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许久许久，丛大勇才忍不住开口道：“娘子，你真的变了好多。”
“变了好多？是变美还是变丑？”明天晴明知他不是这意思，偏偏打趣他。
“你一直都很美啊！我说的是你在失忆之后，性格几乎是天翻地覆的转变，要不是我一直在你身边，说不定会以为你换了个人呢！”丛大勇毫无心机地道。
明天晴听得心头一跳，有些心虚地问：“那你喜欢的是以前的明天晴，还是现在的明天晴？”
“当然是现在的！”他回答得毫不犹豫，接着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其实我很怕你恢复记忆后，又变回之前那个可怕的女人，那我会受不了的。”
他的答案显然取悦了她，令她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白玉似的肌肤摩挲着他，令丛大勇又有些心猿意马了。
“那……如果是现在的我与你的前妻曹慧心比呢？”明天晴突然问。
这问题其实在她心里存在很久了，明知道问出来不明智，但她真的很想知道。
曹慧心是他心里的痛，没有男人可以忍受妻子逃跑，原因还不是因为两人不相爱了，而是现实逼迫她选择了荣华富贵。
如果丛大勇对曹慧心仍然痛恨，就能推测出他之前有多么爱她，毕竟爱恨是相对的。
丛大勇没有回答，他慢慢的放开了明天晴，给她的答案是一声不吭，转身逃避。他不知道怎么说，妻子跟人跑了对一个男人而言是最丢脸的事，他即便事事听从明天晴，但在这件事情上，他仍想保有自己的颜面，不愿多谈。
由于他的转身，在这炎夏的夜里，明天晴居然觉得有些冷。她想，曹慧心或许在他心中还是有很大的影响力，要去掉这样的阴影，并不是一蹴可几的，她要多点耐心。
毕竟，她与他相处的时间不过短短几个月，但看小昊都六岁了，他之前与曹慧心可是好几年的相处啊。
于是明天晴由背后搂住他，像是在告诉他，她不介意。然而情人眼中容不下一颗沙粒，即使聪明如她也没发现，这阴影已经存在她的心中……
临川城，丛家大院。
如今的丛家家主是大房的长子丛大忠，而最近这几天，他一直被一件事给困扰着，这事他是由管事那里听来，说大不大，却像苍蝇一样扰着他的心。
为了一劳永逸地解决，这日他特地召集了弟弟丛大义一家以及其余亲近的眷属，一同聚在主厅里，听着管事的陈述——
“前些日子城里的市集突然有个新来的摊贩，卖的是异族食物，因为东西新鲜又好吃，生意十分不错，老奴派人前去查看时发现，那摊主竟然是大勇少爷，老奴立刻暗自查探，还让人跟踪了大勇少爷一阵子，最后竟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方婉婉不耐他这么卖关子，啐了一口，“什么惊人的事你倒是快说呀，何必吊人胃口。”
管事尴尬地告罪了一声，才解释道：“原来，那枯树村竟然种出作物了，都是异族来的作物！老奴要人偷了他们一些庄稼，向懂这部分的人问，说那些作物是南方来的。奴才想，以前大勇少爷就是镇守在南方，这应该是他引进的。”
待他说完，屋里的每个人都是一脸深思，甚至有的已经忍不住露出贪婪的表情。
丛大忠很满意众人的反应，待他们都消化了这个情报，才缓缓说道：“我估算过，大勇那摊子每日的收益，居然可以抵过闹市里的一家店面。如今天下正在闹饥荒，他的土地却种出了东西还卖大钱，我们绝不能姑息这种自私的行为！”
众人纷纷点头，丛大义更是说道：“枯树村那一大片土地都是我们丛家的，丛大勇开垦了我们丛家的地却没有告诉我们，实是不该！”
“就是！好处都让他占了……”其它人也连声附和。
对这些自私的人来说，那地若无用便弃之如敝屣，现在那里垦出了黄金，地自然又成了他们丛家大院里的了，完全不觉得有任何不对。
丛大忠见众人想法如他之意，便拍板定案道：“这样吧！我过几天去找大勇，让他把地交出来，那是我们丛家的地，所有的收入都该归我们才是。”
方婉婉听大伯这么说，柳眉一皱，心知丛大忠欲亲自解决此事，一定是想占个大头，正想问个分明，丈夫却轻轻按住了她，对她使了个眼色，要她别轻举妄动。
“大哥说的是，那这件事就劳烦大哥了。”丛大义笑着说道。
丛大忠忍不住微笑起来，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稍晚，待众人都走光了，丛大义状似自然地拉着方婉婉回到房里，门一关，方婉婉才开始发飙。
“你怎么不让我说呢？枯树村的土地和收益，大哥要不是想独吞就是想占多，不和他说清楚，不就没我们的分了？”
他看了眼自己的妻子，摇头冷笑道：“怎么大哥犯傻，你也跟着犯傻呢？”
“我哪里傻了？”方婉婉很不服气。
“大勇那事我早就知道了。我问过人，枯树村那些作物在南方都没人要吃，苦涩无味。可是我派人去买过大勇的点心，不知怎么着，他们村里种出来的就是特别美味可口，可见得那些作物一定改良过，所以值钱的是种植技术，大哥就算把地收回来，若不懂得怎么种，最后还不是变回一块荒地？”
“所以你的意思是……”方婉婉面露欣喜。
“我会亲自找丛大勇，说服他成为我私人的佃农，至于那些异族的作物，若是种得好，还愁找不到买家吗？别忘了这几年饥荒闹得凶，何况以那摊子受欢迎的程度，早就引起许多人觊觎，你夫君我已找好了买家，只要搞定丛大勇……”
方婉婉娇笑起来。“只要搞定丛大勇，以后咱们就黄金滚滚来了！”
这几日，明天晴总觉得有些闷闷不乐，她知道理由是什么，只是不愿去想，就让时光去冲淡这种感觉，毕竟日子还是要过。
算了一早的帐，脑子有些昏沉沉的，她现在算的可不是一门一户，而是整个村子的帐，她如今无比庆幸以前为了在谢鲁面前求表现，向许多大臣学了诸多专业知识，要知道以前她治理的可是一个国家，现在只要管理一个村庄，对她来说不是太难，只不过身体还是会累，所以她决定休息一下。
推开后门，丛敏正坐在外头削甘薯皮，而丛小昊则与包子在一旁嬉闹着，他还不时捡起一颗甘薯扔向包子，然后兀自笑个不停。
“小昊！”明天晴摇了摇头，走向了他，“这是食物，怎么可以拿来玩……”
玩开了的丛小昊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又拾起一颗甘薯，这次竟是直接扔向了明天晴，在她素色的衣服上留下了个泥印。
明天晴俏脸一沉，柳眉皱起，这已经超乎玩乐的程度，算得上是捣蛋了。
丛敏见嫂嫂脸色难看，感觉和以前那副泼辣凶悍的模样十分相似，不禁倒抽了一口气，连忙说道：“嫂嫂，小昊他……”
“过了今年他就七岁了，需要人管教了，否则一直玩下去怎么行？”明天晴板着脸，走过去牵住丛小昊的手，以少见的严厉态度说道：“小昊，跟我进来。”
丛小昊见明天晴变了脸，彷佛看到了以前那个会打人的坏小娘，顿时就红了眼，哇哇大哭起来。
“我不要……我不要进去……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跟我进来。”明天晴不接受耍赖，直接抱起他往屋内行去。
“嫂嫂，你别打他，他还小……”丛敏还想说，可惜她的劝告完全被关在了房门外。
进到房里之后，明天晴把挣扎不休的丛小昊放下，接着蹲下身，双手扶着他的肩，让他直视着她。
“小昊，你记得在我们辛苦的种出那些甘薯之前，隔三差五就要挨饿的日子吗？”
丛小昊流着泪，却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微微点了点头。
“那种感觉很不好受，对吗？”得到他的响应，她又接着道：“你今日把甘薯当成石子扔着玩，但那是我们要吃的食物，你知不知道每扔一颗，就多一个人要挨饿？如果通通让你扔光了，大家要吃什么？”
丛小昊似乎懂了她的话，知道自己做错事了，惭愧地低下头，双手绞着衣摆。
“你是个好孩子，知道我在说什么，答应我以后不要这么做了，不能再把食物当成玩具，好吗？”
丛小昊吸了吸鼻子，才奶声奶气地道：“好，小昊答应小娘，以后不扔甘薯了。”
明天晴淡淡地一笑，摸了摸他的头，突然好奇地问道：“小昊，为什么你要叫我小娘，而不是叫娘呢？”
“是奶奶要我这么叫的。”丛小昊想都没想就回答，“因为你不是我亲娘啊！”
这是个铁铮铮的事实，也无庸置疑，但如此坦白地说出来却让明天晴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笑容瞬间冻结。
她不是他的亲娘，取代不了曹慧心，会不会在丛大勇的心中，她也不是他的原配，同样也取代不了？
思及此，如果方才只是觉得被刺了一下，现在那伤口已经扩大到会令她感到疼痛了。
突然间，房门哗的一声被人迅速打开，丛大勇与林氏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见到明天晴一只手还在丛小昊头上，林氏连忙跑了过去，一把夺过孩子抱起。
丛小昊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被奶奶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吓，忍不住又哭了。
他这一哭，所有怀疑的目光就落到了明天晴身上，只见林氏脸色为难地说道：“天晴啊，小昊做错纠正一番便是，你何必要打他呢？”
打他？明天晴顿时明白了，这救兵肯定是丛敏去搬的，小昊那一阵“不要打我”的哭叫，不明就里的人肯定误会大了，只是即使她能明白这是原主个性太差才会招来怀疑，一时之间心里仍然很难接受。
她没有骂孩子给别人看的兴趣，何况她是顾及孩子也有孩子的面子，才会带到房里教，没想到现在却成了这么尴尬的情形。
“小昊很乖的，他只是失了亲娘所以没有人教，很多事才不懂，只要事后教导，他会改正的。”丛大勇不知道明天晴做了什么让孩子哭，但他更不希望母亲对妻子观感不好，连忙抢在母亲之前责备，想不到这却触到了她的逆鳞。
“够了！”莫须有的指控令明天晴微愠地瞪着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小昊了？”
“这……我没有这么说啊，只是小昊一直哭，小敏又说小昊一直叫你不要打他……”丛大勇一时语塞。
“你没有这么说，但你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既然怀疑我打小昊，你何不自己问他在哭什么？”因为有林氏在，明天晴不好直接发作，只是冷冷的问。
听媳妇这么一说，林氏仔细回想自己闯进来时看到的景象，确实是不明就里就把媳妇当成坏人了，不由得有些心虚，“小昊，你哭什么呢？小娘打你了吗？”
“是奶奶吓人……”丛小昊好不容易止住了啜泣，知道大人在谈论他的事，摇摇头说道：“小娘说不可以把甘薯当成玩具，否则会有很多人饿肚子。小娘没有打小昊，她只有跟小昊说话。”
这下真相大白，林氏与丛大勇面面相觑，都尴尬地不知该怎么收场。先前他们见过明天晴疼爱小昊的样子，明知道她变好了，但心里总有个隐忧，担心她万一恢复记忆变回来怎么办？所以才会产生今天这样的乌龙。
丛小昊的哭声停了，却换成明天晴委屈地微微红了眼眶，以前的她遇到过比这恶劣十倍的指控，却没有一次比这回令她心痛。
她定定地看着丛大勇。“你说小昊失了亲娘所以没有人教，但我现在教他了，你却又责怪于我，因为在你心中，我不是他的娘，不应该这么多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刚才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我……”丛大勇第一次见她这副强忍泪水的模样，一下子慌了手脚。以前她在街上大哭大闹他都可以无视，她的泪都还没有真正滴下来，却已让他觉得自己该死至极。
“天晴，是我们误会你了，下次不会了，别在孩子面前吵架啊。”林氏也婉言劝着，深刻检讨自己太冲动了些，事情一牵扯到小昊就失去理智，这下好了，万一害得儿子夫妻失和怎么办？
“娘，你放心，我不会和他吵的。”明天晴深吸了口气，把泪水吞了回去，没再看丛大勇一眼，径自出了房间。
丛大勇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林氏见儿子居然傻成这副德性，连忙踩了他一脚，骂道：“还不赶快去追？你是要跑了几个娘子才知道怕？”
丛大勇如梦初醒，连忙追了出去，但才出房间，便看到明天晴并没有走远，而是一脸提防地站在厅里，看着正由大门外走进来的不速之客。
“大勇，好久不见了。”
来者是丛大忠，他身后还跟着两名高壮的随从，显然不怀好意。
第4章(1)
“大哥，你来做什么？”
丛大勇直视着丛大忠，不明所以地抓抓头，本能地走到明天晴身边，用他庞大的身躯挡住她，俨然有护住她的意思，这令原本心头火起的明天晴稍稍解了气。
“我再不来，什么好处都让你占光了！”丛大忠也不啰唆，对他而言，丛大勇就是个傻蛋，空有一副魁梧的皮囊，却随随便便就能让人糊弄欺负，所以不需要拐弯抹角。“我刚刚看过外头了，你在枯树村的土地种出了东西吧？”
“是种出了东西。”丛大勇老实地点了点头，对他的来意仍是一头雾水。
倒是明天晴已经听出了所以然，内心不禁鄙视这丛家大房的无耻。
“你知不知道现在正闹饥荒？种出了东西居然没有回大院禀报，而且你这白痴，竟还把土地分给枯树村里其它村民种？！这也就罢了，你在城里卖异族作物的吃食点心，干么也要找上他们？那些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你知不知道？”丛大忠看他一副驽钝的模样，气愤地大骂。
这下丛大勇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大哥，你气什么？这枯树村里大家都穷，现在好不容易能种出东西，当然要分享。”
“蠢驴！蠢驴！爹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东西！”丛大忠气得手往桌面上一拍，“那都足我们丛家的财产，你倒好，住这破屋子养一大家子人，还能把土地分给别人种？！”
“那不然该怎么办？”丛大勇皱起眉，一下子被丛大忠给绕了进去。
一直旁听不发言的明天晴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丛大忠有句话还真没有说错，丛大勇就是头蠢驴！居然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