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大勇嘴咧得更开了,毕竟母亲称赞他的妻子,比称赞他还让他高兴。
他高兴的说道:“咱们以前卖点心都在树下摆摊,能接待的客人有限,现在我有多家店面了,天晴说不如先拿一户出来试办个茶栈,里头就卖我们的点心,也让枯树村的大家出路更广泛。”
众人听得似懂非懂,丛大勇又不是个擅于解释的人,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明天晴,她索性接替他说道:“开一家店面,所需要的人手比摆摊细腻多了,不管是跑堂的,管事的,算帐的,煮食的,都要先加以训练,所以我们打算在枯树村里聘请更多的人手来帮忙,这样人人有事做,人人有钱赚!”
随着她的说法,每个人都兴奋到发起抖来,王二麻子更是结巴地道:“我们……我们能有个固定的工作了?”
“何止如此?以后等大伙儿上手,茶栈的生意兴隆,我们就把茶楼开出临川城,甚至可以开到京城,以后大家都来当老板!甚至等到枯树村的种植情况稳定了,我和大勇会将土地分给大家,以后枯树村就是我们茶栈的主要供货地,你们说怎么样?”
听完明天晴的话,每个人都动容了,甚至有人直接落下泪来。在枯树村里大伙儿互相照应,靠的是一个情字,没有人在意付出了多少,谁都没想到不过是真心真意的对待他人,居然能得到如此丰厚的回报。
“至于赵大娘,你和赵大叔也有些年纪了,虽然有大家照应,仍是很不方便,不如就搬到我们府里吧……赵大娘你先别忙着拒绝,我知道你一定是怕白吃白喝心里过意不去,这样吧,赵大叔可以替我们修剪花木,做个园丁,至于大娘你厨艺拿手,就做厨娘吧,我们聘请你们,不仅包吃包住,还有薪俸,而且有了你们,我娘在府里也不会那么无聊。”
明天晴早就都想好了,其实什么园丁厨娘都只是借口,给的工作量肯定无比轻松,甚至赵氏夫妻天天摸鱼她也不会介意,毕竟这个安排只是感念赵家人当初无私的援助与帮忙,也是真的想替未来可能独自在家的林氏找几个伴。
话都说到这个分上了,赵大娘哪里不懂她的心意,泪眼婆娑地接受了她的好意。说实在的,自从丈夫摔断了腿,没人打猎,家里几乎断炊,全靠左邻右舍的帮忙,加上她偶尔在制作点心时打打下手,得到一点微薄的收入,才能生活下去,如今有了明天晴的保证,她好像看到了菩萨下凡那般,感动得无以复加。
“漂亮的女娃儿,丛家的好媳妇,你是个好心人,以后一定会有好报的!”她忍不住说道。
大伙儿听得频频点头,一般家里的媳妇都只会把钱留在自家,而明天晴却考虑到丛大勇的心性,在有余力的情况下把整个村子的人都考虑进去,这等心胸可不是一般妇人会有的啊!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有一个人突然摇起头来,却是一脸苦恼的丛敏。只见她可怜兮兮地摇着明天晴的手。“嫂嫂,赵大娘要来家里做厨娘,那我……那我以后要做什么?”
瞧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明天晴忍不住笑了,捏了捏她娇俏的小脸,“你是我们茶栈的主厨啊!要做出招牌点心,还要训练未来的厨子,少了你怎么行呢?”
丛敏听到了自己也有工作,终于笑逐颜开,而另外一个声音也在此时插了进来。
“小娘,那我要做什么?”丛小昊可爱的脸蛋挤到丛敏与明天晴之间,也想加入大家的谈话。
明天晴忍不住笑道:“你呀,之后就要上学堂了。”
“那我可以带包子一起上学堂吗?”丛小昊抱起包子,一人表情天真无邪,一狗直摇尾巴,力图一举击溃大人的心。
丛大勇正想出言反对,但明天晴突然心中闪过一个想法,便制止了他,在众人的大笑声中说道——
“只要你教会包子念三字经,就随时可以带它上学堂!”
第6章(2)
年节近了,丛大勇的茶栈选在这时候开张,取名“大勇茶栈”,每日所有食物几乎全部卖光,连还留在临川城的吴良都是常客,也因此即便这家大勇茶栈座无虚席令人眼红,也没有人敢来找麻烦。
至于丛家大院里的人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没办法,财产一下子缩水了一半,他们没有如丛大勇般的生财之道,只能坐吃山空,为此丛大忠已不知发了多少次脾气,连妻子刘氏都被他揍了几回,而丛大义遣散了许多下人节省开支,却又导致大院里许多杂事没人做,主子们没人服侍,引起另一波怨言。
也因此,他们对丛大勇一家简直恨之入骨,尤其明天晴更是他们的眼中钉,再加上大勇茶栈生意兴隆,也让丛家大院的人又嫉又恨,明明那些收入都该属于他们!当然,丛大忠等人不是没想过要抢,只不过碍于吴良尚在临川城,新任知府又难搞,他们无从下手罢了。
但这些事二房的人并不知晓,也不想理会。
忙活了个把月,茶栈的事终于上轨道了,旁人只看到他们生意好,却不知道因为开店所需的银子很多,他们又不愿亏待来工作的村民,一开始可是日日亏损。这一日明天晴在算帐时,终于见到转亏为盈的数字,心头一喜,但不知是否太过激动或最近太过劳累,居然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彷佛还听到了丛大勇紧张的呼叫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明天晴终于清醒,嘤咛一声睁开眼,这时的她觉得很不舒服,浑身软趴趴的一点儿气力都没有,真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
不过床边丛大勇兴奋的叫唤,却硬生生将她由睡梦中拉了回来。
“大家快来!她醒了!她醒来了!”
明天晴听到了好多人的声音,有娘,有大孝,有丛敏,有小昊,甚至还有几声汪汪的叫声,众人都这么关心她,令她心头闪过一阵暖意,又慢慢地睁开了眼眸。
果然,一家子全都围在床边看着她,不过奇怪的是,他们的眼中不只有担忧,甚至还有着难以掩饰的……欣喜?
如果说她的清醒能让大家高兴成这样,那也就罢了,不过明天晴很清楚的感觉到,大伙儿的兴奋情绪是为了其它的事情,于是虚弱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嫂嫂,你在店里昏了过去,把我们都吓死了你知道吗?”丛大孝快人快语地接了话,眼神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喜意。“大夫刚刚来看过了,你知道吗?你现在……”
啪!林氏突然一巴掌由他后脑杓打了下去,没好气地道:“这事怎么会由你来说?要也是你哥哥自己说!”
丛大孝委屈地摸着痛处,却仍然是笑吟吟地点头。“对对对,我太多嘴了,大哥你来说吧。”
明天晴的目光随即转移到丛大勇身上,只见后者习惯性地搔了搔头,却是异常亢奋地抓起了她的柔荑,温柔而又坚定地道:“天晴,你有喜了!我们要有孩子了!”
明天晴乍闻这个消息先是一呆,之后突然热泪盈眶,忍不住抽泣起来。
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一直都是她最大的心愿,因为这世道什么都会变,但血脉相连的紧密是永远不变的,前世的她没能如愿,所以心灵寂寞了那么多年,现在终于即将得到全天下最美好的礼物,教她如何不感动,如何不激动?
众人声声贺喜,此时满脸疑惑的丛小昊硬是由两人之间挤了进来,茫然地问道:“爹,小娘,什么叫做有喜了?”
丛大勇笑答,“傻孩子,你小娘的肚子里有一个娃儿了,也就是以后咱们家又要多一个像你一样的孩子了!”
明天晴也是慈爱地抚了抚他可爱的脸蛋。“小昊,以后有弟弟妹妹陪你一块儿玩,你高兴吗?”
正当众人以为丛小昊会开心得又叫又跳时,他小小的脸突然一垮,眼眶也红了,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我不要……我不要有其它的孩子,我不要弟弟妹妹,我只要有我自己!”
明天晴心头一窒,连忙追问:“小昊,你为什么不要弟弟妹妹呢?”
“呜呜……有了弟弟妹妹之后,你们就不会疼我了……奶奶和爹不会疼小昊了,姑姑叔叔也不会疼小昊了,小娘还会讨厌小昊,然后把小昊赶出去……”丛小昊很认真地说着,伴随着他的哭声,让众人知道他内心最大的恐惧。
明天晴脸色微变,忍不住拖着虚弱的身体坐起身来,轻搂住他。“小昊,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多了一个弟弟妹妹只会多一个玩伴,不会有人不疼你的。”
“会会会,一定会,戏台子都是这么演的!”丛小昊不接受她的安抚,在众人的惊呼中一把将她往后一推。
明天晴猝不及防地往后倒,幸好后头是床铺,小昊又是个孩子力气不大,她只是跌在了被褥上,后脑在床板上喀了一下,不过对于一个刚刚怀孕的人来说也算是惊险了。
丛大勇一见这情况,立刻板起脸,大手往丛小昊的屁股拍下一记响亮的巴掌。
“小昊!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你小娘才刚怀孕,万一发生意外怎么办?是谁教你动手推人的?”
丛小昊也不知道自己本能的反应会这么严重,他觉得有些愧疚,但身旁大人们的逼视更让他害怕不已。呜,小娘肚子的孩子还没生出来,大家就不再疼他了……
毕竟只是个孩子,一下子承受不了这么多责难,他大哭着转头就跑,疼惜孙子的林氏连忙追了过去。
“唉,他小小的心里怎么会装这么多东西?是什么让他有这种想法的?”明天晴轻叹口气,若是孩子有了这种心结,要解开可是一条漫漫长路。
丛敏有些心虚地道:“那个……前些日子大庙前有戏台子,我、娘和赵大娘带着小昊去听戏,那出戏是在讲苏二娘的故事,你们也知道戏里就有个孩子……呃……被苏二娘抛弃了。”
故事大意是苏二娘嫁入一富贵人家做妾,千方百计想争正室之位,先是害死了正室,又在自个儿怀孕时毒害家里唯一的独苗未果,便趁众人不注意时将那孩子扔进了大山里,还谎称是他贪玩才会失踪。
故事的最后自然是坏人有恶报,孩子长大后回来夺回家产,不过当时丛小昊似懂非懂地看了前半段,还等不及坏人伏诛就吓得不敢再看,才导致了今日这天大的误会。
众人知道丛小昊如此反常的来龙去脉后,皆是哭笑不得,既然是被戏影响,也只能慢慢开导。反正来日方长,等丛小昊发现多了一个孩子等于多了一个玩伴之后,或许能比较释怀。
明天晴转过头,有些责难地望向丛大勇。“你也太冲动了,怎么可以打小昊呢?好好跟他说他会明白的,先前你误会我打他时还气得半死,怎么换成你自己就能动手了?”
丛大勇自己也尴尬不已,只能抓抓头道:“我只是一时情急,待会儿会去找小昊说的,以后不会了!”
于是,这场误会就这么过去,大伙儿都将它定义成小孩闹脾气,却不知道此事在家中却埋了一个没有人知道的隐患,在不久的未来即将掀起惊涛骇浪……
大年初一,双喜临门的丛大勇一如往常的携家带眷回丛家大院祭祖。
想到这:整年的经历,简直是惊险刺激变化万千,就像过了一辈子一样,直到现在他还觉得自己像是作了场梦。
先是明天晴落水,本以为要办丧事了,结果醒来后她居然变了一个人,温柔贤淑,才智过人,让他日子过得比捡了金子还开心;再来,原本穷到差点把包子宰了过冬的家境,也因为在荒地上种出了作物,到现在整个枯树村都兴盛起来,他们也讨回了自己的财产,搬进了城里的大房子。
最重要的是妻子还怀了他的孩子,让他再经历一次为人父之喜,想想这一切都是她带来的,再看看她美丽的侧颜及温柔的笑容,让他如何不开心?
于是在丛大勇的傻笑中,一群人朝着丛家大院前进——以前住在枯树村的时候,考虑到有老人与孩子,天未亮就要出门,才能在中午前抵达大院;现在住到了城里,不到一个时辰就可以走到,除此之外,最不一样的是今年丛大勇坚持要扶着他的媳妇儿走,让众人好气又好笑;而队伍的最末端还跟着一只小白狗,原来是这阵子为了安抚丛小昊,林氏对他几乎有求必应,只得让包子也跟来祭祖。
到了大院前,不若去年的大门洞开,那扇红色的木门紧闭,不仅回府祭祖的丛大勇进不去,连其余要拜年的亲朋好友一样不得其门而入。
以过去丛大忠兄弟的作派,在这时节必定呼朋引伴饮酒作乐,顺便炫耀一下自家的富贵。然而今年被丛大勇这么一搞,大院的景况大不如前,虽然比起一般百姓仍算得上相当富裕,但对丛大忠兄弟而言,面子和钱财一起丢了才是最气的,所以今年便打算不见客了。
可无论如何祭祖是人伦大事,大房的人再怎么样也不能拒二房于大门之外。可是任凭丛大孝怎么敲门,里头的人不回应就是不回应。
“哥,不会真的没人在吧?他们明知道我们初一会回来的!”丛大孝忿忿地道。
“我来。”丛大勇也是沉着脸上前,用力槌了几下门。
这丛大勇的力气可不比常人,这么一敲连门带墙都轰然作响,还落下了砂土,估计他再敲几下,这一整排的围墙都会随着大门一起倒塌。
或许真是怕门被敲坏了,红色大门突然被拉开,丛大忠气急败坏地冲了出来,见了他便骂道:“该死的丛大勇,你敲个什么劲?是要拆了大院的门吗?”
“我回来祭祖。”丛大勇皱眉。
“我丛家没有你这种数典忘祖之辈!居然让巡抚大人来抄没了我们一半的财产!”丛大忠颠倒黑白地骂着,反正他从来也没讲过道理。‘以后你不必再回来祭祖,你们二房已经被逐出丛家了!”
“放屁!”丛大孝忍不住了,“逐出丛家是你说了算吗?”
“我是家主,我说了就算!”丛大忠怒道。
听到这里,丛大勇脸色已经全黑了,正想硬闯进去,里头数十个家丁却手持棍棒蜂涌而出,将丛大勇一行人包围起来。说也奇怪,丛大忠兄弟散去了许多奴仆,却请了两倍以上有武力的家丁,或许怕的就是这一刻。
以丛大勇的武功,要把所有的家丁全部撂倒并不是难事,要不是他身后还有怀孕的妻子,甚至还有老母稚儿和娇弱的妹妹,他早就一手打飞一个,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