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好看?我是帮海东集团画设计图的小小建筑师,哪有谋财害命的能耐?命理师们不也说那大楼盖起来保证大发特发,我只要对得起我的客户就行了。」
「那宋家人会怎么想?」
「他们当初不也没有考虑过我母亲的心情吗?」程舒拿起刀,将手中的苹果切成几个小片,一脸自信的说:「这种风水之事本来就没有个定论,更没有实际科学辅助,难道他们要因为我具有环保爱地球的使命感而告上法院?风水之说,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我无法左右他们的思想。」
「我知道你吃了苦,从小看到你妈妈那个样子,你一定不好过。」
「吴阿姨,重点不在于我的过去造就了我什么,现在一切的重点在于这只是个建筑创作,可以把它神化,也可以把它妖魔化……这一切只凭人们的理智决定。没有人可以因此定我的罪,因为操弄这一切的是命运和人心,而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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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在办公室里和幕僚一起看着这个几乎快成闹剧新闻的姜璨东,只能脸色铁青的看着这一切的发展。
那出由程舒领衔主演的复仇戏码,在短短一周内成了比八点档连续剧还劲爆的社会伦理亲情大悲剧,收视率好到让记者们疲于奔命,想再挖出更多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
情路坎坷的富家女程荷是如何被抛弃后一病不起,女儿程舒又是如何靠着自己一边照顾母亲一边求学苦读,就连程舒的大学教授都出来叹说她天资聪颖,是建筑界难得的奇才,早已拿到了留学资格,却因经济状况不佳而无法成行,又立刻为女主角添了同情分数。
而负心的宋家掰出荒诞无稽的前世姻缘说之后,也没有因为娶了别人而生下一儿半女,原本壮大的事业版图,也因为亚洲金融风暴在十年前萎缩,仅剩的财产就只有那块位于精华区的商业办公综合大楼,经过这事件之后几天,大楼内就有好几间被退了租。
当年以迷信之说打发程荷母女的宋家老母,出院后在家人的搀扶下进入庙里祈福,拿着香的手抖得如风中的蜡烛,老妇人见记者拍摄时惊惶的痛哭,即使不停的哑声大喊「家门不幸,老天保佑」,仍得不到社会大众的认同。
负心的宋商怀则几度被记者们包围,面临记者询问是否想过要去探望自己的亲生女儿时,沉默不语。
新闻越滚越大,当程舒和宋家的恩怨被公开之后,姜璨东这才明白她之所以要拿到这个案子的原因为何,她一次一次用坚决的语气告诉他,她非得到这案子不可的理由又是什么,现在谜底全部揭晓了。
当初她的设计图那让人眼睛一亮的宝刀设计,现在成了一把复仇利刃。
说穿了,在这场恩怨情仇里,他扮演的还只是个配角而已,程舒口口声声的要这个案子,最终也只是为了她的复仇大计,最后她甚至愿意连自己都出卖给他,配合的和他演出一出感情戏,了不起的是在两人最后一场对手戏里,她还演出了落泪的戏码,让他不安了一整夜,没想到隔天就爆出了这么猛的消息。
而且挖掘出来的内幕还一天比一天生动,一天比一天劲爆。
姜璨东气愤的扯掉为她系上的深灰色领带,决定要是让他再见到那家伙,一定要亲手用她送的领带狠狠的勒死她。
问题是,程舒就像是从这世界上蒸发了,事情爆发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他分不清自己是恨她还是担心她,有时在夜里甚至会伸手摸向身边的空位,总觉得她会如同往日那般,沉睡在他身旁,蜷缩成虾状,但他床边的位置依旧空了好几夜。
他想起那晚在程舒家楼下,见到她那般失神的模样,她哭着说她是真的爱他,但是她要放弃了,要他被上一段恋情紧紧的勒住算了……
姜璨东从没见她那个样子,以往她就算是再不悦,还是会强忍住情绪,从没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失控,就连他也因为她的爆发而吓了一跳。
之后,事务所的人说她请了长假,所有的人都很意外,就连罗允强也觉得很稀奇。
「程小姐从来不请假的,不过这样也好,一个好好的设计被讲得乱七八糟,对创作者是个很大的伤害。正巧程小姐也说有个长辈住院,所以她这阵子请长假,待在医院里照顾病人。」
姜璨东只记得程舒说过有个客户住院了,并没有提起是哪一位长辈,这下要找也无从找起,她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从他手里无声无息的飘开。
第九章
姜璨东回家和父母用餐,母亲边吃边看电视,仍关心着这场在新闻台上演的家庭伦理剧的后续发展。
「把电视关了!吃饭就别再看这些了。」
他并不想连吃饭时都还得被这些新闻轰炸,连日来找不到程舒的郁闷老早宣告着要爆发,一开始他或许还气她没事做出那个宝刀型的设计引发这么大的风波,但静下心想想,这就是程舒故意制造的反思,不是吗?
回想当初所有的人一起开会讨论这个建案时,在风水之说还没展开效应前,没有人联想到风水问题,众人都称赞她创意十足,但一有这说法流传出来后,是不是这些人的想法也跟着被动摇了?
难道要让程舒再度成为迷信的受害者?就为了这无形的事物降罪于她身上,只会形同承认自己的愚蠢,她当初便是想挑战这点吧!
姜璨东理清了思绪后,终于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也佩服她的勇气,但他更担心的是,她现在在哪里?他只想确定她是否平安,却完全找不到她,这让他的心情一直都不太好。
「唉,你不懂,我跟程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一想到她竟然过得那么苦,我就……」姜璨东的母亲一边抽出面纸拭泪,一边说:「难怪她会把那块地拿出来卖,我根本不知道她过得那么苦,如果早点知道,我一定会帮她把孩子带大,程舒也就不用那么可怜……」
「璨东,你见过程舒,那女孩子怎么样?」姜璨东的父亲姜海洋也对这女孩有几分好奇。
「她是个建筑师。」姜璨东只能这么说,总不能跟父母坦承这阵子他和程舒在交往吧?而他最后一次见到程舒时,她看起来很伤心,如果他没会错意,她似乎对他非常失望,而且不打算继续和他交往下去了。
「谁都知道她是建筑师啊!」
程舒设计的那个工厂已经得到十大建筑金奖了,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她是台湾最年轻又有才华的女建筑师?
「难怪合敏当初对她赞不绝口,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却要承担这么多,要真说她是想复仇也太超过了,一栋大楼就把宋家人吓成这样,这不是作贼心虚是什么?」
「你听合敏提起过程舒?」姜海洋忍不住问道。
「合敏当时要透过我跟璨东谈合并案的时候,有好几次跟我提起程舒,说她伶俐贴心,还说程舒常常去陪她。你看看,连合敏都喜欢她,就可以知道那女孩的本质不坏,说她坏了宋家风水也未免太牵强,怎么什么都能套用到风水上头呢?」说着,母亲转头看向姜璨东,「明明这宝刀设计是跟环保有关的吧?」
「嗯,她的作品多半带些环保的概念,是个很有创意的设计者。」姜璨东闷闷的回道。
突然,姜海洋像是想起了什么,「老婆,提到合敏,你最近还有跟她联络吗?」
「没有,她结束公司的事之后,接着都是由公司的人跟璨东联络,不是吗?」
姜璨东想了一下。「对,不过我也没再见过吴阿姨。」
「我最近跟高院长打球,听说合敏住进他们的医院里,是癌症,似乎满严重的。」
「什么?怎么这些老朋友都这么见外,出了事也不通知我一声?难怪合敏突然想退休,我还记得她以前跟我说过要工作到八十岁。生了病竟然都不跟我说,这真是太过分了!」
姜璨东的母亲原本还拿着面纸拭泪,这一听非同小可,赶紧拿起话筒打电话。
出了这种大事,她一定得跟老友联络上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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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合敏的助理替她办了一支可以在医院里使用的电话,让她能随时联络得到人,而这支电话的专属接线生是程舒。
「你还不回去上班,是不是?」
虽然嘴巴上嫌程舒烦,不过有程舒在医院里二十四小时的陪着她,吴合敏感觉非常窝心。
「在这里挺好的啊,不用再画那些设计图,感觉轻松多了。」
程舒这几天因为无聊开始拿起水果刀在芭乐上头雕花,还买了本雕花全册,天天练习。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真的要去当雕水果的师父吗?你的教授说你以前有申请到学校,只是没钱去念,如果你真的想再出国念书,钱的事你不用担心,阿姨可以帮你。」
「算了啦!我年纪也大了,反正现在在台湾也是赚得到钱,够养活自己就好了,有一些短期的课程我还是可以去上,而且我觉得实际经验比较重要,已经不再渴望出国留学了。」
「你还是很年轻啊!干嘛不出国增广见识?」
「好啊,等你的病好了以后,我们一起去欧洲,你觉得怎么样?」
「又扯到我身上!」吴合敏笑看她一眼,虽然医生说她手术后复原得不错,但离能够出国还是有段距离。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程舒立刻接通电话。
「喂?我找吴合敏董事。」
「喔,对不起,吴董现在在休息。」
为了避免打扰朋友,吴合敏对于自己的病情一直都是很低调的,住进医院里的事也只有程舒一人晓得。
「我是幸玲,合敏的好朋友,麻烦你请她来接个电话,好吗?」
「幸玲阿姨是吗?」程舒故意重复一次,看着吴合敏,让她决定是不是要接这通电话。
「我听说合敏最近住院开刀,非常的着急,请你一定要让我跟她说话,要不然我等会儿就到医院一趟。」
程舒和吴合敏用嘴形对话,吴合敏听到这儿也只能摇摇头,无奈的接过话筒,毕竟老友已经知道她入院的事,而她已经开刀完毕,身体也复原得不错,就跟幸玲说几句话,免得她操心。
果然,一接起电话,马上挨了好友一顿骂,怪她连入院都不跟老朋友说一声。
「没事、没事,动过手术之后,没事了。」
「合敏,你竟然都没跟我提起,真的是太见外了。有没有人在医院陪你?我马上到医院看你。」
吴合敏一生未婚,膝下也没有儿女,如今生了病,一定也没人照顾,她急着想马上到医院探望她。
「不用、不用,我已经好很多了,过两天就可以出院,等出院之后再说吧!医生也要我好好休息,所以才没跟你说,免得你一来,我又没办法休息了,还是让我静养几天,等身体好一些再跟你见面。」
「那你身边有谁在?我整天没事,可以去医院陪陪你。」
「你放心,程舒这阵子天天都在医院陪我,二十四小时守在这里,赶都赶不走呢!所以我没事的,有她陪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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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这头,姜璨东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确定了吴合敏真的是在医院里,母亲连讲话的声音都高了八度,充满慌张,担心着独身的好友没有人陪伴,但说到最后竟然是……
「你说,程舒?最近电视上常说的那个程舒,她一直都在医院陪你?」
原来那个长辈就是吴合敏,姜璨东这才晓得原来这段期间正好遇上吴合敏要开刀,而先前程舒一直没有提过的长辈就是她,为了不想公开吴合敏的病情,所以她总是说得不清不楚。
「我还担心着合敏一个人遇了这么大的事会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说当初就是程舒看她不舒服,才逼着她去做检查,结果发现真的是癌症到现在,一直都是程舒陪在她身边,到处帮她找医生,还陪她去好几家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到开刀都是程舒在医院里照顾她。」
姜璨东的母亲说得像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对程舒的印象大好。
「难怪之前合敏急着想找人接手公司的事,她就是这种个性,出了事怕我担心也不肯跟我说,还好有程舒在,也难怪她一直说程舒有多好,原来就是这样……」
姜璨东知道了程舒在医院里,不禁松了口气,虽然有点气她,却还是急着想去见她一面。
所以当母亲说要到医院探视吴合敏时,他立刻点头同意。
隔天,提着水果篮,姜家一家人前往医院。
在走进病房前,姜璨东发现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他希望那一晚程舒对他说的话只是一时的气话,见到他以后就可以消气,不再坚持从此以后要跟他保持距离,但又不确定程舒是否会如他所想的那样配合。
这间病房里确实是有人的,而他们也听见了里头的说话声……
「如果宋家的人来找你,你打算怎么办?」
看着新闻台播报的最新发展,宋家人似乎有些顶不住责难,想要找她回去认祖归宗,吴合敏担心程舒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我跟他们没有关系,没有什么怎么办。」程舒一点也不烦恼这个问题。 「这样回去上班,压力会不会很大?这股热潮可能还会再持续一阵子,你回去上班也许又会被追着跑。」
「你放心好了,我长这么漂亮,早就习惯被人追着跑,没问题的,你不要担心我了,我还比较担心你呢!这是我写的表格,我已经给了张阿姨一张,上头有医生说的注意事项,还有哪天要回诊,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每天什么时候要吃药,还有伤口的处理,洗澡的时候要注意些什么……」
吴合敏接过单子。「这么多啊?」
「当然,把身体保养好,以后我才能带你出国玩啊。」
「你带我这个老家伙出国玩?那你会没有艳遇。」
「你这么担心我会嫁不出去啊?」
「我怎么会不担心你?你什么都说没事,什么都说没问题,简直就是跟我以前一模一样,什么苦都往肚子里吞的感觉,我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我真的没事嘛!」程舒重复一次,然后拿起一旁的水果,得意的要弄着手里的水果刀。「怎样?你看我雕的花是不是越来越有大师级的架式?搞不好我哪天下盖房子了,就会往雕刻界发展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