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曾经帮忙联络了几个老客户的线,让她精烧吹制的作品有机会成为窖户送礼用的精品之一,她们一来二去就熟了,小女生老板在台北设了工作室后,也经常热情邀请她过去参观。
周颂的悍马车来到这间位于松山烟厂附近的个人工作室,在半路上鹿鸣已经先联络好了小女生老板。
「小鸣姊,欢迎欢迎。」小女生老板脸红扑扑的,穿着大棉袄和牛仔裤,早就站在门口等着迎接她了,一见到人就扑上来先抱一个紧紧!
「嗨,阿妮。」她笑吟吟地拍拍小女生老板的背,「今天要麻烦你了。」
「三八捏。」小女生老板乐呵呵。
周颂摘下墨镜,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宝贝儿完全把他忘在脑后了。
「小鸣姊,我听马曜他们说你大半个月都不在花莲,民宿的网站也挂上暂时休馆,你是打算定居台北了吗?」小女生老板吱吱喳喳八卦的探问起来。
「嗯……」鹿鸣愣了愣,不禁回头望向身后高大的男人,眼神温暖缱绻起来。「应该吧,以后,花莲的家应当会变成我们的度假小屋了。」
在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之后,她很珍惜伴在他身边的每一天,她知道,周颂也和她一样。
小女生老板随着她的视线,一眼瞥见亦步亦趋紧紧跟着的高大英伟帅哥,忍不住低呼了一声,眼睛发光。
「哇塞,小鸣姊,这就是马曜说过的,那个传闻已久的姊夫吗?天啊,帅惨了……」
鹿鸣耳朵没来由微微发烫,看着周颂满满期待的神情,不禁嫣然一笑。
「对,帅惨了。」
姊夫……
周颂简直都快飘飘然飞上天了,咧嘴傻笑了起来。
嗯,这小丫头很不错,有前途。
「姊夫好高喔!」小女生老板兴奋地凑到她耳边吱吱喳喳。「小鸣姊,你们是最萌身高差耶,你们俩站在一起也太搭了吧!」
「行了行了,够了够了!」鹿鸣忍俊不禁,瞄了身边已经乐颠颠得忘乎所以的傻大个儿,有点不忍卒睹。「你再夸下去,他就要激动得心脏病发了。」
「我觉得这位小妹妹很有眼光。」周颂赶紧回神,一本正经的清了清喉咙,不忘摆出威严霸气沉稳可靠的姊夫(?)气势来,主动伸手和小女生老板一握。
「阿妮是吧?我是你姊夫周颂,以后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跟你姊讲,你姊再跟我说,保证——」
「那个,我们可以办正经事了吗?」鹿鸣有撑额的冲动。
「啊,对喔。」小女生老板兴冲冲地把鹿鸣拉进工作室,穿过前头布置得窗明几净雅致中带着俏皮意趣的展场空间,进入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琉璃工作室。
只见小女生老板机上小心翼翼地拿下了一个长方形的红木镶嵌玉如意纹盒子,恭恭敬敬的递给了鹿鸣,满眼希冀。
「小鸣姊,你看看喜不喜欢,这是我个人做过最满意的一盒了。」
鹿鸣轻轻地打开,掀开里头铺着紫绒布内的两只原木圆盒,掩不住惊喜赞叹。「阿妮,这太漂亮了,你真厉害!」
两个原木圆盒里头是一黑一白琉璃围棋子,没有一般琉璃棋子过度透光的问题,而是温润中隐含莹光,犹如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和墨玉棋子。
小女生老板被夸赞得乐得合不拢嘴,坚持要把这围棋组送给鹿鸣,两个人在那边互相推来推去,后来终究还是鹿鸣技高一筹,说这是要送给长辈的生日礼,如果阿妮不收费,那么她就会放弃,再去另寻其他的礼物。
周颂在一旁完全插不上话,直到要付钱的时候,非常迅速地抽出了一张黑卡,笑容如朝阳灿烂。
「这个我来!」
「别凑热闹。」鹿鸣毫不留情地挤开他,从自己皮包中取出一张信用卡。
「我要是连份生日礼物都送不起,今晚哪里还好意思去帮你爸庆生?」
他眨眨眼,默默摸摸鼻子退开了。唔,差点忘了自家宝贝儿那一股傲骨铮铮的固执劲儿了。
在上车后,鹿鸣抱着那只长方形镶嵌琉璃木盒,眼神柔软了下来。「阿颂,对不起啊,我不是针对你……」
他笑了起来,满眼深情宠溺,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傻瓜,我都懂的。」
她心里一暖,也笑了起来,还带着一丝不自觉的傻气。
第20章(2)
周家的别墅占地辽阔,他们到的时候,在大花园前已经停满了名车豪车了。
什么凯迪拉克、宾利、劳斯莱斯甚至是各式超跑……
周颂自然有自己专属的停车位,他停好后绕到另一端,绅士殷勤地帮鹿鸣开了门,牵着她的手下车。
他们俩买好礼物后,自然先回去稍加换装打扮一下。
高大挺拔的周颂一身浅灰色西服大风衣搭白色休闲长裤和德比鞋,更衬显得他宽肩厚背窄腰和修长双腿,浑身上下满溢着浓浓阳刚男人味儿,简直是行走式的男性贺尔蒙。
被他揽着腰的鹿鸣则是一袭秋香色短版羊毛外套和白色长裤,三寸白色高跟鞋,优雅中透着一丝英气。
往年周氏国际集团董事长寿辰,凡是中外有头有脸的上流人士都以能得到一张邀请函为荣,但今年却是特别不一样,听说周董事长以年纪大了,不愿劳师动众为名,这次的寿辰只邀请了至亲好友二十几人左右。
宽敞的大厅里布置得典雅喜庆,虽不能称作贵宾云集,却也是衣香鬓影,而且寿宴采取的是传统的大团圆桌,就摆设在周夫人精心培植摆弄的玫瑰花房里。
周家的管家一看到自家少爷带着女朋友回来,忙迎上前去,笑得脸上都快绽出一朵花儿来了。
「您回来了。」
「嗯,老头子呢?」他随口问。
「先生和夫人在楼上,马上就下来了。」
周颂忍不住俯下身对着自家宝贝儿咬耳朵——其实很大声:「老头子还以为在演「唐顿庄园」呢,他等一下就格兰特罕伯爵上身了!」
鹿鸣差点笑出来,忙憋住,警告地轻撞了下他的身侧。
……就没看过这么爱吐槽自己老爸的熊孩子。
大厅中的亲友们一看到周颂,登时眼放狼光,迫不及待围了上来,兴奋地寒喧打招呼,并不忘关切起他身旁这位眼生的小姐。
「阿颂,行啊,终于肯带女朋友回来了。」
「颂少每次都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次不能敬完酒就溜了,怎么也得好好陪兄弟大喝一顿才对。」
「阿颂,你还记得你婉君表妹吗?」
「这是你家明表哥,你们好久没见了,等一下有空多聊聊。家明最近在英国搞了个投资案,那边你熟,有机会也帮帮眼,表舅只信你的眼光!」
「……没见过这位小姐呀,不是我们这个圈子的吧?」
一个漫不经心的女声突兀地冒了出来,热闹欢乐的气氛瞬间僵滞了。
通身最新冬季香奈儿限量裙装的长发美女缓缓啜饮了一口手中的香槟,见众的神情,不禁噗哧一笑。
「你好,我是孔尔雅,周颂的青梅竹马。」孔尔雅笑得恁般高贵大方,主动伸出纤细雪白精致得能当手模的玉手。「我们两家父母老说我们天生该凑成一对儿,你瞧,他和我的名字都是出自《诗经》,是不是很有缘?」
周颂霎时沉下脸,正要跨前一步挡开孔尔雅那只碍眼的手,却被鹿鸣轻轻扯了一下,他神色忐忑地低头急欲解释。
「小鸣,你别听她瞎说,我——」
「我知道,你放心。」她眸光明亮温暖,笑意漾然,随即望向眼底隐藏着一丝野心与挑衅的孔尔雅,大方的和她握了握手,「这名字真美,就是可惜了。」
她的未竟之言谁都听得出来——这名字真美,就是可惜了,用在你身上。
「咳咳咳……」已经有人转过头去极力憋笑。
当中几个家世不如孔尔雅,总是在各种场合被她压上一头的名媛忍不住笑了起来,满是幸灾乐祸和畅快。
鹿鸣不知不觉间就收获了好几票赞赏和支持者。
——妹子,好样的!
孔尔雅脸一阵红一阵白,眸光凌厉了起来。「我很了解你们这样的女人,总以为攀上个大少,往自己身上插两根鸡毛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孔小姐,这么溜的台词说来就来,想必你肯定是某些俗烂八点档的忠实观众。」鹿鸣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真诚」地道:「目前距离八点还有一个多小时,为免路上塞车,你如果需要现在先告辞赶回去看电视,我们都十分能理解和体谅的——阿颂,你说对吧?」
「对!」周颂神采飞扬眉开眼笑,大声称是,为自家女友撑腰之余,简直想再疯狂按赞一百遍,铁臂一舒,将怀里软玉温香宝贝儿搂得更紧,对着搞不清楚状况的孔尔雅皮笑肉不笑道:「孔尔雅,你喝醉了,趁早回家睡觉,别再说出和做出会令自己跟家族后悔的事。」
——随便来只母的就想挑拨破坏他和鹿鸣的感情,到底是谁给他们这群傻逼二货的胆子和信心?
惹毛了老子试试!
就在孔尔雅又气又急暗自生惧的当儿,另一个没搞清楚状况的愣头青冒出来了,一把挽住了孔尔雅微微颤抖的手臂,娇憨地大喊道——「哥哥,你干嘛凶孔姊姊呀?」
孔姊姊?
鹿鸣牙都要酸倒了,打了个机伶,似笑非笑地睨了周颂一眼——谁家的妹妹,拜托自己拴好,好吗?
周颂强忍揉眉心的冲动,脸色严肃,沉声地对周小妹道:「小孩不要管大人的事,你乖,回去找小妈,别惹大哥生气。」
周小妹瑟缩了一下,大哥虽然疼自己,但一威严起来,连老爸都怕他。
她再娇惯也懂得看眼色,可孔尔雅今天是她特意邀请来的,就是为了让那个鹿鸣亲眼看看,真正适合哥哥、最有资格成为她大嫂的上流社会高贵名暖是什么样子的。
如果现在孔姊姊被激走了,那她在鹿鸣眼中不是成了大笑话吗?
周小妹全然不知,其实她的行为早就把自己往「蠢」字儿上头套了。
「哥,我不喜欢她,我要孔姊姊当我大嫂。」周小妹鼓起勇气,抬头挺胸娇嗔地宣布。
周颂脸瞬间黑如锅底。
「噗!」鹿鸣赶紧吞下呛笑,努力维持面色如常,不忘体贴地摆摆手,「你们继续,继续,不用管我啊!」
周颂哭笑不得,却也深深松了口气——幸亏宝贝儿心胸宽大,没把他这傻妹妹的愚蠢行径当回事儿。
「哥,你看她啦!」周小妹深觉自己被取笑了,气得踩脚。
「那是你大嫂!」他蓦然沉下脸,周小妹瞬间惊慌惶急起来,有些泪汪汪了。
他丝毫没有退让安抚的意思,目光凛冽而肃然,深沉的黑眸危险地微微眯起。
「谁不尊重她,就是跟我周颂过、不、去。」
本王的呦呦,孰敢冒犯,想死便来!
周小妹吓住了,众人也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孔尔雅两股战战,硬着头皮想要展现自己的气度和风范,顺道让周小妹更死心塌地站在自己面,只是她才要开口,却被周颂横来的一记冰冷近乎杀意的锐利目光牢牢钉在了原地。
孔尔雅脸色刷地惨白了,这一刹那,她喉咙紧缩得像是被只有力巨掌死死扼住。
她不知道,这是眼前男人挟带着三千年前自刀山血海斩杀出来的鲜卑王及今生掌握大权呼风唤雨的颂少,集结两世以来雄辉磅礴、凌厉无双的霸气,仅仅只是稍稍释放万分之一,那狂霸煞气就已足够令她肝胆俱裂了。
不只是她,就连刚刚挽着妻子下楼来的周父都紧张得背后冷汗透衣,生恐自己要是一个白目……呃,是站错队伍,立马下场凄惨。
平日弹一弹手指便能令全球抖上三抖的周氏国际集团董事长,苦逼地在自己的寿宴上,猛然惊觉,不管是为了什么缘故,他还真的一点都不敢惹毛自己的儿子。
眼看好好的寿宴就要成屠杀(?)大会……
「那个……」周父吞了吞口水,清了清喉咙,「慈眉善目亲切和蔼」地转向鹿鸣,「媳妇儿呀,你手上拿的是送给爸爸的生日礼物吗?」
鹿鸣:「……」
周颂:「……」
周夫人:「……」
周小妹:「……」
全场众人:「……」
……咳,最后,总归地来说,无论千年前抑或是千年后,自今宵起,终将是花长好月长圆人长久,有《诗经》为凭——
呦呦鹿呜,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桃之夭夭,其叶赛赛。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番外篇一
九泉之下。如梦之梦姬摇在化为微尘光影散落在青铜兜鍪上的刹那,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放下。
幽幽然,荡荡然……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三千载来,日日夜夜,无怨无悔,她等待着他。
情债难偿,执念难消,她等得好苦,守得好傻……
可又怎么样呢?
大王早已不在了,便是轮回转世再相见,她还是她,他却已不是他了。
她嫁予他的那一生,夫妻鸾凤恩爱,仅有三月旦夕辰光,她却用尽了三千年的血与泪相还……
够了呀,真真够了呀!
——如呦呦说过的,不想把生死荣辱喜怒哀乐全部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五年,便已是极限了。
而她呢?三千年,也已越过极限多多了吧?
想起自己看顾了一世又一世的小呦呦,姬摇淡然的心不自禁地恢复了一丝舍不得遗忘的暖烫。
若非有呦呦,姬摇想她这一生,怕会是个苍白空洞、荒谬悲哀的笑话吧?
恍恍惚惚间,姬摇王后飘飘荡荡行过了一片白茫茫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雪花静落无声,四周渐渐有形有象而生……是巍峨高耸连绵不绝的城墙,这是哪儿?
城墙之上,牌匾墨字凛凛——幽冥城。
这便是幽冥地府吗?
姬摇心中无畏无惧,无悲无喜地缓缓飘近……忽然间,她呆住了。
城墙巨大铜门畔,有个高大伟岸、身着威武盔甲的霸气男子,眉眼好生熟悉又陌生,英姿焕发、深情缱绻,凤眼泪光粼粼,沧桑而狂喜……
……大王?
姬摇全然不敢置信,她愣愣地僵在原处,目光似痴似怨,似惊似悔。
她悔不该,就连魂入九冥丰都之中,犹贪嗔痴未醒,犹以为眼前看见的还能是她的丈夫,她的王。
「摇儿,是孤。」周王有一丝近乡情怯地来到了她跟前,眸光盛满自责、怜惜和无止无尽的恋慕,颤抖的大手缓慢抬起,抚上了她冰冷苍白却依然美得令他心痛的颊。「孤等你,三千多年了……」
姬摇再忍不住闭上眼,热泪溃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