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打了个寒颤,这该不会是欧阳宇轩二号吧?
看了看在自己怀中咿呀自娱的李守誉,玄尚之不禁喃喃:“你还真是犯桃叶。”
小守誉仰起头,无辜地眨动着漂亮的大眼睛。
玄尚之步入祟阳殿,见太后端坐殿上,正在悠悠品茗,便急忙放下李守誉跪倒请安。
小守誉见到母后,立刻欢快地扑了过去:“爱卿~~~”
太后啼笑皆非地抱起爱子,点点他的小鼻子,柔声笑道:“小笨蛋,教了你多少遍,不能对所有人都叫爱卿。官阶有高低,关系有远近,爱卿二字可不是随便用的。何况,哀家可不敢违了老祖宗的训诲干预朝政,爱卿二字可受不起呢。”
小守誉有听没有懂,大眼睛滴溜溜一转,一眼看到桌上的凤梨酥,当即欢呼着就想抓。
太后眼明手快一下端起,高高举着,柔声细语地说:“皇上好好想想,应该叫哀家什么?答对了,便给一块;答错了,便赏给下人一块。盘中有四块凤梨酥,皇上只有四次机会哦。”
李守誉年仅三岁,对宫廷中过於繁冗的称谓完全是一知半解,小脑袋瓜怎么也记不尽清。此刻事关凤梨酥,小守誉不由耷下脸,可怜兮兮地看着太后,咬着小手,两眼泛泪。那模样,真是楚楚可怜,令人心疼。
可惜,对太后毫无作用。
她见小皇帝迟迟不作答,便若无其事地对玄尚之说道:“尚之,哀家赏你两块凤梨酥。”
“啊!”
小守誉当即发出一声惨叫,一下子从太后的腿上站起,拼命伸着小手去抢凤梨酥,生恐玄尚之横刀夺爱。
玄尚之正在犹豫要不要谢恩,太后已经冷冷地说:“怎么,哀家没荣幸赏赐你是不是?还是你想抗旨?”
“尚之不敢!”
慌忙跪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谢恩,小皇帝又叫了起来:“不许跟朕抢!不然把你推出午门斩首!”
玄尚之欲哭无泪。别的大臣总因权势地位之争而面临两难之境,为什么我却要为一块凤梨酥而进退维谷?
“不妨事,宫里的太监、宫女、大臣、侍卫成千上万,皇上推出去一个,哀家再赏一个,看看谁能坚持如何?”
太后笑得慈祥和蔼,气质雍容华贵,声音温柔悦耳,口吻轻松自然,好似她在提议跟皇上玩个有趣的游戏一般。
玄尚之冷汗直冒。这个女人就是我们宗元国母仪天下的太后啊……
小皇帝好似被太后不经意间散发出的逼人气势所慑,咬着小嘴唇,支支吾吾地答了一句:“太……太后……?”
“哀家确实是太后,皇上叫哀家太后,哀家也不能抗议呢。”说罢,太后又对身边的一个小宫女说道:“赏你一块凤梨酥。”
小守誉顿时又悲嚎一声,抓着太后的衣袖急得快哭了出来:“娘娘!娘娘!”
“答错了。那个谁,最后一块凤梨酥赏给你了。”太后面无表情地顺手将最后一块凤梨酥赏给了不知名的太监那个谁。
“哇!”
当即龙嚎震天啸,一声悲怆成绝响。
小皇帝哭得肝肠寸断,悲戚得好像亡国灭族一般,抱着太后泪流不止:“哇~~母后母后~~哇~~”
“嗯,这回对了。”太后这才满意地一笑。
“朕的凤梨酥!哇~~凤梨酥~~呜!”小皇帝继续哭得惊天动地。
“若你将记住点心名称的心思花一半到课业上,那四块凤梨酥不就是你的了?”
小皇帝哭得悲惨兮兮,太后却不为所动,还在慢悠悠地训话。
“凤梨酥!凤梨酥!呜~~~”
小守誉怨恨的目光在领到凤梨酥的众人身上逐一扫过,那份过深的执念令承蒙恩泽的三人全都胆战心惊,不约而同地想:为了一块凤梨酥得罪了皇上,怎么想都亏啊……
“好了,别哭了。哀家赏罚分明,你虽不能及时答出,但毕竟最后说对了,所以哀家额外赏你两块凤梨酥。若下次仍不能及时答出,可没有这么幸福的事了。”太后语毕,便命宫女传旨再让御膳房做一碟凤梨酥。
小皇帝开心地用力点头,连连应允。
太后又道:“以后你要牢记,母后,就是那个即使没了凤梨酥也能再赏给你的女人,知道了吗?”
“嗯!记住了!母后!”
看样子,这下李守誉可牢牢记住了“母后”这个称谓了。
不愧是太后,懂得因材施教……玄尚之暗暗心想。
太后爱怜地抚抚小守誉的头,轻叹一口气:“先帝与哀家都不喜甜食,为何生个儿子却是无甜不欢?”
此刻的太后还未察觉,其实她的儿子是无食不欢,只要是吃的就来者不拒。
这边的玄尚之,却在听到太后的话以后惊得一愣:“太后,您不吃甜食?”
“哀家不喜欢甜腻的东西,所以不论膳食果品都尽量避过甜味,为何你会这么问?”
玄尚之两眼瞪得溜圆:“那昨天金儿端的银耳莲子羹不是给您的?!”
“银耳莲子羹?哀家从不喝那东西,倒是金儿非常喜欢。”
“……”
金儿!我与你誓不两立!
太后见玄尚之面露悲愤之色,又注意到他平时佩戴的那块蓝田镂空珠玉佩不在了,再想到今早见金儿拿了个类似的玉佩向其他宫女炫耀……顿时心中了然,露出一丝莞尔。
这个玄尚之,若有玄尚德一半的城府,也不至於被金儿耍得团团转了。
将注意力移向皇上,太后微笑着问道:“皇上不是在午睡吗,为何会跟尚之从殿外回来?何时跑出去的?”
小守誉很老实地回答道:“朕正睡着,忽然闻到有兔兔糕的香味,就跑出去了。”
玄尚之闻言咧咧嘴,祟阳殿离杨柳园甚远,他居然能闻到?这鼻子已经成精了吧……
“后来呢?”
“后来就看到尚之哥哥跟另一个哥哥躲在假山后不知干什么。”
耶?
玄尚之吓得浑身毫毛都竖了起来,若太后追问起来,我要怎么解释为何会跟身份敏感的欧阳宇轩在一起?
“是吗?”太后意味不明地看了玄尚之一眼,又问道:“然后呢?”
“那个哥哥人很好,拉着我的手,还说要给我芝麻糖吃。尚之哥哥就不高兴了,抱着我说要回来,结果那个哥哥就急了,扯着尚之哥哥就亲亲,当时尚之哥哥脸好红哦,亲完后就抱着我回来了。”
为什么整个过程会被歪曲成这个样子?!
眼见太后和众人向自己投来了暧昧的目光,玄尚之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到了脸上,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的?”太后饶有兴趣地追问道。
事实是欧阳宇轩设了捕鸟兽的圈套套住了皇上,然后握着他的手要按卖身契,还用芝麻糖利诱他。我在一直旁看着却没有阻止,更没有向太后禀告欧阳宇轩图谋不轨。然后因为欧阳宇轩记不住我的名字而大发脾气,为了让他不爽而抱走皇上,结果两人拉扯下误丢初吻,气急败坏地回来了。
这要怎么解释啊……
玄尚主张着嘴巴,愣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太后掩嘴而笑,其他宫女和太监也发出低低的笑声,玄尚之在众人热烈暧昧的目光下羞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尚之,念你初犯,哀家暂不追究你於后宫私会男人一事。皇上虽说年幼,却已是记事的年龄,哀家不希望他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哀家虽对此好并无喜厌,但宫中人多口杂,你总该避忌些,下次……约在宫外吧。”
说罢,太后又掩嘴轻笑,众人也很配合地再度齐声低笑。
玄尚之欲哭无泪,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啊啊啊啊啊啊~~~~
第五章
欧阳宇文看着正在拼命漱口的欧阳宇轩,感到十分奇怪。他这哥哥今日一回府,便不住漱口刷牙,偶尔呕吐不止,神情痛苦懊恼,好似……
“害喜了?”
灵敏地闪过欧阳宇轩砸过来的花瓶,欧阳宇文嘿嘿一笑:“开个玩笑嘛,是吃了不乾净的东西?”
“比那惨多了!”
“莫非失身了?”欧阳宇文说罢立刻蹲下,闪过了砸来的椅子。
“惨不到那个份上!”
“取中间的话……看你这样漱口,不会是亲了位大叔吧?”
“差不多,误亲一个少年……”一语毕,欧阳宇轩随即沮丧的垂下头,欲哭无泪。
“咦,你不是喜欢这个调调吗?莫非对方奇丑无比?”
“不是!他长得还不错……这不是问题!问题是他是少年,而我只亲小孩!”
“……亏你也好意思大声说……”
欧阳宇轩快把苦胆都吐出来了,牙也快刷掉一层,这才擦擦嘴,有气无力地躺到卧椅上,悲戚地说:“我亲了二十六个无邪美男童的纯洁记录啊……呜……”
“……”
欧阳宇文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应该派几个丑大叔好好教训他一顿。咬咬牙,最终还是输给了虎毒不食兄的真谛,消极放弃。
这时,锦儿抱着一本《诗经》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欧阳宇轩两眼一亮,当即坐起,刚伸出双臂准备迎接小情人的投怀送抱,锦儿却直奔到欧阳宇文面前,两只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宇文少爷,锦儿会背《桃夭》了!”
“这么快就会背了?锦儿真聪明。”
欧阳宇文欣慰地摸摸锦儿的小脑袋,锦儿带着几分自豪,不好意思地甜笑了起来。一瞬间,屋内的空气凝结,气压倏降,欧阳宇文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怒气直逼后颈,如根根尖针直入骨髓,慑得他不敢妄动。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去,果然,欧阳宇轩怒目圆瞪,咬牙切齿,那神情好似捉奸在床的妒夫。
“……哥,你想太多了。”
好心言明,却被欧阳宇轩无情击毁:“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作贼心虚?”
“……”
犹豫了半天,还是把“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跟你一样喜欢五岁大的小娃娃啊?”这句压了回去,以免兄弟战争误伤锦儿。
“锦儿,来。”欧阳宇轩笑咪咪地再度展开双臂。
锦儿犹豫了一下,看看欧阳宇文。欧阳宇文暗流一颗豆大的汗珠:锦儿啊,这个时候怎么能看向“奸夫”呢?应该义无反顾地奔到“丈夫”身边才对……
果不其然,欧阳宇轩笑咪咪的脸庞上爆起一根青筋。
锦儿虽然最后还是乖乖窝进欧阳宇轩的怀里,但欧阳宇轩总有种老婆是慑於丈夫淫威才肯回来的感觉,倍感不爽。
欧阳宇文见哥哥的脸越来越阴沉,下意识地咧咧嘴。明明自己喜新厌旧跑去勾引新欢,还要将旧爱牢牢看住,乱吃飞醋,这种活法该说是享尽齐人之福,还是太累?
不过当务之急,当然是走为上策,剩余问题还是留给他们夫妻自己解决吧。
见欧阳宇文逃之夭夭,欧阳宇轩哼了一声不再追究,开始寻求安慰似地抚摸锦儿柔软的小脸蛋,好像想把被宇文吃掉的豆腐再吃回来。
只是,当他的目光慢慢移到了锦儿粉嫩嫩的小嘴唇上时,却怔怔地愣住了。
摸一摸,小小的、薄薄的,软得像棉花。而那家伙的唇……要丰满温润得多,柔软之中带有几分韧性,不知是不是他刚喝过清茶的缘故,当时好像有股似有似无的茶香……
“宇轩少爷,你的脸好红哦!”
欧阳宇轩蓦然回神,懊恼自己竟会细细回想那倒楣的一幕,顿觉胸口仿佛塞入重物般沉重起来。
不就第一次亲少年嘛,有什么好在意的?我更喜欢软软、水水的小嘴巴!
正在自我斗争,小厮忽然来报,说欧阳家的外戚罗缜与户部度支员外郎董乔求见。
罗缜三十有七,但论辈份还要唤欧阳宇轩一声大舅。罗缜在欧阳家并无地位,本身又无所长,资质平平,连长相也低人一等,处处不如人的他也只有脸皮比常人厚实。天天跟在年幼的欧阳宇轩身后,一声声“大舅”唤得亲切自然,直令欧阳宇文叹为观止。
欧阳宇轩能容忍这样一个厚颜寡耻的人在身边,唯一的理由,就是罗缜跟他有同样的爱好。
没错,他也喜好男童,而且充当了欧阳宇轩的眼线,总是早早告知欧阳宇轩哪家的小公子样貌可人、哪家的小少爷肤如凝脂,连欧阳宇轩购买男童一事也是由他全权包办。
这大概是罗缜在欧阳家的唯一作用,虽然在欧阳宇文看来这种作用还是不要为妙。
户部度支员外郎董乔是个小小五品官员,虽然比上不足却也比下有余。只是董乔是个极有野心的人,虽然散尽千金、打通关系才在户部混上一个五品官,但是六部之中户部权限最小,董乔是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个小官。
欧阳宅轩权倾朝野,六部职务可随意调度,董乔巴不得跟欧阳宇轩攀上关系。后来在赌场结识欠了一屁股债的罗缜,几百两白银便砸得罗缜晕乎乎,唯董乔马首是瞻,将他对欧阳宇轩多年的了解倾囊相授。董乔更是承诺事成之后,会给罗缜诸多好处,真是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此刻,便是罗缜寻思着欧阳宇轩快对锦儿失去兴趣、献上俊美男童的最佳时机。
欧阳宇轩来到大堂,与二人寒暄一番,气氛融洽。董乔冲罗缜暗使眼色,罗缜见状,涎笑上前,对欧阳宇轩说道:“大舅,董大人专程为您备了份精致的小礼物,以示孝心呢。”
“哦?”欧阳宇轩饶有兴趣地一挑眉毛:“不知有多精致呢?”
罗缜二话不说,将早候在门口的一名小男童领入屋内。他三四岁模样,肤色白皙如雪,娇小玲珑,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不安地四处瞟动着,与锦儿的可爱截然不同,他就好似一只怯生生的小动物般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欧阳宇轩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虽沉默不语,但对他了解甚深的罗缜能看出他非常满意。於是,罗缜悄悄向董乔比了个万事大吉的暗号。
董乔见状,乐呵呵地开了口:“其实董某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这么大份礼,想来事情也有些难度了?”欧阳宇轩慢悠悠地说道。
位於官场送礼之风顶端的欧阳宇轩,自然明白董乔是有事相求。
“岂敢岂敢,此事对欧阳大人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恳请大人成全。”
“不妨说来听听。”
欧阳宇轩笑得云淡风轻,口吻不愠不火,倒令罗缜有些意外。
这种口气……不像平日的欧阳宇轩啊……
“那董某就大胆逾越了。希望欧阳大人能为董某在刑部谋个一官半职,董某感激不尽。”说着,董乔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推了过去:“这点小小心意,是董某孝敬欧阳大人的。待事成之后,董乔自会另备厚礼送上,还望大人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