我好些天,本不想伤它性命,还是不得不了结。”人有恶徒、兽有恶兽,他难得碰上这种降服不了又伺机而动想吞掉他的,野兽有这样的气性其实挺值得珍惜,要不是见它想拿老樵夫一家子打牙祭,他也不会出手。
“是那头黑豹的牙?”伍寒芝拿在手里好奇端详。
兽牙已经过处理,原本的外形还在,里边却似空心,还开着一道甚小的吹孔。
邬雪歌假咳了声道:“你那个什么祖辈传下来的驯兽铜铃已是旧物,可以换换,又刚好得了这根黑豹牙,适合做个牙哨子……听见这牙哨哨音,野兽不仅不敢靠近,还会躺平了任你荼毒,往后在外行走有它傍身,可保平安。”
伍寒芝放在唇上试着吹了一声,发出的声音低幽幽,竟颇为悦耳。
气息微促,她捧着牙哨,眸光渐渐模糊。
“怎么又哭?”邬雪歌挠脸抓耳,这一回真不知自己做错什么。
“……是你给的。”她扬眉,泪眸弯弯,鼻音虽浓却笑得很美。“是雪歌亲手做的,然后送给我的。”
触感冰冷的兽牙都被她手心焐热了,也可能是因心太热,对丈夫所赠之物太喜爱,根本感觉不到兽牙的寒光迫人。
“我会一直带着,会好好用它。我很喜欢很喜欢……”
她雀跃的脸容看起来格外稚嫩,开心到眉眸飞扬,像从来没人特意送过她什么,才会得到一个小小物件就欢喜成这样。
这瞬间,邬雪歌内心再次涌起那种焦躁到心软又心痛的古怪感觉。
他倾身吻她。
还没想明白的事就不想了,两人能这样走在一块,也挺好。
就这样,也挺好。
又迎来新一年的春暖花开。
春临西海药山,生机盎然,大庄里好多大畜小畜都发了春,看对眼了就忙着配种受孕,然后不知是不是春太暖、花开得太盛,引来注生娘娘青眼垂爱,大庄里的年轻媳妇子好几个肚皮都传出好消息,就连当家的大小姐也受注生娘娘照拂,竟也怀上两个月了。
成亲一年有余,能顺利怀上,伍寒芝当然欢喜,只是把伍夫人惹哭了好几场。
她家娘亲本就是柔水掐捏出来的,如今伍家堂有后,不管是男是女,到底慢慢地开枝散叶中,一想不禁感慨万千,喜极而泣的眼泪掉都掉不完。
而娃娃的亲姨伍二小姐紫菀虽不像伍夫人感动得有泪如倾,也是整天就想粘在姊姊身边,但受她注目的地方稍有改变,以往喜欢搂着姊姊、蹭着姊姊,如今则喜欢哄着姊姊的肚子——
“我是娃娃的小姨,最亲最亲的姨啊,娃娃先乖乖待着,慢慢长大,等瓜熟了再落地,姨会一直在外头等着,姨会待娃娃很好……”
“就咱们几个开心过活,姨跟娃娃玩,一直跟娃娃玩,咱俩儿都是娃娃的阿娘和姥姥的心头宝,咱们是一国的,好不好?”
见菀妹坐在小凳上、正经八百地对着她依然平坦的肚子说话,伍寒芝总苦笑不得,终于在某次,她摸摸妹妹的脸轻柔问——
“娃娃应该会有一双蓝眼睛,可能发色也不是黑的,你会觉得娃娃丑吗?”
“咱们家的娃娃只有漂亮的,蓝眼睛怎么了?就算是红眼睛都漂亮!怎么都是美!”粉拳一握,非常义正词严。
伍寒芝笑叹不已。自家妹子偏心偏得厉害,完全大小眼,有人生着一双蓝眼睛是鬼模样、丑八怪,她们伍家的娃娃蓝眼睛就怎样都好看。
她一下下拍抚自己的肚腹,嗓声更柔。“娃娃说啊,听到菀姨的话了,会乖乖的,慢慢长大,拜托菀姨也要乖乖的,不闹事,等娃娃出来一块玩呀。”
姊姊意有所指,话中有话,伍紫菀哪里听不出?娇丽脸容一阵红一阵白,干脆把脸埋进姊姊裙间,模糊哼个两声混过去。
第7章(2)
“情敌”之间的心结是很难解开的,要不,邬雪歌也不会每每见到伍二小姐就想发火,缠他妻子一个还不够,将来怕还要巴上他的儿子或闺女。
妻子被老大夫确诊是喜脉的那时,他内心尝到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想起娘亲、想起年幼时受到的异样目光和欺辱,娘亲待他并无不好,只是娘心中最紧要、最在意的那人从不是他。
但他知道,妻子一定会待孩子很好很好,很可能好到……好到将他挤下位。
妻子曾说因中意他、心悦他,不想错过,往后孩子出世,怕是再中意、再心悦,最喜爱的仍是孩子,再加上还有一个他不能轻易拍死的伍二小人……呃,伍二小姐在一旁窥伺,见缝插针,光想着这些,心如吊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让他常望着妻子就看到呆掉,陷入很深的纠结中。
春日午后,离大庄三十里外的山坳野原来了一大群野马,每年兽类发情繁殖的时节一到,都能见着这样的景象。
大庄的汉子会趁此时机在野马群中相一匹好马当作种马,只是相中归相中,能毫发未伤地将相中的野马捕捉到,才是真功夫。
邬雪歌随大庄的汉子们去到那片被高低不一的山丘围绕的野原,大伙儿又埋伏又观看,低声讨论许久,争到面红耳赤没个定论,他就淡淡一指,指了一匹白毛褐点的骏马,学大伙儿压低声量道:“就它。肯定能让大庄的母马全怀上。”
他仅出意见,并未出手,他眼光绝对是好的,但能不能逮住那匹骏马作种,一切还得凭大庄男人们的能耐。
选了个较高的地方落坐,居高临下看着大小汉子们甩绳、抛掷、追逐、套马,骚动掀起,分工合作时还得忙着躲马后踢,总之非常热闹滚滚。
一只不满六岁的肥娃被他顺道拎到高处观战。
娃娃今日缠着爹出来看马,此时身为肥娃爹的大庄汉子正在底下跟同伴们一块奋斗,肥娃留在下方太危险,竟一托托到他手里。
“你干什么?”邬雪歌眼角余光觑到孩子蹲圆圆,探出肥臂好忙碌。
“采花。”娃娃认真回答,胖颊忙得红扑扑。
高处的草坡上开着不少野花,红的、白的、紫的、黄的……立时把孩子的注意引了去,娃娃手里已采了七、八朵,握成一小束。
“底下的大兽不好看吗?男孩子采花干什么?”邬大爷挑眉。
“娘喜欢花,智儿采花送娘。娘开心,智儿开心。”说着,抬起胖脸冲他咧嘴笑,仿佛小小脑袋瓜里已浮现娘亲收到花时无比开心的脸。
邬雪歌瞬间如遭重锤。
如此这般轻易的事,怎么他就没想到?
娃儿采花送娘,娘开心;他采花送妻子,妻子当然也会开心。
瞧他之前送的那根黑豹牙哨,她简直爱不释手,开心得都流泪了,自己是该多送些玩意儿给她,花很好,没有姑娘家不爱花的,这原野上一大片,够他采出一大捆扛回去送妻子。
“喂,左边这片是我的,你采那边,别挤过来。”跟孩子争起地盘了。
男娃没理他,埋首继续忙,且重质不重量,很热衷花色的搭配,没多久已采出满满的一把缤纷,正用一条长草努力绑成花束。
身为采花新手的邬大爷很懂得有样学样,各种颜色的花都采,就见他在高处草坡上东窜西跃,使出高绝轻功如呼吸吐纳那样自然。
蓦然间,他双足轻落,闲散般静伫,长身未动,只有头朝身后略转。
“出来。”脸色倏转阴沉。
“欸欸,果然是当年独闯武林盟比武大会、一个打遍全场的厉害人物,在下这一手隐息轻功自认还拿得出手,未料人在百步外就被邬爷听了去,这可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啊,本以为怎么也能近身到二十步之内。”
邬雪歌徐慢转身,边道——
“隐息轻功是辽东叶家的独门功夫,叶家不收弟子,功夫传子不传女,阁下是叶家老么?”双目直视着立在三大步外的年轻公子哥。
那人抱拳作揖,笑道:“邬爷瞧得真准,在下在家中行五,今年十六,确实是叶家么儿。”
“你叶家的功夫不俗,隐息轻功更是绝技中的绝技,再下苦功练个十年,或许能近到离我五十步之距而不被察觉,至于你说的二十步之内……”他眉目间不耐烦的神色渐聚,冷声道:“即便阁下练一辈子,也不可能办到。”
叶家小五闻言搔搔头,笑得倒爽朗——
“本来是不信的,今日寻到邬爷,也算小小交了手,常言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正是这个理,在下甘拜下风啦,欸,依我瞧,我大哥、二哥肯定也非邬爷对手,但他们两人可固执了,还有一大票自觉是江湖高手中的高高手,那些人没那么容易被打发掉的,没见到邬爷真会闹个天翻地覆啊。”
轰——
这一下,邬雪歌脸色不是阴沉而已,是瞬间惨青。
他将肥娃抛给十六岁的少年公子哥照看,起脚飞驰,足下轻功使到极致。
大庄怕是乱了!
避开这些年,以为日子真能安稳,却又被缠上。
那些江湖人、黑白两道的人,不与他一战决胜负,不会干休。
白道上的武林人士寻他,不少是因他的名头太盛,小小年纪捣了武林盟不说,顶着武魁首的封号却接连两回缺席比武大会。
他不现身接受挑战实教人不服。
尤其一些武林后起之秀,根本觉得他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黑道上的江湖人寻他,一半当然也想拿他在道上扬名立万,另一半则是努力游说他入帮入派,大概是因他当年一怒之下将玉镜剑宗闹得灰头土脸,连自家师门都能下狠手的人,战力又奇高,不走邪派着实可惜……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