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丈夫凌元建扶着她,接腔问:“现在情况如何?”
夏竞天摇摇头,“我也刚到不久,还不清楚。”平日一双带笑的桃花眼黯下,心上填满歉疚。
车祸发生后,警察找到她掉落的手机,在通讯录中找到“老公”拨打给他,他以为她又要闹他,拒接,后来也许是警察看到手机里的简讯,猜测他们“夫妻俩”吵架,妻子寻死,老公不理,遂用警局电话打给他,他接了之后,才知事情严重,忙不迭赶到医院。
景心幽的父母已不在,她从高中起就一直住姑姑家,她出车祸,他自然得通知景姑姑来。
“心幽她、她不是在上班,怎……怎会发生车祸?”景婉如红着眼问。
“她今天去了老家,传了一封简讯给我……”他一说“老家”,夫妻俩就心知肚明又发生什么事。
夏竞天将手机里的那封简讯点出递给景婉如看,她看了之后,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心幽怎么会……”她家心幽向来乐观开朗,不可能有寻死念头!
“我收到简讯赶过去,她却跟我装傻,一副不认识我的模样。”
景婉如听了更纳闷。心幽不可能开这种小孩玩笑,尤其是关系到竞天,她一直很想完成夏奶奶的遗愿嫁给竞天当夏家媳妇。
心幽执意嫁竞天,但竞天却坚持不娶,他们夫妻俩劝了不下百回都无用,心幽每被拒绝一次就会到竞天的老家哭上一回,哭过之后反而更加坚定要嫁给竞天。
她心想他们俩还年轻,也许过一两年心幽遇到有缘人自然会想开,或者是竞天的想法会改变,突然想成家……
她没怪过竞天,感情这事强求不来,何况夏奶奶帮小俩口订亲时,两人还是小娃娃,压根无法表示任何意见。
她只是觉得夏奶奶的遗愿,真是害苦她家心幽。
“警察做了笔录,肇事者说心幽突然从路边冲进车阵中似乎想追车……”说到这里,夏竞天浓眉蹙起,心口似被重物撞击了下,他知道心幽定是想追他的车,才会冲进车阵中发生意外。
只是……景心幽到底是怎么了?精明如她绝不会干这种蠢事的!她还常对他说“多等两分钟,你可以不必被车撞”,就算再怎么赶时间,遇到红灯她也一定会停下,乱闯车阵这种危害生命之事绝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就算被他抛下,她也不可能追着他的车跑,她要不是打电话狂骂他,就是传简讯,绝不会……
“心幽不可能做这种事的。”连姑丈都很清楚明白她的个性。
三人既纳闷又担忧之际,手术终于结束,医生面色凝重步出手术房,他们焦急地围了过去询问情况……
“景心幽,看看这是什么?”
步入病房,夏竞天端着一盘八吋大的波士顿派来到坐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病人面前,只见她一脸茫然盯着他手中物,摇摇头。
他眯起眼,语带威胁,“如果你不说这是什么,我就把它送给可爱又迷人的小护士们吃。”
一个月了,那场车祸导致她受了不少伤,且头部有血块,虽然以开刀拿出来,到现在外伤也痊愈得差不多,但她却谁都不认得,不认得姑姑,姑丈也不认得,连她最爱吃的波士顿派也不记得了。
瞧她,他都说了要把她的最爱送给别人,她竟无动于衷,两眼直盯着他,眼神清澈纯真无比……以往他若这么闹她,她早就目露凶光,杀他个片甲不留。
夏竞天狐疑的看她一眼,他还是不相信景心幽失忆,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她是装的,至于目的?很简单,就是一辈子死赖他!
都怪他心地太善良,想说她是因为追他的车而发生车祸,基于人道,他自然不可能丢下她不管,何况医院里有这么多可爱迷人的小护士吸引他报到,才让她有机可乘。
“还有,我这个电眼帅哥也顺便送给她们!”他祭出终极大绝招,想令她露出马脚,可是,一样无效,她那双眼仍是水灵灵的,一丝愤怒也没有。
怪!她这双眼,他自小看到大,从未发现它竟是这么地水灵动人,车祸前,泰半时间,它都是冒火比较多。
若说这是车祸的后遗症,那么景心幽也算是因祸得福,从铁娘子变成楚楚动人娇滴滴的纤弱美人,肯定能掳获一票型男、宅男的心,
在夏竞天试图从她身上找出一丝失忆的证据时,步纤云也打量着他。他们说她出车祸失忆,她全然不懂这代表什么意思,只知道她的脑袋一片空白,不知自己是谁,不知家住何处。
半个多月前,她在病床上醒来,身旁有人陪着她,可她一个都不认识,殷切的呼唤关怀全让她倍感陌生,也有着惶恐,唯独他例外。对上他的眼,她慌措的心就能渐渐安定下来,是以,她喜欢这样看着他,有他在,她不再感到害怕无助。
两人四目相对之际,一阵敲门声响起。
“Mark,你来了。”进来的人是夏竞天的好友,心理医生陈克华,夏竞天特别请他来鉴定景心幽的失忆真伪。
朝夏竞天颔首打了招呼后,戴着一副银框眼镜,全身散发斯文亲切气息的陈克华微笑着走向病床,“嗨,心幽。”
步纤云两眼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对他感到全然陌生。
陈克华和夏竞天对看一眼后,很自然地坐到床上,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乔巴手机吊饰递给她,“上个月你去我的诊所,它掉在诊间,你说有空再过去拿,没想到你出了意外,所以我帮你拿来了。”
不管陈克华说什么,她皆沉默以对,但他仍微笑温和地盯着她迳自说个不停,一旁默不作声的人,眉头却蹙得紧紧的。
Mark 虽是他的好友,可是这一两年来,景心幽和Mark见面的次数比他这个好友多,除了倾诉工作压力,不外乎是咒骂他这个“臭男人”,之前她爱找 Mark 聊天,就算当面说他坏话,他也根本不在意,现在她这样一脸单纯迷惑,反倒令人不安担心。
现在的她和 Mark 谈话的样子,简直像小白兔跟狐狸在一起,放他们相处太久没问题吗?夏竞天看好友坐在她床上,两个人越靠越近,黑眸不禁一眯。
“Mark。”看来,这场鉴定可以不用继续下去。他拧眉喊了好友一声,陈克华回头,他态度从容地道:“我想心幽现在还很虚弱,可能不适合聊太久。”毕竟她失忆是因为他,两人好歹算是青梅竹马,不照顾保护她一下说不过去。
陈克华认同的点头,以为他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那好,心幽,你休息,别想太多,改天我再来看你。”转身面对好友,他一脸凝重的微微摇头,旋即道:“我先走了。”
见他摇头,夏竞天虽已得出相同答案,心还是陡地沉了下,拍拍好友的肩,他先苦恼地叹口气才苦笑开口,“改天我再请你吃饭。”
送走陈克华,夏竞天双手环胸,再度和她四目相对,她纯净的眼神不带任何杂质迎视着他,最后他无奈地举双手投降,“好,我相信了,你是真的失忆。”
景心幽很聪明,也许她能装失忆,但她绝对装不出这副纯净柔顺样,那不是她的Style。何况,还有与她熟识的心理医生亲自来鉴定过。
坐到病床上,他目光继续锁定她。
眼前的她因为开刀的关系剃光成了光头,以往他可能会笑她,但现在她是病人,苍白纤弱,浑身散发出楚楚可怜的气息,让他觉得自己若讥笑她绝对比猪狗还不如……
一时间,他真的很难适应她这种转变。
景心幽向来独立坚强,就算把她流放到冰火岛,说她自己会做一艘船划回来他都信,但现在,别说自制一艘船,要她买票搭船恐怕她也不会。
问她任何问题,全都一问三不知,每天只会拿这双勾人心魂的水眸瞅着他……
黑眸流露出担忧,对上她水柔星眸,大手迟疑了下,轻覆上她白嫩脸颊,以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对她说:“景心幽,你变成这样,我该怎么办?”
她羞怯低眼,心上不只感到安定还滑过一股暖流,嘴角不自觉扬起,柔柔地微笑着。
美人低眸羞笑,心被触动,一向风流不羁的他情不自禁地俯首吻上略显苍白的唇,她又惊又羞的缩了下身子,脸颊瞬间潮红,娇羞模样,煞是好看。
第2章(1)
不管景心幽有没有失忆,夏竞天深深地觉得自己中计了!
话说十多天前,他在病房内情不自禁地吻了她一下,就一下下而己,偏偏就让姑姑和姑丈撞见。
而那天他们是去问医生景心幽的病况,医生评估等她的情况再稳定些,就可回家休养定期复诊即可。
照顾景心幽,景姑姑当然义不容辞,但景心幽视他们为陌生人,眼里只有他这个“未婚夫”,加上他的“情不自禁”被撞见,姑姑便顺水推舟,把景心幽这个大麻烦推给他。
“景心幽,我事先申明,我很忙的,白天要工作,晚上泡夜店,别指望我会陪你。还有,各人睡各人的房间,晚上不要偷偷摸摸爬上我的床,就算你主动扑上来,我也不会认帐,这招对我不管用,你了的。”
因为她死拉着他的衣摆不放,加上景姑姑的拜托,她顺利进驻他家,可不管她的情况如何,郑重申明一番绝对有必要。
夏竞天把她带回家并叮咛一番注意事项后,已经是中午,赶着下午上班的他就把她丢在家。反正医生说她失忆又不是失能,何况她有他公寓的钥匙,平日没事她就一天照三餐来还外加下午茶和点心时间,这房子她该是熟到不能再熟才是。
他放一百个心把她丢在家之后的下场就是——他的心揪疼了不下一百回。
他出门前,把顺路买的粥放在餐桌给她吃,回到家已经晚上十二点,他一开门发现屋里漆里一片,还隐隐约约听到啜泣声,当下心口一震,以为家里遭小偷,她被小偷给性侵了……
他急忙打开灯,见到他回来,她整个人就扑到他怀中紧紧抱着他,哭着说她怕黑,他错愕之余,也有质问这女人是不是在装傻的冲动,可谁能狠心对一个噙着泪的柔弱小美女害怕求助的神情视而不见?
至少,他不能。
而且,他发现她真的不会使用电灯开关,这就是导致她缩在墙角啜泣的主因。
仔细回想在医院有特别护士和姑姑照顾,开灯这等小事轮不到她做,她泰半时间都是躺在床上度过一天,所以没人发现如今的她和电灯开关很不熟。
他观察过后又发现除了中午的粥,冰箱内的东西全没被动过,连放在客厅桌下她帮他储存的零食,不管是“科学面”、“张君雅”,一包也没少,这也代表她没吃晚餐……难怪她饿得浑身无力直发抖。
他彻底地发现她不只是失忆,还失能了,现在的她,是个连开电灯都不会的大娃娃!
第二天,夏竞天马上带她回诊,但医生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什么都不会”,他明白不能留她一人在家,但他也不可能发神经天天陪她,于是决定请保母。
可保母一时还没找到,他只好先请假窝在家里,充当她的保母。
“景心幽,我再度申明,别指望我会煮香喷喷、热腾腾的早餐给你吃。”眯着一双睡眼,身后跟着一个大娃娃的夏竞天,半睡半醒地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盒蛋塔和一个提拉米苏放到餐桌上。“你的早餐。”
现在时间,凌晨四点半!
第一次大清早在房门外见到她时,他吓了一跳,本以为她只是醒来睡不着,但之后几天起床上厕所,他还是见到了她,发现这确确实实是她每日的起床时间,而她起床什么都不做,就坐在他门口等着他醒来。
前几天他懒得理她,今天,四点半一到,他竟莫名地自动起床,下意识去开门看看她有无窝在他房门口。门一开,果然有一只穿着白色外套的小白兔就睡缩在房门口……
斜睨她一眼,他一脸哭笑不得,“景心幽,再这么下去,我真的会被你搞疯。”
为什么失忆前和失忆后的她,判若两人?!
以前的她,绝不可能窝在他房门口痴痴等他醒来浪费时间,她要不是冲进房间闹他,就是当起伪贤妻,做一顿香喷喷、热腾腾的早餐,等他醒来吃。
此刻他突然有种天地倒转的错觉。难不成这是老天爷在惩罚他?以前她伺候他、对他好,他全然不当一回事,现在才会角色对调,换他来当伪贤夫,张罗早餐给她吃。
她水汪汪的双眼直盯着他并不回答,他暗叹口气。他懂,她失忆又失能了嘛,现在他得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教她。
“等一下,有牛奶。”他再度打开冰箱,看她一眼,这个日常动作,她绝对有学会的必要,至少要会打开冰箱,就不至于饿得发抖。
他把冰箱关上,拉她的手去碰冰箱门,自己退后一步,两手环胸,下达指令,“把冰箱打开。”现在,他只能把她当三岁小娃耐心教导她日常生活事,等她学成出关,他也出师了,他一定可以,教幼幼班的娃娃兵应当难不倒他。
见她学他方才的动作顺利打开冰箱,一脸“老师我做好了”的表情,怯生生的看着他,夏竞天不禁苦笑。帅气过人的他和精明干练的景心幽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倘若景心幽“有知”,定会在追车子之前想到她自己常说的话——“多等两分钟,你可以不必被车撞”。
“奇怪咧,你当时怎会笨得去追别辆车?”他的车牌她牢牢记着,她要追也是追他的车,怎会……
见她一脸茫然外加无辜,他当场投降,“好,不提那些事,反正你也不记得了。”他皮笑肉不笑地下达下一个指令,“把牛奶拿出来。”
她以盼望大师开示的诚恳神情盯着他,他只好弯身,取出一罐牛奶,指着上头的英文字,正经八百的教导,“这就是牛奶,milk。”
她两眼骨碌碌看着他,脱口说出,“Mark。”
“不是,Mark!”他瞠大眼,“等等,你怎么好像和Mark很熟?你出院后,那家伙是不是还有打电话给你?”
提到陈克华,他就有些牙痒痒的,他原本只是请他去“看”一下她,确定她是否真失忆,孰料,那家伙居然看上瘾,一有空就主动去医院探视她,没时间去还会打电话关心,明摆着藉治疗之名,行探花之实!
偏偏他没理由把陈克华那家伙隔离,毕竟想让景心幽恢复记忆,还是得藉助陈大心理医生的帮忙。
“嗯,有。”那天她哭着等他到晚上后,夏竞天有教她用电话,说有重要的事可以打给他,她点头,不在意他在意的“Mark”,反倒认真将他的话复诵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