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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临阿奴 page 8 作者:于晴

  “我至今还没见过眼下与我一般有泪痣的人。”他轻轻抚过她碰触过的脸伤,道:“这点小伤,伤到男子脸上,自是没有大碍,小姐不必担心。”

  她闻言,眼儿一亮,直接靠着冰凉的墙坐在他旁边。“正是。男儿嘛,在乎什么破相——你跟南临男子不大相同,南临人爱美色,但美色有什么用,是吧?”

  他笑道:

  “是呵。这美色一来吃不饱,二来上了战场也没什么用处。”徐烈风偏头想着片刻,打趣道:

  “依解先生的美色,上了战场,足够震撼敌军……不不,恐怕连自己人都被震住了,这战也别打了……”一顿,她又问道:“你在学士馆无故提到战事,难道你此次是经过南临回国去,你国家有难?”

  他诧异她心思灵敏,笑道:“也许。”

  这“也许”两字意味深远,似乎有难不在当下,而是在未来。徐烈风一时也想不出父兄他们提过哪个国家将遭灾?她很少安慰人,但此时此地,她想安慰这人。她道:“这对你来说,是两面为难吧。你是学士,自可避祸,但,你又在兵阵上有所专长,对你国家有所助益……”

  他爽快一笑。“这不是为难之处。我出生的国家,君王早已不信臣子,无论他们如何尽忠,都因他们身分低劣而被君王无视。我对这样的国家早就没有情分,要不是看在我的家人面上,想保住他们的份上,我已一走了之。”

  徐烈风微微瞪大眼。他这话真是大不敬之罪呢,所幸只有她听见,她想了想,低声道:“你家里人真是愚忠啊。”

  他笑道:“正是如此。”

  “那……你回去后,如果家里人还是愚忠,那可怎么好?”

  “人各有志,他们执意尽忠,我愿为他们尽最后一分力,将我这些年私下所写的军事建言,由我父兄转呈君王,君王不愿听谏言,从此我就是海阔天空的学士解非,与出生国家再无关系。”

  这话在他嘴里说出来真真无情,她直率地问道:

  “你对你国家就没有留恋之处吗?”

  他半垂着眼睫,也回以同样的直接。“有啊,家里还有个妹妹,可惜她走不了,我也无法带走她。”

  “这真是可惜,解先生,你要是生在南临徐家,必能一展长才。”

  “……小姐真心以为,现在的南临徐家真受南临陛下重用?”

  她微地一怔,只觉他意有所指。

  他有心转变话题,笑道:“小姐住在南临,想必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才有南临腔调,你道南临徐家如何?”

  “自是大大的好!”如果她有十根大拇指,她会竖起十根以表支持。“徐家兄弟姐妹个个都好!徐大徐二徐三轮流驻守边关,徐四虽然不是徐家真正血脉,但她的忠心绝不输其他兄长,至于徐五长慕……”

  “如何?”

  在这间小小铁栅的牢里,薄弱的烛光轻轻摇曳,映着她颊面生红。他心里微地有疑,是烛光所致还是她真脸红了?

  “百姓都称徐五长慕为南临长慕,要论南临当代天才,非得算上他一笔。先生见多识广,想必是听过他吧?”

  他含糊应一声。

  徐烈风惊喜道:

  “你果然听过他。我就说五——说南临长慕迟早天下皆知。他所学与你相似,但其实论才能,请恕我冒犯地说,先生输他一筹。先生四肢健全,眼力甚好,皮相也是无比出色,要学什么总是方便些,但南临长慕不同,他自幼眼晴不太好,相貌……旁人也不怎么喜欢,要学习新知,总是费尽苦心,需要有人代笔,也要有人不时反复念书给他听,在这种情况下,他这天才之名不是白得,与其说他是天才,还不如说其中他下的苦功非常人可比。”她满面喜色,满心欢愉。南临之外的人居然听过五哥,这岂不是表示,五哥真真有才!光在南临的名声已传到国外,那,如今他在外头必过得风生水起!

  他面露些许古怪。“小姐你……对他,所知甚详,还有些仰慕……”

  “既是出色的人才,任谁都会仰慕的!”她语带骄傲地。

  他的表情还是很微妙。这年轻的姑娘甚是崇拜徐五长慕,似乎亲眼看过徐五……当年徐五在南临的面貌与其说丑,不如说在南临人间显得过于平凡,以致被人嫌弃。

  当年这姑娘是……是怎么看到徐五长慕的?在京师大街?某间铺子?一眼就能有如此印象?

  依她外貌,应该小他几岁而已,怎会对徐长慕如此印象深刻?

  “那……徐六呢?”他问着。

  “徐六?”

  “小姐没忘了还有个徐六呢。”他笑。

  她满面通红,结结巴巴:

  “我当然知道还有个徐六。这个徐六……这个徐六……不怎么好……比不上她五哥……在南临陛下面前……只会讨他老人家欢心,跟个佞臣没有两样……”

  牢里沉默了一会儿,解非才淡淡道:

  “小姐眼里,徐六仅是如此?”

  “……我实在想不出……她有何好处。”

  “小姐忘了在学士馆里,学士容生曾提过她披甲入宫?”

  她闻言,笑了一声。“不过是小事。”一顿,又轻声重复:“不过是小事。”

  解非思绪略略一停,还来不及捕捉内心深处的异样,就见她微微一笑,自布袋里取出暖石。

  “这可有用处了,以后再来牢里,就能靠它取暖了。”她看看他,将暖石递到两人中间。“先生摸一半,我摸一半,相互取暖吧。”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暖石。

  “……这牢里总是有些冷的,尤其是冬日,那真是冷得教人发颤,回家总得喝好几碗姜汤呢。”她也算够义气了。

  “小姐身子不好?”

  “没有啊,我健壮如牛。”她笑。

  “此刻牢里并不冷。”他声音略略放柔。

  她咦了一声,轻轻碰上他的手指。还真是暖的……她又哦一声,笑道:“男女不同嘛。”那她就自己吞下这暖石了。

  她双手握着暖石。蝙蝠……送福……嘿,五哥送福给四姐,虽然最后不小心送到她这里,现在也有人送福给她,虽然是她自己换来的。

  “小姐家里没人注意小姐身子怕冷么?”他神色有些软了。

  她笑笑,答道:

  “有啊,都有注意的,我……家里人都待我很好,时刻注意我的身子。我想……可能是小时太闹腾,所以稍稍有点怕冷。”现在回忆,小时实在不该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在月事来时把自己搞得凄凄惨惨。

  她犹豫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问他。“先生,你看我像哪里人?”

  解非得此机会,堂而皇之详细打量着她。

  她眼皮不贬,直直望着他,美眸清澈似镜,连点杂质也无,看人不避不闪,与南临女子相比,生气勃勃,不拘小节,对于他这个四方游走的男子而言,她这种个性甚合他意。

  也或者,他家里有一个妹妹,活泼热情,因而他对这样性子的姑娘添了不少好感,可惜各国女子不过太保守就是太奔放,要遇上这么恰到好处的至今除去他妹妹外,就只有眼前这年轻姑娘了。

  他再一细看她美艳不可方物的貌色,说道:

  “小姐你是……南临混血?”有着南临人的美貌,以及过艳的娶色。

  南临人美则美矣,却不艳丽,这种艳丽他只在西玄人身上看过。

  她嘿了一声。“先生直接说是劣民吧,还混血呢。”

  “在西玄,就不是劣民。依小姐家教,在南临绝非以劣民方式生活,小姐自西玄而来?”

  她呆了一呆。“西玄?先生是说……你在西玄看过我这样相貌的姑娘?”

  他沉吟一会儿,道:

  “我并未在南临见过与小姐一般艳色的劣民姑娘,也许是因南临劣民混血太久而偏南临面貌了,但在西玄,我倒是见过几名南临与西玄混血的姑娘……清丽中带有几分艳丽。但小姐肤白如雪,貌色倾城,她们与你还是有几分距离。”如果他没有出去游历过,乍看只会认为她有倾城之美,却一时不会想到它处。

  她袖里双臂微抖,直直盯着手里暖石。良久,她低声道:

  “先生还要待在南临多久?”

  “……目前不知。”他眼色复杂。看来,她是想要他离开南临来保密了。

  “那……请先生……将来在京师见到我,或者,与别人说起相貌时……别提到此事。”

  “方才我说过什么我都忘了,要我提些什么呢?”

  她一怔,随即勉强一笑。“多谢先生。”她又笑了笑:“先生看似凉薄之人,其实眼界甚广,大度容人,你一点也不介意劣民的,是不?”

  他不以为意笑道:

  “我说过,南临劣民到了其他国家,就不是劣民了,有什么好介意的?”

  “正是。先生见闻广博,不会把这劣民放在心上,当然也谈不上介不介意。”她笑叹。可惜她身处南临,而非其他国家。拜这位学士眼界之赐,她几手可以肯定自己是劣民出身了……在南临人眼里瞧不起的劣民……父兄他们也是因为如此一直不喜她吗……那当年为何还要收养她?

  解非暖而愉悦的声音又起一一

  “如果我能遇上与小姐一般的人物,就算她是南临劣民,我也想好好跟她相处一番,说不得两人志趣相投,有缘订上终身,当我以学士身分游走天下时,她也能夫唱妇随,不必再介意什么劣民身分。”

  她小嘴微启,内心顿时汹涌澎湃,澎湃汹涌。她再粗枝大叶,也听得出他话里有玄机。

  玄机啊,确定是玄机!而且是拐了个弯的玄机!眼前这位学士对她有那么点意思?

  “小姐家姓为何?”美眸里的黑石亮晶晶,好不刺眼。

  “……我……我上头还有兄长呢……”她语无伦次。“他们都还没娶呢,怎么可以轮到我呢……”

  他笑了出声。这姑娘,真真直白,直白得可爱,直白得老令他想起一人……

  “至少也要等我五哥娶四姐后……”

  他笑容一顿,心思俱停。

  她垂下眼,只觉得好生的……尴尬?害羞?连她自己都搞不太懂了。她下意识摸上腰间里的帕子。是啊,是人都要成亲的,她还没想过自己的婚事呢,她只烦恼——烦恼五哥娶四姐时她要送什么贺礼好,烦恼五哥回来时她是不是要把五哥所有送给四姐的礼物先退回四姐房里,免得他失望?

  她脸颊还有点热时,眼前的美丽男人忽地拉住她的手,问道:

  “你叫什么?”

  她抬头,诧异他面色略略严厉,非要得到答案不可。是啊,她是徐六这事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徐姓本就是南临大姓,她这个徐六……他也是迟早会知道的,于是她答道:“我姓徐……就是方才你嘴里的徐……”

  “把门打开!”

  牢狱外有人喝道。

  一听声音,她就知道是谁。果然,牢头连忙开门,让萧元夏快步进来。

  “王爷,在左边的铁栅栏里呢。”牢头叫着。

  萧元夏往左边看来,与她对上目光。

  “烈风!”

  她感觉到攥着她手的男人全身轻震。

  牢头殷勤道:“没上锁,六小姐随时可以出来的。”

  萧元夏视线落在解非过分美丽的面上,接着又见解非紧握着她的手,他掩去所有神色,说道:“烈风,可以出来了。”

  她应了一声,向解非笑道:

  “今日真是多谢先生相助了。”她轻轻抽出她的手臂。

  “阿……”

  解非要拉住她,萧元夏快一步先将她拉了出去。他对解非说道:

  “本王听人说了,多谢解先生相助。”他瞥见解非脸颊上的伤痕,眉头皱起。今日要不是这解非,这伤痕就要落在烈风脸上了,那姓方的,真不知收敛吗?

  “举手之劳而已。”解非心不在焉道,目光微炙直盯着徐烈风。

  第4章(2)

  萧元夏点点头,朝她说道:“烈风,走了。”

  徐烈风笑道:“王爷亲自来请,我要不走就不识相了。”她转向还在铁门后的解非,搬出徐家子女该有的气度从容,大家风范,施礼道:

  “我姓徐,是南临徐家第六女,今日在学士馆里,多亏容先生代徐六说话,请先生代为转答徐六谢意。”一顿,想起方才他暧昧的暗示,她不知手脚该摆哪才好,尤其她感到两道灼光落在她脸上,不由得脸微红,硬着头皮说道:“将来在京师里,若然遇上先生,请让徐烈风送上一桌酒席,以表谢意。”

  夏园——

  前面有人快步走着。

  后面有人慢吞吞地跟着。

  前头的人突然回过神,左右一看,没见着人,一转身,就对上后头尾随的人儿。

  “你走这么后面做什么?”

  “我怕夏王不想见我啊。”徐烈风理所当然道:“一连两个月,夏王闭门不见,烈风三番五次登门拜访全叫门房给拒绝了,想是夏王痛定思痛,准备潜心修练奔仙了吧。”

  “你在扯什么……”他拉过她的手,垂着眼睫掩去眼色。半天,才抬起眼朝她笑道:“瞧,我不是一听你被关着,就来找你了吗?”

  “平日我被关上个半天,也不见你特地过来。你不是说过,表面上不能厚此薄彼,教方家看了眼红吗?”

  他轻轻哼了一声。“我先去见方十二,他指环藏针,我教人把他指环取了下来,送回方家。平常双方少年孩子打架无伤大雅,但刻意要让人破相,那可就不是什么无知小儿会干的事。”

  徐烈风诧异。“萧元夏,我背后藏着你的眼睛不成?”居然这么快就知道?

  他瞪她一眼,又气又好笑。他轻描淡写道:“余延显正好路过学士馆,看见你们在打斗,就差人来通知我。”

  油炸鱼?她想了想。“他也知会错人了吧!余家与方家交好,他该去通知方家才是。”

  萧元夏闻言,顺水推舟道:“也许是他看见方十二想令你破相,为了方家着想,这才来知会我。烈风,你瞧他,余家里就他够聪明,就算小时再怎么打架闹事,年纪一长,就懂得判别局面,明白如何做才能以最少的力气,去获得真正想要的东西。”

  “他家的人都是一个样儿。我就不懂,陛下怎能容得了他们呢?不管是方家也好,余家也好,都是先以自己的利益为出发点,再为南临着想,这顺序根本是颠倒了吧!萧元夏,难道你要我学奸巧手段,蒙骗你跟陛下吗?”

  他瞪她一眼。“你敢骗我!”她确实也说得没错,她要跟那些人学会勾心斗角,对权势折腰,就不是他心里那个小烈风了。

  他又将她拉近些,半圈在他怀里,额面轻轻低触她的额头,对上她的美目。

  她的眼儿微地瞪大,十分不适他忽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小时他在宫里遇有不快乐时,他俩额头碰额头互取温暖;长了些,他就算心里有事,也不再做这种动作,只跟她说道,隔墙也是有眼的,别教她让人抓着了把柄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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