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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重水复 page 10 作者:凌淑芬

  「没错,做明智的抉择很重要。」瑶光对师兄眨个眼。

  「算了,我还是趁她对你们开班授课前把她带走吧!」玉衡起身将她拖了起来。

  天机还没坐下多久,他们就走了,会不会有些失礼?

  香娜想开口,腰眼又被轻轻掐了一下,辛玉衡的眼底掩去所以神情,她若有所悟,不再出声。

  「玉衡?」进电梯前,天机突然在他们身后轻轻呼唤。

  他们两人停下了看着她。

  天机清雅的脸庞扬起一个歉意的笑。「我一直认定你这次有惊无险,所以没有费心找你,你不会怪我吧?」

  玉衡的嘴角轻轻一牵。「都几年的兄弟了?怎么会。」

  「那就好。」天机点点头。「这次是我做错了,你放心,我不会再错一次的。」

  玉衡静静看她一眼,对其他人点了下头,转身挽着香娜走进电梯。

  香娜跟每个人挥手道别。

  「拜拜,天机如果要上瑜伽课,记得找我哦!」

  天机对她的方向一笑。「我会。」

  电梯门缓缓关上,她依然挂着灿烂的笑拼命挥手。

  「不用再挥了,再挥她也看不见。」一个热热的气息凑近她耳畔说。

  「什么意思?」她用嘴角回话。

  「天机的眼睛看不见。」他凉凉道。

  呃?

  笑容一僵,电梯门整个关上。

  「那你干嘛不早点跟我手?」香娜手叉腰瞪他。

  「有点神经的人都看得出来。」玉衡懒懒地道。

  香娜给他一个大白眼。

  原来她看不见啊……真难想象!那双眼充满灵气,毫无盲眼之人的浑沌,竟是看不见的。

  难怪她注视人的时候仿佛看着你,又不像看着你,香娜总算明白原因。

  「知道吗?」辛玉衡先生突然很有兴致闲聊。

  香娜瞄他一眼,不确定他想发表什么高论。

  「我认为你对我有感觉。」辛玉衡靠在墙角,长腿伸展,对她挑了下眉。

  香娜学他的姿势,在他的对角靠着,对他挑了下眉。

  「怎么说?」

  他迈开长腿,一步,两步,站在她的身前,很近很近,近到从他身上仿佛射出电流,敏感的刺激着她的皮肤。

  「对一个毫不关心的人,你不会注意他喝了几杯咖啡,健不健康,会不会被人杀掉。也不会在那个人这么做的时候……」一根长指轻轻摩挲她的玉膀,一层细细的疙瘩立刻浮了起来。「有这种反应。」

  香娜鼻尖都是他的气息。

  「所以,」灼热的呼吸拂着她耳旁的鬓发,语音如丝。「我认为你对我,非常有感觉。」

  香娜深思地盯着他胸膛。

  「或许你是对的。」

  她承认得这么干脆,反而让他退后一点盯着她的脸。

  「或许我真的对你有感觉。」香娜依然是深思的神情。「或许我越来越关心你,或许,有一天我甚至会跟你上床。」

  辛玉衡扬起眉,还来不及说话,她又接了下去。

  「——在我觉得可以信任你为止。」

  扬起的眉掉回原位,他紧盯着她。「你不信任我?」

  电梯门打开,她转身走出去,只玩味地丢他一句:「你信任你自己吗?」

  第8章(1)

  「他有事瞒着我们。」瑶光深思地道。

  他们正坐在开阳家的客厅,刚吃完饭的若妮忙着张罗两个孩子洗澡。

  因为担心好兄弟继续被娇妻刁难,瑶光特地提议要来他们家吃饭,当个和事佬;结果人家两口子早就好得像蜜里调油,哪里劳烦她担忧?

  想想也不意外,开阳终究是真正的一家之主,遇到大事还是他说的话算数。不过平常时候他喜欢让若妮对他作威作福,这是人家夫妻俩的生活情趣。

  开阳这里没问题了,另一个兄弟却让她越发忧心。

  「亲爱的,帮我把盘子放进洗碗机里好吗?」若妮探出头呼唤。

  「我来。」瑶光主动帮忙。

  开阳君子远庖厨,只是坐在隔开厨房和餐厅的吧台前,舒舒服服喝他的威士忌加冰块。

  「说说你的看法呀!」瑶光把晚餐的脏盘子放进洗碗机,回头看看他。「我不明白玉衡在想什么,他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古里古怪过。」

  开阳转动手中的酒杯,冰块与玻璃杯撞出清脆的声响。

  瑶光把所有脏盘子放好,关上洗碗机的门,启动机器让它运作。然后走到开阳对面,与他四目相望。

  「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他慢慢开口。

  「什么意思?」她把手盘起来。

  开阳白牙一闪。「我的大美人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迟钝了?」

  瑶光不语,依然是那挑衅的神情。

  开阳悠然喝自己的酒。

  渐渐的,盔甲垮了下来,瑶光咬着下唇。

  「开阳……」反复叫了几声,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为什么找不到玉衡的踪迹,明明就在同一座城市里?

  为什么气数将尽的黑道逃亡分子,突然有那么充裕的资金一路追杀到美国来?

  为什么这些杀手会知道到何处去找他?

  为什么玉衡不肯告诉她,失踪那天是谁撂倒他?

  以南集团的财力,便是要找一只蚊子也被她翻出来了,遑论一个集团的核心人物。

  找不到玉衡只代表一件事——有人不愿意她找到,而且是她身边的人。

  于是所有该送到她手中的数据先送到了那个人手中。

  这人甚至供给那些流亡黑帮情报和资金,让他们雇杀手直击玉衡的藏身之处。

  至于玉衡为什么不肯告诉她……

  瑶光的背心一阵发凉,用力揉了揉手臂。

  开阳见状绕过吧台,将她拥进怀里,她像溺水的人攀附浮木一样的攀紧他。

  「开……」若妮帮女儿洗完澡,正要叫老公去盯儿子洗,猛地看见瑶光伏在他怀中,背心伏动。

  开阳对她摇摇头,若妮露出担忧的神色,不过依然点了点头,自己走进儿子的房间去。

  盘旋在瑶光脑中的念头,极度骇人,极度难以接受,即使她隐隐已经有些预感,却依然不肯去正视它,这些日子以来只是告诉自己「不可能,不可能。」

  但它是唯一的可能。

  心思敏锐的开阳早就想通了,只是不忍言明。如今一下将她心头的那块纱揭开,逼得她不能不去面对。

  能制住玉衡的人,世间屈指可数,只有寥寥几个。

  他们几个。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紧紧伏在开阳怀中,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之中,会有人想置玉衡于死地?

  会是谁?

  她知道不是她,不是开阳,不可能时天璇。

  天枢?天权?天机?甚至……主上?

  每想到一个名头,她就激烈地摇头一次。千年之久的手足,竟会突然之间背叛彼此?这是一个比死亡更令人难以接受的事。

  如果有一天,必须怀疑到这些人身上,瑶光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谁能让她相信。

  「开阳?」若妮打开阳台门,看见丈夫静静地站在夜风里。

  高楼风紧,若妮拉拢上身的针织外套,站了出来,把阳台门反手关上。

  整个城市的灿烂灯景将开阳映成一个黑暗的剪影。凝重如山,不动不摇。

  这是她深爱的男人,连天塌下来她都能毫不犹豫的把生命交付给他,让他带领自己走到天涯海角。

  开阳已经很久很久不曾一个人关在阳台上过,她深爱的男人心里正在受苦。

  她从背后抱住他,吸取他强壮的男性气息。

  「一切都没事吧?」她温柔地问。

  「嗯。」开阳反手将她挪到胸前,紧紧拥住,亲吻一下她的发心。

  她陪着他静静观看纽约的繁华红尘。

  「开阳?」

  「嗯?」

  「我爱你。」她踮脚吻了吻丈夫的下巴。

  一阵模糊的笑意浮上他的嘴角,开阳收紧臂膀,从妻子强烈的爱意里重新找到力量。

  香娜坐在计算机前,对着自己的存款余额犯愁。

  她的开学日就在下个星期了,以目前的态势来看,连公司和家里都不敢回去的她,更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如期回学校上课。

  虽然某人说山姆可以回学校上课,他已经安排妥当,但人家可没说连她也安排妥当。香娜酸溜溜地想。

  最要紧的是她的学费问题。一开始短少一万美元,是以她正常工作到开学为止的两份工薪,但如今她已经不明原因好久没去上班,连工作保不保得住都难说,更不敢想老板会发给她这段期间的薪水。

  咖啡屋的时薪与小费非常优渥,少来这段时间的进账,眼看又是一千多块的短缺,再加上山姆开学也有一些学杂费要付,她一想就头皮发麻,简直没有勇气再看账户余额一眼。

  「通常在枪口下被救回来的落难美女,接下来都有英雄继续拯救,没听过哪一位还要张罗生活费的,为什么我就没有这种好运?」她喃喃自语。

  她相信钱对辛玉衡不是问题,但那是他的钱,不是她的。说好的一万美元就是一万美元,短缺的部分她必须自己想办法。

  不知何时起,她开始习惯叫他辛玉衡——虽然她依然不懂看起来并不特别像中国人的他,为什么会有一个中文名字。

  这两天他都阴阳怪气的,在家的时候总是用一种很诡异的眼神盯着她,出门时也不会讲一句他去哪里。

  香娜虽然是老母鸡个性,哄人的耐心在山姆童年期早就耗光了,当然更懒得哄他。

  他要古里古怪就随他去吧!她先来头痛自己的财务问题要紧。

  「一直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她吁了口气。

  山姆去上辅导课,辛玉衡不在家,想了想,她决定去街口买杯饮料散散心。

  来到一楼大厅,看着富丽堂皇的大理石柜台,和后面的警卫与接待员,她突然心中一动。

  慢慢捱到柜台旁边,两个衣着华贵的妇人从接待员手中接过邮件,说了几句话一起转向电梯。

  她左右看看,确定暂时没有人会过来打扰,假装若无其事地越捱越近,最后走到柜台正前方,对一名穿着全黑制服的帅气接待员微笑。

  「嗨。」她友善地打招呼。

  「女士,您好。」训练有素的接待员有礼地回应。

  「咳,」她清了清喉咙。「我叫香娜,是二十七楼辛先生的客人。」

  「是,女士,我认得您。」接待员彬彬有礼。

  「真的?」她讶然看他一眼。「总之,我只是想请问一下,这栋楼有没有哪户人家正好缺少钟点清洁工?」

  「……女士?」接待员微微一顿。

  她赶快说:「我知道你们这里住了许多重要人士,不随便让钟点工进去的,不过我以前在这里工作过,应该可以通过你们的安全检查。」

  「您是想……找打工机会?」接待员必须再确定一下她的意图。

  「答对了。」她漾出一个极度灿烂的微笑。

  接待员仿佛大梦初醒,然后古里古怪的盯着她。

  「请您稍后,我问问看我的主管。」

  「谢谢你。」香娜感激地道。

  辛先生的贵客竟然找他要打工机会,接待员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拿起话筒,拨了一个内线,转过身低低讲了几句话。不到一分钟,话筒挂回去,香娜期待的看着他,接待员又恢复了冷静有礼的那一面。

  「小姐,我的主管请您到三十楼,那里有您在找的机会。」

  「噢,真的吗?」有机会,真是太好了。香娜开心地走向电梯。

  「最左边那座电梯。」接待员提醒。

  「好。」

  这楼大楼的楼层越高,用户越少,自辛玉衡住的二十七层起已经是一户一层,三十楼是顶楼,更只有一座电梯直达。

  能住得起三十楼的人,屋主身价一定不凡,她只能期待对方不是个小气鬼,小费也给得大方。

  低头看一下自己的打扮,幸好刚才只是想去买饮料,所以穿的是舒适的牛仔裤与淡粉色的针织衫,要打扫也很方便。

  叮一声,电梯到达顶楼,她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外面的是一条华美的走廊,墙面上是乳白色珍珠漆,下半是及腰高的樱桃木壁板,整个空间安静无声,唯一一扇红木大门位于走廊底端。

  她往前走了两步,门自动打开。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辛玉衡站在落地窗前等着她。

  「啊。」她点点头。

  映满日光的落地窗将他圈成一道修长的剪影,她刺眼地眨了眨,避开强烈的日光。辛玉衡从玻璃窗前,悠然向她走来。

  「这一层也是你的。」她道。

  这个空间其实比较像一座道场,他们所在之处完全空旷,大约占领楼面积的三分之一,地上铺有软质地垫。

  左手边的墙面有两扇门。一扇门没关,里面可以看见一些计算机设备和书桌家具;另一扇门关着,她猜想大概是厨房卫浴之类的机能空间。

  辛玉衡慢慢地走到她身前停住。

  他穿着一件黑底细灰条纹的高级衬衫,黑色手工长裤,一身玄黑只令他更英挺逼人。除了四周没有此起彼落的电话声,和穿梭来去的上班族之外,他看起来就像站在公司里的高级主管。

  「这里是你的办公室。」她霎时明白。

  「之一。」

  所以,很多时候他出门上班,可能只是上到三十楼来而已。

  「当然这栋大楼的物业管理公司也是你的了。」她知道刚才接待员打给谁了。

  「你不会以为我会让一群陌生人处理我的邮件吧?」他的手插在口袋里,侧头看她。「门房告诉我,你在找打工?」

  「我总得赚钱付学费。」香娜走到那间办公室前,探头看一下。「我以前在这栋大楼工作过。」

  「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第8章(2)

  她回过身,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紧粘在她的身后。这男人走路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一个认知突然降临到她的脑海。

  「你认得我……」她的口气慢慢的,像边说话边思索。「从工厂里见面的第一眼,你就认出我。」

  这男人既然多疑到不容许陌生人处理他的邮件,必须拥有他居住大楼的物业公司,他就更不可能让一个临时的代办人员去打扫他的住处。

  他知道她!

  他一开始就调查过她。

  辛玉衡微微一笑。

  「香娜。弗兰切斯卡,父亲乔欧。弗兰切斯卡是意大利移民,十七岁来到美国,二十七岁那年娶了一名日本女性小泉惠子。来年生下一名女儿,香娜。女儿两岁时,小泉惠子过世,六年后乔欧再娶一名巴西女子,薇娜。贝罗,来年生下儿子山缪。

  儿子七岁的时候,夫妻俩车祸过世,女儿香娜负起抚养幼弟的责任。这段期间在十一个不同的公司打工或兼差过,我有一份详细的公司列表。香娜目前是纽约大学三年级的学生,blah  blah,大概是这样。」

  她的思绪不断地转。

  他既然认出她,要求躲藏在她家里就不会是一个巧合,必然是因为他很放心他们姐弟俩对他不会构成威胁,同时可以成为他利用的对象。

  该死!

  虽然香娜不晓得整件事是如何运作的,谁想杀谁,谁又要躲谁,但是如果一切水落石出时,连山姆会去看守他只怕都不是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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