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声地走出房门,打开大门,到大楼附近买清粥和几样小菜,她睡眠不足会比较没胃口,应该吃得清淡些。
陆子农回到家中先将食物盛盘,才进到房里。
“雪容……该起床喽。”他轻声唤她。
“嗯……”她翻个身,眉头皱得更紧了。
“雪容……”他知道她还困,舍不得叫醒她,却怕耽误她的工作,只好狠心地再唤一次。
“中午了喔?”她睁开干涩到不行的眼,眯成一缝,问他。
“嗯,帮你买了粥,吃完再去公司。”
“喔……”她勉强撑起腰酸背痛的身体,前倾,扑地,又赖在他怀里。“再眯五分钟。”
他微笑抚着她柔细的发丝,好吧……
五分钟后,他又叫她。
她还是困,爬上他的背。“背我回家刷牙洗睑……我再眯两分钟。”
他让她环好自己的肩,起身,拿起她搁在床头的钥匙,将她背回家。
“到喽……洗个睑,会清醒一点。”
“唉……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她叹口气,半梦半醒,摇摇晃晃地走进浴室,赶紧用冷水泼醒自己。
他等在浴室外,忍不住笑了。
这成语,不是这样用的吧?她的可爱、她的美好,使他喜爱并痛苦,他如何能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渐渐凋零待她盥洗完,换好衣服,他打趣问:“要不要再背你过去?可以再眯两分钟。”
“好啊!”她也不客气,立刻跳上他的背。
她想撒娇,想跟他和好,不要呕气了,不要吵架了。冷战时期,每一分一秒都过得好痛苦。
他认命地再将她背回家里去,每走一步,都涌上甜蜜的痛苦,如果可以,他希望就这样照顾她一辈子。
她将脸紧紧贴着他的,想哭。
他什么都没说,也不怪她,可是她却自责不已,这一路,都是她负他,其实,他根本没有做错什么,更没有亏待她,为什么她还是觉得不够?
她或许是得了贪爱症,再多的爱也填不满她的心,再多的退让还是无法抚平她不安的感觉,有时,她真觉得自己有病。为什么独独对陆子农,如此贪心?
“待会儿我送你去上班。”他想路上还能让她再睡一会儿。
“嗯……”她吃着温润好吞咽的粥,暖了微疼的胃。
“那我们和好了?”
他只是笑,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生她的气的。
“不跟我和好?”她又翘嘴,埋怨地等他说话。
“你不生我的气了?”
“还是有点……但是,我想,是我的问题吧……”她已经分不清了,是他说得太少,还是她要得太多。
他沉默。
最后,做了一个沉重的决定。“等你下班后,我们谈谈吧!”
“谈什么?”她心一紧。
“下班再说。”他起身回房换衣服,准备送她上班。
纪雪容望着他无言的背影,突然害怕起来,他要说什么?
陆子农载纪雪容上班后,也回到“树典科技”。
他责任感很重,若不是发生紧急、需要立即处理的事件,通常他不会无端休息,即使在家工作跟在公司工作没有差别,但,身为老板,必须以身作则。
他总是这样,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所以,虽然负责管理的是蒋拓,但陆子农简单一句话,分量远远超过蒋拓训话训半天。
他进公司时,业务都已出门,工程师也都在自己的办公区里埋头写案子,只有助理发现他,问他要喝茶还是咖啡。
“黑咖啡好了。谢谢。”尽管疲累,他却不失礼貌与风度。
拿出随身带着的笔记型电脑,接续早上未完成的进度。
他的心情是跌到谷底,放弃求救的平静,就如六年前纪雪容提出分手后,进入一种不再起波澜的状态。
正常的作息,正常进食,维持身体机能运转,只是,封闭了感览。
他为自己建立一道防护墙,一道不会因任伺外力打击而倾倒的防护糟。
工作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愈来愈接近纪雪容下班的时间,也接近他们即将深入对谈,但结果已定的时间。
陆子农的手机响了,是纪雪容打来的。
他接起电话,准备收拾桌面,接她下班。
“子农——”纪雪容在电话的另一端,声音很高亢,感觉很兴奋,像在外面。
“跟你说喔!我现在很开心,公司昨天遇到的问题,今天解决一部分了,我要跟同事去吃饭庆祝,可能会暍点酒,晚点我自己回去,你先休息。”
那个卷款而逃的老板娘,居然好死不死地在旅行社询问行程时被另一间厂商的主管遇到,一个大汉像抓只小鸡一般地将她架回公司,而后问出所有门市的货都暂时寄放在一个临时租来的仓库中,现在各厂商已经将货都搬回去了,剩下的,就是走法律途径,进行假扣押来处理跳票的未付款。
“好。”他应了声,没再多问什么,这是他决定还要给她的自由与快乐。
“就这样喔?一个字?”他简短而平静的回答引起她的抗议。
“玩得开心点。”他笑了笑。
“遵命!你记得吃饭喔!”听见他笑声中带着勉强,一直挂记着不知他要跟她说什么,此时,似乎更偏向不乐观。
挂断电话,陆子农重新回到工作,工作能阻断他的悲伤,让他暂时忘了现实的一切。
“哟……下班时间过了,怎么你还在?”蒋拓从外面进来,看到这阵子总是准时下班的陆子农,很是意外。
“回来啦!”陆子农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
“跟雪容吵架,无家可归了吧?”蒋拓乱开玩笑。
陆子农闷不作声。
“不会被我的乌鸦嘴给说中了?”蒋拓拉了张椅子坐下,紧张地问。
“没有吵架。”陆子农简单地回答。
“但是肯定有发生什么事。”蒋拓接话。
陆子农凄凄地扯开一个微笑,还是没多说什么。
“我了解……”蒋拓突然叹了口气。“有时真的搞不懂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这下换陆子农傻眼了。“连你也不懂女人在想什么?”
“以前我是没这个障碍,不过最近走狗屎运,烦!”
陆子农一向来不及记得蒋拓“现任女友”的名字,所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更别提能给他什么建议,对于女人,蒋拓懂的绝对比陆子农多。
“像我们这么优秀的男人,还有女人不知珍惜的话,那干脆也不用哄了,我们就王老五到底,老了,找问养老院,还是住隔壁,有你在,我就不怕寂寞了。”蒋拓不知怎的有感而发,发表老光棍感言。
“你的忠诚度很难让人相信。”陆子农吐槽。
“啧……怎么这样说?”蒋拓不服气的瞪大眼。“虽然平常不大看得出来,不过,我是属于患难见真情的。”
“好啦,最多我房子里留间客房,万一你太花心,以后被老婆赶出门,就借你住几天。”陆子农当然是开玩笑,但是,他也确实会这么做。
“算你了解我,搞不好一年有三百天都住你家。”蒋拓自嘲地笑笑。
“随时欢迎。”
“有你真好。”蒋拓先谢过。对他而言,陆子农是这个世界上,无可取代,该列入保护的珍贵朋友。
第10章(1)
纪雪容很晚才回家,喝到很醉。
请同事吃完饭,到居酒屋喝点小酒,几个年轻人兴致一来,起哄到夜店跳舞。纪雪容平常是不爱到那么吵杂的店,但是,今天,她只想晚点回家,逃避遇见陆子农的可能。
她总是觉得他隐瞒很多心事,希望他说出来,但是,当他真想跟她说什么的时候,她却害怕得不敢面对了。
暍了酒,胆子大了点,可以抛开面子问题,不想听的就耍赖、装醉、装死。
她现在很茫,很想念陆子农,无论身边有多少人陪伴,有多热闹,若是他不在她身边,她就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她爱惨他了,但是,他的正派、君子,温吞的性格却也教她抓狂,要,一句话,不要也是一句话,趁着现在酒气正浓,勇气正旺,她想问清楚,他到底要不要她?
如果他说不要,她就哭给他看,如果他敢说出什么为了她好,她应该选择更好的男人之类的屁话,她就色诱他,要他负责。
这是纪雪容让同事送回家时,途中脑子里装的东西。
呵、呵……纪雪容觉得自己好坏,明知道他只会荼毒自己,不肯说出一句伤她心的话,还故意用这种方式让他拒绝不了。
不然呢?继续这样暧昧不明,搞不懂他到底是不是有其他喜欢的女孩子,搞不懂他对她的好是基于友情还是升华成亲情什么的,她缠他,他就让她缠,却迟迟没有更进一步的表示。
她性子比他急,早晚会急出心脏病来。
跟同事道别,踩着不稳的脚步,纪雪容走入公寓,坐上电梯,然后,笔直地冲到陆子农家,狂按门铃。
借酒装疯,就是这么一回事。
陆子农很快来开门,还没换上睡衣,像是在等她。
“哈啰!我回来了。”她冲着他嫣然一笑,挥挥手。他扶她坐到客厅沙发上,倒杯水给她。
“我准备好了,你要谈什么?”她并拢双腿,努力想坐正身子,却还是歪斜一边。
“你喝醉了,还是……明天再说吧!”他坐到她身边,让她靠着。
“没关系,我还不想睡,说吧!”她一副英气凛凛,打算正面厮杀。
陆子农沉沉地吐了口气,眼睛盯着茶几上的那杯水,缓缓地说:“找个能让你快乐、幸福的男人吧……”
一句话,他说完了。然而这简短的一句话却已经耗尽他所有的力气了。
“什么意思?”她努着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原来,她还醉得不够彻底。
“跟我在一起,太沉闷,你还年轻,生活应该更多采多姿、更丰富一些……”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滚烫的泪水滑了下来。
“嗯。”他没有看她,怕泄漏眼底的痛苦。
“所以,你根本不爱我?”她揪着他的衣袖。
他想回答爱,但是,光是爱,怎么够?
“所以,你不要我了……”她开始吸鼻子,抹去不断落下的泪水。
“我们还是朋友……”
“我要你说,你是不是一点点都不爱我?就算我哭得死去活来,你还是不爱我?”她开始无理取闹。
“雪容……”
“你说啊,只要你说不爱我,我就——”她霎然停住,没有说完,留点后路给自己。
“你还记得六年前,分手的那个夜晚,你跟我说过的话吗?”这是他第一次提起这件事。
她努力思索,那时,她怒急攻心,满脑子想分手,想解除痛苦,不记得说了什么。
“你说,如果我不能给你幸福,不能让你快乐,就不该追求你……”
她压瘪着嘴,很明显,她胡乱栽赃,跟他在一起,当然幸福,当然快乐,只是……那时有很多事不懂。
他却一直记着年少不懂事的她说过的话?
“现在的我,还是没把握……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沉痛地说,不甘心放手,但是更不愿困住她。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爱你,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够了……”她好难过,原来,当年一句无心的指控,伤了他这么多年。
一直让他停滞不前的原因,就是那句话吗?
他轻轻地摇头。“不够……你会后悔的……”而他,承受不了再一次分离,承受不了她再一次消失。
懦弱的他,选择做朋友,至少,他还见得着她,保护得了她。
“你试都没试怎么知道我会后悔?”她哭喊地摇晃他的手臂。“我后悔的是六年前跟你分手,后悔自己任性,你根本不懂,根本猜错了。什么去找更好的男人,你以为这样做就是对我好,完全不好!”她眼泪连着鼻涕,醉酒又口齿不清,只管哭诉,不管他听得清不清楚。
他很错愕,原本的决定开始动摇……
“你不爱我、不要我,就想把我塞给别人,不管我想不想,不管我快不快乐,反正塞给别人就跟你没关系了,你……”她辞穷了。“你是始乱终弃!”
“我……”他有苦难言,他就是希望她快乐……怎么会不要她呢?
“你怎样?”她眼睛哭得又红又肿,伤心、痛苦、不甘心,却还是一副吃定他的蛮不讲理。“你搬到我对面,不就是在追我?追到了就始乱终弃,你是负心汉。”
她哭得头好胀,根本已经不讲道理,硬要说他始乱终弃。
“可是……”好吧!她的指控他全接受了,但重点是——“跟我在一起,你真的觉得开心吗?真的会幸福吗?”
“我又不是笨蛋,不开心我干么赖着你,我像是自虐狂吗?”她捧着头,这么用力说话,感觉整颗头像要爆炸。
“你先别生气……是我弄错了,是我胡思乱想,你身体不舒服,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他担心她的脸色苍白。
“不好——”既然说了,当然要一次说清楚。憋着,好难受。
“好……那你说……”他无可奈何,苦笑着,她的蛮横他是知道的,可是,就爱她,能怎么办?
“你老实说,到底爱不爱我?敢说谎的话,我明天就生大病。”不要到一个答案她不死心。
“爱……”她拿自己健康威胁他,他哪里敢再隐瞒。
“从我们分手后一直都还爱我?”她听见了,开心了,想知道更多。
“一直都爱。”
“没有交过别的女朋友?”
“没有。”他笑了,怀疑她到底几分醉?她摇晃着晕眩的脑袋,笑得花枝乱颤,心情大好。
“你要不要先回家睡觉?”他担心地问。
她眯起眼看他,微笑的脸慢慢垮下,瞧得他心惊胆跳,洗三温暖似地满头大汗。
“你不是男人!”莫名其妙地,她迸一句。
“我?”好,他不是男人。
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只要她开心。
真的是他想多了?还是她不想伤害他,硬说跟他在一起是快乐的?
“你爱我却不敢说、不敢吻我、不敢抱我,所以你不是男人!”吼完,她好累,腰一酥,就缩进他怀里了。“害人家等得那么辛苦……”
“对不起……”
“就这样?”她自他怀里仰起头,红唇翘得老高。
“不然?”
他真是不懂女人心,道歉了还不行?她真是受不了他,再等下去,她都要结蜘蛛网了——
纪雪容双手往他颈子一勾,将他拉低,挺直腰杆,红唇便凑上去。她决定要霸王硬上弓了!
***
温热的身躯交缠着,指尖滑过的是如丝绸般的触感,令人眷恋。
陆子农侧着身,游戏般地抚着纪雪容纤细的手,滑上滑下,扬起浅浅的笑。
“嗯……”纪雪容睡梦中痒得缩起身体,却如有意识般靠向温暖的胸膛。
被子自她雪白的肩落下,被缘底下若隐若现的饱满弧线,他必须闭上眼才能不再被诱惑。掌心移向她沉睡的脸庞,指腹轻轻划过细细的肌肤,又惹来她一阵银铃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