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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泪 page 3 作者:沈韦

  到底他该如何看待她?冥剑渊的心为此摇摆不定,却出于本能地出手救了她,不让登徒子有唐突佳人的机会,或者该说是救了自己,夺回原本就属于他的幽冥剑。他不想深究出手的原因,也不想去想为何还要担心她看见血腥的画面,只知道一切动作是那么的自然,仿佛保护她是天经地义,就算是仅剩一口气,他也会硬撑着护她周全。

  “你……你……”关长空被他嗜血的眼神骇着,冷不防打了个冷颤,看来他真的不长眼,惹上瘟神了!

  衣婳净倚着他的胸膛,合上的双眸感受着他掌心的微凉,有他在,她觉得好安全,再也不感到惶惶不安了。

  “该是你好好学习别随便动别人的女人与宝剑的时候了。”冥剑渊的语气不带一丝温度,冰冷得骇人。

  关长空看出他眼底泛起的杀意,也不多说求饶的废话,转身跋腿就跑。该死!他早该想到绝世美人身边的男人绝非泛泛之辈,为何还要笨得去招惹呢?瞧他的有眼无珠害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他发誓,下回若再有幸遇见绝世美人,肯定会转身就走,绝不再起色心!

  关长空的动作再快,终究快不过冥剑渊手中的幽冥剑,幽冥剑剑如其名,宛如来自冥间,快若幽魂,带着一股冻人的寒气,似冰刀般刺穿了关长空的心口,关长空低头愣愣地看着穿心而过的幽冥剑,连痛呼哀号都来不及,已然失去生命。

  没再听见谈话声,衣婳净紧张地紧抓住他的衣襟,鼻间嗅闻到浓浓的血腥味,令她不由得感到紧张害怕,一心一意忧虑的是他的安危,猛地睁开眼,担心看见的会是他又吐血的模样。

  衣婳净这一睁开眼,正巧对上他的目光,此刻两人靠得极近,他的唇色是苍白的,但唇角并未挂着鲜血,这才教她放心,正因为放了心,便不禁想到方才他对那人所说的话——

  他说她是他的女人,这话可是认真的?

  简单的一句“别随便动别人的女人”,就让她的心掀起万丈波澜,他仿佛又回到那个深爱着她,为了她不惜与好友决裂的男人。

  “别这样看着我。”他讨厌她的双眸佯装出眼中唯有他的模样,她太会骗人,连双眼都练就了一番骗人的功夫。

  “怎样看你?”她不晓得哪里错了。

  “好像从头到尾你心里只有我一人似的。”他以厌恶的口吻回她。

  “……”她心里的确从头到尾仅有他一人,可这话却只能憋在心里,不能说出。

  “你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欺骗了我。我以为你会回到皇甫行身边,告诉我,为何他娶的人不是你?莫非他也受不了你这张虚伪的脸孔?”自他爱上她,并且不惜一切要得到她起,便失去了皇甫行的友谊。他们两人正式决裂,乃至于发现衣婳净的接近不过是想得到他手中的幽冥剑谱,他与皇甫行的友谊都无法再修补恢复。

  曾经,他和皇甫行是最好的朋友,因为是最好的朋友,所以皇甫行介绍他认识了衣婳净,也因此埋下了他们失和的种子。美丽如画的衣婳净卡在两个男人中间,使他们两人尝尽苦涩、受尽折磨,他内心所受的煎熬绝对不亚于皇甫行。

  他的行事是卑鄙、是无耻,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喜欢上好友的未婚妻,不该兴起将她占为己有的念头,更不该辜负好友的信任。

  果然,他的背叛带来了苦果。他发现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衣婳净对他不过是虚情假意,她根本就没爱过他,她要的是幽冥剑谱。他不晓得她为何会想得到剑谱,也没心思追问,当他知情时,整颗心都被她的无情给刺得鲜血淋漓,也是那时他才发现自己有多蠢。

  他失去的不仅有爱情,连同友情都一并失去了。

  他傻吗?当然傻。这世间可找得出比他更傻的男人?而今日他是否再次重蹈覆辙地做出了相同的傻事?

  为何要自“菩提寺”带走她?他再次无声地问着自己。

  “我不曾爱过他,所以不会嫁他。”她淡淡说道,试着不将他恶意攻讦的言词放在心上。

  与皇甫行的婚约是父亲一手主导的,母亲也常对她耳提面命,说巩固“衣家庄”在江湖上的地位是身为女儿的责任,她必须要让“飞云山庄”成为“衣家庄”强而有力的后盾,正如姊姊被送入“兰王府”一样,得好好尽责。

  未遇到冥剑渊之前,对于父母的决定她没有异议,总以为遵照爹娘的安排就没错,她不必对皇甫行有感情,只消嫁进“飞云山庄”,当个称职的少夫人,尽责地让“飞云山庄”成为“衣家庄”的后盾,如此即可。

  她个人的情感与巩固家族一事比较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原以为人生就该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了,可是自遇见了冥剑渊后,却头一回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头一回知道她压根儿就不喜欢爹娘的安排。她义无反顾地爱上冥剑渊,不怕世人说她恬不知耻,她任性地爱着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作梦都没想到她的爱情会毁了他,也毁了自己。当可以选择只毁掉一方,保全另一方时,她做了自认为最正确的选择,尽管结果会带来他的憎恨,厌恶,以及世人的怒骂,她都不会回头。

  “我怀疑你有心可以爱人?‘衣家庄’上下全都一个样,你们的双眼看见的全都是利益与权势,其余的都入不了你们的眼,也认为一文不值,好比我对你曾有过的爱恋,不是吗?”在他心底,“衣家庄”所有人全都贪图富贵,为了求得富贵,他们可以放弃自尊、抛弃一切,只求能不断往上攀爬。

  他们的行为看在他眼里既可笑、又可悲,但更可笑、更可悲的人却是他。他居然没能看清他们一家子的真面目,难道不可笑?不可悲吗?

  “不,不是这样的。”她摇头否认,他的爱恋是深藏在她心中最珍贵的宝物,在她眼里并非一文不值,而是无价珍宝。

  “依你我熟识的程度,不觉再撒谎太可笑吗?”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再信她。

  “我不晓得你是因心中有愧,或者你也觊觎幽冥剑,所以才会想取回,但我可以告诉你,不管你怎么做,都不会改变我对你的观感。”他得提醒她,也提醒自己,不论她做什么都弥补不了她曾对他有过的伤害。

  幽冥剑对他意义重大,与幽冥剑谱同样重要,皆是父亲遗留给他的遗物,丢不得,而她对此事再清楚不过,因此他才会不住地揣测着她帮他取回幽冥剑的理由。毕竟,她曾动过贪念,趁他受伤时盗取幽冥剑谱,所以他无法信任她。

  “我并没想要让你改变对我的看法,我只是做该做的事。”总之,她问心无隗。

  “好一句‘做该做的事’!你可真的知道什么是该做,什么又是不该做的?”冥剑渊仰头大笑,觉得她的话好嘲讽。他这一笑,又引发体内的毒素流窜,唇角缓缓流下一道血痕。

  “你又吐血了,快些躺下来休息吧!”看到他吐血,她慌了。

  “你在紧张吗?衣婳净,这不像你,你该开心的。”他不要她为他担心紧张,他不要她的虚情假意,这些他全不屑一顾。

  “我不可能会开心的。”她摇着头要扶他躺下。

  冥剑渊一把推开她,不愿与她有过多的接触。刚刚是逼不得已,不想让她看见血腥的画面,才会将她揽在胸前。现在仔细想想,他未免太多事,她看见了血腥画面又如何?感到难受又如何?他本来就不是要让她开心才带她走的,她愈是难过,他愈该开心不是吗?

  尽管冥剑渊中了毒,力道不如前,柔若无骨的衣婳净仍被他推了开,往旁跌。冥剑渊见她跌倒,伸出手要抓住她时,突地想到他从未打算过要温柔待她,他不要她误以为他对她仍然旧情难了,因此倏地缩回手,让地整个人跌趴在地。

  衣婳净磨破了手肘,痛得皱拧秀眉,却不痛呼出声。当她定眼一看,赫然发现原先出言威胁她的男人已死去,倒在地上,双眼圆瞪,像是在瞪着她似的!

  艳红喷溅的鲜血、无法瞑目的含恨双眼,构成了恐怖的画面,衣婳净吓得倒抽口凉气,整个人往另一方后退,拉开与死者间的距离,但身上雪白的衣衫却己染上点点鲜血,看起来颇触目惊心。

  看见她受惊的模样,冥剑渊心中无法涌现快感,她那惊惶的表情竟会敦他感到不舍,加上她的衣衫沾染到死者的鲜血,一瞬间,他竟以为那血是来自她身上,剧痛迅速爬上心口,教他恨不得马上将她揽进怀中轻声呵宠。

  但他忍住了,没那么做,更没出手拉她,仅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受到惊吓的表情。

  衣婳净惊魂未定,不敢再看向死者。先前她一度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也忘了冥剑渊曾经出手,直到现下亲眼所见,才确定此人已死去。

  “起来。”冥剑渊冷着声命令,受不了再见她饱受惊吓的脸孔。

  “他……他……”

  “死了。”

  衣婳净惊慌地看着他。这人死在这里,该怎么办?官府的人若来查问、带走他,该怎么办?她……她……她可有办法做出毁尸灭迹的事来?

  尽管吓坏了,她头一个考虑到的仍是他的安危。她不要他身陷囹圄,她要尽其所能地帮助他,即使出卖良心都在所不惜。

  “我……我会想办法处理的。”她鼓起莫大的勇气道。

  “什么?”处理什么?冥剑渊皱眉看她。

  “你不会有事的。”她扬起僵硬的嘴角,试着扯出轻松的笑容,事实上她紧张得很,随时都会昏厥过去,但她得挺住,为了他,无论如何都得挺住。

  “你究竟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有事?”看了眼地上的尸首,恍然大悟到她在说什么,心头居然涌现一股暖意,让他想笑。她真是傻得可以,竟然想来个毁尸灭迹吗?他不以为她做得到,可她的傻气却让他想到了她也曾傻傻地深爱着他……

  不!那是他以为的,并非事实。

  只是这一瞬间,她的影像再次和十六岁的她相重叠,使他产生错觉,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呵疼。

  “你起来,像他这种人渣杀他一个还算太少,不会有事的。”冥剑渊情不自禁地将她扶了起来。看着她白衣上的点点鲜血,委实刺目得很,想都没多想便褪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衣婳净一颤,为这许久不见的温柔,她低垂着眉,不让他发现眼底的感动与欢欣。

  “把你身上的衣衫脱下,暂时穿上我的外袍。”他命道,背过身去好让她换衫。

  “好。”她依顺他的命令,没有迟疑地褪下自己的衣衫,改穿上他的外袍。穿着他的外袍,像是被他紧紧拥在怀中般,教她俏颜羞红。

  冥剑渊厌恶地看着死不瞑目的关长空,扯下桌巾以内力飘送出,覆盖在尸首上头,免得她又受到惊吓。

  他想象着纤弱的她要为他毁尸灭迹之事。光是尸体她就拖不动了,更遑论要毁尸灭迹。但,为何她肯为他如此牺牲?她尽可报官闹出事,如此便能逃离,不是吗?为何不那么做?

  冥剑渊发现自己愈来愈不懂她在想什么,一颗心更加摇摆不定。他真有办法贯彻对她残忍无情的决心吗?

  听觉灵敏的双耳听见她穿好衣袍的声音,这才转过身满意地看着他的外袍罩在她身上的模样。他的衣袍穿在她身上显得她特别娇小,就好像被他拥抱着似的。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她最该待的地方,便是他的怀中。

  天!他是疯了不成?竟会有如此可笑的想法!用力地甩甩头,企图将愚蠢的想法逐出脑海中。

  可当她酡红着脸,羞怯地对他微笑时,他竟是沉浸在她那绝美的笑容中,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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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淮生原以为有生之年都不会再见到衣婳净,哪晓得她会出现在客栈,而且就在冥剑渊身边,身上甚至还穿着冥剑渊的外袍!这一切看在贺淮生眼里,真是再刺目不过。贺淮生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见到她时先是横眉竖目地冷哼一声,紧接着便当她不存在般,仅看着冥剑渊一人。

  “庄主,你还好吗?”贺淮生瞄了眼躺在地上、被桌巾覆盖住脸孔的死者。他在“幽冥山庄”接到传书,得知冥剑渊留宿在这间小客栈后,便领人快马加鞭地赶过来,怕的就是冥剑渊会出事。

  现在的冥剑渊与平日不同,若是平时,贺淮生压根儿就不担心,因为依冥剑渊的武功,在江湖上能伤着他的人是少之又少。可现下不同,冥剑渊遭到暗算,身中奇毒,何况目前尚不清楚到底是何人主使?有何用意?贺淮生担忧他一人在外若是遇到别有居心的幕后主使者,恐怕无法自保。

  冥剑渊离开“幽冥山庄”这些天来,他是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庄内请过数十位名医,但他们皆对冥剑渊所中的奇毒束手无策。他四处托人再寻神医,想尽办法请回庄内,哪料得到冥剑渊竟会突然不留只字片语地离了庄。

  虽然冥剑渊才离开没多久,可贺淮生已急得不知增添多少白发了。贺淮生揣测过各种可能性,猜想所有冥剑渊可能去、会去的地方,可万万就是没猜到,冥剑渊会到“菩提寺”去。不得不说,这样的结果令贺淮生非常失望。

  “贺叔,我没事,你让人处理一下地上的尸体。”贺淮生一出现,冥剑渊便松了口气,无须担心他若陷入昏迷,是否会再有人来欺负衣婳净?

  “贺叔,这些年您好吗?”明知贺淮生不愿见到她,衣婳净仍是硬着头皮问候他。

  “不见你时是再好不过,再见到你,你认为我会好吗?”贺淮生完全不给面子,冷着脸回她,不在乎是否会伤到她,这全是她应得的。

  贺家三代皆在冥家为仆,虽然名为仆,可实际上主人视他们为亲、为友,贺家人也习了一身冥家的武功,主子的恩情贺家人世代铭记在心,随时愿意以性命保护主子。

  冥剑渊他打小看到大,关于冥剑渊与衣婳净的爱恨情仇,他一一看在眼里,自然会为冥剑渊抱不平。若非不想出手伤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早杀掉衣婳净了,岂会让她有机会再出现在冥剑渊面前!

  面对贺淮生的仇视,衣婳净感到困窘。

  “庄主,你为何要带她来?”贺淮生自认有责任要好好照顾冥剑渊,不能让伤害过冥剑渊的女人再出现在他身边。如有必要,这一回就算会遭受天下人耻笑,他也会义无反顾地除掉这个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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