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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当家请笑纳 page 11 作者:媄娮

  “到底……你们要跟我解释什么?”凉意,吹拂心头,即便柳家父女尚未开口解释,但夏晏非的心坎已先凉了半截。

  坚持跪着不起的柳晨远,背对着夏晏非,缓缓道出关于五年前,夏氏夫妻惨遭追杀的真相……

  “所以……五年前我爹拖着伤重的身体赶回音堡,那时他就知道是你出卖了他?”

  越听,心越凉:知道的越多,内心的痛苦就不断的累积。

  柳晨远僵直着背脊,木然的点头。

  “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他到临死前,都不愿说出你就是那个陷害他的人呢?难道……他到死前一刻,都还坚信着你们的兄弟情义吗?”夏晏非神情激愤的眼眶挤满了热意。

  这是他生平第二回有想痛哭的欲望。

  第一次是为了双亲的骤逝,这一次是为了父亲的傻。

  那个坚信过命兄弟是值得信赖的父亲,最后却死在过命兄弟的手上!

  “你父亲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血性果敢的男人,也是我这辈子遇到最愚痴、傻笨的男人。”对于夏晏非的疑问,梆晨远思考半晌,这才悠悠地回答。

  “我要亲手杀了你,以祭双亲在天之灵。”夏晏非怒极、悲极,朝柳晨远走去。

  见夏晏非欲动手,柳絮杏双手大张,挡在盛怒中的夏晏非面前,阻止道:“你想杀我爹,就得先踩过我的尸体。”

  “柳絮杏!你爹是杀害我父母的凶手!”夏晏非暴吼,一向冷静自制的男人,濒临崩溃。

  “对!我爹是杀害夏伯伯与夏伯母的间接凶手,可他总也是养我育我的爹!”即便父亲有错,但是为人儿女者,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人所杀?

  “你不要逼我!”他沉痛闭眼,垂下的双拳紧握,压抑心中的怒意。

  “你才不要逼我!”见他痛苦,柳絮杏早已先一步哭成了泪人儿。

  第9章(2)

  沉默对峙了须臾,天空开始飘起绵绵细雨,渐渐打湿了他们身上的衣裳。

  未久,夏晏非拾起沾满水雾的长睫,神情带着绝望地问:“柳晨远,我问你,为什么你还有脸让絮杏上我这儿,提当年的娃娃亲?你不觉得你们父女俩,太对不起我们夏家了吗?”

  真可笑,杀人凶手竟然还有脸寻求受害人的保护,他们这样根本就是欺人太甚!

  闻言,柳絮杏面色一怔,是啊!她怎么没有想过这点,回头想看父亲,正巧身后之人有了动静。

  柳晨远在起身前,先以宽袖拭了拭眼角与脸,分不清是在揩泪抑或是擦去雨水,俟身子欲站起,柳絮杏伸手扶了他一把。

  “你错了,打从当年发生那件事情之后,我就没有想过利用娃娃亲的约定,让絮杏重新接近你,况且,如果我当年有意,早在音堡血案发生后,就可以明正言顺的以长辈的身分,让絮杏与你完婚,进而将怒潮琴拿到手,何必拖至今日?”柳晨远点出他话中的矛盾。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絮杏还是来了?”夏晏非压根不愿再相信他。

  老眼扫过爱女同样迷惑的脸,柳晨远伸手轻握了下她此刻泛凉的小手,这才缓缓地道:“那日听絮杏说,是我柳家管事让她上音堡来找你的,我推想该是因为那时我受俘,行踪不明,他担心无自保能力的絮杏会受到生命威胁,所以才大胆提议让她上音堡找你,毕竟放眼江湖,能跟海家萧筝一派分庭抗礼,除了音堡之外,还有谁能以音律制敌笑傲江湖?”

  人情人理的说词,字字动心,但却句句难入耳,夏晏非完全无法将他此刻说的话,视为是一种赞美,“省下你的无谓说词,不要以为我会像我爹一样,轻易为你所骗,今日你既已承认是你害了我爹娘,你就该要有所觉悟。”

  “我既然敢再次踏进音堡,就没有回头的准备。”柳晨远回忆当年来此音堡做客的往事,想起曾与夏震天把酒彻夜言欢,想起曾听夏震天豪气干云地诉说他对江湖的理想与抱负,如今想来,一切都如过眼云烟消失无踪。

  “很好,你有觉悟就好。”夏晏非绷紧下颚,冷冷地道:“看在你我两家曾经有过的情分上,我会给你个痛快。”他缓缓举起手,却再一次被柳絮杏颤抖的小手给挡下。

  “不行!你想杀我爹,就必须连我一起杀。”柳絮杏泣吼着。

  大雨纷落,柳晨远心疼爱女,粗糙指腹轻触她的颊,却惹来她更多的眼泪。

  他深叹口气,“絮杏,是爹做错事,你别为难他。”他温劝着,口气平淡。

  每天深受良心的谴责,他累了,也倦了,唯一放不下的仅有她。

  “不!我偏要为难他,我不能让他伤害你。”柳絮杏将身体挡在柳晨远面前,即便深谙她根本拿武功高强的夏晏非没辙,但她还是坚决的表达捍卫的决心。

  看着眼前神色如冰的俊颜,柳絮杏不愿妥协的试图再劝,“晏非,我求你醒一醒,你为什么不深思一下,夏伯伯为什么临死前,都不愿对你吐露谁是凶手?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在那个时候,夏伯伯就已经用他的方法感化我爹了,不然你以为,伤重的夏伯伯,要如何撑着濒死的身躯赶回音堡,你为什么就没有想过,其实夏伯伯在死前就已经原谅我爹了呢?他就是因为知道我爹并不是真的存心为恶,所以才会对你隐瞒不说的啊!”

  “不要再找借口为你爹开罪,我不听!”夏晏非甩开她的手,大步往前一迈,柳絮杏见拦不住他,索性两手一张,直接抱住他的腰,哭喊着:“不要杀我爹,你知不知道,你若真的动手,我们之间的感情就真的会烟消云散了?”

  柳絮杏的哭喊,震动了夏晏非心弦一处,他表情僵硬的睇着她,内心有一道声音在不断回响。

  晏非,你以后娶了絮杏,要好好待人家喔!身为男子漠就该尽到守护妻子的责任,不要让爱你的女人,为你流泪,知不知道?

  这声音……是母亲说的。

  晏非,不要以为爹开口让你跟絮杏成亲是说说而已,爹是真的希望你能娶到像她那样个性开朗的好女孩,相信爹,她很适合你。

  父亲威严中透着慈爱的嗓音,就像是此刻正在他耳边叨念一般。

  晏非,我喜欢你。

  这声音……是她说的,眼前的她。

  夏晏非瞪着眼前的柳氏父女,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些动摇他心思的话。

  晏非,娘很喜欢絮杏,你呢?你喜不喜欢她?

  晏非,你足个男人,爱或不爱一句话,你在别扭些什么?

  晏非,你输给我好不好?

  “闭嘴!闭嘴!都闭嘴!”夏晏非吼了出来,也将环抱着他腰身的柳絮杏给震开,要不是柳晨远扶了她一把,早巳跌在泥泞中。

  柳絮杏被推开后,看到夏晏非盛怒到已浑身颤抖,似结了层薄霜的唇隐隐渗出血丝,她内心一阵凄楚,哇的一声,扑倒在柳晨远的宽厚胸膛里。

  身为一个父亲,柳晨远眼见爱女痛苦如厮,他一边心疼的伸手轻抚她的背,一边抬眼看着夏晏非道:“不管你信不信,当年你爹提出让你跟絮杏成亲的提议,我内心是真的很欢喜,因为你很优秀,是难得的奇才,我也相信絮杏若真能嫁给你,是她的福分,拜托你,就算不能娶她,也请你好好的善待她。”

  在震开柳絮杏瞬间,夏晏非就已后悔,深觉他不该对她用了内力,知道那样有可能会伤害到她,好在柳晨远快一步扶住了她,也让他僵硬欲伸的手臂,得以不露痕迹的紧握在身侧。

  他好恨!

  青稚时期,他的感情在不经意间为她而萌发。

  后来自锁的心扉,又因她的刻意接近而打开,而今再面临她的出卖,这叫他情何以堪?

  面临理智与情感的两难抉择,杀与不杀?报仇与否,皆令他犹豫。

  因为不管选择哪一样,他都害怕失去。

  报仇,他的人生将回归原点,将无心无情的走下去。

  不报仇,虽不违父亲遗愿,但深仇似海,他又如何再与柳絮杏携手一生?

  思索半晌,他沉重的做下决定。

  “你们都离开吧!不过要记住,有生之年,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们,否则我将不会再容情。”自欺似的言语,说出来连夏晏非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

  他——竟然选择不追究?

  “……晏非,真的吗?”柳絮杏最先反应过来,她自柳晨远的怀中抬起脸来,并且走到他面前欲再次确认。

  深眸接到那泪颜沁出的笑意,他避开她的目光,往旁边闪开,“在我反悔之前,你们快离开!”他咬紧牙根,用尽全身的力气做最后的警告。

  不能再瞧着她,否则他怕他会忍耐不住,将她娇小的身躯搂进他的怀里。

  柳絮杏面对他的决定,即便内心仍是不舍,但眼下情况似乎也只能如此,她先与父亲暂离江湖,等风波过了,夏晏非的心情也稍微平复后再回来跟他道歉……也许,那时他们还有机会和好如初也不一定?

  她依依不舍的望着他,想将他的身影烙印在心头,可是身后却飘来柳晨远低喃的歉语,柳絮杏与夏晏非皆同时一愕、回头,就看见柳晨远跪在夏氏夫妇坟前,自击天灵,缓缓倒地的身影。

  “爹!”柳絮杏大惊失色,急忙回头欲扶住那颓倒的身躯,而夏晏非则震惊的脚步钉立在原地,他看见柳晨远倒在柳絮杏的臂弯中,吃力的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口中溢出一道虚软无力,却清晰入耳的话。

  “我对不起你们……晏非,帮我照顾絮杏,拜托你了。”

  语落,大雨滂沱而下,带走了一心赎罪的性命,还有冰透的两颗心。

  第10章(1)

  柳絮杏离开了,带着他父亲的骨灰。

  夏晏非不是没有想过,海家的人尚未伏诛,她只身在外,有可能还是会遭遇危险,所能做的,便是将海家的恶行揭发,让海家人接受江湖公评,但即便如此,仍无法完全保证柳絮杏的安全,但她执意要走,他无口才,甚至无立场留她。

  于是,她果真如他先前所愿,彻底离开他的生命。

  站在主房内,环视已被整理过的房间,但到处都还残留属于她的味道与痕迹。

  案上还摊放着一张她无聊所绘的水墨丹青,宣纸上所描绘的是一名清俊男子,抚琴弹奏的模样。

  看一眼,便知画中人是他。

  转头,坐在床榻上,枕上还有属于她的馨香缓缓沁入他的鼻间,伸手轻抚,像是想留住些什么,却偏偏深刻明白,她不会再回来了。

  但思念的苦还不是最令他难以忍受的,近日才从之前频为柳絮杏看诊的那位大夫口中得知,柳絮杏在离开音堡时,已怀有身孕,而他,竟然完全没有被告知!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柳絮杏即便有孕,也不愿将这个消息告知他?

  他不懂,也没法问个清楚,总之,她已消失了三个月,即便他有心想寻人,但茫茫人海,他不知该如何在大海里捞针,再加上堡内士气低落,夏晏非不愿再横生枝节,仅轻嘱那位大夫不要对旁人提起此事便作罢。

  深切无奈的悲哀与痛苦,重新在他的体内扎根,他的改变,音堡上至管事,下至仆役,全都能明显的感觉得到,如今他们的堡主,较柳絮杏尚未出现前,来的更加沉郁寡言。

  大伙儿也只能彼此递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长吁短叹一声。

  音堡的春天走了,直接跳过夏秋两季,酷寒的冬天提早降临,最悲惨的还是,今后音堡可能只剩寒冷的冬天。

  好在夏晏非偶尔还是会上逐香园,那儿山高险峻,堡内没几个人爬得上去,或者该说,那儿如今可是大当家思念旧情之所,谁也没那个胆,敢将臭脚踩上那神圣清灵之地啊!

  这会儿,耿、萩两位管事,勾肩搭背地齐望逐香园,若非知晓无旁人走动,有谁能想像两位德高望重的老管事,私底下会像个老顽童似的互相打闹呢?

  “瞧!主子今儿个又上逐香园了,真是搞不懂,主子明明心里爱极了柳姑娘,当初为什么就不开口留下她呢?”柳姑娘她爹是死了没错,可是人又不是大当家劈死的,没道理好端端一桩美事,就这么散了吧?

  萩管事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还顺便赏了记拐子给耿管事,撞得他抱着肚子猛叫疼。

  “你别再碎嘴了吧!事情会弄到今天这地步,是谁也不愿意的事,你别看主子这样沉静寡言,其实柳姑娘离开那日,主子没去送行,反而跑上逐香园,在那儿整整待了三天没下来,你想想……三天唉!你曾几何时见过主子丢下繁务三天不理的?”

  “嗯,我记得老堡主刚走的那时候,大当家可是把自个儿关了足月……”耿管事回忆地说,随即又遭肘子攻击后腰。

  “你够了吧!一个是老爹、老娘没了,如今可是爱妻跑了,这两件事你倒很能联想在一块儿。”萩管事喳呼着。

  “喂!你也够了吧!以为我是沙包吗?”竟然老是对他动手动脚,他可是跟他平起平坐的管事啊!

  “不!我不当你是沙包,我当你是傻包……”

  嘈杂之声隐隐地自逐香园下传来,夏晏非没心思细听两位管事究竟为何起口角,脚步无意识的走进杏林,看着因春季将过,而谢了满林的杏花,他想起那日柳絮杏穿梭在杏花飞雨里的情景。

  三个月了,她离开音堡已经三个月了,这段时间他的心里、脑里,想着、惦着,满满的全是她。

  她先是无预警的闯入他的生命,然后又毫不留恋的挥挥衣袖离开,仅剩这满园子的杏花与飘渺地像是会随风散去般的回忆伴着他。

  脚步挪移,踩在铺满杏花的小径上,只觉脚下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云絮的感觉……

  不真实。

  是的,如今这一切看来,一点都不真实。

  到现在,他还是没办法完全接受她不会再回来的事实。

  虽说是命运操弄,可是这样的结果,却完全让人始料未及、无法接受。

  思绪浮浮沉沉,忽地,夏晏非察觉身后有飞矢逼近之声,他眼神微凛,侧脸及时闪避,“咻”的一声,一枚暗镖从夏晏非的颈侧擦过,定在杏花枝干上。

  夏晏非随即眯眼看向暗镖射来的方向,注意到有条人影自杏林深处闪过,欲移身去追,却注意到镖上挟带着一张纸,某种不好的预感顿时寒颤他的心头。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现在跟夏晏非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拿我威胁他,根本就是白费力气。”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前一天还安分守己的蹲在酒楼的厨房,与一大桶的皂水,还有好像永远也洗不完的碗盘奋战,结果洗着洗着,就听到酒楼大厅传来有人大喊抢劫。

  本来嘛!外头抢劫跟她这个洗碗妇没啥关系,所以她不理会外头那乒乒乓乓的嘈杂声,仍旧专心的洗她的碗,刷她的锅,未料吵闹的声音逐渐逼近厨房,掌柜的大喊救命,她拧了下眉头,本来很想装死当作没听见,可想到掌柜若有个闪失,那她这个月可就做了白工,将双手往下摆一抹,决定出去一探究竟,谁知才刚掀开隔着厨房与大厅的帘子,她白嫩嫩的颈子上,就多了把钢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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