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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泪 page 9 作者:沈韦

  她像是被遗忘般地留在“菩提寺”里,这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件好事。家人遗忘了她,就不会再有利用、牺牲她的事发生。唯独姊姊例外,这回出来,她很想见见姊姊后,再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日后那位衣姑娘若再上咱们庄里,你们就有见面的机会,到时您就可以知道她究竟是不是您认识的人了。”宣儿相信自从衣婳净来到山庄后,庄主就不会再制止衣家人踏进一步了。

  衣婳净淡淡地笑了,没告诉宣儿,她与那位姓衣的姑娘恐怕是没机会见面了,因为她不可能在这里待太久,皇甫行也不会容许的。

  “说实话,我觉得衣姑娘您和庄主很相配呢,所以您一定要好好把握住庄主,他真的是很好的一个人,只是不晓得谁那么狠心暗算庄主。”一提起冥剑渊中毒的事,宣儿就忿忿不平。

  谈起冥剑渊身上的毒,衣婳净便一筹莫展。与皇甫行妥协是迟早的事,这事儿不能再拖下去了,多拖一日冥剑渊身上的毒便会加重一分,而她无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与后果。事情因她而起,合该由她来解决。

  “不过我相信庄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伤害他的人会受到惩罚的!”宣儿如是深信。

  “嗯,他会没事的。”衣婳净低喃,说服自己相信他可以如宣儿所言般否极泰来。

  “好了,衣姑娘,您瞧一下可满意?若不满意,我再帮您梳另一种样式。”很快的,宣儿俐落地为衣婳净梳好头发,喜孜孜地看着完美的成果,不料却赫然瞥见衣婳净雪白颈际上的点点吻痕,一明白那是什么时,宣儿立即羞得不知该将双眼往哪儿瞧是好。

  “很好看,谢谢你。”

  “衣姑娘,这是我应当做的,您何必跟我客气呢?”宣儿害羞地笑着,双眼尽量避开不该看的地方,佯装她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她们两人来不及有更多的交谈,就听见敲门声响起,宣儿立刻前去开门,发现来人是贺叔,并非预期中的庄主时,宣儿小小地失望了下,本来还想让庄主看看她将衣姑娘打扮得有多漂亮呢,实在可惜。

  “宣儿,你先下去吧,我有话和衣姑娘谈。”贺淮山沉着脸命道。

  “是。”由贺叔的脸色看出他不高兴,宣儿不敢多说什么,朝衣婳净投以同情的目光后,便欠身离开。

  “贺叔。”衣婳净起身迎接贺淮生,屈膝一福。

  “这句贺叔实在不敢当,你也甭虚伪多礼了,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不喜欢你待在这里,你的出现只会给剑渊带来灾难,你若是有自知之明的话就自动离开,别让我赶你!”贺叔睨着她,字字句句铿锵有力,不厌其烦地旧事重提。昨夜他思前想后地想了一整夜,依然觉得她不该留下。

  “贺叔,我知道您不喜欢我这么唤您,可是身为晚辈,对您的尊敬是不能免的。我也知道您不喜欢我留在这里,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不会待太久,只要您肯给我一点时间,届时不用您赶,我会自动离去的。”无论如何,她都得待到确定冥剑渊身上的毒解了才能离开,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便成。

  “你还有脸要我给你一点时间?你要留下来做什么?妄想当‘幽冥山庄’的庄主夫人吗?你以为你够资格吗?你以为我会乐见这样的事情发生吗?你以为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再掌控剑渊的情感吗?看来这些年你一点都没有忏悔自省,依然妄想操纵、耍弄他人!”贺淮生觉得她既可悲,又可鄙。

  “你已经毁了剑渊一次,依他的本事,原本可以在江湖上拥有好名声的,可是你让他得到了什么?背信弃义!见色忘友!夺好友之妻!你让他罩上了坏名声,背负一切骂名,而你倒是逍遥,躲在‘菩提寺’中乐清闲,仿佛这一切都与你无关,现下再出来便认定前尘往事一笔勾消了,是吧?”

  衣婳净贝齿紧咬着唇瓣,静静听着贺淮生的指责。她待在“菩提寺”中并未乐得逍遥清闲,相反地,她饱受痛苦,一颗心因为思念,日日夜夜受着鞭挞。可正如贺叔所言,天下人该是认定她躲开了所有责难,于寺中逍遥过日吧。

  “我告诉你,我还没死!只要我还活着的一天,就不会让你成为‘幽冥山庄’的庄主夫人!”贺淮山一早听见冥剑渊要娶衣婳净的消息时,简直是气疯了。他苦劝冥剑渊打消这个念头良久,仍说服不了冥剑渊,所以改而前来要衣婳净别做不当的妄想。

  “我不会嫁给剑渊的。”她清清喉咙,不让满腔苦涩吞噬了声音,无比清晰地说道,要贺淮生放心。

  “你敢对天发誓你从没兴起嫁他的念头?”贺叔不信她,凡是她说的每句话,他都抱持着怀疑。

  “……”她不敢发誓,因为她的确是想嫁给冥剑渊,而且这个念头不仅只一次地浮现在心头,即使是现在,她仍然想嫁他,想站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笑、一起苦、一起喜,一起愁。

  “被我说中了吧?还妄想欺骗我?你走吧!我会派人护送你回‘菩提寺’,你好好待在那里,别再出现了!”贺淮生不屑地冷哼。他得派人明为护送、实为押送地把她押回“菩提寺”去,这才能确定她不会再出来作乱。

  不!不对!不该送她回“菩提寺”,送她回“菩提寺”等于没送走她,因为剑渊会再上“菩提寺”劫人,所以得送她到剑渊找不到的地方,只要永远都找不着,他便可高枕无忧了。

  “不,我现在还不能走。”她坚定地摇头拒绝贺叔的要求,不怕此举将惹得贺叔不悦。

  “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是吗?这里不欢迎你!我不晓得你用了什么手段让剑渊兴起娶你的念头,但你要记住,这个念头不会持续太久的!要嘛趁现在保有尊严地离开,不然届时被扫地出门,颜面尽失的人可是你!”贺淮生厉声警告,如果她不肯走,他将会不择手段地赶她走。

  “贺叔,对不起。”

  “……你的脸皮真是够厚的!”贺淮生恨得咬牙切齿。亏他已经想好要送她到哪儿了,她居然还敢厚着脸皮不走人,她的厚颜无耻真是他平生仅见!

  不论贺准生骂她什么,她都能接受。

  “依我看来,你根本没半点值得人喜欢的地方!你最自恃的美貌看在我眼里,正如你的心一般——丑陋不堪!所以我不知道剑渊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或是身上的毒让他失了理智,他居然会想要你!”昨夜他们俩共寝,贺淮生是气到快呕血,整夜翻来覆去,哪里睡得着?

  现下再见到她脖子上的吻痕,他简直就要昏了过去,心中不住地揣测昨晚他们俩是否真的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她是不是无耻地诱惑了剑渊?无奈他个性保守,这话始终问不出口,否则他早就指着她的鼻头大骂狐狸精了,哪能让她这么好过。

  “还是皇甫行有理智、有见的,一看穿你的真面目便及时回头,不再让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剑渊真该学着点。”贺淮生不住地抱怨,多期望冥剑渊能和皇甫行一样,不让情感牵着鼻子走。

  衣婳净听见贺淮生提及皇甫行,不由得脸色大变,这才想起怎么不见冥剑渊的踪影,莫非此刻他人正和皇甫行在一块儿?

  “贺叔,怎么不见剑渊的人?”她慌张地找寻冥剑渊。

  “我在与你说话,你怎么突然要找剑渊?不会是想要他帮你求情吧?我告诉你,没有用!任谁都无法改变我的想法!”贺淮生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更加不悦了,他不喜欢她顾左右而言他,亦断定她是想拿剑渊来压制他。

  “贺叔,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有好一会儿没见到剑渊了,所以想见他。”

  “你说的谎言无法取信于我,我劝你还是省省吧!好不容易剑渊可以和皇甫行趁此机会修补裂缝,重新建立交情,我可不会让你不安好心地前去破坏!”嘴巴上坚持不透露冥剑渊的去向,却已不知不觉地漏了口风。

  “是,贺叔。”一确认冥剑渊的去向,衣婳净便没法把心思继续放在贺叔身上,她急着想摆脱贺叔,去见冥剑渊,不让皇甫行有机会再伤害他。

  “你现下人暂时待在‘幽冥山庄’,我劝你安分点好,不然我会不留情面,让你颜面扫地!还有,我说的是暂时,千万别以为你可以长久留下来!”贺淮生继续叨念警告,要她别得意忘形,毕竟夜路走多了是会碰到鬼的。

  “贺叔您教训的是。”衣婳净心不在焉地附和着,根本没细听贺淮生说了些什么。她愈来愈觉心生不安,也不晓得他们两人单独相处会发生何事,不亲自过去瞧瞧不行!

  贺淮生没发现她心不在焉,心想她总算还有点良知,愿意诚心受教,这让他稍稍满意,一满意便又滔滔不绝地说着做人处世的大道理来感化她,希冀她能重新做人,不要再机关算尽,否则害人终害己。

  “贺叔,您一定渴了,喝杯茶。”衣婳净倒了杯茶递给贺淮生润润喉。

  “嗯。”贺淮生接过茶饮用,冷冷的茶水让他低皱眉头,可教训她好一会儿,口干得很,也计较不了这许多,便咕噜咕噜地喝完一杯,随即又张口阐述做人的大道理。

  “这丫鬟真是糟,居然没换下这隔夜的茶水!贺叔,您坐一会儿,我出去唤人沏上新茶。”衣婳净假意低呼,不待贺淮生同意,便拿起满满的茶壶顺利走出房外。

  “的确,这些个丫鬟不仔细盯着,总是会贪懒!不过你也怪不得她们,许是她们也讨厌你,才会故意不沏茶过来,所以你得立下决心,重新做人,免得天天都累得剑渊陪你一道儿喝隔夜茶……”贺淮生嘀咕着,她不懂得做人的道理,遭人讨厌是应该。

  他没料到衣婳净这一出去可是不会再回房了,满心以为她会再回来聆听训示,因此耐着性子等她,他可是还有长篇大论等着说给她听呢!

  第六章

  有人说过,假如冥剑渊和皇甫行之间没有衣婳净,那么他们会是永远的好朋友,他们哥儿俩纵横江湖,肯定会让一些邪魔歪道闻风丧胆,其他江湖侠士也肯定会以他们俩马首是瞻。

  可惜哪!风光的场景只能端赖想象了,现下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人是皇甫行,冥剑渊纵然建立了“幽冥山庄”,可就名头来说,终究没皇甫行来得风光,所以说冥剑渊这个跟斗是栽大了,不仅丢了美人、失了友谊,连同本该拥有的好名声与地位也全都没了。

  连皇甫行也问过自己,倘若他和冥剑渊之间没有衣婳净,那么他们俩的友谊是否真能长存?答案他自己再清楚不过。

  不可能。

  纵然他们之间没有了衣婳净,他与冥剑渊的友谊仍不会维持太久,因为他终究无法接受冥剑渊比他强的事实,所以就算没有衣婳净,他们还是会为了别的事而决裂。

  不过因为衣婳净,所以是冥剑渊对不起他,使他成了受害者,拥有绝佳名声。从前他绝不认为有何损失,反而欣喜冥剑渊自毁名声,结果等他意识到真正失去了什么时为时已晚。现在,他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得以扭转乾坤,就算没有十足的把握,也要硬着头皮蛮干。

  冥剑渊在恍然大悟后才算真正看清皇甫行这个人,赫然发现皇甫行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背后都藏有目的,所谓的真诚很难从皇甫行身上找着。

  他的确是对不住皇甫行,的确是不顾朋友道义夺了皇甫行的未婚妻,可他一点都不后悔,尤其是在看穿皇甫行的真面目后,更加认为做了正确的事。充满野心的皇甫行压根儿就不适合婳净,或许皇甫行是爱着婳净的,但对婳净的爱绝对不比对权势、名声的渴望来得多,不然当初皇甫行不会说放手就放手。

  现在皇甫行或许发现婳净远比权势、名声更加吸引他,那全是因为皇甫行两者都获得了,如今剩下的缺憾即是失去婳净,所以才会再兴起夺回婳净的念头。

  冥剑渊没打算任皇甫行妄为,他是中了毒没错,可不表示他就会像个死人般,无法有所行动,他会让皇甫行了解,这世间并非所有是都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他们两人凝视对方良久,皆不再出声,暗自评估着对方的决心与目前己方所掌控的筹码。

  “我一直都很珍惜你我之间的友谊,就算曾经失去过,我却认为与你还是朋友,所以该说、该劝的,我还是会说、会劝。”皇甫行打破沉默,他的心已慢慢平静下来,不再激动,他知道自己得冷静才能说服冥剑渊放弃衣婳净,他若愈是激动,只会使事情愈糟,让冥剑渊对他有所怀疑,更加坚持不放手。

  “从前的确是有过一段美好的日子。”冥剑渊并不否认与他曾有过美好的情谊。

  “可惜你硬是要破坏。不过如同我说过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婳净不适合你,别忘了她是‘衣家庄’的女人,‘衣家庄’的人算盘打得可精了,她留在你身边定是另有所图,你不小心防她就算了,为何还要与她更亲近呢?”皇甫行表现出理智来同他说道理,一副“我全都是为了你”的模样。

  “爱情就是这么没道理,不是吗?很多时候明知道不可以、不能够,却偏偏硬是往死里闯,即使会遍体鳞伤、受尽天下人唾骂,依然无怨无悔。”

  “你是在指你自己?”好一个“即使会遍体鳞伤、受尽天下人唾骂,依然无怨无悔”,这些话听在皇甫行耳中非常刺耳。

  “不错。”冥剑渊笑了。

  “结果不也告诉你,你错了吗?为何现在的你还要一味地往万丈深渊跳?”冷静下来!千万得冷静,不能自乱阵脚!只要他冷静,所有事就会照他的安排进行,绝不会出差错!

  “因为我发现我不能没有她。”冥剑渊坦然告诉皇甫行。

  “是吗?那真是个令人感到遗憾的答案。”

  当衣烬净找到他们两人时,他们俩正面对面坐着,喝着黄山毛峰聊着天,看来似未起冲突,这令衣婳净稍微放了心。

  衣婳净甫一出现,冥剑渊和皇甫行立即感受到她的存在,两个男人同时转头看她,一个眼中、唇角都充满了温柔的笑意,另一个则是对她又爱又恨,恨不得化为狂风骤雨,将她席卷摧毁。

  “怎么不多睡会儿?昨夜你忙了一晚,够累的。”冥剑渊起身牵她进入“天长亭”,将她安置于身畔坐下。

  “睡了一夜,我已经不累了。”怕皇甫行误会,她尴尬地想解释,可若当着冥剑渊的面向皇甫行解释澄清也不对。解释、不解释都不对,着实教她陷入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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