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迟疑的话,让袁江焱笑了。
她好善良,原来她还是会为人着想,不是光只在意自己的业绩。
“我可以带到公司送给同事看。”
“但是真的没必要订这么多,很浪费钱。”
“浪不浪费应该是我衡量。”一瓶陈年红酒十万块,他还不是照开不误,区区几万块报费他还不看在眼底。
“好吧!”既然这位大爷心意已决,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而且有这么凯的订户,相信周伯应该可以在报社顺利待到退休了,“请问你有传真机吗?我传真信用卡扣款单给你可以吗?”
“传真?”这与他的期望有落差,他比较希望能见到她本人,“还是你可以现在拿来给我?”
大客户的要求是应该的,可是……“可是我手边还有工作,没办法拿过去,不然我请同事拿过去行吗?”
“那不用了,你传真过来吧!”不是她送来就不必了,只要她还会再送这区的报纸,他就不用担心见不到她。
只要他能早起,和送报生见个面应该不难吧?为了克服这个难题,他决定今天出门就多买几个闹钟回来。
“是啊,这样也比较方便,先生你只要填好回传即可。”
“好,传真号码是……记得,我不要锅子。”
他念出一长串传真号码后便挂上电话,看了下时间,他竟然和一个推销报纸的人讲了近二十分钟的电话。
很难想象他宝贵的时间会浪费在这上头,不过跟她讲电话满有趣的,袁江焱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浅笑。
看看时间已接近九点半,也是袁江焱一天的开始。
他走入浴室梳洗,十分钟后,西装笔挺地走出房间,整个人由原本的慵懒随兴变成强势、锐利的专业形象。
他拿起公事包、车钥匙出门,准备前往公司开会。
话筒传来嘟嘟声,但这次和先前几通不一样,因为之前乐菀璇是被狠挂电话,而这回则有如做梦一般,遇到了有爱心又有银子的大爷,她差点舍不得挂电话。
瞪着话筒,她久久不能言语,直到周伯走到她身旁轻拍她的背,她才猛然回神。
看她傻愣愣的,周伯已心里有数,“菀璇,你打几通电话了?”
“二十几通,几乎每通都讲没三句就挂电话,只有一个例外。”
他看到桌上那张画满红线的纸,老泪在眼底打转。
“没关系,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如果真不行,这也是我的命。”他长叹口气,自嘲地继续说:“就不知道我这把年纪应征大楼管理员人家还要不要,或者是清洁工,菀璇,你觉得我做什么好?”
“完了,结束了……”她喃喃地说。
“我知道完了,你不用太自责。”周伯反倒安慰她。
“不,我是说工作已经完成了。”她兴奋地解释,“这位先生一口气订了三十份半年的报纸,比报社要求你的还多。”
“什么?这位先生订这么多报纸做什么?”周伯一脸不敢置信,老泪还在眼底打转,不过这次是喜极而泣。
“他说要送同事,还说不要煮面锅,要把那三十个锅子给我,周伯,你干脆就把那些锅子拿回家吧。”
“可以吗 ?”如果能把那些锅子便宜卖掉,多少也可以补贴点家用。
“当然可以,就当我转送给你,反正我也用不着。”看到周伯高兴的脸,菀璇也跟着开心,“我先去要信用卡扣款单,趁对方还没改变心意前赶紧再传真给他,完成付款。”
“对、对,菀璇你就快去做吧,你真是我们周家的大恩人啊……”
第2章(2)
隔天一早,大楼管理员室——
“袁先生,你今天起得比较早呢!”管理员小陈抬头瞄了眼墙上的钟,现在也才六点半不到而已,他记得袁先生没这么早出门过。
“对了,袁先生,你怎么会订这么多报纸啊,搬起来还挺费力的。”小陈好心地将装满报纸的纸箱子搬给他,刚才他还以为送报生送错了,怎么会有人一次订三十份报纸?
“她走了吗?”袁江焱问着,接过一大箱报纸。
“谁?”
“送报生。”袁江焱又说了一次。
“走啦,我交班时刚好遇到她,她通常六点就来了。”
“六点是吗?”袁江焱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原来报纸六点就送到了,看来明天他得五点半来这里等。
天啊!对他来说,六点几乎已经是极限了。
“袁先生你有事要交代吗?”小陈关心地问,一手拿起豆浆,一手则是拿着监视器的遥控按着。
袁江焱住的这栋大厦除了每天早晚都有两位管理员轮班外,四面八方还装设了共十几支监视器,目的就是要确保住户安全。
“这可以看之前录的吗?”袁江焱突然想到也许可以用这种方法,看看她究竟是长什么模样。
她的声音如此悦耳,让他一直有想瞧瞧她本人的冲动,只要见她一面,脑中迥荡的软甜嗓音就有了脸孔,他不用再痴痴盼着看声音主人到底是谁。
“可以啊,很简单的,袁先生你是看哪段时间?”小陈按着遥控器不停切着画面。
“就六点左右。有送报生的那段。”
他目光盯着电视画面,果然在荧幕上秀出六点零五分时,一名身穿黑色风衣,骑着小绵羊机车,头戴全罩式安全帽的送报生出现。
对方十分娇小,正吃力地从机车处把报纸搬到管理员室门口,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手指做出扇风的举动。
见到这里,他细薄唇瓣拉开一个浅浅笑容,感觉自己就像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孩,心头开始狂热跳动。
有多久没这种感觉了?他不懂,她就只是个普通送报生而已,为何能让他如此挂念?
“袁先生,有看到你需要的那段吗?”
“有,这样就够了,谢谢你。”
他搬着那箱报纸走出管理员室,搭上电梯回到自己的住所。
翌日清晨,乐菀璇在六点准时到袁江焱居住的大楼。从小绵羊机车上搬下那一大箱报纸送到管理员室后,回头便跳上车。
她忍不住望了下这栋高耸壮观的大楼,听周伯说住在这栋大楼的人都是有钱人,里头随便一间房子就要四、五千万起跳,老天!以她微薄的打工费,可能做到死,不吃不喝也没办法买一间厕所吧!
所以,看看就好喽!她吐吐小舌头,挥手向大楼玄关装饰的尿尿小童道别,正打算朝下一站出发时,一个人影突然从侧门走出来。
“等一下!”总算赶上!袁江焱穿着简单的衬衫及长裤走出来,目光紧盯着坐在机车上的女孩。
“叫我吗?”乐菀璇左右张望,发现周遭都没有人时,才傻傻地用食指指着自己。
是她没错,这个声音他想忘都忘不掉。
有点甜,有点软,能让他打从心底感到温暖。
“是的。”他走到乐菀璇面前。
她好娇小,本人比他从监视器上看到的更娇小,可能连一百六十公分都没有。
“先生,你想订报纸是不是?”她露出笑脸,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人可能是要跟她订报纸,“也是要送到这里吗?我拿纸笔抄一下住址哦!”
乐菀璇忙碌地翻着携带的 笔记本。
“我以为我一次订三十份报纸就能帮你做业绩了,看来还是不够?”袁江焱疑惑地问。
正低头找笔的乐菀璇一听到三十份报纸,马上认出他是谁,立即抬起头,不料安全帽撞到袁江焱的下巴,他闷哼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乐菀璇紧张地说,连忙脱下安全帽。
当安全帽一拿下,清丽容颜立即在袁江焱眼前呈现出来。
她一双水汪汪大眼,配上弯弯柳眉,直挺的俏鼻,以及自然红艳的唇瓣,比他想象中更加动人,袁江焱立即被深深吸引。
“袁先生,你还好 吧?”看袁江焱一脸呆样,他该不会被撞傻了吧?
“嗯,还好,你送报纸送到几点?”
“如果时间没耽误到,差不多再一个小时就送完了。”她笑着回答,“袁先生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一个小时后呢?你有事吗?”他想找机会跟她聊聊,这么年轻的小女生选择送报这么辛苦的打工,令他很疑惑,想多了解她一点。
刚入秋的早晨有些微凉,尤其她又骑机车送报纸,他注意到乐菀璇身上的风衣有些老旧,破损,看起来一点都不保暖。
“我还得回报社整理旧报纸。”乐菀璇下意识搓着双手。
她每天的生活都十分规律,清晨送报、整理旧报纸,晚上则要去学校上夜间部。
她算很幸运了,学校在她们这一届后就打算停招夜间部学生,她搭上了末班车。
“明天还是你送吧?”
“一直都是我送。”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好吧!那我们明天见。”袁江焱说完,突然脱下外套递给她。“穿上它!我的外套应该比你的暖。”
乐菀璇愣住,他们连朋友都称不上,他为何突然把外套借给她穿?
“我不能收……哈……哈啾!”她正想把外套推回给他,却打了个打喷嚏。
乐菀璇不好意思地涨红脸。“还真有点凉,我想我还是把你的外套穿上,洗干净后我再还你。”
她套上外套,顿时全身暖和起来,从外套的质料、柔软度、温热的触感,猜得出来这件外套价值不菲。
“你放心,我会洗干净的!”她跨上车再次强调,朝袁江焱挥手告别后发动机车,继续送报纸。
看着她娇小的背影,袁江焱的薄唇不自觉地拉出了弧度。
这位小姐表情丰富,很可爱,也很真,她真是个惊喜不是吗?
当乐菀璇完成送报工作后,便回到报社帮周伯整理剩余的报纸。
“咦……菀璇,什么时候新买了这件衣服,怎么都没看你穿过?”周伯问道。
“对厚,还好周伯你提醒我,我忘了把外套收好。”乐菀璇连忙脱下外套。
“这是谁给你的衣服?你爸的还是你亲戚的?”周伯好奇地问着,这件外套一看就是男性尺寸,而且质料非常好,看来不便宜。
“都不是。”她摇头,据实以告。“是早上送报时一个订户借我穿的,因为我的风衣都磨破了,他怕我会冷。”
“订户?”怎么会有这么好心的订户?周伯心里不免起了疑问,“哪位?”
“就是一次订三十份报纸的那位。”她仔细检查了一下外套,突然发现衣袖处不小心沾到了报纸油墨,连忙抽张面纸擦拭,但怎么都擦不干净。
“他该不会对你有意思吧?”周伯打趣地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有意思?怎么可能。”充其量他们也才第一次见面而已,对方怎么可能对她有意思!“周伯,别开玩笑,这一点都不好笑。”
“我看起来像是开玩笑吗?你知道这个牌子一件最少都要三、四万吗?”周伯翻到里面的牌子说道。
“三、四万?”乐菀璇吐吐小舌,老天!三、四千块钱对她来说都很贵了,还三、四万,那她把人家衣服弄脏,不就要赔死了吗?
老天,一想到可能要赔偿,她就笑不出来。
“周伯,你觉得这个……我送去洗衣店洗能不能洗干净?”她指着衣服上的污渍,苦着脸问道。
看到她的表情,周伯忍不住大笑,“他既然会把外套借给你,就不会在乎被你弄脏,这位大户绝对喜欢你。”
“是吗……”周伯的等级跳好快,前两句才对她有意思而已,现在马上又说袁先生是喜欢她。
唉!她压根儿就不信,也没想那么多,现在一心只想把污渍给清干净。
看她这么烦恼,周伯拍拍她的肩,“相信我,他绝对不会在意的。”
虽然周伯这么说,但乐菀璇心里还是担心的要命。
看着从洗衣店干洗回来的外套,她一双柳眉几乎锁得死紧。
老板告诉她,他们把外套洗了两次,污渍颜色虽然有变浅,但就是无法完全清除,不过除非是很仔细看,否则很难发现。
乐菀璇很心虚,想先向袁先生道歉,毕竟人家是好意借她外套,但她又怕对方索赔,怎么办才好呢?
“麻烦将这件衣服交给袁先生。”她特地把报纸和外套送进管理员室,时间提早快一个小时,为的就是不想与袁先生打照面。
“衣服?”管理员不解地问,“你不亲自交给他吗?袁先生好像有事找你。”
这几天早上,袁江焱准时六点左右到管理员室报到,可当看到一箱报纸躺在那里时,脸立即沉下来,冷冷地搬着那箱报纸上楼。
”不了,我最近又得多送几份报纸,所以没办法停太久。“她解释完后,便匆匆骑着机车离去。
而在她离去的十五分钟后,袁江焱照例到管理员室,当他再度看到那箱堆在角落的报纸时,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
他冷冷地搬起纸箱便想走出去,直到管理员出声唤他,袁江焱这才停下脚步。
“袁先生,送报纸的那位小姐叫我把这件衣服交给你。”管理员将外套递给袁江焱。
“她什么时候拿来的?”他皱眉问,将外套从塑料袋拿出来,但却意外地从袋里掉落一个信封。
“大概五点多的时候。”小陈弯身捡起信封递给袁江焱。
袁江焱疑惑地打开信封,看到里头有几张千元大钞和一张纸条,看着纸条上的工整字迹,他脸色更加难看了——
袁先生,真抱歉,衣服我有送到洗衣店洗,但沾到报纸油墨的地方有点洗不干净,随信附上三千元赔偿金,请原谅。
第3章(1)
吵杂的音乐声夹杂着顾客的嘻笑声,整间PUB显得闹哄哄的。
但并非所有人来这里都是带着一颗愉悦的心,像袁江焱这种满腹郁卒的,大有人在。
晚上八点,他找汪云斌出来喝酒谈心,就希望好友能让他苦闷的心情稍稍平复些。
“怎么?心情不好啊!竟然会找我出来喝一杯。”汪云斌拍着他的肩朗笑着。
“酒钱我出,喜欢喝什么尽管点。”袁江焱为自己点了杯威士忌。
汪云斌摇头失笑。“喝酒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没千杯不醉得酒量,了不起喝个两杯。而且我记得你和我明天都要上班,只不过你比较好运,含着金汤匙出世,只须到公司转个圈,开会听主管报告百货公司这季的业绩,而我则是朝九晚五领老板薪水的上班族。”
“可能吧,如同你所说,我上辈子烧了好香。”他闷闷地道,啜了口侍者送来的威士忌。
“别喝太多!现在酒驾抓得凶,出这间PUB第二个红绿灯就有警察站岗。”汪云斌好心提醒。
“嗯。”他闷哼一声,手摇着高脚杯。“喂,我问你,你有没有很在意一个女人过?那是什么感觉?”是否像他这样,想起对方心脏会急剧跳动,只要时间一空下来,就会想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