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东方白在,天下庄不需要我。”东方墨目光一沉,不愿再谈。
第二天傍晚,他们一行人风尘仆仆来到天刀门。
温达亲自出迎。“湛青,好久不见!”
“温老,湛青祝您福寿双全。”
“哈哈哈……”温达笑得合不拢嘴。他多年未见湛青,甚是想念;没想到当年那个瘦弱不堪的小姑娘,竟能把萧家堡经营得有模有样,早知道当年就和萧远扬抢湛青了。
“师父,天下庄庄主和总管也来了。”罗齐在一旁提醒。
温达有些惊讶,因为他以为天下庄的人只会送礼来。
“没想到东方庄主和严总管会亲自前来,温达在此谢过。”
“哪坐,东方白能接到温掌门的邀请才是荣幸。”东方白的翩翩风采引起在场其他宾客不小的骚动。
萧湛青注意到尤其是一些年轻女子显得格外兴奋。她冷冷地看着那些人,没发现东方墨正在看她。
由于在正式寿宴前还有一些时间,萧湛青想找温达叙旧,但见不断有人找他说话,只好暂时打消念头。
转身想找罗齐,却见他正在帮忙接待其他宾客,也是一时无暇。
“萧当家。”清脆的嗓音在她身旁响起,转身一看,原来是剑道世家徐启承的女儿,徐珞。她们俩曾有几面之缘,萧湛青对这女孩颇有好感。
“徐姑娘,好久不见。”
“没想到可以在这里见到你,珞儿好开心。”她笑得娇美如花。
“你一个人来吗?”萧湛青没看见徐家其他子弟,有些惊讶。
“本来是我哥要来,但他对那天下第一是势在必得,所以忙着练剑呢……啊对不住。”语气忽顿,因为想起萧湛青也会参加今年的论剑会,一时有些尴尬。
“没关系,这是公平比试,人人都有机会。”萧湛青不介意地笑说。
“嗯。”徐珞腼腆地点点头。“萧……我可以叫你萧姐姐吗?”她害羞地问道。
“当然可以。那我也叫你一声珞儿好吗?”徐珞的年纪与燕羽相仿,见到她,真的有见到燕羽的感觉呢。
“嗯。”珞儿笑逐颜开,不过只一会又突然有些难为情起来。
“萧姐姐,你是不是和天下庄的人一起来?”
“是啊。”
“你和那东方公子很熟吗?”珞儿羞答答地问着。
萧湛青一愣。“这个……不算很熟。”
“喔,那……”珞儿的脸快红得跟柿子一样了。
“珞儿,你到底想说什么?”萧湛青实在没耐心等她支支吾吾下去。
“不知萧姐姐可不可以介绍我与他认识?”小声到几乎快听不到,但萧湛青却听明白了。
“你想认识他?”她口气有些僵硬。
“嗯。”见萧湛青脸色不大好看,珞儿战战兢兢地问:“他不好吗?还是……他已经娶妻?”
“都不是。”该死的东方墨!不知为何,萧湛青就是一肚子火。
但她实在不想看到珞儿失望的表情,那就像看到燕羽失望一样,令她不忍心。“好吧,我帮你介绍。”认识一下,应该无妨吧。只是认识一下。
她转头看向那抹颀长挺拔的身影,他正轻摇纸扇与人交谈中,唇畔带笑,神色自若,果真像个一庄之主,气度不凡。
萧湛青眨了眨略酸的眼睛,带着珞儿走到东方墨身边。“东方……公子。”
“啊,原来是萧当家,不知有何贵干?”他疏离的言语让萧湛青微怔。
“是这样的。”她将徐珞轻轻推向前。“这位是徐启承徐大侠的女儿,徐珞。”
“徐姑娘好。”东方墨淡淡笑着,但萧湛青看得出来,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东方公子好。”珞儿羞怯的模样很是动人,应该很少有男人会拒绝这样的姑娘吧。况且,她不论是家世背景,还是长相外貌,都是一等一的好,与东方墨很相配,就和燕羽与他一样的相配。
“她想了解天下庄的事情,也许……你可以和她聊聊。”萧湛青突然感到胸口好闷,她需要去透透气。
留下珞儿,她像是逃跑似地走向天刀门后山。
这里就和当年她来的时候一样,层层叠叠的翠绿山峦,美好得让人想哭。
她究竟在干什么?萧湛青突然愣住。
这是一场交易啊!不管如何,东方墨最终都得娶燕羽,否则,她就亏大了;而她竟还傻傻地把珞儿介绍给他,这不是在自找麻烦吗?
但珞儿和东方墨站在一起的情景,却是怎样也无法从她脑中清除。她已经可以想像燕羽与他会是多么契合的一对了,天作之合……就是这个意思吧,就像是天生就该在一起……而燕羽、珞儿和她,是不是就叫云泥之别?还是云土?哎,早知道当初就该多念点书。
泪水又不听话地涌上来,萧湛青不断告诉自己,她是因为感动,感动?
抹去不争气的眼泪,她准备回去参加寿宴,却不经意看见树林中似有奇异的事物,她好奇走进去。
只见一个个高大的人体站在一处空地上,几乎是肩连着肩,动也不动的,甚是吓人。萧湛青握紧手中的剑,慢慢走近。
蓦地,她一怔,原来是练功用的木制假人,只是这些假人要比寻常人来得高大许多,且一个连着一个,大概是很久之前就被充置在这里的吧,上面都是尘土。
萧湛青仔细看着假人身上的刀痕,还有剑痕?看刀剑走势,应是同一人所为。怎会有人能同时用刀、使剑?
一连看了几个后,她眼睛突然瞪得好大!因为她发现这些假人并不是被弃置在这里的,从一些连续的痕迹可以看出,这些假人根本是刻意被摆放成这样的。
如此狭隘的空间,无论什么剑法都很难施展,更何况要挥刀!刀法通常都是大开大阖,着重气势,也因为如此,刀者一般来说者不擅长近距离的厮杀。萧湛青忍不住研究起那些假人身上的痕迹。难道这就是天刀门的一刀流?
她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知东方墨刀法如何?
萧湛青眉头一皱,怎么又想到他!甩甩头,再度认真地看起假人身上的刀剑痕迹。看着看着,她不自觉地抽剑比划了起来;虽知这样的行为跟小偷没两样,可她就是很难克制那股好奇。
一开始相当窒碍难行,但是到后来,剑招竟是愈走愈凌厉,剑鸣声也愈来愈大,萧洪青却毫无所觉,可她的眼神却变得愈加阴狠。
当凤鸣剑的声音几乎要穿透云霄之际,萧湛青两眼已陷疯狂,她气息混乱,却无法停下来;她突然觉得惊慌,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肯定会走火入魔,于是勉强稳住心神,并用力挥剑砍向其中一具假人。
尖锐的剑鸣声划破云霄,震醒她混沌的意识,也让她有机会稳住气息;而后气喘吁吁的她缓缓收剑,并呆立当场,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只差一步她就要走火入魔、内息混乱而亡,当真好险……
突然,一阵强风迎面袭来,她猛然抬头,却见数个断成两截的假人朝她倒下。
她施展轻功想抽身,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具假人压住下半身,动弹不得。很快的,那些假人朝她铺天盖地而来,她大惊,顿时万念俱灰,闭上眼睛。
这些假人加起来该有千斤重吧,哎,死在假人手里,怎么想都不光辨,这下她真的亏大了。
过了好一会,轰隆巨响渐渐平息,萧湛青惊讶地慢慢张开眼睛。她竟还活着?
一片黑色衣襟映入眼帘,她惊恐地抬起头,对上那双老是令她心烦意乱的黑色瞳眸。
“东方墨……”她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只见那张俊美容颜此刻狼狈不堪,一丝血痕从他发间滑落脸颊;而那些假人全被他用手和背脊顶在身后。
“萧湛青,你真会跑……”他咬牙说着。
“你怎会……知道……”知道我在这里?她全身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我只是无聊闲晃,结果不小心走进这堆假人中,还不小心帮你挡掉这些该死的假人,可以吗?”
“可以。”萧湛青顺从地应答。
“那你现在可以赶快挪开身体,好让我也能脱身吗?”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这些巨型假人几乎快压断他的背了。
“不可以。”
“你说什么?”东方墨气得眼睛快喷火。
“我的脚被压住,动弹不得。”萧湛青无辜地回看他。
该死!早知道刚刚就先把肚子填饱……不行,如果他先把肚子填饱再来找她,那现在他看到的就会是她残破的身体。这个念头仿佛一把利剑刺进他胸膛,痛得让他想大叫。
“东方墨,你还好吧?”见他忽皱眉心,似乎有些疼痛难忍,萧湛青赶紧伸手帮忙顶住他身后的假人。
他看着她那张忧心忡忡的脸,目光眨也不眨。
原来已经到这地步了啊,亏他还自以为潇洒,以为自己还能在这场交易中轻松过关,原来他早深陷泥淖,既无法抽身,也不想抽身。
第6章(1)
不,他现在非常想脱身。
“湛青……你不用帮我撑,试看挪开自己身上的假人看看。”眼看两人的脸愈来愈近,再这样下去,恐怕不用多久就会一起被压成肉泥。
萧湛青无奈地低下头看。问题是假人几乎压住了她的下半身,她完全无法使力啊。徒劳无功地用力了好一会,她又将手搁回东方墨身后的假人上。
“对不住。”她歉疚地看着他。
“算了,也许这是老天爷的安排,上次没让我们死在一起,现在又来一回,他就是非得将我们送作堆就是。”他故作轻松地说着,但萧湛青却笑不出来。
“只好等人来救了。”希望不会等太久。
“可是,”萧湛青叹口气说:“温达曾下令不准天刀门人上后山山顶,这里几乎不会有人来。”
他瞪大眼睛看着她。“既然你知道,干嘛还跑来?”就是看她神情恍惚地往这里走来,他才会担心地随后跟来,果然出事。
“我……只是想找地方透透气。”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完了,她又开始呼吸困难了。
“你为什么需要透气?”
“因为宾客太多。”
“是这样吗?”他明明看见她把徐姑娘带过来后,神情才变得有些奇怪的。
萧湛青深吸一口气看着他说:“就是这样。”
两人默默对视好久。
“你可不可以不要靠这么近?”她强自镇定地问,因为他的气息不断袭向她,搞得她浑身燥热难当。
“萧当家,如果你可以要那些假人离我远一点,也许我能控制自己不要靠你这么近。”东方墨的声音又低又哑,额头上的血丝再度涌出。
萧湛青露出惊恐的神情。“你的伤……”
“皮外伤,不碍事。”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撑太久。“湛青,你用内力传声出去吧,出许会有人听见。”
萧湛青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个方法,们……
“可是,你离我太近,会被我的内力所伤。”
“总比压死在这里好。”
“东方墨……”此刻的他完今无法运功抵挡她近距离的发功,这无疑是要她出手打一个完全没有武功的人,结果可能是重伤,甚至会死。
“我不能冒这个险。”萧湛青的脸色惨白。
“湛青,我不会死。”他定定地看着她说。
见萧湛青仍迟迟无法下定决心,自己的内力也快用尽,再拖下去他们就真的要死在一起了……虽然能死在一起并没有什么不好,但他更想的是生也能在一起。
“我不会娶燕羽的。”他突然低声说。
“你说什么?”她张大眼睛瞪着他。
“不管我有没有赢得天下第一,我都不会娶燕羽。”他说得斩钉截铁。
“我们说好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出尔反尔!”湛青气到脸胀红。
“关于凤鸣剑法,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使用它,如果你还不放心,大可废了我用剑的右手,因为找是左手用刀。”东方墨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是说真的,他反悔了。
“你难道不怕……”差点忘了她还有最后一招。
“至于冰蝉,”他嘴角微扬,毫不在意地说:“根本是假的,不是吗?”
“你一开始就知道?”她错愕不已。
“天下庄既藏有天下武籍,对于兵器、毒药、暗器等也有不少的记载。就我所知,冰蝉是西域产物,而且中毒者的反应是体温降低,我并没有类似的反应。况且萧家堡在武林中是何等地位,你怎可能用冰蝉逼我就范。”
“那你为何答应,现在又为何要反悔?”虽然这桩交易对他来说有利无弊,既能得到天下第一,还能娶美女为妻,何乐不为?但让她不解的是,他干嘛现在才来反悔?
“当初会答应你,是因为我怀疑你别有企图。”本以为萧湛青是用燕羽当借口,真正的目的要破坏论剑会,后来他才知道她是真的想让他娶燕羽。
“那你现在知道我是认真的,所以才反悔?”
“不是。”他轻轻叹口气,眼神仍旧锁看她不放。
“你给我说清楚,为何反悔?”她同样盯着他的眼睛不放,只是满心怒火的她没有发现他那双微勾的黑眸此刻正藏着似水柔情。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他带着无奈的口气说秸,可凝视她的眼神小却看不出一点遗憾,如月般温柔的目光里尽是让人心动不已的情意。
萧湛青惨白的脸色更加惨白,几次张开嘴巴,都没说出半句话。
“我想你应该没办法对那人痛下杀手。”东方墨调笑说着。他还记得当初她曾说过的话,如果他有喜欢的人,她会杀了她。
萧湛青本想开口问那人是谁,可是一听他这样说,就猜到是谁了。只是,她没想到竟会如此快速。
“你们认识没多久不是吗?”她面无表情地问着,心却不断往下沉。
“有些人认识了一辈子,也不会有感觉;有些人一见面就知道对方是自己的唯一。感情的事情本来就很难预测。”
他愈是温柔地看着她,她就愈觉得难过。原来徐珞才是他的唯一,不是燕羽,也不是……
“你说得对,我无法杀她。”徐珞就像她的另一个妹妹。
“所以你愿意放我一马,取消我们之间的交易?”他眉眼微抬,略有喜色。
萧湛青轻咬下唇,忍住那莫名的心痛。这下真的亏大了,几个月的时间,凤鸣剑法,还有燕羽的幸福……全毁在自己手里。她真不该介绍徐珞给他……甚至他们根本就不该来这里。
“湛青?”她的反应超出他的预期,本以为她会生气,但最终仍会接受他,毕竟这几个月相处下来,他知道她对自己并非没有感觉,只是碍于燕羽,才会封闭自己的心。可是现在……她为何如此悲痛?难道是他判断错误,她果真一心只想为妹妹争取幸福,从没想过自己?
还来不及再追问,他听见温达的声音从远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