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蟠龙 page 3 作者:浅草茉莉

  那人声音卡在喉头,这下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了。

  “蟠爷问话你没听见吗?还不答话!”蟠爷的手下不客气的又挥一拳,他当场又少了一颗牙。

  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走狗,够狠!

  “我……我给。”那人捣着血淋淋的嘴,终于呜咽的说。

  “哼,早点拿出来就不用受这皮肉之苦了嘛,你这是贱骨头!”蟠爷残忍的再在他的肚子上招呼一腿。

  那人立即抱着肚子痛缩成一团。蟠爷像是没看见,伸出手,要东西。

  他含泪赶紧掏出怀里的地契,交给了蟠爷。蟠爷的手下,也马上利落的将早备好的地契让渡书摊在那人面前,连带印泥、笔墨一并都有,就等着他签字落印。

  那人愤恨得直喘气,虽然极为不甘,但在暴力胁迫下还是签字盖上手印。蟠爷满意的取过地契以及让渡书,笑得很愉快。

  “你这恶棍,迟早会有报应的!”那人忍不住叫嚣。

  蟠爷凶暴地挥拳扫向他。“你的报应不比我晚!”

  “你这条恶龙!”他话还没骂完,一记拳头已落在他鼻梁上,转眼两道鼻血噗地喷出。

  “找死!”

  “相公!”一道震惊的声音由蟠爷身后传来,他打人的手顿时僵在空中,全身上下的寒毛竖起。

  一旁的小江也整个五官全挤在一块,心底浮现一个糟字。

  斯闻人见小江的模样,眼神一变,脸色转换得极快。“娘……娘子。”他盗汗的转身,脸上哪还有一丝凶恶之相,这会儿温驯、怕事得活像一头小绵羊。

  秦画意面罩寒霜,简直不敢置信,她跟踪他两个时辰,短短的时间里,他连着揍人、勤索了三个人,而这凶残的面貌是她嫁他多年未曾见过的,着实恐怖,吓得她差点没心胆俱裂。

  眼前的他真是她的男人?那个温文儒雅、知书达礼的丈夫?见妻子瓜子般的脸蛋上满是震惊,原该小巧的红唇苍白如纸,他慌得赶忙解释说:“娘……娘子,你听我说,这是个误会,大大的误会,我会动粗是因为!”

  “住口!眼见为凭,我还有什么误会的?”秦画意怒得跺脚。原本她对李画师的指控完全不信,这才会等不及他回来,迫不及待的亲自跑来找他,哪知竟见到自个丈夫恶形恶状的一面,她不可思议的摇着头。

  “娘子,你别生气,我下次不敢了。”深知大难临头,斯闻人的汗像是瞬间被挤出,一串一串的落下,比午后雷阵雨落得还急。

  一旁被打得趴地的那人见状,惊凸了眼珠子。这女人是比蟠爷还凶狠的角色吗?当下贼眼狂转,心想救星来了,手忙脚乱的由地上爬起,壮着胆子飞快的从斯闻人手中抢回地契。

  斯闻人先是双眼冒火,但见娘子正怒着,没敢动作,任他把让渡书给撕了。

  那人见斯闻人这会像头无爪龙,胆子更大了,竟然告起状来。“夫人,这人是无恶不作的人渣,你最好带回去好好管教,别再放他出来危害人间了。”

  “你闭……嘴……”斯闻人火大的想砍人,但见到娘子冷冽的表情,满脸的狠劲硬生生的全数吞回。

  那人见他这怕事的样子,像有人撑腰似的,胆小的模样一变,充满了算计。

  “夫人,这恶人称你娘子,你是他的妻子?”他恶笑的问。他这一问,斯闻人与小江立即神情惊骇,好像已经知道他要讲什么,两人死瞪着他,要他闭嘴。

  “是,我是他的妻子没错。”秦画意点头。

  他笑得很小人。“那就怪了,蟠爷在这里的妻子是如花,她长得也不比你差。”

  他有种复仇的快感。

  “什么?他在这里有妻子?!”她瞬间目光如刃的扫向丈夫,娇美的脸庞黑沉如炭。

  “相公,你这回怎么隔这么久才回来?”如花生得美艳,在见到斯闻人后,扭着腰肢走到他身侧,眨着媚眼。

  秦画意站在门外,瞧着她的举止,秀眉一拧,满脸的愠色。

  “相公,我说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身汗呢?”如花没见到门外还有人,瞧着他莫名冒汗,这是生病了吗?连忙由内襟抽出细白丝绢,想帮他抹汗。哪知他的身子彷佛被针扎到似的,十万火急的跳开了。如花扑空后,惊疑地望着他。

  “相公?”

  “你别靠近我!”斯闻人瞧见秦画意已然七窍生烟的模样,哪敢让她靠近。

  如花一愣,接着见到秦画意走了进来,她脸色微变。“你……你是谁?”

  “你想知道我是谁,不如先问问你身边的男人,他应该可以回答。”秦画意直视着斯闻人,紧抿的唇瓣说明她此刻的怒意有多盛。

  她绷着脸,强忍心头剧痛。他的丈夫不仅在外乖张暴力,让人万万想不到的是——他竟然金屋藏娇,另外有女人?

  她突然感到一阵晕眩,斯家男人有外妻?这事说出去,谁信!

  被点名的斯闻人汗如雨落。“娘子,你听我说!”

  “你口里的娘子,是我还是她?”她怒火中烧的问。

  他脸皮一颤。“娘子当然是你,你是我唯一的娘子!”他抖声重申。

  “那这女人呢?”她指着一脸惊愕的如花质问。

  “她……她……”他脸色发白,神情慌张,得知他另外有妻子后,她就坚持要来见如花,他拦不住,也不敢斓,只好让她来了,可这会问题怎么解决啊?

  “说不出来?”秦画意痛心一笑。“原来你每个月出门不是向太师傅请教学问,而是‘回家’见‘妻子’,你好啊,竟骗了我这么久!”一颗豆大的泪珠瞬间伤心的滑下。

  他瞧傻了,更慌了,大有离死不远的恐惧。“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如花是我的!”

  “不必再解释了,一切眼见为凭,斯闻人,我要休夫!”她怒不可遏的宣布道。

  这下,斯闻人整个人僵成一条木棍,直挺挺的,经过雷劈后,劈哩啪啦,裂成两半。

  打击太大,秦画意回到家后,心还在抽痛。

  人人口中的好丈夫、大好人,真面目竟是这般不堪?

  她如梦初醒,抱着小宝,哭了一夜,而那骗子也敲了一夜的门。

  “娘子,我绝不会答应休夫的!”斯闻人哭丧着脸道。

  她咬了咬牙,这家伙在外头恶得跟什么似的,这会还装什么可怜,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我只是与如花夫妻相称,其它真的没什么……”他哭诉着连自个都很难被说服的话。

  他现在头皮发麻,忧愁了一整晚,就怕真的被休掉。

  “你住嘴!”她吼了一声。

  “如果你真的不信,我、我切腹自清!”他狠绝的说。

  “闻人,你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切腹啊?”家中有遽变,斯老爷由仆人告知后匆忙赶来。

  “我、我在外头不小心养了一个女人!”

  “什么?!你好大的胆子,你忘了咱们斯家的家训吗?这比杀人放火还要无耻百倍,你、你真是丢尽了我斯家的脸,你、你该死!”斯老爷闻言气得跳脚。

  “爹……”斯闻人低着头,简直无地自容。

  “媳妇儿,咱们历代祖先从无子孙被妻子休离的前例,这等丢人现眼的事绝不能在我眼前发生,你开门,让这小子先把话说清楚,你若真不能原谅,就让他去死!”斯老爷瞧都不瞧儿子一眼,对着门内沉声道。连公公都出面说话了,秦画意怎还能不开门,将抱在怀里已熟睡的小宝放下,终于将门打开。

  斯闻人见门开了,满脸惊喜,感激的瞧了他爹一眼,一溜烟便进了房。

  见秦画意走回去坐在床沿上,他双腿立即跪地,一脸的羞愧。

  “我在外头恶形恶状的打人,那是因为……因为……会试将近,压力太大,才会……才会行为粗暴了点,不过让我动粗的那些人,也都不是好东西,他们全都是地方上的恶徒……”

  他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瞄着娘子的脸色,就怕她捣起耳朵、别过头,任他说破喉咙、洒尽口水也不理人。

  见她秀眉深锁,但并没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于是他又悄悄地往前跪一步,挨得她近些,贪恋她身上幽香的女人气息。

  “我以暴力取得的财物,全数都捐出去了,买了粮给一些贫苦无依的人解饥。”

  他再解释。

  秦画意明显露出狐疑之色。“姑且不论你霸了这些钱做了些什么善事,我问你,你会干出伤人夺财的事,当真是因为会考压力所致?”

  他苦了脸。“我知道你瞧我平时自信,赴任何考试从不曾紧张过,但其实我内心怕极失常,尤其担忧万一名落孙山,给娘子丢了脸那该怎么办?!”

  她双眉拢得更紧了,神情也很讶异。“是我给了你压力,让你无处发泄情绪,这才会动手殴人取财,纡解压力?”

  “嗯……我所有的努力只为博得娘子一笑,娘子眼里的肯定对我来说比功名更有价值,为了娘子,不管做任何事,我都不希望失败。”他正色的说。

  望着他诚挚的眼神,这话要是之前说,她绝不怀疑,但如今!

  “难道你另筑爱巢也是为了我?”她的声音寒冻如冰。

  “如花不是我的妻室,她是友人的遗孀。”他赶紧说明。

  “友人的遗孀?”

  “没错,我经常去邻县找太师傅,我那友人便是太师傅介绍认识的,不久前友人急病过世,如花悲伤过度,导致精神错乱,我礼貌前去慰问,她竟然错认我是她死去的丈夫,任凭我否认也不理,认定我是装死想抛弃她,之后不吃不喝差点将自个给饿死。太师傅知道这事后,请我救人,就暂时充作她的丈夫,以外出经商为名,隔一阵子回去见她一回便成。”终于有机会将事情说清楚了,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你的友人,就是蟠爷?”

  “是,他死后,我就以他的名义在外头……”

  “嚣张横行!”她冷哼。

  “娘子……”他缩了缩肩。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方才的事,她听得半信半疑。

  “不信你可以向太师傅求证。”他马上道。

  太师傅为人刚正不阿,不会说谎,当下她便已经信了几分,但回头一想,一件事又在她心头翻腾。“你假代人家的丈夫,可有顺便代着行房慰藉?”她捏着手绢,呼吸不稳了。

  她可以谅解丈夫“救人”的义举,但绝对不能容忍自个的男人被借去当人家的床伴。

  斯闻人立即指天立誓,“娘子,我敢发誓,这辈子除了你之外,我没碰过其它女人。”

  “那如花人如其名,娇美如花,她又将你当成良人,你们真没有!”

  “没有,就连一丝一毫的肌肤之亲都没有!”他脸色一凛。“娘子,你该知道这些年来,对我投怀送抱的女人何其多,但我对她们一律不假辞色,因为我自从娶了你之后,就打定主意要从一而终,谨守纲常,绝不做出让娘子伤心的事,所以你若怀疑我,就是真要我上后院去上吊明志了。”

  他说得没错,以他斯家大少的身分,又是未来状元的热门人选,上门来讲亲自愿做妾的人从没间断过,甚至仰慕他的文采仪表,期盼与他一夜风流的人也不在少数,然而他都不为所动,从没找过任何理由沾惹别的女子,这些她都清楚,所以他的清白应该值得相信吧?

  不过转念又想,人是会变的,事情总有万一——“娘子!”

  她的手突然被握住,斯闻人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娘子,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这辈子我就只会对你忠贞不二而已,别的女人,我连看也不会看她们一眼。”

  听他说得如此信旦旦,她很难不被感动,虽然内心不知为什么仍是一直冒出质疑的声音……“如果我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是否就不会这么重视我?”

  他浓眉蹙起。“娘子何以这样问,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不是吗?”

  “我是说,倘若我不是你的妻子,你心里就不会有我了是吗?”他爱的是“妻子”这个身分,而不是她秦画意这个人,是这样的吗?

  如果是,岂不任谁都能取代她,只要这人是他的妻子?

  斯闻人还是不能明白她的意思,挑了眉,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秦儿,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我心里只有你,更何况你还是小宝的娘,你们两个是我最宝贝的人,若失去你们其中一个,我真会自尽,怎么也活不下去的。”他情深意重的说。

  秦画意怔了怔后,脸上终于露出浅笑。

  她嫁他四年了,他一直是个称职的好丈夫、好爹爹,而这就够了,她还疑惑什么呢?

  心中那名为不安的大石暂时被收进了底层,不去想它,也不去自寻烦恼了,娣望着他的眼神也多了些柔软。“相公,咱们是有名望的书香人家,以后你别再以蟠爷的名义在外头逞凶斗狠了,这事若传进爹耳里,他会气晕的。”她劝说道。

  “我的恶行娘子都发现了,哪敢再使坏啊!”斯闻人像是知错的孩子,保证没有以前。

  “还有,我要你明白,我不在乎相公是否能功成名就、高中状元,你是我丈夫,我要的只是你能身体健康,陪伴我们母子度过平顺幸福的每一天,如此我便心满意足了,所以你别再给自个压力了。”

  不舍他将情绪积压得这么紧,紧到对人使用暴力,要不是她亲眼见到,还真不敢相信。

  斯闻人眼眶又热了。“嗯,好,你真是我的好娘子。”

  “至于如花,我会找她谈谈的,希望能教她清醒,若不能,就帮她找个大夫,也许她的心病经过诊治能有改善。”她又道。

  “嗯嗯,都听娘子的安排。”他抱着她激动的说。只要娘子不再求去,他什么都好,还想焚香谢谢天地神明的保佑。

  第3章

  “解决了?你的说词她信了?”房里,斯老爷问着刚进房的儿子。

  “解决了,她也信了,多谢爹的帮忙。”斯闻人道。要不是爹出面,他还真难解决这麻烦。

  “那事情……”

  “我已派人接手处理,继续抄尽那附近的大户,挖空他们的金援,没了金主,瞧朝中那些人还有什么能力与朝廷作对。”

  “嗯,这回的任务简单,不过就是受命挖空对方银根,这么简单的事你怎么会出纰漏,让秦儿发现?”斯老爷厉声质问。

  “抱歉,都是因为李画师的事没处理好,才会这样的。”斯闻人歉然说道。

  “李画师?!你动了那家伙?”斯老爷有些诧异。

  “嗯。”

  “你这么沉不住气?”

  这是……争风吃醋?斯闻人不语。

  房里气氛变得诡谲了,良久斯老爷都没出声,就只是审视着儿子。

  “爹,下回行事时我会注意,不会再给你添麻烦的。”斯闻人许下承诺后,转身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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