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弱女子实在力量有限,手臂比柳条还细……”突地,沉默了很久。“你说不能”
惊讶!震惊!夹杂着难以置信,以柔美外表惹人怜爱的她一向无往不利,没人会忍心拒绝她的要求。
“我的确无法帮你,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幽冥地府。
该死的,他居然叫她滚远些,她唐弄曙的美色几时失去作用了?“先生,你是Gay吗?”
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他的无动于衷,只要是男人,都会乐于伸出援手,助人为快乐之本。
怔了一下,他回道:“不是。”
“那你是身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有病一定要看医生早做治疗,人生才会是光明的。”赶快恢复正常,懂得欣赏美女的娇媚。
鬈发下伸出一只手,将一张皱巴巴的名片往他手上一塞。
“这是……”
“快点去看医生,我姊夫医术很好,你说是他小姨子介绍的,一定可以打八折。”没有利用价值的男人等同于垃圾,不需要浪费她宝贵的时间。
低头一瞧手中的名片,风间旭二的脸色一阵扭曲。“泌尿科医生方宏新?”
他有“那方面”的毛病吗?为何他本人毫不知情。
“啊!拿错了、拿错了,我姊夫叫杭纵天,是心脏科医生,你的气色看起来不是很好。”也许他还是得到方大哥的门诊挂号,看看有没有肾亏问题。
头一甩,指尖轻撩乌黑秀发,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撩向耳后,露出一张香汗微沁的清丽面容,月眉弯弯、杏瞳璨辉,不点而红的丹唇泛着沾露般的玫瑰花瓣色泽,鲜嫩得如同引人垂涎的红樱桃。
墨镜下的眼大受震撼,有些慌乱地失了神,喉咙干涩地抿着唇,让他看起来非常骇人。
“咦!怎么了?我脸上沾了番茄酱不成。”她刚吃了薯条和可丽饼。
一根葱白玉指碰了风间旭二一下,他瞬地脸红耳臊地回过神。“没有,你很漂亮。”
话一出口,他顿觉一阵欷吁,这么年轻的生命居然已不属于这个人世间,香消玉殒成了一缕幽魂,不能再感受当人的快乐。
“是吗?”没人不喜欢听赞美,唐弄曙心情愉快地嫣然一笑。“你也长得很帅。”
“我很……帅?”他像是受到惊吓似的扬起眉,讶异得差点撞到柱子。
他这个人绝对称不上帅,而且和帅字沾不到边,他是非常有型,身材魁梧又粗壮,浑身散发粗犷味十足的男性魅力。
虽然性格的脸上架着一副大墨镜,可那一身慑人的气势不容忽视,薄抿的唇型略带狠戾,给人的感觉非常危险。
为什么始终没人肯向飘逸出尘的弱女子伸出援手呢?原因在于她不该跟在他身后走,月台上等车的民众不在少数,其中不乏保家卫国的军人,可是一看见他就自动让路,不敢靠近一公尺内。
也就是说他长了一脸凶相,过往路人无不避之唯恐不及,哪敢找死的近身,光是他走过身旁就令人生寒了,畏之如虎。
“帅哥哥,我手很酸,你能不能帮我推一下?”唐弄曙漾着水波的大眼直瞅着他,桃腮微晕。
姑且不论她本就独具一格的审美标准,冲着她想利用人家这一点,说对方长得像金城武加裴勇俊都没问题。
“你不是死了……”呃,他这么说会不会太直接,伤到她脆弱的心?
小时候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就非跟他同一个世界的,那时他才知道,原来只有灵界的朋友把他当同类,大家都长得一样可怕,不用忌讳。
后来家人常看到他和空气对话觉得不对劲,一问之下去求了个避邪符,才断了他的“不正常交友关系”。
没想到多年后再度有人……不算是人的人,敢主动跟他攀谈,还夸他帅,他直觉的想到是不是符咒已过期,失效了?
愣了愣,唐弄曙有些不解地偏着头,模样好不动人。“我死了吗?”
这男人眼睛瞎了不成,先是无视她的求救,继又诅咒她早死,他是哪里有病还是被女人抛弃,居然把如花似玉、沉鱼落雁的小美人当死人?
要不是为了维持她纤弱如柳的形象,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她肯定给他一顿好打,告诫他歹路不可走,人人心中都有一朵莲花。
唐家四个孩子当中,就属老二唐弄曙脾气最火爆,也是最不能受气的一个,简直像头母老虎,谁敢惹到她就得提防被一口咬死。
可是这仅仅在唐家而已,一有外人在场,她马上变身温婉可人的小绵羊,带着水气的明眸眨呀眨,一副亟需被拯救的模样,没人帮她就会西施捧心,弱不胜衣。
“你是鬼,难道你自己都不知道……”突地,风间旭二盯着地上的影子,见鬼似的瞠大眼。“你……你没死”
原来她不是鬼。
谈不上是安心或是错愕,他的心头拂上一种怪异的感受,不发一语地接手她的推车,直接推进停靠在月台上的火车。
不过在看到印有囍字的礼盒,他眼角一瞄跟着上车的女孩,淡淡的怅意涌上眼底。难得有“真的人”不怕他,她却要结婚了。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鬼,我长得很难看吗?”攸关名誉问题,她一定要问清楚。
“不丑。”他简单地说道,抑制不住想看她的欲望。
“但也不美,这是你的意思是吧?”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嫌弃,她该好好反省反省了。
“很美。”美得他不敢再多看一眼,怕生邪念。
“很美?”她一脸狐疑。“那你为什么不看我,好像看了我会伤眼。”
唐弄曙可是在长辈们的赞美声长大(她姑姑不算),非常有长辈缘,每一位老人家见到她都喜欢得不得了,对她的小脸又捏又掐,直呼可爱。
从小到大她都是别人眼中乖巧、甜美的小女孩,只有她看别人不顺眼过,很少有人不被她甜甜的长相所蒙骗,继而掏心掏肺的宠爱她,生怕她受一丝委屈。
而他一开始的态度就让人很不满,虽然不能说是眼睛长得头顶上,可那张绷紧的脸连一点笑意也没有,活似来讨债的大哥,没能给他满意的数字定大开杀戒。
“你要结婚了。”一言以蔽之。
“我哪有要结婚……”蓦地,她视线落在推车上,噗哧一笑。“天哪!好大的误会,你难道以为看到喜饼就表示有人要结婚?”
“那不是你的喜饼吗?”他虽是日本人,但对台湾这块土地上的各项习俗多少了解一些。
“是,是我的喜饼,但不是我要嫁人,我才没那么倒楣呢!年纪轻轻就往坟墓跳。”她还想多玩几年。
一思及推到腰都快断了的众多喜饼,唐弄曙脸上的笑立即消失,继而浮上的是后悔不已的无奈,她自认为已经溜得很快了,没想到还是不够快。
那些叔叔阿姨自备酒席桌椅,米酒、高粱、白兰地和威士忌一瓶瓶往桌上摆,拚酒划拳喊得好不热闹,个个喝得快挂了还嫌不够尽兴,还不知死活的拚命吆喝,想把一堆混酒灌进新人的肚中。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没人会注意到少了一个人,因为大家都喝红了眼,视线茫茫。
谁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前脚才刚一动,鬼魅一般的穿脑魔音早一步等着,“奉命”等候的小妹连忙传达西太后的旨意。
果然是她的恶魔姑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刘女士大手笔地订购一万份喜饼,又怕不够送地追加五千份,满满一仓库的喜饼堆到天花板,壮观不足以形容。
幸好参加婚礼的人不在少数,这边一盒、那边一盒也分得差不多,剩下一千多份再给亲家回礼,大概剩一两百盒不到。
不过这不是灾难的结束,而是恐怖磨练的开始,那么多的喜饼他们不可能吃得完,放久了又会发霉坏掉,因此姑姑将之分成四等份,由四个人负责送到学校,分送给同学吃,沾沾喜气。
而她是最大的一座山,不多不少刚好是一百份,她怀疑有人作弊,分配不公,可其他三人异口同声说是姑姑的意思,他们不敢违逆。
真的,她敢发誓她看见老大、老三、小四眼中的幸灾乐祸和窃笑,分明在嘲笑她自做自受,有活路不走偏往死里钻,连流氓都怕的大律师可不是她招惹得起的。
“悔不当初”便是她唯一的想法,不肯放过她的姑姑还藉由小妹的口,要她别半途就把喜饼丢弃,她要每个吃过的学生都交上一篇吃后心得感言,不得敷衍。
天哪!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吃口喜饼还要写报告,谁肯干呀!
光是一路从家里推到火车站就够累人,还不许用宅配或托运,她手臂会变粗不是没有理由,全是拜恶毒的姑姑所赐。
第二章
“你是不婚族?”
斜睨了他一眼,正在拭泪的唐弄曙停下手上动作。
“不结婚不代表我是不婚族,人家我还是学生呐!现在谈这个问题太早了。”她连想都没想过,感觉好像还是很遥远的事。
其实她和姑姑不过相差七岁,已有男友的大姊怕过不了多久也要步入礼堂,准姊夫杭纵天盯她盯得很紧,唯恐她又死性不改地勾引别人的男朋友,唐家的女儿似乎没晚婚的命。
急驶而过的火车一路南下穿过城镇和乡野,离繁华似锦的大都市越远,入目的景致也就越鲜活,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刚抽出新穗,三、两只白鹭鸶栖息在田间。
她念的是一所私立五专,创校还不到十年,师资风评不错却知名度不够,每年招生只招收一科一班,有时还不足额,学生素质良莠不齐,有几近满分的榜首,也有三天晒网、两天捕渔的牛头班学生。
而她挑这所学校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风景优美,学校后方一百公尺是处悬崖,一打开窗户便能迎向蓝蓝的大海,暖暖的海风一吹来令人昏昏欲睡,让有失眠毛病的她非常喜爱。
另一个让她流连忘返的地方是校舍北区的坟场,那是一处规划完善的公墓,整齐划一不生杂草,依着斜坡而下,植满各式花卉。
公墓里有几位管理员负责整理,她和他们都混得很熟,因为她把墓园当公园常去走动,有时看见新坟的花枯了还会帮忙浇水,和墓碑上的相片聊天。
“你是学生?”风间旭二扶着推车小心不让其上的饼山垮下,表情微带一丝诧讶。
“怎么,不像吗?”她故意拢拢自然卷的鬈发,让它如流瀑一般披泄在背。
他摇头,“哪一所学校?”
钢琴老师或是追风寻月的艺术家。这是他心里为她认定的角色,她不染纤尘的脱俗气质有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入凡仙子,轻盈得让人以为她随时会被风吹走。
和大多数的男人一样,他也被她的外表给骗了,未生情,先生怜。
“春风。”
咦了一声,他将滑落的墨镜推回原处。“春风镇唯一的那一所五专?”
“你知道?”春风镇是新开发的市镇,地处僻远,总人口不到两万。
他咳了咳,表情显得不太自在。“我住在镇上。”
“啊!你住在镇上?”怎么可能,像他这一型的男人是四处漂泊,流浪才是正确的生活方式。
嗯,先入为主的观念真是要不得,会住在春风镇的男人大都没什么野心,不是老人,就是半退休的公职人员,要不是青壮年转型的农夫,以有机生态招来商机。
“我在镇上开了一间……店。”风间旭二腼腼地说出口,但神情仍冷硬的看不出一丝情绪。
“什么店?哪天我去瞧瞧,帮你捧捧场。”挺好奇的,他会开何种店?
一瞧见衣服底下微微偾起的肌肉,唐弄曙忍不住掩唇低笑,她想他很适合当摔角教练,或是教人打拳的国术师父。
“你暂时用不着。”他的视线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溜了一圈。
“为什么我用不着?”他不说,她反而更想弄清楚。
他是说暂时,而非永远,那表示总有一天她会用得到。
“没有为什么。”他不肯正面回答,眼神回避她的注视。
她一听,双眸开始起雾。“你一定觉得我很笨,什么都不懂,即使你告诉我,我还是无法理解对不对?”
“我……你……你不是要哭了吧”他见状顿时手足无措,慌得想逃。
“我……不哭……是眼睛酸……”她抽了抽鼻头,泫泪欲滴。
快吓死的风间旭二站起身,笨拙地给了她一条折得四方的白手帕。“你不许哭。”
若是一般人见到他此时的样子,肯定会吓到腿软,抿紧唇的脸部线条好不凶恶,好像他只要弹弹手指就有人死于非命。
难怪这节车厢的乘客少到不足五根手指头,而且是坐在离他最远的位子,身体尽量缩在座椅内不张扬,让人完全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
他给人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阴沉沉的不像好人,举手投足间散发一股黑道大哥的杀气,任谁瞧了都想逃,不敢逗留。
可是对长年面对某人淫威的唐弄曙而言,他的口头威胁就像装腔作势的纸老虎,空有骇人形体却无杀伤力,吼两声意思意思而已。
别看她纤细得好像一折就断成两半,在荆棘的教育下,她好歹学过几年功夫,三年前她是跆拳三段,而后因打输了唐家小妹而不肯再参加升等考试,不过从未中断练习段数只会往上增加而不会减少,所以对方有无杀意她一目了然。
“人家……人家哪有哭,是眼泪自己掉出来……”柔弱的女孩扮习惯了,她眼一眨,清泪一滴便由眼角滑落。
“你……你哭什么?我可没欺负你。”他原本想安慰她,可一急就显得粗声恶气,倒像在欺凌弱质女流。
风间旭二最吃亏的是长了一张恶脸,就算不开口也让人觉得杀气腾腾,不寒而栗,即使他用墨镜遮住半张脸还是很可怕。
嗯嗯,你是没欺负我,但是我很想欺负你。
坐车坐到很无聊的唐弄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找点乐子做实在很对不起自己。
正想继续表演恶霸欺弱女的戏码,这时车厢间的电动门一开,跑进来几个吵吵闹闹的小鬼头。
“给我给我……哈哈哈……”
小鬼们旁若无人的玩他们的,这节空荡的车厢成了他们新发现的游戏乐园,奔过来跳过去,还不时夹杂几声刺耳的尖叫声。
吵死了!这群死小孩。唐弄曙吸吸鼻子,晶莹的泪珠停在眼眶边掉不下来,嘴角微微抽搐。
敢坏了她玩人的兴致,自寻死路,那就换玩他们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拍拍脸让颊上生出两朵自然漂亮的红晕,漾起甜笑唤来几名小朋友。
“你们过来,姊姊请你们吃好吃的饼喔。”
小朋友们对视了一眼,欢呼一声就急匆匆蜂拥向前,接过漂亮如洋娃娃的大姊姊手中的饼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