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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行天下(下) page 11 作者:浅草茉莉

  众人见刘琼似是疯了,说话颠三倒四的,怜悯地摇着头。

  闻鹤向王伟道:“王公公,陛下说让她现在就走,你还是赶快将人送走吧。”

  “好的。”王伟见曾子昂怒形于色,怕刘琼没淹死在荷池里却让曾子昂给处死了,立即让左右的小太监将她架住,拖着她离开。

  “放开我,放开我,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死的究竟是谁?而我又是谁?”她激动大喊。

  自己明明在这,可她的尸体怎么会在陛下的怀中?她想问清楚,却又问不清楚,在没搞清楚这一切前,她不能走啊!

  但由不得她,她被塞进轿子,哭喊无效,直接被送出宫门。

  莫亮珍于立后大典前遭堂妹谋害身亡,朝中一片称庆,庆幸妖女死去,不再媚惑帝王,祸乱皇朝,就连民间也当成喜事在谈,毕竟皇嗣为重,一国无太子何以基业永存,因此莫亮珍一死,简直普天同庆。

  莫亮珍像失了魂似的坐在茶馆内,听着四周人津津乐道地谈论着她的死。被迫出宫后,她照了镜子,赫然发现自已变成刘琼,而真正的刘琼想来已死,她是附身在刘琼身上,心惊之余,猛然想起出事前遇见的那个瞎眼老妪一妹有双命,前命潇洒,后命至贵,死而后活,先苦后甘。

  想来她与刘琼对调了身躯,前命莫亮珍,后命刘琼,这不应验了“双命”以及“死而后活”之语,那老人家说的不是糊涂话,事情真的发生了!

  她不敢置信又匪夷所思,那老人到底是谁?为何能预言她的命运?

  但不管如何,这已成事实,陛下以为她死了,悲恸异常,她得告诉他自己还活着,她不能去南察,得想办法再进宫去见那男人,因此使她计支开要送她去南察的侍卫,独自逃脱,然而那男人已下令,命“刘琼”不得再返宫。

  回不去就见不到他,她心急如焚,又得知祖父因她身亡之事,病不起,偏偏如今她连国相府也进不去,不能探望,不知该如何是好。

  蓦地,一名男子慌慌张张地跑进茶馆,进来后焦急地四处张望,似乎是在寻人。

  她起身朝那人走去,可他对她视若无睹,从她旁边经过,继续找人。

  她唤道:“志清!”

  苏志清听见有人唤他,立即回头,一看虽是个难得的美人,可并非是他急于找的人,眉头一皱,“在下有急事在身,姑娘有何指教?”有话快说,他可没空应付。

  莫亮珍叹道:“你要找人不是吗?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他瞪着她,将捏在手中的信拿出来,“这封信是你写的?”

  “是,是我写的。”她瞧着信点头。

  他顿时怒火中烧,“你耍我!你让我以为她没死,骗我出来这是想做什么?”他收到信,看那字迹与口气分明是莫亮珍所写,信中约他相见,他以为她没死,欢天喜地地过来赴约,哪知竟然被耍了!

  因为太失望,他极其愤怒。

  看见好友,她眼睛酸涩,轻声道:“志清,是我,莫亮珍,我确实没死。”

  苏志清气得将信撕烂,骂道:“一派胡言什么,都昭告天下说宝妃已亡,我兄弟死了!”是自己蠢,才会接到一封自称是莫亮珍的人写的信就傻傻地赶来。

  她盯着地上的碎纸,哑声道:“那个莫亮珍确实已死,我是附身在刘琼身上的莫亮珍。”

  “附身?疯言疯语,可笑!”他先是震愕,接着当她是疯子,转身就走。

  她追了上去,“志清,真的是我,我晓得这令人难以置信,可真的是我!听说祖父病了,我得去看他,我还必须回宫,告诉陛下我没死,但我找不到人帮我,我只能找你,别连你也不理我!”

  “疯子,我警告你别跟着我,我没闲功夫理疯子!”他甩开她继续走。

  第十六章  幸运重生不幸遭缉(2)

  她在他身后大声说:“苏志清,你说过娶我后我归你管,咱们夫唱妇随,你不成材,我也不好惹,咱们凑对当燕都的恶男霸女,这话你可还记得?”

  苏志清倏然停下了脚步,虽然未到寒冬腊月,可他脚底至头顶皆冰凉至极。他回身,诧异地道:“你、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谁告诉你的?”

  “这些话不是谁告诉我的,是你告诉我的,你亲口告诉我的。”

  他瞪大眼珠,背脊冷气直冒,甚至还打了一个寒战,“这话我只对莫亮珍一个人说……所以你真的是她?”

  她用力点头,“志清,帮帮我,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眼泪无助地滑下她的面颊。

  他一窒,不知该说什么,“若真是你……若真是你……”

  莫亮珍上前抱住他,抑制不住地哭泣,哭着告诉他,“志清,我没死!”

  他身子一震,好一会才像是回神,张臂用力抱紧她,不禁也鼻酸了,哽咽道:“若真是你……你知道我得知那消息后有多后悔吗?当初如果认真地与你说,让你嫁给我,你没进宫,就牵扯不上曾子言的谋逆,那柳时元被斩就与你无关,莫芷萱也不会失心疯害死你……我每一日都在后悔当日没强留你……亮珍,如果你是她,你当晓得我多悔恨……”

  他终于相信她的话了,她在他怀里哭得更伤心,“志清,你这傻蛋!”

  她没死且回来,他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但她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他问:“告诉我你究竟发生什么事,怎么会变成另一个人?”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知,只晓得当日我与刘琼皆穿红衣,荷花池边黑暗,莫芷萱分不清我与刘琼,索性将我们两人都推入水中,刘琼本有机会自己上岸活命,可她为了救我,和我一起被水草缠上,我本以为两人都要死,待我醒来,灵魂已附在刘琼身上了。”

  听完她的话,苏志清震惊不已,“这世上神奇的事不少,想不到你也创造了一件。”

  “你这是挖苦我吗?”

  他摇头,认真地说,“不,我是真的很高兴能再见到你,不管你相貌变得如何,你还是我兄弟!”

  她揉了揉眼睛,又想哭了,忍着泪道:“谢谢你,我就知道你会相信我。现在我必须先回国相府一趟,你能帮我吗?”

  之前她想回去见祖父,可她一张陌生脸孔,堂堂国相府岂容陌生人闯入,门房不让进,她又不能以刘琼的身分要求进去,因为此刻的刘琼应该在前往南寮的路上。现下若有苏志清带着,她应该就能回去了,自己未进宫前,苏志清是国相府的常客,那门房认得他,他若说要探望祖父,门房不会拦。

  “我听说国相病了,你担心他的病况是吧?好,我带你回去一趟。”他立即点头,两人毫不耽搁,立即前往国相府。

  然而,到相府后,门房居然连苏志清也挡,说是国相闭门谢客,谁也不见,莫亮珍更加忧心,想必祖父的病比想像中要严重很多,这才完全无法接见客人。

  “你别急,国相以为你死了才会重病不起,一但得知你活着,病就会好,咱们再想想其他办法,看如何才能见到他……对了,咱们可找闻大人或马大人,这两人都是陛下的亲信,只要他们相信你的身分,就能带你入宫见那人,国相也就能得知你未死的消息了。”

  她摇头,“我不能去见他们,他们晓得陛下不愿意再见刘琼,一见到我,肯定二话不说就将我送去南寮,不可能带我进宫的。”

  “那还不简单,你先不露面,由我出面去找这两人,告诉他们你的事,他们若信了,自然不会送你去南察。”

  “万一他们不信你的话呢?”

  “这……也对,他们不信的可能性很大,毕竟事情这么匪夷所思,很难让人相信,不过咱们还是得试不是吗?因为放眼整个燕都,除了我以及你祖父外,大概也就这两人对你的死没有额手称庆,找到他们,你还有点希望能见到陛下。”

  这话倒是没错,她点点头,想她莫亮珍这辈子真不知是造什么孽,名声坏到一个极致,虽说大多是自己一手造成,但许多事真的是被过度渲染,像是她生性淫荡、放浪形骸、男女通吃等等的流言蜚语,她不过是生活随心所欲些,就被当成道德沦丧之人。

  最冤枉的莫过于被指责勾引皇帝,那分明是陛下勾引她,她却被说成是厚颜无耻地想图谋后位,再加上陛下身边又出了一个温婉和顺、谨守本分的刘琼彻底将她比下去,末了她不能生育之事曝光,再度将她个人的声誉摧残得一滴不剩,简直成大燕公敌,她这乱七八糟的人生想洗白,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挽回。

  莫亮珍满怀歉意地说:“志清,那就拜托你跑一趟了。”所幸她有苏志清这个朋友,否则她真要一筹莫展,孤立无援了。

  “放心,跑腿的事又不是太难,难的是能不能说动他们相信。我虽不希望你再回宫去冒险,可你执意如此,我只能由着你,况且国相还病着,你得尽快让他知晓你还活着才行。”“志清,我欠你太多,这辈子是还不了的。”

  她感激又感慨。

  “兄弟间别说这么多废话!”他说得潇洒,可眼底泄露了他的落寞。

  她看得出来,却不能说什么,因为她的心只在曾子昂身上,唯一能给他的就是自己的友谊。

  苏志清何尝不知,这才不去强求,转身去了闻府与马府,半天之后才回来。

  莫亮珍见他神情凝重,令原本满心期待能有好消息的她,心也跟着沉了沉,忍着失望问:“他们不信是吧?”

  他摇首叹气,“我根本没见到他们。”

  “他们不见你?”

  “他们不是不见,而是两人自你‘死去’后就一直待在宫中伴驾,未曾回过自己府上。”

  “陛下出了什么事,为何需要他们两个守着?”她讶然又担忧。

  “据闻你死后,陛下迟迟不肯将你下葬,悲痛欲绝,荒废朝政,几近崩溃,两位是陛下唯一肯见的大臣,其他人求见全吃了闭门羹,就是陛下最疼爱的五公主,他也一律不见,因此闻大人与马大人只得日夜伴驾以免出事。”

  他将听到的消息告诉她。

  “以免出事”四个字令莫亮珍恐惶不已,眼眶泛红。陛下会因为自己而想不开吗?他到底有多伤心,才不肯将她的尸首下葬?

  她好生想念那男人,万一永远没有机会再见到他该怎么办?

  “对了,还有一件事,莫芷萱日前已被五马分尸,不过陛下因而迁怒于整个莫氏家族,除了你祖父以外,已免去所有莫家人的官职,尤其是莫芷萱的父母兄弟,包括莫验生等人,全已下狱待斩。”

  “连堂哥也得死?”她愕然。

  “是啊,听说他是去阻止莫芷萱杀你的,但去迟了,仍被陛下怪罪,连他也要杀……唉,你若再见不到陛下,莫验生一家就真的全得死了。”

  莫亮珍心下一片冰凉。那男人处事明智,从不做株连无辜之事,才有圣明之名,可这回为了她,却是毫无理智,只想莫芷萱一家为她陪葬。

  她愁上心头,却无计可施。

  “你说刘琼失踪了?”曾子昂霍然拍桌而起。

  王伟不安望着他,轻轻点头。陛下因宝妃之死,多日来形容枯槁,此刻的眼神却充满杀意,教人见了心惊。他呈报道:“玉妃娘娘出宫当夜即消失,经人查探,前往南寮路上并未发现踪迹。”

  “哼,朕让她去南察是安置她,让她享福,她若不是心虚,何必逃走!”

  殿内除了王伟还有马松和闻鹤。马松讶然问:“陛下是怀疑玉妃娘娘也参与杀害宝妃娘娘之事?”

  曾子昂满面阴森,猜忌着,“当日除了躲在一旁伺机而动的莫芷萱外,就只有她和珍儿在一起,朕合理怀疑她也想杀珍儿,珍儿才会因此而亡。”

  闻鹤就事论事,“陛下,当日两位娘娘都落水了,是张起灰先救了玉妃娘娘,才让宝妃娘娘来不及活命,您不该怀疑玉妃娘娘也谋害了宝妃娘娘。”

  “住口,她这分明是畏罪潜逃,任何可能谋害珍儿之人,朕都不会放过。马松,传朕谕令,通缉刘琼,抓到人便就地正法,给朕杀了!”他目光带血,足以噬人。

  “臣……遵旨。”马松见了胆寒,不敢再劝,只能照办。

  闻鹤与王伟忧心满怀,宝妃死了,陛下疯狂的行径一日胜过一日,今日朝上有人再提接回玉妃立为皇后之议,陛下暴怒,将那提议之人下狱,回头便让人去查玉妃的行迹,知玉妃失踪,随即连玉妃也要杀,再这样下去,陛下就要成为暴君了,可他们几个根本拦不住也劝不住,只能见他自毁圣名。

  “陛下,宝妃的尸首也该——”王伟小心翼翼地提起。

  “谁要再提下葬之事,朕杀了他!”王伟才刚开了个头,曾子昂马上怒视。

  王伟心惊,噤若寒蝉。

  闻鹤身为言官,当即不怕死的撩摆跪下,“陛下,往者已逝,当入土为安,人来世上奔波一遭,死了必要埋在土里,灵魂才能安宁,陛下难道要让宝妃娘娘无所依归吗?”

  他嗔目切齿,“闻鹤,你也要忤逆朕吗?”

  “臣不敢违逆陛下,臣只是想着,您若爱宝妃娘娘,就该让她有安身之所,不该让她尸身惶惶无依。”

  “谁说她无依,她在朕的皇宫,朕的身边,怎么会无法安身?”

  王伟咬牙,也跪下道:“陛下,而今盛夏,天气极热,娘娘爱美,那尸身受热气笼罩,恐怕……您忍心让娘娘死后还受这毁身之苦吗?”

  “陛下,臣是粗人,可也知人死不能曝尸……”马松哭跪下来。

  曾子昂神情痛苦,“你们说的朕怎么会不知……朕只是……只是难舍……”

  “陛下,您受万民所托,该保重龙体,不应再颓然下去啊!”闻鹤死谏。

  他怒目而视,“你!”

  “陛下,人死不能复生,您睿智非常人,如何不明白?”

  “闻鹤,你该死!”

  闻鹤毫无畏惧地续说:“若赐死臣能让陛下振作,臣情愿一死。”。

  “臣也死不足惜。”马松跟着叩首。

  王伟也道:“奴才也愿死!”

  曾子昂愤怒地注视着不怕死的三人,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悲戚地同意道:“朕……明白了,七日后将珍儿下葬皇陵。”

  第十七章  皇陵中再度相见(1)

  “陛下要杀我——不,杀刘琼?!”莫亮珍愕然。

  “缉拿刘琼的皇榜都贴出来了,说玉妃违逆圣旨,未前去南寮建圣庙,着令地方官府缉拿,凡抓到后就地处斩。”苏志清将皇榜内容告诉她。

  她脸色发青,“陛下连刘琼都不放过吗……”

  “玉妃是你,你是玉妃,皇榜一下,各地的人都可以杀你,陛下若要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可要悔恨终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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