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磊跟触电似的把身子直起来,脸红得热气蒸腾。搓弄着两支手,眼神到处乱飘:「啊、啊、我看见你脸上有点东西。也没什么,我看错了。我买了早点,起来吃吧。」
严锐没有说话,悄悄地咬着下唇。梦里的情形那么清晰,以至于嘴唇还是火辣辣的。手指轻轻的抚摸嘴唇,昨天的失控,梦里的缠绵一一涌上来,眼睛里带了些氤氲。忽然手指被人抓住了,眼睛再次对上那双有点慌乱又充满了渴望的眸子。
这次是严锐心慌意乱了。不要,现在是早晨我还没有起床,会有人来的!呜~~
嘴唇碰上了灼热的同伴,迅速的被抓住厮磨。都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就被撬开了牙齿,舌尖长驱直入的冲进来了。脑子里的血已经沸腾了,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严锐不由自主地抱住了肖磊的脖子,任凭他的手抓住自己的肩膀,疯狂的吸吮舔咬。忽然严锐倒吸了一口冷气,挺直了身子。一支手粗鲁的伸进了衣服里,用力的抚摸着。一路带起的火苗烧得严锐口干舌燥。
「啊~~」短促的低叫一声,严锐痛苦的皱紧了眉。他的腰被动了一下,很疼。
肖磊吓了一跳,赶紧松开手。激情过后的红脸谁也不敢看谁,严锐闭着眼睛装睡,肖磊红着脸给他揉着腰上的伤。
「你,要好好的。」
明白他话里的心疼,严锐默默的点点头。
第九章
肖磊买了满满的一饭盒饭,手里还端着一个盘子匆匆的往宿舍楼跑,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生怕撒出来。用后背开了门,肖磊快活的喊着:「锐,今天有糖醋排骨!我还买了……」
屋里空空的,没有人。严锐的床上被子床单整整齐齐,他早就离开了。肖磊愣了一下,突然把手里的饭盒往桌子上一放,冲出了门。
没有人的小练功房里,严锐正在大汗淋漓的练着。腰上缠着护带,死死的勒着,把本来就瘦的腰勒得剩了一条。严锐没有看见肖磊,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他的动作上,扶着把杆慢慢的下腰。
几天没练了?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老师知道,三天不练大家知道!比赛就要近了,怎么能安心的在床上躺着呢!
「你在干什么!」充满了怒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与此同时一只手托住了自己的腰。
严锐轻吐口气,慢慢的直起身子,回头看着气急败坏的肖磊笑着:「没事啊,我做做恢复练习。几天没练身子都僵了。」
「你现在重要的是休息,休息懂吗?医生的话你忘了吗!要跳舞不急在这一时啊,你到底是疯了还是傻了?」肖磊攥着拳头气冲冲的看着他。
严锐淡淡地笑:「没那么严重,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前几天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我要参加比赛,不能再耽误。」
语气很轻,却不容置疑。
肖磊直勾勾的盯着他,还是要参加比赛!「你很在意输给我是吗?因为你一直都是顶尖的,你无法容忍我领先了对不对?」
严锐张大了眼睛看着肖磊,蓦地转回头,他说的并不完全错,但是我更不想输的是我自己。
手臂被抓住了,眼前是肖磊含着怒气的眼睛:「跟我回去,不许再练了!」
严锐深吸口气:「我说过,我的身体我知道。放手,马上要比赛了,你也该好好练习。」
死死的盯想他的眼睛,肖磊忽然甩开手,忿忿地走了。严锐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刺刺的疼。背后的镜子里映出了他消瘦的背,被汗水打湿了的汗衫贴在背上。
***
练功房里,严锐坐在地上,面前是编导老师。
「这都是你的想法吗?我得说,太美了。但是这样的美过于戚伤,感觉虚无缥缈甚至有些绝望。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呢?你才这么年轻。」
编导老师严肃的看着他,面前的孩子是真地把一颗心沉到了舞蹈里。这样的孩子让人心疼,因为只有情感极其细腻的心才可以深入的感悟艺术、感悟舞蹈,而这样的心也最容易被伤害。
「老师,我想试试看。」
***
练功房里,腰上系着厚重的护腰,严锐练得浑身是汗。腰伤其实还需要更长时间的修养,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比赛就要开始,心里的青鸟还需要仔细的捉摸。
默默地对着镜子揣摩着,梦里那片缥缈的雾在心头缭绕。
严锐停下来,再一次用力勒紧了腰间的护带。真麻烦,这次的伤好象格外严重呢!不能动,一动就疼得出汗。可是比赛的日子一点一点近了,总不能因为这个就放弃。
何况,新的青鸟已经在心里了,我要把它托出去。那是我梦中的竹林,可能也是那个身影的梦。几乎每个晚上,都会如约一般的入梦来。在梦中翩然起舞,那是人间未有的轻灵绝丽,可是太朦胧了,害得严锐每次醒来以后,都要失神很久,试图回忆起一些片断。
舞在心中越来越清晰,可是身体却越来越不听使唤。严锐跟自己着急,只好一次一次的勒紧腰带。扳后腿,串翻身,倒踢紫金冠,掀身探海,这些全部需要一个柔软健壮的腰来完成!
严锐深吸口气,抚摸了一下已经被自己勒成一束的腰,拼吧!舞者是蝴蝶,美丽生自痛苦的蜕变。可以飞翔的时间很少,那么还有什么理由停下来呢?
「你够了吧!你的腰已经成这样了,你非要把自己跳残废了才罢休吗?什么破比赛什么破名次你就那么在乎?」肖磊怒吼了,眼睛里红红的,从来没有过的愤怒。
严锐看着他,轻轻地说:「我可以跳。」
肖磊真的暴怒了,根本没有恢复的身体承担难以承受的负荷,有多疼有多难过他知道。自己也曾经有过脚肿得不能挨地却必须要腾转飞移,像是踩在火堆上跳舞,那种痛苦无法忘记啊!
「别再跳了!如果你这么在意名次,我让你了!」一声吼出来,肖磊就后悔了。
严锐的眼睛越来越亮,盯着他一字一句的:「你说什么?你让我?好!」狠狠地甩开手,严锐胸口里满满的想要爆炸了。
肖磊结结巴巴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我……我是说我不参赛了!不是……哎呀!」看着愤怒的摔门走开的严锐,肖磊懊恼得使劲跺脚。
***
腰的疼痛和虚软被任性的死撑着,那种火舌舔舐的疼痛让严锐大汗淋漓。练功服被湿透了,紧紧地贴在消瘦的胸前。疲惫和疼痛让他晚上常常无法安睡,食欲也消失殆尽。严锐自己觉得,是在消耗生命了。肖磊,我很拼,不是为了那可笑的名次,是为了我不能输给自己。你要是退赛的话,我会看不起你。
舞蹈的赛事永远都是灿烂鲜艳的。如同春日里的花朵,每个舞者都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出来,而背后的痛苦和伤痛,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还是一身绿色的纱衣,缥缈的不太真实。纤细的腰仿佛用力一捏就会折断,他的伤啊!承受得了青鸟那样大幅度的动作吗?
从严锐手中接过碧绿的丝带,肖磊低着头沉默的帮他系着。看着他低下来的头,黑色的发遮住眼睛,严锐抿住嘴唇。
知道他担心,勉强的浮出一个微笑:「我没事,都好了。」
肖磊不说话,只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被那眼睛里的怨怼刺了一下,一股情绪呼的冲上来,险些逼出眼中潮热的东西,严锐掉转了视线。
「你还不去准备?就要上场了。你是不是真觉得自己已经是王者了?小心,月满则亏。」严锐故意轻松的说着,可是月满则亏几个字还是让他的笑容黯淡了一下。
是啊,什么事都是看到最美的花以后就开始凋落,那如果永远未开呢?是不是就可以期盼永远?
肖磊看看他,微微簇起的眉尖里是疑惑和怨怼。
肖磊上场了,他站在那里,灯光照着他,凝神静气意沉丹田。现在的肖磊不再是那个任性淘气的大男孩,他的身上凭空注入了沉稳厚重的王者之气。静若处子动如脱兔,挥洒自如的舞姿在灿烂的灯光下高高的舞台上,那么迷人。
台下掌声雷动,台上的肖磊充耳不闻。他已经沉入到自己的世界里了。一旦站上舞台,就是舞蹈中人。凡世的一切纷扰都不复存在,浑然忘我的境界展示着淋漓尽致的意境。
严锐站在台口的幕布旁,注视着台上挥洒自如、那个英俊的武将。他是天生的舞者,天生的舞台占据感让他理所应当的骄傲无敌。看着台上的人得意地笑着从他的世界里走出来,回到掌声雷动的现实里,深深地鞠着躬答谢观众。
严锐的嘴角不自主的露出微笑,伸出一只手迎向迎面跑下来的肖磊。
忽然,已经跑到跟前的肖磊站住了,灿烂的笑容从脸上退了下去。严锐呆呆的看着他,肖磊的眼神冷冰冰的看着自己。忽的转过了眼神,板着脸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伸出去的手指尖有点冷,严锐慢慢的缩回来。深深地吸口气,他还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让他这么迅速的变化,只能是身后的人。
「你怎么过来了?我记得这次的名单上没有你啊!」以他目前的地位,自然不必参加这些赛事。
张潇笑笑:「知道你在这,特意过来看看你。你还好吧?」
严锐笑笑:「很好。谢谢你。」
主持人已经在报幕了,严锐整束了一下衣服低声说:「我要上场了。」
张潇点点头:「我在下面看着你,加油!」
严锐含笑点点头,眼光撇到不远处一个没有表情的背影。
肖磊对着镜子坐着,既不卸装也不说话。肚子里鼓鼓的都是一股无名的火气。
他和张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要阴魂不散的在身边绕啊!心情却越来越糟。肖磊愤愤地一拳砸在化妆台上,把旁边的人吓了一跳。
台口上,严锐一直在看着他。就要上场了,你不来看着我吗?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啊,只要同场,就会一直守着台口看着,生怕对方会有什么闪失。直到那人笑容满面的跑下来,伸出各自的手响亮的拍。你不来看我了吗?
肖磊背对着他坐着,没看见他的眼睛。
灯光暗下来了,严锐走到舞台中间,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平静了一下心神之后,盘膝下蹲,做好了开场的准备。
随着如同风雨萧瑟的音乐声,一束追光如同岁月的记忆照亮了尘封的往事。手臂轻灵的舒展,犹如晨风中抽出的新枝。
熟悉的音乐已经响起,他现在开始了。每次同场总会守在台口上看着他,不为别的,就是担心他。身体不好的时候担心他疼,身体好的时候担心他失误,总要看他完美的从台上下来才放心。
今天……就不去!反正已经有人专门来看他了,有人会哄他笑跟他说话!我还操那份心干什么?
咬着的嘴唇慢慢松开,手指不由自主地抚摸着自己的嘴唇。那天我们明明就在一起了啊!怎么转眼什么都变了?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心里的火气一泄,伤心就来占领失地了。
肖磊失神的吸吸鼻子,无精打采的站起来。到底还是放不下,就看他一眼吧!
台上,音符如同密集的风雨一样狂躁的砸下来,风雨中的青鸟破碎零落。悲伤的绝望的情绪通过迅疾凌厉的动作弥漫开来,严锐的神情强烈的传达着痛苦和哀伤。突然的一个停顿,所有的声音都熄了。半伏在地上的严锐在剧烈的喘息,蓄势待发。但是……
但是肖磊看见了他撑住身体的手臂正在发抖。手臂细瘦修长,他是可以用它展现无限风情的,现在却在瑟瑟发抖如同风中竹叶。
大颗的汗珠顺着面颊滚落,急促的喘息着,严锐痛苦的支撑着。他的腰快要断掉了。到底无法忽略病痛的折磨,连续的高强度训练让根本没有恢复的腰伤再次发作。
其实在没上场之前就已经开始疼了,严锐没有任何的办法阻止那种撕裂骨骼焚烧肌肉的疼痛。他只能忍着,牙齿一次一次的咬破舌尖,却不能有任何异常的神情。
跳吧跳吧!把自己沉到舞蹈的世界里去沉到青鸟里去,就可以暂时的遗忘痛苦。撑下来就好,严锐跟自己说着。
舞台上的严锐还在跳,流畅的旋转飞旋的脚尖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但是站在边幕上的肖磊已经急得跺脚了。他疼!他疼啊!可是怎么样才能让他停下来!正是整只舞蹈最高潮的部分,难度的动作全部集中在这里。腰的动作一丝一毫减不得,他怎么受得了啊!
其他的人先是发现了肖磊的异常,随即也看出了台上的严锐汗透衣襟。但是谁也没办法,只能站在那里看着他跳。后台监督死死的拉着肖磊,生怕他不顾一切的冲上去。
严锐自己不停,没有人可以让他停下来。那是舞台,一个舞者最神圣的地方。
台下的张潇站了起来,完全顾不上后面的抗议声,一步一步地向台前走。风雨一般的音乐声里,严锐已经把自己推进了青鸟,那片悲伤的穿越了无数岁月的梦。他的痛苦,在那里。
肖磊被死死的抓着肩膀,浑身的汗黏住了衣裳。不能喊,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还有比这个更残忍的吗?肖磊急得直跺脚,两个拳头死死的攥着,心头上滚油浇了一样的疼!
灯光,舞台,人声,已经从意识里模糊了。
严锐的眼前只有那片莽莽苍苍的竹林。身体的感觉早已经麻木,只剩下心的悲伤。似乎看到了那个身影,看到了他清丽的舞姿,也看到了他哀伤的眼睛。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这不是他们熟悉的青鸟,崭新的梦幻一般的舞蹈却有着刺穿心灵的震撼。那个忘我的舞者,带来的是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冲击。
音乐消失了,舞台上的严锐停顿下来,灯光渐渐暗淡,最终黑暗掩盖了他。静默了许久,暴风雨般的掌声才突然之间响起。但是,严锐已经听不到了。
肖磊在大幕拉上之前,一步冲到了严锐身边。满是汗水的手轻轻扶住他的肩膀,低低的呼唤:「锐,锐!疼吗,说话啊!」
严锐顺着他的手倒了下来,肖磊一把抱住他,痛呼出声。
***
医院里,严锐的手上插着针头,静静的躺着。腰上的疼痛已经消失了,甚至连存在感都消失了。只是刚刚清醒过来的严锐还没有注意到这些。肖磊坐在他身边,捧着他的手一直注意着他的脸色。不时地伸手摸摸他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