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在他开车的时候,在路上惊鸿一瞥的遇见;例如在街角的咖啡店、面包店、小吃店;例如再次在百货公司的男厕里;例如她突然出现,就这么笔直的走到他面前等等。
他想了许多,假设了许多,期待了许多,等着的就是她的出现。
而今她终于出现了,却是以他从未想过的方式,带着老公与儿子,一家和乐的出现在他面前,这叫他如何承受、如何接受?
施昀媃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我,怎么可以?!
他狠狠地抽着手中的香烟,然后突然看见那位自称是她丈夫的温姓男人从医院大门内走了出来,转头四面环顾着,好像在寻找什么人一样。
突然间,他双眼一亮,笑逐颜开的大步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迎向他的是一个与他年龄相仿,外观有些异国风貌的型男。
令齐烙不由自主的在下一刻瞠大双眼的是,他竟然看见那位温姓男子和那个型男手牵着手,而且还是以十指紧扣的方式,两人肩并肩,以一种亲密爱人般的姿态一起走向不远处的咖啡店。
“同性恋”三个字蓦然从他脑袋里冒了出来。
他目瞪口呆了一会儿,旋即摇了摇头,告诉自己这怎么可能?他不是施昀媃的老公吗?而且他们俩还一起生了一个儿子,他怎么可能会是同性恋者呢?
可是……
他的目光再度落在那两个渐行渐远的人身上,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走出加护病房不见齐烙的身影,施昀媃顿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但却又有点失望。她知道自己这样很矛盾,可是她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无声的叹息了一声,她打了通电话问温瑞浩他们现在在哪里,确定位置之后,便抱着儿子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准备到温瑞浩所说的那间咖啡店找他们。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想躲又想见的齐烙竟然就站在电梯旁的墙边等着她,一见她出现便笔直的走向她,让她措手不及。
“我们谈一谈。”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沉声道。
“我、我老公还在等我过去。”她心慌意乱的说,一点也不想和他谈,因为她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能让他知道,所谓多说多错,谈只会徒增她露出马脚的机率而已,所以不能谈。
她迅速的往前走,想越过他朝电梯走去,但手臂却猛然被他扣住,不得不停下。
“他可以等,我不能。”他看着她说,“因为我已经等了两年多了。”
她一整个无话可说,只觉得心痛欲绝。他等了她两年多吗?是真的吗?
然而即使是真的又如何,他的母亲在两年前就已经说得很清楚,她不配。所以,她绝不能因为自己的欲念而害爸妈再次受辱,两次已经够了,如果再有第三次,她绝对无法原谅自己,绝对!
“我已经结婚了,过去的事就忘了吧。”她冷淡的对他说。
“你忘得了,我忘不了!”他生气的说。
“这里是医院,你小声一点。”她不得不提醒他。
齐烙面容紧绷的瞪了她半晌,突然伸手就将她怀里熟睡的儿子给抱了过去。
“你想做什么?”她倏然惊叫道。
“跟我来。”他丢下这句话,然后抱着孩子走进刚巧抵达这层楼的电梯中。
她赶紧跟了进去,却因电梯中还有别的乘客而不能对他说什么,只能着急,气闷在心里。
第7章(2)
电梯抵达一楼,他率先往外走去,而她为了落在他怀中的宝贝儿子也只能无奈的跟着他。
其实她表面上看起来是很无奈,但心里却是激动又感动,因为这是他们父子俩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宝贝,你可知现在抱你的人是谁?她在心里对儿子说。他就是你的爹地,亲生爹地,知道吗?不管将来你们父子有没有机会相认,至少他也是抱过你的,你一定要记住现在这种感觉,知道吗?
他将她带到医院外围的一间咖啡店,她注意的看了一下店名,可惜不是温瑞浩和Alex所在的那一间。如果有他们俩在,她说谎的信心一定会更充足一些。
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两人各自点了一杯饮料后,施昀媃开口说:“你到底想谈什么?麻烦你快点说,因为我老公还在等我。”
“你不必一直将老公两个字挂在嘴边,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你的老公,我说的对吗?”他看着她缓慢地说道,表情莫测高深。
“你在胡说什么,他是我的老公。”她的心微颤了一下,坚定的对他说。
“有证据吗?”他的语气有些嘲讽。
“你若要看证据,我拿给你看。”她底气十足的从皮夹中抽出身分证,放在桌面上推到他面前。在她身分证后的配偶栏上印着温瑞浩的名字就是最好的证据。
他将身分证拿起来看了一会儿,然后将证件还给她,随口说道:“感觉就像是有备而来的。”
“你到底想和我谈什么?”她低头将身分证收回皮包内,藏起眼中的不自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又因为他随口的一句话而颤动了一下。
“他是个同性恋。”
这回她的心完全是狠狠地颤动,被吓得整个心跳加速。
“你在胡说什么,我老公他、他才不是同性恋,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她迅速地抬头说道,但她的语气和眼神泄露了她的慌乱。
“我没说那个他指的是你老公。”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缓慢说道,让她顿时间面无血色的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反应证实了他之前的想法。
“原来他真的是个同性恋。”他喃喃自语的说。
“不……”她否认,却被他摇头打断。
“你现在否认已经来不及了。”他说,紧盯着她的双眼目光逐渐炽热了起来。
“所以你结这个婚的目的……”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露出震惊的神情,动作缓慢地低下头来看着怀抱中的孩子,双手不由得激动的颤抖了起来。
他抬头看着她,梦呓般的开口问她,“他是我的儿子?”
施昀媃脸上早已不见任何一丝血色,整个苍白若纸。
她怎么也没想到和他面对面的坐下来才不过十分钟而已,她最不可告人的秘密竟然就这样被他识破了。
怎么办?她现在再否认,他会相信她说的话吗?她咬着唇瓣忖度着。
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他忽又开口道:“如果你否认,我会去验DNA。”
施昀媃顿时兵败如山倒,她颓然的问他,“你到底想怎样?”
“当初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为什么要和别的男人结婚,即使他是个同性恋者。”他沉声质问她,看起来有些怒不可抑。
她看了他一眼,苦涩的反问他,“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离开吗?”
“因为你们收了我母亲的钱。一开始我并不相信,但支票的金额被兑现提领却让我不得不信。”一顿,他看着她说:“你若急需要钱可以跟我要,我会给你。”
“这就是你知道的真相吗?”她苦涩的扯了扯唇瓣。
“如果我所知道的并不是事实,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什么才是事实。”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施昀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了几次,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都过去了,我不想再说,说了也不能改变任何已经发生的事,况且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所以……”
“你满意我不满意!”他怒气冲冲的打断她的话,然后沉声命令道:“我要知道全部的事实,现在!”
齐烙的强硬与不妥协让施昀媃在无计可施之下,最后还是顺了他的愿,将两年前她之所以会选择离开他的内幕给说了出来。
他母亲的反对,林雪然的恐吓,她父母的受辱,以及生命安全受到威胁,这便是她不得不选择离开的原因。
知道怀孕后为什么不回来找他?理由就跟她离开的原因一样。
他母亲会因为她怀了身孕就改变想法,觉得她配得上他吗?
林雪然会因为她怀孕就改变性子,不再威胁恐吓她吗?只怕会更加变本加厉。她的父母会因为她怀孕身分就变得不一样,变得让人另眼相看,不再被人看低吗?
生命安全是首中之要,因为比起离开时,她还多了一条比任何人都重要的小生命要保护,她能不谨慎,能乱冒险吗?当然不能。
齐烙终于无话可说,低头亲吻了怀中熟睡的儿子一下后,将儿子还给她,留下一句,“我会补偿你的。”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施昀媃想不透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要补偿她什么?又为什么要由他来补偿?他并没有对不起她不是吗?相反的,是她对不起他才对。
他说他还没结婚,说他从未忘记过她,说他始终相信他们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他一直在等她,而她却早已和别人结婚,甚至从未想过要再出现在他面前。是她对不起他。
心情沉甸甸的,让她在回程路上始终愁眉不展、沉默不语。
“看样子我们得想办法离婚了。”温瑞浩的声音突兀的在车内响起。
“什么?”施昀媃愣然回神,抬眼看向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温瑞浩。
“你终于回神,愿意开口说话啦?”温瑞浩揶揄她一句,然后答道:“我说,看样子我们得想个合理的办法与理由离婚了。”
“为什么突然这样说?”她愕然问道。
“你还爱着他对不对?而他很明显也还爱着你,看你们两人两情相悦的样子,我这个君子当然要有成人之美喽。”温瑞浩轻松的笑道。
“我和他是不可能的。”施昀媃神情黯然。
“你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不可能?”开车的Alex开口道。
“我不是没试过,而是横亘在我和他之间的阻碍太多了。”她苦涩的表示。“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况且除了你之外,还有他在不是吗?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你没听过这句话吗?”温瑞浩为她加油打气。
施昀媃为他真心的关怀感动着。
“如果我和你离婚,到时候你和Alex怎么办?还有爸妈怎么办?”她问他。这两年来,公公婆婆都对她极好,待她如己出,她不想害他们伤心难过。
“你不需要担心我们。”
“我不能不担心,你们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爸妈就像我另一对亲生父母一样,我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欲而不顾大家的感受。”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温瑞浩心里满是安慰。“你说你不能为一己私欲而不顾大家的感觉,同样的我也不能呀。你待我如亲哥哥,我一样待你如亲妹妹,我这个做哥哥的总不能为了自己而牺牲妹妹一生的幸福吧?”
“我现在已经很幸福了。”
“或许,但这并不是你最想要的幸福,因为如果是的话,你就不会经常愁眉不展、郁郁寡欢了。”
“我……”
“你什么都不需要说,我知道情难自禁是怎么一回事。”温瑞浩说着,深情的转头看了开车中的Alex一眼。
Alex伸手握住他的,然后开口说:“其实现在说这些都还为时过早,等那个叫齐烙的家伙找上门之后再谈也不迟。昀媃,我们只是想让你知道,Jerry随时都可以和你离婚,只要你能得到幸福。”
“对,随时随地,任何时刻,只要你跟我说一声就行了。”温瑞浩义无反顾的点头道。
“谢谢。”她感激的说致谢,眼眶有点发热。
“不用谢,谁叫我们是你的亲哥哥呢?”温瑞浩哈哈笑道。
施昀媃闻言后也忍不住的扯出一抹笑容,感觉两年前能遇见他们,真好。
第8章(1)
齐顶天的病情转危为安,在医院里又住了十天之后,终于得以出院回家休养。
施昀媃在新闻里得知这个好消息时,整个遏制不住的喜极而泣。
那天她抱着儿子走进加护病房,乍见两年多不见的老人家时,也忍不住的哭得淅沥哗啦。
才两年多的时间而已,齐爷爷变老了好多,不知是不是这回生病的关系,整个人瘦得跟皮包骨似的,还插着鼻胃管,戴着氧气罩,吊着点滴,那模样真的让她心痛不已。
“爷爷。”她走上前哽咽的轻唤,齐爷爷一开始没有反应,她又多唤了几声,他才缓慢地睁开有些混浊的双眼。
“爷爷,我是小叆,我来看您了。您还记得我吗?”她握住齐爷爷的手,柔声问道。
齐爷爷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用那混独的双眼呆滞的看着她,看得她泪流不止,心痛欲绝。
“爷爷,加油,您一定会好起来的。您看,我带您的曾孙来看您了。念綦,叫阿祖,阿祖。”她将儿子抱到老人家面前,教儿子开口叫人。
儿子合作的开口叫了一声“阿祖”,有些好奇又有些顽皮的想伸手去拉阿祖脸上的管子,被她急忙制止了下来,所以没注意到老人家原本混浊的双眼好似在一瞬间明亮了许多,放在身侧那瘦骨嶙峋的双手也挣扎的动了动,好像想亲手抱抱他的曾孙一样。
也许是回光返照,或是奇迹,老人家在这一刻头脑竟然是清楚的,完全听懂了一切,明白了这个长得酷似他短命孙女的年轻女孩就是有段时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的“小叆”,而抱在她怀中那个长得白白胖胖又精灵可爱的小娃娃则是他的曾孙。
他有曾孙了,他竟然做了阿祖,他好高兴,真的好高兴。
抱着儿子坐在病床边,施昀媃对齐顶天说了好多话。有些是当初陪齐爷爷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事,但大多却是关于她怀中小家伙的趣事,配上儿子偶尔叽哩呱啦,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插嘴,四周的氛围好像变好了许多。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想,在探视时间结束她要离开时,感觉齐爷爷的脸色和精神似乎好了许多。
得知齐爷爷出院的消息真的让她好开心,不过开心之余又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齐烙,想到了他说的那句“我会补偿你”。
说了要补偿,当初却连她现在住在哪儿都没有问。不知道她身边何处,他到底要怎么补偿她呢?施昀媃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心中充满了怨气。
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自从她与齐烙一别之后都过了两星期了,他是真的有要补偿她吗?还是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要不然怎会都过了四十二个秋了,他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是因为不知道她人在哪儿吗?那她要不要写封信给他,告诉他她的地址呢?
她心不在焉的坐在诊所柜台里,眉头轻蹙的思考着。
“叩叩。”
柜台桌面突然传来两声轻敲,她倏然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还在上班。她抬起头,脸上扬起职业的微笑,然而下一秒却整个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