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欧,单名一个‘玺’字。”桃花眼自我介绍着:“职业是律师,你老公的朋友。”
“欧先生,我想你弄错了,”星辰决心一定要将这个误会解释清楚:“他不是我老公,如果他……有太太,也不可能是我……”
“为什么?”欧玺见鬼似的瞪着她,“这位小姐,请问你的中文名字是不是叫古星辰?”
星辰点点头。
“那不就得了!古星辰小姐,你嫁给手术室里的那个男人都两年了。你不知道吗?”
欧玺惊讶地看着她,见眼前的女人也是一脸的茫茫然,活像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自己,他愣了一愣,猛地大笑起来,“不会吧!你真不知道?我的天啊,你老公还真有一套!”
“你们两年前在义大利注册结婚,婚前协议什么的,还是我经手的呢,虽然没有隆重的教堂婚礼,可是在民政部门有登记记录啊,天啊,古小姐,难怪Fran总是对你不放心,难怪……”欧玺停顿一下,才拚命咽下那句,难怪你会被卖到“猫眼”没说出口。
看着因太过震惊,而呆若木鸡的女人,欧律师继续爆料:“你肯定不知道你是个小富婆吧?说起来你老公很大方的哦,别的夫妻签婚前协议,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在婚前的财产,你老公简直是极品,把差不多大半的身家都给了你,活像是在立遗嘱……啊,呸呸,太不吉利了。”他倏地打住,并懊恼地吐了两口唾沫,口中念了好几声“百无禁忌,诸邪回避”才安心。
然后他摸着下巴,用自己引以为傲的好记性发挥作用,“唔,让我想想……如果我没记错,目前为止,在加拿大、美国和台湾各有一处房产在你的名下,‘古氏’集团有百分之十的股票也是你的,另外在‘狮远’银行,渥太华分行还有……”
一股五味杂陈的情绪,从胸中溢了出来,难以言喻,星辰听着桃花眼帅哥絮絮叨叨的同时,前所未有的疲倦威席卷了她。
她想她的头大概真的撞得不轻,因为连幻听,都出现……
两年前的暑假,他们曾去义大利渡过了一次长长的旅行。
在被称为最绚烂多彩的中世纪小镇的托斯卡尼,她站在艳阳下,手搭成凉棚状,眺望着藏身于枯黄与苍绿相间的小小的城中,有黄的墙、绿的百页窗、焦红的砖屋顶和瓜白、鸭绿和烟红色大理石的教堂,那些浓郁灿烂的颜色,在蓝天的映照下异彩纷呈。
在圣吉米尼亚诺,那座藏有众多壁画和珍奇艺术品,被数座高塔及石楼所包围,也被杉林与葡萄园围绕着,被称为最优雅的中世纪小镇里,他带她走过弯弯曲曲的街道,爬上一级级台阶,欣赏美不胜收的乡间景色。
湛蓝的天空下,高矮错落的白色小屋,墨绿色丝柏树,漫山遍野的野花……她闭上眼睛,感曼微醺的风,心中充满了宁静和柔和。
佛罗伦斯的圣洛伦佐教堂,有着呈对称几何形的正门,粗陋的石头,犹如时间的脚印般爬满墙面,她很喜欢那些黑白条纹的立柱,有着浓郁的中东风情。
这座位于山腰上,修建于公元三九三年的古老教堂,被认为是文艺复兴时期建筑中,构造最和谐的典范,它是统治佛罗伦斯近三个世纪的某个家族的一座小礼拜堂,也是家族陵墓的所在地,听说这个家族共出了三个罗马教皇和两位法国皇后。
随着参观的人潮,他们绕过教堂后面的美第奇礼拜堂进入新圣器室,那里有米开朗基罗生平最伟大的作品,为这个家族陵墓制作的群雕。
她站在那对着名的男女人体雕像“昼”与“夜”前,静静地看着。
女子曲着身子,安宁地享受梦幻的慰藉,在她身上烙印着白日的磨难与黑夜的解脱;另一则蜷缩而扭转身躯的男子,则隆起肩臂,目光注视人间,充满了力量,却又无法施展的不甘与苦闷。
她专注地看着,久久不愿移步。
三三两两的游客,络绎不绝地从她身边走过时,都会不约而同地望向她,移不开眼睛。
她不知道,很长时间,男人都始终记得那一幕。
一个东方女孩儿一袭白色的连衣裙,黑色的长发垂在纤细腰间,沉静地站在雕像前,纯净如天使,她微微仰首,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亮亮地,望着大师的经典之作,雪白的小脸上的是专注而又虔诚的神情。
他走向她,搂住她的腰,问:“知道那首诗吗?”
她转过脸望着他,娇颜上的美眸中流转出如梦幻一般的神采。
“睡眠是甜蜜的,成为顽石更是幸福。”他轻启薄唇,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
她浅浅地微笑,轻轻地接着念道:“只要世上还有罪恶与耻辱的时候,不见不闻,无知无觉,才是我最大的快乐……”
“因此,不要惊醒我,讲话轻些吧!”他低笑着抵着她光洁粉额,催促道:“所以,该走了。”
他们牵着手,如热恋中的情侣般,慢慢地欣赏着教堂内部高大的哥德式拱顶、顶部的浮雕、大拱形的穹顶、繁复的尖塔及彩绘。
位于南墙的第二个小教堂,里有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家罗索,菲奥伦蒂诺的绘画“圣母玛利亚的婚礼”。
画面上的色彩鲜艳和谐,充满了乐感,似乎使人身临其境,耳畔响起了悠扬的乐曲,圣洁的婚礼正在举行中。
圣洛伦佐教堂,许久以前就不会用来举行婚礼了。
她站在祭台前等他,远远地看着他从教堂一侧的小门里走出来,旁边是一位穿着黑色牧师袍,脖子上挂着十字架的老牧师。
牧师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可是举止优雅得体,像绿宝石一样闪亮的眼睛里,透着无穷的睿智和慈爱,他站在他们前方的台阶上,微笑的看着他们,用义大利语说着什么。
老牧师的语调有起伏跌宕之感,她听不懂义大利语,义大利人是很少会英语的,这一路全靠身边这个精通义大利语的男人当导游。
她困惑望向与自己并排而站的男人,发现他的神情十分认真,英俊的脸上有着难以形容的庄重。
难道老牧师是在向他们介绍教堂?或者是别的什么?
她胡乱想着,听天言一般地聆听着悠扬动听的语调,忽然听到身边的男人像是回答老牧师的问话般,开口说了一句义大利文。
老牧师慈爱的眼睛转而望向她,向是在期待着什么,她瞠目结舌,求救似地望向男人。
他偏首,凝睇着她,“Tiamocosiotisposo,来,跟我念一遍。”
“Tiamocos………otisposo。”她鹦鹉学舌地跟着他重复了那个发音。
老牧师走向他们,分别亲吻了他们的头顶。
她心中越发疑惑,这……这也太像某种仪式了!
从教堂出来,天色已晚,他似乎心情不错,带她回到下榻的酒店,休憩了一小会,使准备到酒店的餐厅吃晚餐。
巨型的水晶吊灯投射出万千星辉,粉玫瑰浮在水晶碗里,当优雅的钢琴曲响起时,他递给她一个小巧的首饰盒。
里面有一枚戒指,精雕细刻的星型的蓝宝石在钻石间镶嵌,典雅美藏,熠熠生辉,犹如天边闪耀的繁星……
戒指?
是的,戒指,每个女人都梦想着拥有一枚的戒指!
星辰从梦中惊醒,天空已微微泛白,淡薄的晨曦从浅色窗帘映入,隐约还透露出一线霞光。
她坐起身,过了一会,才想起自己睡在医院的病床上。
昨天晚上,等傅珩从手术室出来,就被医护人员直接推进了医院的VIP病房,因为麻药的关系,他沉沉地睡着。
星辰被那位叫“欧玺”的桃花眼律师,押着去做了脑CT,以确保她的脑子没有被撞坏。
所幸并无大碍,只需要住院观察两天,医生强调她整个人过于疲惫,需要好好休息。
第8章(2)
医院的VIP病房,足可以和五星级酒店高级套房媲美,房间不仅宽敞明亮,还装修豪华,电视、电话、沙发、冰箱、浴室等设施一应俱全,旁边还有一个小套间。
星辰被欧玺安排到那个舒适的小套间住下,理由是方便他就近照顾两个病患。
她迷惘地躺在舒适被子里,明明眼睛已经困得睁不开了,可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欧律师的话让她脑袋糊成了一片。
她结婚了!
已经两年了!
在义大利注册!
她签了她从未看过的婚前协议书。
她不是第三者,她是他的妻子,她还成了有钱人,名下有一大堆财产……
天啊!多么荒诞无稽的故事,她嫁人了,却被丈夫蒙在鼓里!
星辰开始拚命地回忆着两年前在义大利旅行时的点点滴滴,半梦半醒,似睡非睡地陷入梦境。
她似乎又回到了佛罗伦斯的圣洛伦佐教堂里,有着绿宝石眼睛的老牧师,那个不像仪式的仪式,那些她听不懂的义大利语,还有他教她的那句回答……
顷刻之间,如醍醐灌顶。
他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蓄意已久?还有那份婚前协议书,她又是怎么签下的呢?
她依稀记得那晚她到后来喝醉了,不停地笑,还吐了他一身,第二天醒来头疼得厉害,前晚做过什么毫无印象。
现在想起来,就连他放任她醉酒都似乎也成了蓄意而为。
嗅,星辰捂住脸,发出一声无力的呻/吟,为什么自己会碰上这种荒谬的事情?
还有戒指……她想起在梦里那颗星星一样亮的,被碎钻包围的蓝宝石戒指,又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叹。
如果说,这个令她哭笑不得的婚姻是真实存在的,那无疑从一开始,它就处处充满了隐瞒、欺瞒、疑问和滑稽。
因为那枚戒指,已经被她卖掉了!
他不是浪费的人,可对她从不吝啬,逢年过节,生日前都不会忘记挑选各种礼物送给她。
珠宝、衣服、包包、化妆品,都不是廉价货,在这两年里,被她透过网路卖掉了不少,收入颇丰,其中就包括那枚贵重的戒指,也不知道它现在正待在世界的哪个地方……
可是,一股酸涩冲上喉咙,星辰吸吸鼻头,就算曾经有过戒指,那又怎么样呢?
依然没有婚纱,没有求婚,更没有爱语。
她甚至还恨着他,凭什么就稀里糊涂的嫁给了他?
她牢牢地记得,当古丽莎质问他为什么偏偏喜欢她时,他笑着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喜不喜欢她?”他并不喜欢她。
如果喜欢,他就不会那样对她;如果喜欢,又怎会使尽手段,搞出这样令人哭笑不得的戏码出来?
或许……或许他只是良心发现,觉得自己过去做错了,心怀歉疚地想要补偿她,给她一个名分而已。
侧过身,星辰将脸埋进了枕头里,这个想法令她如鳗在喉,刹那间百般滋味,悲伤缠身。
“咚咚。”有人在门外敲了两记,还喊了一声:“Good morning。”
“请进。”星辰赶紧从床上坐起来。
门开了,长着桃花眼的帅哥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足以媲美化着烟熏妆的“猫熊”,精神萎靡不振地出现在门口。
“早安,弟妹……”他无精打采地对星辰道早安。
“早安。”星辰好奇地瞅着他,“你还好吗?欧律师。”
“不好。”欧玺呵欠连天地抱怨:“你能不能去看看你老公?他从凌晨三点麻药退掉睁开眼睛后,就开始企图逃离病床,哪怕他的神智并不是很清醒。”
星辰的小嘴惊讶地张成了一个O型,“为什么?”
“他一醒来就问你怎么样了,我据实相告,对他说你没事,只是需要留院观察,而且就睡在隔壁,他居然不相信我,非要亲眼过来看看。”
欧玺无可奈何地摊开两手,愁眉苦脸地说:“我深知扰人好梦是极不道德的行为,而且深有体会,因为你老公一直在打扰我的好梦,我实在忍无可忍,请护士给了他一针镇静剂,好不容易才让他消停了。我熬到现在,估计你快醒了,才特地过来通知你去守着你老公吧,我受不了啦,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去睡觉,天啊,为什么骚扰我的不是美丽的女人,而是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大男人呢?”
他的聒噪实在与他俊美的外表不符,犹如唠唠唠叨叨的老妈子,星辰被他的措辞和表情逗笑了,心里却对他充满了感激之情,不由自主地绽出笑容,真诚地对他致谢:“谢谢你,欧律师。”
欧玺做了个无所谓的手势,“别那么见外了,叫我Sun好了。”
“嗯。”她从善如流,“Sun,真的非常感谢你。”
“还这么客气啊,都说了别那么见外了。”
“猫熊”帅哥带着揶揄的笑,离开之前还冲她眨了眨眼睛,“快点过去吧,他真的很担心你。”
“好的。”星辰小脸一红,点点头。
帅哥刚准备找地方补眠去,又被叫住……
“Sun。”
他转身,“嗯?”
“你会义大利文吗?”
欧玺耸耸肩,“会啊,虽然没你老公精通,但还不错,还用过它泡过义大利妞的哦!”
“那……”星辰发窘地问:“Tiamocos………oiotisposo是什么意思?”
“啊!原来是这个呀,千万不要随随便便就说出来的哦,”他惊呼,桃花眼一弯,捧着心脏做“西子状”,“人家没一点心理准备啊!”
星辰睁大眼看着眼前没正经的男子。
“你是不是记起来你的阿娜达曾经给你说过?嘿嘿。”欧玺带着坏笑,“那可是‘我爱你,我愿意嫁给你’,或者是‘我爱你,我愿意娶你’的意思哦!”
简单迅速的洗漱完毕,星辰对着镜子,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再深深地吸了口气,才伸手轻轻地拉开虚掩的房门走了出去。
一抬头,跃入眼帘的一幕就让星辰吓了一跳。
屋子中央那张大得不像话的病床上,穿着病服的男人似乎刚醒过来,正努力地用手肘撑着床沿坐起。
“你别乱动……”她像个鲁莽的小火车头一样,急忙忙地冲过来,扶住他的胳膊,制止住他的动作,“快躺下来,当心碰到伤口……”
傅珩喘着气,额角都是冷汗,稍一使力都会令他一阵头重脚轻。
他闭了闭眼,过了半晌方抬头,深深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
她和他一样,都穿着一身医院里的病服,衣服有些大,松松垮垮地,越发显得她身材纤细修长,腰身不盈一握。
一头乌黑的发蓬松而细碎,短短的像个小男生,衬映得雪白小脸上五官精致,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简单纯净。
他还记得她幼时的模样。
小小的脸蛋饱满又水嫩,圆圆纯真的黑眼睛乌溜溜,璀璨得像世上最漂亮的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