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零三那位亲戚见我无意再收留他,本是打算离开此地到他处找护院的活儿,但昨日不知在哪里听说,那山上正在招募守卫,他便想去应试,只是听说需要熟人介绍,便求在下为他引荐,可是在下也是刚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因此在下才厚颜想请裴姑娘帮个忙……”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我听说去应试的人都需试打的,只会花拳绣腿是不要的。”她也不疑有他的道。
“零三那位亲戚应付几个大汉也不成问题,这些无须担心,就担心造成拜托裴姑娘你出面,会为裴姑娘带来困扰。”
“困扰自然是不会,我跟他们的统领也是认识的,一会儿我要上那里交些前些日子他们订的草药,让零三的那位亲戚一起跟着吧,届时我同那位统领说说。”
“那有劳裴姑娘了,这也是帮了在下一个忙,日后便可以请零三的亲戚下工后顺道帮在下提土回来。”皇甫霁赶紧起身作揖拜谢。
见裴子瑜毫不犹豫地便答应帮忙引荐,皇甫霁心下暗松了了口气,只要能够让零二进入那里,相信很快便能知道里头卖的是什么膏药。端王爷,这次看本宫怎么端了你!让你永不超生。
“怎么说得这么悲情……”
她这话还未说完,黄氏便眉开眼笑地走进大厅。
“裴夫人。”皇甫霁瞧见来人,起身作揖见礼。
“黄公子,欢迎、欢迎,别客气,坐、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坐?”一见到皇甫霁,黄氏便开心得不得了,一副像是丈母娘在看女婿的模样,那笑得嘴都闿不拢了。
皇甫霁本就是不打算暴露身分,来到这村子后,顺势就着裴子瑜之前的误会,自称姓黄。“在下今日是有一事来请裴姑娘帮忙的。”
“唷,说什么请呢,我们是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邻居间本就该好好照应。黄公子你别客气,你初来乍到的对这里不熟,都可以问我们家瑜儿。”黄氏像是突然打开的水龙头,话匣子一开停不了。
瞧她娘亲一副看女婿的模样,裴子瑜一对好看的秀眉严重抽搐着,心下一阵哀嚎——娘,您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您的野心也别表现得这么明显啊!
黄氏这热络的态度让皇甫霁明显怔了片刻,又瞧见裴子瑜那尴尬僵硬快晕厥、翻着白眼、无声哀嚎的表情。他不禁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顺着黄氏的心意认同的点头,“裴夫人说的是,邻居就该相互照应。”
尽管黄氏只是人家的姨娘,不过这宅子里人人都尊称她一声“夫人”,皇甫霁也就跟着如此称呼。
裴子瑜心下更是悲叹了声:黄公子,您老可以别这么从善如流吗?您难道真不知道我娘亲打的是什么主意啊?!
“就是、就是。”得到皇甫赛的认同,黄氏笑得更是花开灿烂,还不忘提醒一脸意兴阑珊、一直企图与邻居保持距离的裴子瑜。“瑜儿,日后黄公子有什么事情,你可得多帮忙,不能推辞知道吗?”
裴子瑜翻了个白眼,内心腹诽道:娘亲啊,您别笑得这么谄媚啊,您这笑容就像是一只饿了许久的大野狼,终于盼到了只白嫩的小羔羊跑到您眼前,恨不得马上一口咬下,叼回窝里喂它的小狼崽一样。
“瑜儿,你听见了吗?”见女儿迟迟没回应她,黄氏又唤了声。
“听到了娘,日后这黄公子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我会尽量帮忙的,您就别担心了。”娘她的那一门心思她还不清楚吗?可,当着外人的面不能跟自家娘亲叫板,裴子瑜只能答应得很勉强。
“裴夫人、裴姑娘,既然大家都是邻居,你们也别黄公子、黄公子的称呼在下,就直接称呼在下名讳吧。”
“这好、这好,那你以后也直接叫我们家瑜儿闺名好了,这样亲切些。”如此又更亲了点,这是黄氏求之不得的,这方圆十五里内可是找不着像她家邻居这么俊的年轻小伙子,跟瑜儿她爹年轻时一样的俊、一样的风流倜傥。
瑜儿自小就是个没爹疼爱的孩子,没长辈为她张罗亲事,她这个娘不能不替她操烦,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黄公子这么好的人选,她一定得替瑜儿把握住。
“只不过……”她总得先知道这女婿人选的名字吧,黄氏犹豫了下,尴尬问道:“黄公子,你的名字……”
“我叫皇甫霁,外边都称我为霁三,你们也这么叫我吧,当然夫人要是嫌拗口,可以叫我阿霁。”皇甫霁表现出一副模范好青年的模样。
他叫黄辅济,裴子瑜是早就知道的,只是这个霁三……怎么这个称呼好熟悉啊,像是在哪里听过似的。裴子瑜努力在海中搜寻这个名字,可想了半天,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就叫阿霁吧,咱们是邻居,叫阿霁亲切点,你说是吧女儿?”黄氏看向想事情想得出神的女儿,用力地朝她挤眉弄眼,“瑜儿,你说是吧。”
“嗯,是,是。”裴子瑜收回有些飘远的心思,点了点头。
“那以后你可别再叫黄公子了,就叫阿霁为霁哥哥吧,以后也好有个照应,听到没?”
霁……哥哥……裴子瑜瞬间感觉到头顶有只乌鸦飞过,无语的看着母亲。
娘,您真是自来熟啊,怎么身分三级跳啊,她自认跟黄辅济还没有熟到这个程度好不好!叫霁哥哥这不存心恶心人嘛。
“阿霁,那你也别称呼我夫人了,就叫我黄姨吧。”
“是的,黄姨。”留在这里与这里的人套好交情,尤其是跟裴子瑜母女套好交情,更有利于调查到端王叛国养兵造反的证据,他是不会介意这种称呼上的小事。
裴子瑜感觉到墨鱼面线不断自头顶掉下,她母亲为了把她嫁出去可真是不遗余力啊。
在对上皇甫霁那双洞悉人心的眼睛,叫她真的是尴尬得恨不得挖个地洞直接将头埋进去,心下悲哀的又叹了口气。
算了,不管了,丢脸就丢脸,反正她对他没那个心思,她只要一个劲装傻,不要去道破娘亲的企图-大家还是可以维持表面普通朋友的关系。
况且,她现在整个精力是放在如何把草药园的生意拓展得更大这事上,水患过后,药材需求量大增,她实在没有那个闲工夫管娘亲想做什么,反正到时她坚持反对就是了,现时由着娘亲去吧。
将茶盏里最后一口茶喝光起身,“娘,我要到草药园去,您陪黄公?-坐坐吧,黄……呃……霁三,你下午记得带你方才说的那人到我的草药园来。”
“欸,女儿,你这不是刚回来吗?”怎么才刚踏进家门,讲没两句话女儿又要出门,这送上门的难得大好机会不好好把握怎么成。
“下午要出货,我得去草药园看着。”
“看什么货啊,昨天你不是说工人们都准备好了吗?不许去,留在家用午膳,娘让江婶给你炖了只鸡呢,吃完了再出去。”黄氏冷下脸命令女儿。
“喔,好吧。”娘亲这么说,她只好又乖乖坐下。
穿越来到这里,这条命好几次真的差一点就去找阎王报到了,都是娘亲挨家挨户地跟邻居,借一个铜板、两个铜板地凑起来,带她去看大夫的。
当时她就暗暗发誓,日后除了婚姻这种大事之外,其他的小事绝对不忤逆娘亲,只是要留下吃顿饭,吃就吃吧,那也没什么。
皇甫霁一边不疾不徐品着香茗,一边看着她们母女的互动,不知怎么的,他虽然感到有些好笑,可心窝却是暖的,这是平常百姓家的母女会有的互动吗?
他跟父皇或是母后,似乎从来没有这么亲密耍赖的交谈过,他心下不由自主的生出一抹羡慕,羡慕裴子瑜与黄氏两人的母女情深。
“阿霁,你也一起留下来用午膳吧,瞧你瘦的,黄姨给你补补,不许拒绝。”打铁趁热,黄氏可没打算让自己相中的女婿就这么溜走,也不询问女儿的意见便热情邀约。
裴子瑜下巴掉下,她娘亲竟然没有问过他就贸然要人家留下来用膳,这太冒昧了吧。
“娘,您都没有先询问过黄……呃,霁三,他是不是有其他事,这样强行留他用膳很不妥呢。”裴子瑜提醒母亲。
黄氏立即可怜兮兮的看向皇甫霁,“阿霁,你下午没事吧……”
“除了拜托瑜儿那件事外,并无安排其他事情。”
“那你会留下来用膳吧?这丫头又忙,黄姨平日都只有一个人用膳,难得你今日过来,你会陪黄姨跟瑜儿用膳吧?”黄氏问得更加可怜兮兮了。
裴子瑜眼尾直抽,暗暗磨着牙,这母亲又在扮可怜了,每次知道她要生气发火时,娘亲就用这一招,现在碍于有外人在,她又不能对娘亲发飙,只能任由她用这一号表情继续去驱别人。
娘亲啊,您这根本是逼着人家吃相亲宴啊!
虽然有些愕然,但皇甫霁还是决定从善如流,他必须赶紧与裴府上下的人混个脸熟,更有利于他的调查进展,因此没打算拒绝黄氏的邀请。
“黄姨,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知道他是被母亲强留下来用膳,并不是自己愿意的,裴子瑜有些无奈地朝他挤眉弄眼了下,示意他别在意她娘亲,却见他嘴角荡漾着不明所以的微笑。
呃,那笑痕是什么意思?
零二如愿进入警卫森严的钟灵山当差,没两日便传回好消息,同时绘了张简易的地形图从围墙内丢了出来。
从零二传回的线索与地形图得知,这钟灵山上果然有猫腻,端王不仅在暗中拥兵自重,更私造兵器,这钟灵山便是他们的制造兵器的地方,而与钟灵山相连,长年云雾缭绕、地形险峻的昆鸳山便是其养私兵的地方。
有了这地形图,他与零一、零三便可以夜探钟灵山,找出更多端王叛国的铁证。
零一、零三每天轮流定点定时的到约定地点挖土,其实是在等待零二传消息出来。
为了不引起村民的怀疑,零一、零三利用空档时间替他造了一个烧壶的窑子,并且上山帮他砍了一堆柴火回来,就这样连续几天后,村人都知道他们是要准备制壶了,因此对他们出现在山上的行径也不感到奇怪了。
皇甫霁待手上的伤势一好,便开始在院子里装模作样的制起茶壶,每天和着泥土塑壶,拿着雕刻工具仔细雕着手中的茶壶。
就在皇甫霁拿着竹片刀,眯细着他那双漂亮眼睛,聚精会神的雕刻着手中这只紫砂茶壶之时,门外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敲门声。
提着一颗大西瓜站在门前的裴子瑜一边等人前来开门,一边吹着额头上的浏海。
今天艳阳高照,天气实在有些热,要不是换她有事情要找他,实在不太愿意走这一趟。皇甫霁朝紧掩的大门看去,思索着来人是谁,如若是零一他们,回来自然是不会敲门的。
再他还在疑惑之时,裴子瑜已对着门板缝隙朝内喊着,“霁三,是我,你在家吗?”他放下手中的竹片刀,大声喊道:“稍待。”
门扇一拉开,瞧见的是裴子瑜那张显得局促尴尬的笑脸,自从她知道他是她的邻居后便开始保持一定的距离,她会对自己突然变得这么生疏是什么原因,他心里也是清楚的。
待他事情办好,迟早也要回京向父皇复命,两人之间自然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交集,不想造成他人对她的误解,让她日后难做人,所以他也是刻意与她保持着淡漠生疏的距离。
“瑜儿有事吗?”
“忙吗?”她拿起手中的西瓜,塞到他手里,“我娘让我拿来送给你吃的。”
“黄姨!”他瞄了眼手中西瓜,心下忍不住一阵叹气,他虽然刻意与裴子瑜保持距离了,可她那个娘亲可是不会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的,三天两头的便将吃食往他这里送,东西多到他几乎不用开伙,零一他们在外头搜集端王罪证,也无须再赶回来帮他张罗膳食。
“你把西瓜放井里泡着,傍晚时捞上来,就会冰冰凉凉的很好吃的。”她指着他院子里的那口井。
“替我向黄姨道谢。”
据他所知,这西瓜在民间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就吃得起的,现在水患刚过,西瓜价钱更是飙涨,这为了撮合他跟裴姑娘,制造他们两人见面机会,这黄姨可真是大手笔。
看着站在门口一副欲言又止模样的裴子瑜,他不由得疑惑问道:“黄姨还有其他事情吗?”
她摇头,“我娘没有事情,其实是换我有事情请你帮忙,所以我娘才让我拿这颗西瓜来拜托你的。”
皇甫霁微眯起漂亮的双眼,唉,裴子瑜这丫头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侧过身躯,道:“进来谈吧,门口不是谈话的地方。”
“那打扰了。”裴子瑜跟着他进屋,顺便随手将门给掩好。
皇甫霁领着她到他工作的地方,如她所说先将西瓜放到井底,接着指着屋檐下的藤椅,自己则拿起方才那只雕刻到一半的壶继续忙碌。“你那边坐着说吧,我这只壶要趁着土未干之前做好雕刻,希望你别介意。”
“不介意,这样挺好的,不打扰你工作。”她四处瞄了眼他的工作场所。
“你该不会是来参观在下的工作场所吧?”皇甫霁停下手上活计,嘴角微勾地笑问。
“当然不是,不过是看到你已经开始制壶工作了,就思索着该不该将我今天来的目的同你说。”
“说吧,不说怎么会知道我是否能帮得上忙。”
“是这样的,我知道你识字,因此想请你暂时帮个忙,到学堂教孩子们读书。”
“到学堂教孩子读书?”他愣了下,放下手中的东西。
对上他那双紧盯着她的炯亮黑阵,裴子瑜有些尴尬的道:“我请的那位教书先生,和妻子就住在学堂后面的一处院子,家里并无长辈,又跟其他族人不甚交好,他妻子有孕,原本他与丈母娘说好,要请丈母娘过来帮妻子坐月子。
“谁知他妻子昨天早产了,丈母娘要在家里照顾刚生产的媳妇无法过来,他自己也对妻子放心不下,决定自己来照顾,因此向我告假一个月。”裴子瑜可没有古代那种迂腐的观念,觉得丈夫不能进产房,人家夫妻恩爱是好事,她乐见其成,只是学堂这边的事就难办7.
“我想这一个月里,学堂学生的课业也不能荒废,这才想请你帮忙暂带一下学堂学生,一个月,一个月就好!”她眯着一眼,比着食指说着,“就一个月。”
“教书……”他沉吟了会儿。
“当然,束修方面我不会亏待你的。”
“不,我是诧异你竟然办了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