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直等到五点半,他公司的员工都陆续下班了,却不见熊光青的人影。
按捺不住的巩臻,索性直接过去找人。
「巩小姐,你找熊大啊?他中午接到一通电话之后,便急忙出门去了,到现在都还没进公司喔。」在门口碰见苏巧文,苏巧文告诉了她熊光青的行踪。
「他去哪里?」平常只要他在公司,总会过来约她一起吃午饭、一起下班的,今天他好反常。「你知道是什么事吗?」就算她人不在工作室里,也可以打手机跟她说啊,怎会一声不响就不见了?
「私事吧。」苏巧文耸耸肩,一副完全不知的表情。「我要下班了,Bye。」挥挥手,她走人了。
巩臻一脸闷的回到工作室,从口袋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他。
结果,他把手机关了。
不跟她联系又不开机,存心不让她联络上吗?
算了!也许他有要事也不一定。
巩臻不想计较太多,收拾好工作室便下班去。
她回到自己的住处,手机一直开著,等著熊光青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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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光青在开公司之前,在国外留学过很多年,那时候的他曾经跟一个女孩交往过。
那个女孩子名叫周雨薇,是香港人,家里还满有钱的,虽然从小在优渥的环境中长大,但一点骄气都没有,是个很好的女孩。
熊光青在二十三岁那年跟她认识。她很漂亮,有很多人追求,但她却爱著熊光青,而熊光青也曾经为她疯狂过。
在那段交往的日子里,他会写情书给她,会骑机车载著她去夜游,学校放假时,他们会选一个宁静而美丽的地点露营,他们独处时,会很亲密,像夫妻一样的亲密,甚至一起讨论著两人未来的家。
他原以为这段感情可以一直持续下去,他爱她,而她也深爱著他……
可是,有一天,她突然说她必须和他分手,分手的原因是她爸爸欠下一大笔债,她必须嫁给债主,偿还这笔债。
在现在这个时代还有这种荒谬的事,熊光青无法接受,坚决不肯分手。
但她一再哭著求他答应她,不然她无法放心的休学离开,安心的返回香港,解决家里的债务问题。
那一个月,是熊光青人生最低潮的时候,他不忍放手却又无力替她解决好几百万港币的债务。
他舍不得放开她,但却见她天天愁眉不展,为家里的事情担心到食不下咽,最后竟然虚弱到在他怀里昏倒。
那一天,他觉悟了——他应该让她离去,因为她爱家人胜过爱他。
所以,他放她走。
这几年来,他们不曾联系,但从一些香港八卦杂志上看到报导,得知她嫁给了一位年纪大她十五岁的商业大亨当二老婆,虽然是做小的,但日子过得极为富裕。
原本,他以为自己和周雨薇一辈子不会再有交集,但却在接到一通她打来的电话后,打乱了生活步调——
一接到周雨薇的电话,熊光青二话不说便来到饭店跟她碰面,而心情紊乱的他,甚至还将手机关掉,暂时不跟外界任何人联络,包括最亲密的爱人,巩臻。
「光青,好久不见。」饭店的咖啡厅里,周雨薇以一身贵气的香奈儿洋装现身。「不好意思,临时把你约出来,你一定很惊讶吧?」
七年不见,她成熟了,但变得很瘦,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三十岁的她正值风华,照理说生活娇贵的她,睑上不该有什么岁月痕迹,但令人意外的是,她看起来不太好。
「好久不见。」相较於周雨薇显得有些刻意的精心打扮,熊光青则一身随兴的夹克和牛仔裤,粗犷有型,率性不羁。「惊讶是有,不过既然你主动约我见面,也没什么不好,就当是老朋友叙叙旧,没什么。」
他说得自然,其实心中情绪起伏很大。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帅气性格又迷人,打扮也一样率性。」经过岁月的洗练,他更有男人味了。「你现在一定比以前更受女人欢迎吧?」
现在的他,外表迷人,体格诱人,再加上事业有成,一定有很多女人追求。
「还好。」 看见昔日深爱过的女人,他的心情是复杂的,但绝对没掺杂半点往日情怀,因为现在他爱的人是巩臻。「你找我出来,有事吗?」
当年,他很怨她,但却不得不放手。不过经过这些年的心情沉淀,那段情早已经被他淡忘,如今再次提起,其实没什么意义。
「你心里应该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跑来台湾,还把你约出来吧?」这个邀约来得突然,见面更是出乎意料。
在她打去的那通电话中,她听得出来,当时他有多么的震惊。
「的确。」熊光青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感觉不到咖啡的香醇,只感觉到涩味。
「如果你肯说的话,我希望能尽快知道原因。」
放下咖啡,他再度看向她。
「我……」嘴角扬起苦笑,她移开目光,看向窗外许久,才又将目光调回来。
「我曾经深爱过你,离开你的时候好痛苦,但当年决心要和你分手,真的是不得已的决定……」
「我知道。不过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应该不需要再提起。」提起已无任阿意义,也改变不了什么。现在,应该各过各的人生。
「嗯,的确,是没必要再提起那段往事了。」美目垂下,她苦叹一口。「光青,这回我特地来台湾见你一面,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可能活不久了,因为身体出了些状况,所以我想在离开人世之前,再见你一面。」
叹息声之后,她平静的吐露出一个令人震惊的讯息。
熊光青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是什么不好的状况让你……非得特地来跟我见一面不可?」过了好久,他才找回说话的能力。
她的身体状况一向不是很好,体弱多病,甚至曾经在他怀里晕厥过去……那是在他们分手前发生的事。
「是癌症,已经末期了。我希望在死去之前,至少再跟你说说话,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这时候的她不该乱跑,应该在香港的医院里接受治疗。但,她常想,如果她的生命真的只剩下很短暂的几天或几个星期,那么,她希望在死去之前,能够和他见上一面,这样她才能无憾的离开。
「……」熊光青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来。
他瞪著她苍白的脸,瞪著她单薄的身子,瞪著她平静的神情。
过往的记忆回笼,让他情绪险些失控。
那些记忆有美好、有痛苦、有难受……但他都熬过了,原以为从此以后,分手的两人会各自有美好的人生,但老天开了个大玩笑,它让她没有选择爱情的权利,又将剥夺她的生命。
「光青,我会很好,就算在天堂我也会过得很好,所以请你别为我担心什么,今天你愿意来跟我见面,我就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她过瘦的手触碰他的大手,那是一种朋友间的友谊碰触,没有其他感情成分。
「我先生其实很疼我,这几年我过得很好,从没受到什么委屈,而且我的家人现在也都很好……」如果要说这辈子的缺憾,就是她跟他无法有结果的爱情吧!
「你还剩多少日子?」看著她冰冷又骨瘦如柴的手,他心如刀割。
「几个星期吧,也许长一点,也许短一点。」她回答得很豁达。
「你会在台湾待到什么时候?」如果可以,他愿意为她做点什么。
「只待两天,我跟我先生说好了。」明天下午她就得乖乖飞回香港,入院治疗。「光青,你不必挪时间陪我,反正我也没体力去哪里——」
「在你离开台湾之前,我会陪著你。」反握住她冰冷瘦削的小手,他决定,陪她最後一次。「如果你先生同意的话,我希望你今晚能住我那里。我在山上盖了一间房子,那房子你一定会喜欢,我记得你提起过,你想要有一个很大的庭院,我的房子就有一个大庭院,一个我自己一手设计打造的庭园。」
「真的吗?」所有伪装的冷静,在此刻差点要崩溃,眼角泪光闪闪。「我去打电话给我先生,如果他答应的话,我就过去看看。」
她很高兴,在人生即将走到尽头前,还能跟熊光青和平的相聚。
真的此生无憾了。
周雨薇忍著哭泣的冲动,打电话回香港,征得先生的体谅和同意,她离开原先下榻的饭店,住到熊光青位於山上的房子。
这一晚,熊光青将室内电话线拔掉,谢绝干扰,他和周雨薇两人坐在庭园的石椅上看著月亮,细谈著往事点点滴滴。
第六章
一直到隔天早上十点钟,熊光青没给巩臻任何音讯,就连公司这边也无法联络到他。
巩臻急了,昨晚的生气化为极度的担心,她很害怕熊光青出了什么事!
等到十点半,她再也按捺不住的开车直奔山上。
将车子停在大门外,拥有房子备用钥匙的巩臻,是唯一能够自由出入老房子的人。
打开大门,心急如焚的她踩著高跟鞋走在庭园的草地上,大步朝屋子的方向前进。
蓦地,在经过小径接近主屋时,她听见了一阵开心的笑声,那不只是熊光青的笑声,还有女人的笑声。
骤然停下脚步,心中所有的担心化为乌有,她放慢脚步,一股莫名的恐慌从她心底蔓延开来,随著每踏出一步,那笑声就越清晰,她也越加恐慌。
当她走到蓝色拱型大门前的那片空地时,她看见了一身居家装扮、模样轻松自在的熊光青,身边站著一个瘦削漂亮的女子。
那女人一身优雅的米白色运动服,手里捧著一株绿色植物,两人有说有笑的正从大门走出来,熊光青的手还环抱著她的肩膀。
巩臻没想到自己会亲眼看见熊光青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画面,显然昨晚联系不上他的原因,是因为他让其他女人留宿在这里了……
往后退几步,心情难堪又愤怒的巩臻下意识要躲开他们。
她从来不是个遇到事情会退缩躲避的人,但现在她却退缩了。
因为亲眼看见熊光青的背叛,让她难堪到无法在第—时间跟他面对面。
她怕自己会失态的揍人!怕自己的狼狈只会惹来熊光青和那女人的讪笑。
脑海中浮现幼年情景,身为大房的母亲,因为愤怒父亲和二房阿姨甜蜜的同进同出,终究忍不住跑到父亲和阿姨面前谩骂指责,结果却换来父亲的痛骂、阿姨的讪笑,还有下人们私下的嘲讽。
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让她下意识的转身逃跑。
她发过誓,这辈子绝下会像母亲那样!既然已经不被男人所爱,就该放手离开,而不是厚著脸皮纠缠对方,让自己更加难堪。
所以,她逃跑,苍白著脸拚命的往庭园大门口逃跑。
「光青,前面好像有人影……」
「有人吗?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
一心只想逃开的巩臻,听到身后传来那女人的讲话声,然后是熊光青的声音和脚步声。
他追上来了!
巩臻更加拚命的跑著。
然而,熊光青腿长步伐大,很快便看见她了。
「巩臻?你别跑,小心高跟鞋——」他在身后叫著她,要她小心。
然而话才说完,她的脚踝便拐了一下,整个人跌倒。
痛!手肘和小腿部擦伤了,渗出血丝,一阵痛楚从伤口蔓延至全身。
「你有没有摔伤?让我检查看看!」熊光青两、三个大步跑过来,担心的蹲下来扶她,紧张的低头审视她的伤口。
「不用了,我没事。」内心痛苦但却强自冷静,巩臻忍痛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抱歉,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打扰到你了。」
看也不看他,她尽量优雅的从地上爬起来,优雅的拍拍沾了泥尘的裙摆,他也跟著站起来,脸色严肃的看著她。「你会跑掉是在生气对不对?因为看见我跟雨薇在一起,所以——」
「我走了。」巩臻却一点都不想等他把话说完,镇静又冷漠的转身走出大门。
「等等!」他走过来,皱著眉头抓住她的手腕。「你手受伤流著血,我帮你搽药。」
「谢谢你的好心,不过我心领了。」甩开他的箝制,她依旧没看他,挺直腰杆朝自己的车子走过去。
她的手和小腿擦伤的地方很痛,她的脚踝好像有点扭到,每走一步都如针刺般的疼痛,但她冷漠的脸上完全没表现出来,因为这些痛都不足以和心中的痛相比。
「巩臻,你误会我跟雨薇了。」他注意到她走路时脚有点问题,紧张又担心的走过去,企图解释。「巩臻你冷静听我说,我和雨薇只是朋友,我昨晚还有今天和她在一起是有苦衷的,我——」
「熊光青,我现在很冷静,你没看见吗?还有,我一点都不想听你这该死的、愚蠢的苦衷!」
开门,上车,当他的面用力关上车门,巩臻低头将钥匙插进孔里,旋转启动引擎。
从头到尾,她没看他一眼,因为愤怒,因为难堪,因为怕失控,所以她不屑多看他。
他拍打车门,严肃且担心的脸色映照在车窗上。
她急速将车子倒车,熊光青赶紧跳开免得被车子撞倒,然后车子便以一个急速的转弯迅速离开。
在车子驶离熊光青的视线前,他看见了她眼角闪烁的泪光。
一阵慌乱在心底漫开,一股莫名的担忧揪扯著他的心。
他想马上开车追上她,但他不能丢下周雨薇一个人在这里。
顿时间,他陷入两难。
「光青,她是你女朋友对不对?看来她误会我们两个的关系了,你别管我,还是追过去吧,免得她开快车发生危险。」周雨薇将熊光青和巩臻争执的过程全都看在眼里。
她很内疚,没想到自己竟然害他和女友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没关系,她不是个会冲动失控的人。」烦躁的用手抹了抹脸,他转头看著周雨薇,觉得不太好意思,让她看见了他和巩臻的争执。
可嘴上虽然这么说,脚步也往屋子里走,但他的心却悬在巩臻的身上。
他很担心她。
「光青,时间差不多了,你送我回饭店去吧,我还得整理留在饭店的行李,至於到机场的路程,饭店会派专车送我过去,不必再麻烦你了。」周雨薇看在眼底,觉得愧疚。
「时间还早不是吗?」他知道她的班机时间是下午三点。
「光青,我不想怀著遗憾离开,和你再见一面我很开心,但如果我的出现造成你和你女朋友的误会,我会觉得难过……所以我希望你现在送我回饭店,然后尽快去找她把事情解释清楚,好不好?」
这算是她这辈子,对他最后的请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