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一起快步跑回公寓,跑到公寓门口时,两人已经差不多湿了一半,她气喘吁吁的笑着,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天啊,好冷喔,真是冷毙了。”
她边说边笑着爬上楼,他跟在她身后,她掏出钥匙来,试了几次打不开门,他走上前帮她。
“我来吧。”
她没多想就把钥匙交给他,说:“我的手指都冻僵了。”
他帮她把门打开,她一下子溜了进去,然后探头出来,用那双乌黑带笑的大眼,看着他说:“谢谢你的晚餐。”
“不客气。”他扯了下嘴角,将钥匙交还给她。
她接过钥匙,将微湿的发,掠到耳后,扬起嘴角说:“晚安。”
“晚安。”他说。
她又露出一抹笑,然后把门关了起来。
听到她落锁的声音,他才转身离开,回到隔壁的房间。
屋子里很暗,他没有开灯,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好安静,然后才想起来,因为她刚刚一直在笑,不然就是在说话。
和那女人在一起,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晚上一下子就不见了。
他摇了摇头脱掉湿透的衣裤,走进浴室里冲澡。
热水冲去了一身的寒意,温暖了身体。
他才刚拿起毛巾擦头,就听见有人在敲门,他拿了条毛巾围在腰上,走到门口查看窥视孔。
外面不是别人,是那个女人,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长袖睡衣,冉来绑着马尾的长发已经放了下来。
他打开门。
看见他的模样,她楞了一下,飞快抬起头看着他,紧张的舔着湿润的嘴唇,小脸微红的问。
“你有吹风机吗?”
“没有。”他奇怪的看着她,她的头发已经干了。
“我想也是,喏。”她把吹风机塞给他:“把头发吹干。”
说完,她转身再次落跑。
抓着那支吹风机,他好笑的看着她落荒而逃,猜她酒醒了一点,大概。
半夜一点。
她听到隔壁的关门声。
他没有很用力,但深夜中,丁点声音听起来都很大声。
秀秀以为自己听错,她停下手边的工作,走到阳台去,不一会儿果然看见那个男人走出公寓大门。
雨虽然停了,外面还很冷。
他戴上了运动外套上的兜帽,然后开始慢跑。
她楞了一下,但他真的在慢跑,在凌晨一点的时候。
那男人不疾不徐的往前跑着,持续交换着双脚,没多久就消失在巷口。
秀秀狐疑的拧起眉,却只能回到桌边,继续将珍珠用珍珠针缝到布料上,这件小礼服是人家特别订做的,她得尽快做出来才能如期交货。
以往只要一进入工作状态,她都能专心的工作,专心到几乎忘我的状态,可今天晚上,她却一直忍不住注意桌上的电子钟。
半小时过去,他还没回来。
那天和他出去吃饭,她拿吹风机给他之后,回来就睡死了,然后作了一个超级无敌邪恶的春梦。
没办法,那男人的身材真的太引人遐思了。
她怎么知道他竟然会只围了条浴巾就来开门?
那家伙的身体实在很诱人犯罪,天知道即便已经过了两天,她现在一闭上眼都还能看见水珠滑下他结实的胸膛,还有一些紧集在他凹陷的世挤,靠近他下腹的暗金色毛发还带着闪闪发亮的水光。
她从来没这么靠近的看过一个男人——好吧,她可能看过,但至少从没这么湿淋淋的,她也从来不知道自己记忆力竟然可以这么好。
她在梦里舔吻那湿淋淋的腹肌、胸肌,还有其他地方。
老天,她是个超级yin\乱的色女。
那个可怕的春梦让她无颜面对那家伙,连续两天她出门都先从窥视孔探看外面,就怕不小心撞见他。
昨天她出门回来时,看见他把吹风机装在一个纸袋里,放在她门口。纸袋里除了吹风机,还有一张便条纸,上面只简单写了两个字。
谢谢。
她把字条收在工作桌的抽屉里,把吹风机放回五斗柜中,接下来的时间,却依然忍不住一直想着他。
一个小时了,他依然在外面。
她告诉自己要专心,但是那没用,她不禁猜想他为什么三更半夜还跑出去慢跑?他失眠吗?
过去几天,她注意到他眼中的血丝一直没有消失,那天吃饭时,他看起来虽然很正常,但双眼下的黑眼圈已经跑了出来。
他说他在意外调查公司工作,但她这几天都没看见他去上斑。
是的,她特别注意过了,她很难不去注意自己的春梦对象。她当然没有偷窥他,她只是很小心的注意,他一天里会出门一两次,一次都只有几小时就回来了,每次回来都汗流泪背的。
她猜他是去运动,他穿着慢跑鞋和运动裤。
有时候他出去一下下,会带食物和啤酒回来,他一手就能同时拿四罐啤酒。
他的手很大,有点粗糙,虎口的地方长着茧,她记得他将她整只手握住的底觉,被他的大手包覆住,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噢,而且他说她很可爱。
女人很难不对称赞自己的人印象深刻。
第3章(2)
两点半。
都一个半小时了,慢跑需要这么久吗?
终于,在她第五次到阳台查看时,看见他出现在巷口,那男人和出去时一样维持着同样的速度,慢慢的接近公寓大门。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口中吐出的氤氲白气,还有从他下巴滴落的汗水。他今天早上刮掉胡子了,她很想看看他刮掉胡子之后的模样,但她不敢靠近他,只敢远远的在阳台上偷看。
快到公寓时,他放慢了速度,从慢跑变成快走,一边伸展着他的手臂和肩颈,即便已经跑了一个半小时,他看起来还是很僵硬。
他伸手抹着汗湿的脸,然后抬起头,朝她看来。
她吃了一惊,迅速退后,只觉心跳快得像要蹦出喉咙。
他看见她了吗?他知道她在看他?还是那只是巧合?
秀秀摸着热红的脸,有些窘。
妈呀,她躲什么,被他看到还躲起来,不是更奇怪吗?
她咬咬唇,再探出头去,他已经不在那里了,巷子里空无一人,她看见渺渺的细雨在昏黄的街灯下飞舞。
又下雨了。
她退回屋里,心神不宁的晃回桌边,她应该要坐下来,继续把衣服缝好,可是他看起来很累,秀秀迟疑犹豫着,等她回神时,她已经摘下工作用的眼镜,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他刚好出现在楼梯口,身上冒着氤氲的热气。
看见她,他挑了下眉。
要死了,这家伙有张魔鬼般英俊的容貌!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被他刮掉胡子的脸吓了一跳,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听得见自己的心在胸口噗通乱跳。
虽然他看起来还是很危险,但是那恐怕无法阻止任何女人飞扑到他身上。
他那张脸五官立体分明,剑眉朗目、挺鼻薄唇,加上那金发蓝眼——
老天,那根本不只是帅而已,是俊美!
即便有着黑眼圈,双眼也满布血丝,他看起来还是可怕的迷人。她本来以为他至少三十几岁了,现在看来,他搞不好才二十几。
她见过很多帅哥,她的工作让她能接触不少模特儿,可是他们都不像他这样,没有他这种……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气势?
“还没睡?”
他朝她走来,她只觉一阵晕眩,有些结巴的说:“呃,我,我在赶工……”
他在他房门前停下来,扯了下嘴角。
“我听到你出门。”她没办法让自己的眼睛离开他的脸,却听见自己说:“你去慢跑?”
“嗯。”他掏出了钥匙。
“你睡不着?”她问。
他又扯了下嘴角,可是她看见他颈背因为这个问题而绷紧。
他有失眠的问题,她猜。
“我睡不着的时候会喝牛奶。”她告诉他。“热牛奶。”
他抬眼看她,一脸愕然。
她紧握着门把,趁自己后悔之前,厚着脸皮开口说:“你要不要试试?我冰箱里有牛奶,我热牛奶给你喝。”
他眼眸低垂,动也不动的隔着好几步的距离瞅着她,在那一秒,她真的觉得热气不断上涌,从狂跳的心,上涌到脖颈,然后满布整张脸。
就在她所有的勇气都要消失,准备打退堂鼓溜回门里的那瞬间,他动了,这一次真的朝她走来。
她的心在那一秒,开始狂奔。
他来到她面前,她面红耳赤的退回门里,一边将门内的鞋子踢到门后,一边随手快速收拾着堆满沙发上的布料和蕾丝。
她从来没有邀请过男人进房间,任何男人,虽然她这里也兼当工作室,可是她向来习惯把完成品带出去展示,而不是邀人来她家看。
“屋子里有点乱,你随便坐。”她不敢看他,只抱着布料放到工作台上,丢下一句:“我去热牛奶。”
她溜进开放式的厨房里,七手八脚的打开冰箱拿牛奶,再将牛奶倒进特大号的马克杯里,放到锅子里隔水加热。
开瓦斯时,她忍不住抬眼偷看他。
他在玄关处脱掉了鞋袜,走到她的沙发前站着。在她混乱的房间中,他看起来有些突兀,像是不小心从警匪动作片中,掉到迪斯尼童话电影里的侦探,更像是一把插在草莓奶油蛋糕上的军用匕首。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不知道该站着还是坐下,他打量着她的房间,看起来几乎有些困惑,然后他转头朝她看来。
她慌忙低下头,从柜子里翻找可以配牛奶的饼干。
天啊,她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也不晓得自己在想什么,竟然邀请他进来。
他不是坏人,她知道。
他有很多机会可以占她便宜,但他不曾这么做过。
希望不是因为她没有吸引力。
噢,天晓得,现在可是她比较想占他便宜吧?
秀秀暗自呻...吟一声,翻了个白眼,赶紧把饼干在小盘子里摆好。
她的房间充满了颜色。
因为职业的关系,他去过很多地方,进过很多人的房间,却很少看见有人的房间可以这么的……让人眼花撩乱。
她这里和他一样没什么隔间,只用家俱和柜子隔出了四个区块,工作区、客厅、厨房,和那在半个人高书柜后面的卧室。
各式各样的布料东一迭、西一堆的堆放着,有些成捆成捆的靠在墙角,有些已经被裁剪好堆在地上或桌上,靠墙那里有好几个柜子,有些柜子打开了还没被关上,里面放着各式的钮扣和珠子,还有几条没收好的蕾丝和锻带从没关好的抽屉中露出尾巴。
她有一整墙的绣线和毛线,各种颜色都有。
她的工作桌很大,大到像张床,上面除了裁缝机、剪刀、针线,几张散乱的草图之外,还有一把钳子,看到那把钳子,他楞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看错,不觉走了过去。
那真的是把钳子,她有一把大的,还有一把小的,钳子旁放着一把铁锤和一只打火机,他走近才发现她桌上还有一细鱼线,那真的是鱼线,钓鱼用的线,而且她打开的抽屉里还有更多,不同粗细的透明鱼线。
他困惑的看着它们,直到他看见她桌上有个帽子的半成品,她拿鱼线穿过水晶珠,再缝到帽子上。
桌旁除了一个和人一样高的折迭立灯,还件着一个没有头的人体模型,模型穿着一件蜜桃色的小礼服,礼服上缝缀着精致的手工蕾丝和米粒大的珍珠。
它还没有做好,是件未完成品,上面插着许多大头针,有些地方则只用别针别起来,可是看起来已经很漂亮了。
它的作工是如此精巧细致,让人叹为观之,连他都知道这不是普通人做得出来的衣服。
摆放杯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转过身,看见她将客厅桌上清出了一块,把装热牛奶的马克杯和一盘饼干放到客厅桌上,他走回客厅,在那个有些太软的沙发上坐下。
“你是服装设计师?”
“说不上什么师。”她有些紧张的笑了笑,说:“我只是喜欢做衣服。”
她拿了一条毛巾给他,“这给你,擦擦汗,不要感冒了。”
他接过手,擦去脸上的汗水,她的毛巾很香,不是洒了香水的那种香,那是真正天然的花香,那种淡淡的香味很熟悉,他很快辨认出那是熏衣草的味道。
她端着为自己泡的咖啡,有些局促不安的笑着说:“那个,呃,我还得赶工,你慢慢喝,我去忙了。”
说完,她就端着她自己的咖啡,溜回那张工作台后了。
他拿起那只至少有五百CC的马克杯,里面的牛奶不是完全纯白色的,他喝了一口,发现她在里面放了一点番红花。
这个房间虽然杂乱,却给人很温暖的感觉,让人莫名的放松。
屋子里到处都是一些布类做的小东西,沙发上的小抱枕,垂挂在浴室门上的水晶珠帘,桌上用毛线钩出来的隔热垫,还有身上被插满了针的仙人掌布偶针包……
他注意到她在沙发前放了一块长毛的踏脚垫,那白色的毛包围着他被太阳晒黑的脚趾头,虽然那东西让他的脚看起来有些可笑,他还是忍不住蹭了一下,那毛很软,像棉花一样,踩起来很舒服。
她的沙发也一样柔软,让坐的人一整个陷入其中就不想起来。
他再喝一口热牛奶,让那温暖的液体缓缓滑入喉中、进入肠胃。
他往后靠在沙发背上,头一抬就看见她拿了一块棉布,挡住了天花板上的灯,让灯光变得柔和许多,那块布上,有许多用线绣上去的花草与动物,看起来莫名热闹。
轻柔的音乐,从身后传来,是钢琴独奏。
靠窗的地方,有一面很大的穿衣镜,可能是工作的关系,她摆了好几面大镜子,工作桌旁,客厅里,甚至床边都有,让整个空间看来更开阔。
他可以从镜子里看见她缩回了工作桌后的藤椅上盘腿坐着,重新拿起针线,缝制那件小礼服。
那台发出钢琴声的音响,就在她身后的柜子上。
和前些天一样,她穿着一件长到她膝头上方的毛衣,和一条黑色的内搭裤,长发拿鲨鱼夹随意夹着,有些没被夹到的发丝开心的垂落在她脸颊旁。
她刚开始还忍不住一直偷看他,每次抬眼看他,她的脸就会微微泛红,但拿起针线后,没多久她就不再抬头了,她把那可以伸缩折迭的立灯拉到了身前,低头专心的缝制那件衣服,像是完全忘了他的存在。
她的鼻梁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副黑框眼镜,那眼镜非但没让她看起来老气,反而添了些许稚嫩的味道。
那小女人熟练的使用着手中的针线,她的眼镜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会滑下来,她常常缝没两下就要伸手将它推回去,
他快喝完那杯热牛奶了,他应该要干脆一点,喝完这杯牛奶,然后起身和她道谢,回隔壁去,却不知怎地,不是很想移动。
这地方有种熟悉的感觉,他看着镜子里那个在灯下专心缝衣服的女人,想着,她有一个无比混乱但却十分温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