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晴望着她再认真不过的表情,似乎明白自己今天注定是大劫难逃,非得跟这些白色小怪物拚个你死我活不可了,
「好,我知道了。」她垂下双肩,无力的接受这个冷酷的事实。
白如晴的妥协终于让丝娘可以放心的把她的宝贝五龄蚕交给她,她无比慎重的拍拍白如晴的肩膀,好像是要鼓励她继续勇敢下去。
「那……有问题再叫我。」
丝娘优雅的转身退场,留给白如晴起鸡皮疙瘩的空间。
「我好害怕……」白如晴喃喃的隔着一层面纱对自己诉苦。
她好希望公孙子阳再给她一个眼罩,好让她遮住双眼之后就什么都看不到,那就什么也都不会害怕了。
「可是,隔着眼罩就看不到哪个笨蛋没吐丝。」她恨恨的说着,裹着纱布手套的双手还是没有勇气把格子里面不吐丝的蚕儿拿出来。
白如晴好想夺门而出,可是只要一想到玉绣庄的李小姐是怎么样的陷害她,她就有一股气梗在喉头,那热辣的痛上不去也下不来,梗得她连呼吸都会生气。
今天,只有今天。
只要熬过今天,那么大家就不会再拿她怕蚕儿的事大作文章。公孙老爷和她爹才不会为难,子阳哥哥才不用整天为了她提心吊胆。
为了她身边的所有人,她逼自己一定要沉住气……
紧紧的憋住呼吸,白如晴开始一格一格的检查着格子里的生物是否有按照人类的期望进行任务。动作,仿佛想要借此洗去今天一切不愉快的记忆。
「好恐怖……」她似乎耗尽了全身的精力做洗脸这件事,用完了桶里的水,她黯然的低喃着。
甩脱不去的恐惧还一点一滴的萦绕在脑海里。
白如晴颓然的坐在井边,疲倦至极的身体找不到走回房间的力气。
「呜呜……」她把身上所有的重量都交到井墙上,满满的害怕与痛苦让她泪流满面。
白如晴其实不想哭,因为一旦掉了眼泪,就表示自己已经认输了。可是今天她好累,她再也没有办法伪装坚强,假装自己什么都不害怕。
白如晴拚命的掉着眼泪,心里却好希望那一双大掌的主人会出现,还会再一次替她擦去眼泪。
「呜呜……子阳哥哥,我真的好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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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公孙子阳听见下工的钟声,却没在蚕室里看见白如晴时,便发疯的找遍金纺世家内外,好不容易才在这座乏人问津的井边找到她。
「如晴,你在做什么?」
看见她摇摇晃晃的身影几乎要掉下水井,公孙子阳简直吓得停止呼吸。
「没人怪你,你别想不开做傻事啊!」
公孙子阳一个箭步向前,他的大掌一把捞起她的身体,将她不稳的身子密密实实拥在怀中。
「你吓死我了,如晴,你吓死我了……」
似乎要找到如晴继续活着的证据,依然紧张兮兮的公孙子阳只隔着一个鼻尖的距离,仔仔细细的审视白如晴的外表。
然而在他呵护的眼神下,她的情况简直就是狼狈不堪……
白如晴的脸被冻得微微泛红,眼睛里的泪水还是止不住的奔流,可爱小巧的鼻尖甚至有一些该死的青紫,额前的头发尽湿,服帖的黏在脸上,不时还有几滴水珠滑下。她的前襟和衣袖都湿了,一阵风吹来,让白如晴冷得直打哆嗦。
「你怎么会弄成这样?」公孙子阳好心疼、好心疼的问着。
白如晴看着公孙子阳充满慌乱与不舍的表情,她好高兴!在这个地方终究是有人在乎她的。
而且那个人就是她的子阳哥哥。
为了不让公孙子阳担心到发疯,她故作坚强的摇摇头,云淡风清的回答:「我只是想洗把脸。」
然而她的委屈与假装,在他的面前无所遁藏。
公孙子阳皱着眉,拥着她的双臂更加用力。
「如晴,我相信你一定是清白的。所以答应我,不要再拿蚕儿吓自己,当成是唯一证明清白的方法好吗?」
「蚕儿!」
公孙子阳提到的那种怪物如雷贯耳,震得白如晴腹部一阵翻腾,一整天累积在心里的反胃感突然涌上。
她蓦的推开公孙子阳的怀抱,立刻跑到旁边,抱着水桶大吐特吐,「呕……呕……」
她明显对特定事物的抗拒让公孙子阳担心极了,他蹲在白如晴身后,不轻不重的拍打着她的背部,希望可以让她好过一点。
终于溃堤的恐惧让白如晴掏心掏肺的吐着,直到呕出胃里所有的酸水才停止。
过于激动的情绪使得瘦弱的身子晕头转向,看着她毫无重力的身躯,公孙子阳赶紧把她搂进怀里,让她的头枕在他的胳臂上,好呼吸一些新鲜的空气。
「我……我……谢谢你。」白如晴虚软的靠着他,发白的嘴唇软软的说出她的感谢。
「不要说话了,休息一下吧!」
看着心爱的人儿被折磨至此,公孙子阳的心仿佛狠狠的被人划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望向她紧闭的双眼,他轻轻的用衣袖拂去她脸上的薄汗。
有了最信任的人在身边,白如晴闭着眼睛,流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她一边紧抓着公孙子阳的衣襟,一边伤心的呢喃:「为什么是我?为什要害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白如晴终于解放的悲痛让公孙子阳好舍不得,他紧紧捉着她因为用力而泛白的小手,双唇轻轻的吻去她脸上所有伤心与不满的眼泪。
他温柔的靠近她的耳朵,柔柔的安慰着她,「嘘……一切都会过去,我保护你,不要哭。」公孙子阳用低沉而安定的嗓音,好坚定、好坚定的抚慰着已经慌乱不已的白如晴,「如晴,相信我!我一定会让那个姓李的坏胚子亲自到你面前磕头认错。」
一听见公孙子阳异于一般情绪的激动语气,白如晴愕然的止住眼泪,抬头看向那个说得信誓旦旦的男人。却发现……虽然他握着她的双手如此温柔,安慰她的口气如此和缓,但是……
公孙子阳绷紧的下颚和燃烧怒火的眼神,在在显示出——他是真的会要李小姐向她磕头认错!
第七章
阴风惨惨的大厅里,公孙子阳紧紧皱着一双剑眉,审视着帐房总管刚刚呈上来的帐本。而里面愈来愈走下坡的数字,让他铁青了面色。
「少东,这个月的业绩……是我待在金纺世家以来看过最差的啊!」老总管频频叹气,老脸上写的都是不可置信的惋惜。
「可是玉绣庄模仿的布花应该只有一种,怎么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呢?」
他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帐本,低低呢喃的声音好迷惘,仿佛需要强而有力的答案来解救他。
但是无奈的老总管只能继续哀声叹气,丝毫没有办法替公孙子阳找到答案。
正当大厅陷入一片令人恐慌的寂静时,专门在店铺负责铺货的伙计小李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大声吆喝着——
「少东,少东,不好了……」
小李已经紧张得忘记了应守的分际礼仪,喳呼着就到了公孙子阳的面前。
「玉绣庄现在不止模仿我们这一季推出的新式布花,他们居然还卑鄙到连以前的旧款式都学个干净彻底,每个原本跟我们铺货的店家都转而跟他们要货了!少东啊!你说这气不气人?!」
心直口快的小李噼哩咱啦像连珠炮一般,把最新同时也是最糟的状况,一古脑儿都告诉了原本就忧心忡忡的公孙子阳。
公孙子阳一听完,伟岸的身躯震了一震。
他简直不敢相信,金纺世家顶着御赐的牌区纵横了丝绸界数代,现在玉绣庄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用这种不入流的方式攻击他们。
帐房总管从未看过公孙子阳如此震撼不已的表情,无力的拍了拍额头,忍不住说了小李一句,「你也没查证这是不是事实,就跑来说鬼话,当心是敌人设下的另一个圈套啊!」
「谁说我没查证?我今儿个就起了大早,到苏州城的店铺去晃荡,没想到还真的让我看见了许多店家都在摆玉绣庄做出来的仿货,真是气死爷爷我了!」小李说得咬牙切齿,音量几乎弥漫整个大厅。
「这……这……」
人证物证确在,如今老总管想要自欺欺人都没有办法了。
「少东啊……这件事要告诉老爷吧?」
老总管再也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只希望在商场上一向老练的公孙老爷能够力挽狂澜了。
「先不要惊动他老人家,让我去和那些店铺的老板们谈谈再说。」公孙子阳摆摆手,阻止老总管的举动。
一听到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金纺世家少东居然要亲自出门跟那些小店面的人说话,老总管的眼眶马上就红了。
「不要啊……再怎么样你都是金纺世家的少东,这个颜面我们丢不得啊!不如让老夫代替你跑这一趟吧!」
老总管像爷爷呵护小孙子一般,让公孙子阳受伤的心终于获得了一丝温暖,他上前拍了拍老人家微驼的背。
「谢谢你。不过,这一趟如果是你出门的话,就失去了查探市场的真正意义了。」他淡淡笑着,可惜有礼的微笑里都是抹不去的烦恼和忧愁。
小李难过的看着他最尊敬的公孙少东居然要纡尊降贵的搞生意,止不住烦躁的心情,开始碎碎念:「唉!如果白师父打样的时候小心一点儿就好了,事情也不会这么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这一句话却像是触动了公孙子阳最猛暴的地雷区,他倏的敛起神色,严厉的吩咐着小李:「这明明是玉绣庄小人,关白师父啥事?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这种话,知道了吗?」
从没见过公孙子阳如此冷然的神色,小李拚命的点着头。
他严肃的顿了顿,继续的交代下去,「还有,我希望在场的人都要替我守住秘密,不要让白师父知道这件事。」
正当大家都准备跟着小李一起点头时,一条轻柔而哀伤的嗓音从门外意外的飘进——
「来不及,我都听到了。」
白如晴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进大厅,看见大家惊讶的表情,她难过得又开始哽咽起来。
「刚刚……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原来事情已经这么严重……」
舍不得白如晴再受到更多的打击,公孙子阳急急忙忙走向她,希望能缓和她激动的情绪。
「不要胡思乱想,等我去跟那些老板说清楚之后,一切就会没事的。」
「没有这么简单的。」
白如晴根本不相信公孙子阳这种纯粹安慰的话,「商场如战场」,她很清楚他们今天如果输了一步,以后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是难以弥补的。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清清楚楚的说出她听到消息后做出的决定——
「我要跟你一起去,让我向老板们解释,保证金纺世家的货品是玉绣庄所比不上的。」
白如晴认真的态度,令公孙子阳找不到借口挡掉她。
「你……可是……不好吧……」公孙子阳为难的说着,他并不希望眼前的小女人受到其他人的刁难。
「放心吧!我没有那么脆弱的。而且我真的想用我自己的力量为金纺世家做些什么,而不是每天关在染布房里愁眉苦脸。事情一天没有结束,我就一天不开心啊!」咬了咬早就没有血色的嘴唇,白如晴说出最令她在意的一个重点,「最重要的是,我不希望金纺世家里有人再因为我的问题,而心里不舒坦了,金纺世家的上下需要团结,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啊!,」
她信誓旦旦的坚决心意终于令公孙子阳动摇了,不过白如晴的最后一句话,却让老总管狠狠的敲了小李一记爆栗子。
不管周遭的变化如何,他依旧只关心着她。
「那么,你要答应我不要太勉强自己。如果他们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尽管让我处理就好。」他还是担心的叮咛着。
「不会的,生意人哪个不知道和气生财的道理?总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嘛!」白如晴试着给他信心。
她很清楚,这件事情必须要靠自己的力量才能解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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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白如晴和公孙子阳相偕走到平常铺货最多的「万丝坊」时,直接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高高低低的架子上摆满了形形色色的丝绸制品,但是它们只有一个共通点——统统都是模仿自金纺世家的仿冒品。
而最近这一块让白如晴受尽怀疑,吃足苦头的新款紫色绸布,更是无比嚣张的高挂在店门口,只为了招揽在街上来来去去的顾客。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情况已经恶化到这种程度,说这群乱卖东西的老板目无王法,简直是再贴切不过了。
其实万丝坊的刘老板一看见公孙子阳的身影,原本就想要赶紧躲起来,却又怕被店里的伙计嘲笑,只能缓步向他们走来。
「真是稀客啊!少东,喝杯茶,休息一下吧!」刘老板涎着一张笑脸,没忽略他们审视的眼神。
公孙子阳心中累积的愤怒正一点一滴的飙起,他冷下脸,淡淡的说:「刘老板客气了,我并不是要来讨杯茶喝,只是有事情想要请教你。」
「请教不敢,少东有话直说吧!」知道自己今天躲不过这一劫了,刘老板也干脆硬起头皮。
「这些货是来自玉绣庄的吧!」公孙子阳的大手明确的指向架上琳琅满目的绸缎。
「是的。」刘老板认命的点头。
没看到他应有的愧疚神色,公孙子阳气得继续开炮,「你知道你架子上摆的东西是劣质的仿冒品吗?」他毫不客气的指出,「这些绸缎的光泽不够,面料上的花色更是有不均匀的地方。明眼人一看就会知道,你卖的不是真正的好东西啊!」
被这么当众羞辱指责,刘老板的火气也开始上扬。
「但是明眼人有几个?真正能穿得起金纺世家衣料的人家非富即贵,普通人家谁买得起?现在我摆上了仿冒品,不过是让那些爱美的女孩子找到更能满足自己的方法,大家各取所需,有什么不对?」
「你放的是金纺世家的仿冒品,就是不对。」
发现多年来的合作伙伴居然是这种利令智昏的小奸商,公孙子阳火大的开始吼起来:「想想我们合作过这么多年,哪一次你遇到难关时,不是金纺世家撑着你,让你熬过去的?现下你就这么收了玉绣庄的货,这么做对得起我们吗?」
刘老板一听见两家过去的情谊,态度也渐渐的和缓下来,他无奈的摊摊手。「少东,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我是生意人,生意人就是要赚钱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