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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上) page 12 作者:黑洁明

  等现在。

  一语不发的,她把手交给了他。

  他轻轻将她握住,笑了。

  然后将她带到怀中,低头亲吻她。

  她的月事来了。

  凌晨两点,秀秀痛得从床上爬起来翻找止痛药,可一下床赤脚踩到冰冷的地板,让她更加痛苦,好不容易她走到厕所垫了卫生棉,在五斗柜里翻到药,一阵剧痛却猛地袭来,让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忍不住一手抓着药和抽屉,一手抱着肚子,蹲在五斗柜前的地板上。

  “怎么了?”

  听见他的声音,她费力挤出一句,“没事……”

  她听起来不像没事,看起来也不像没事,莫磊走到她身边,只见她抓着抽屉的那只手指缝里,还夹着一排止痛药,再瞧她那面无血色的抱着肚子的模样,他很快就猜到她怎么了,他长大的环境有不少女性,其中有几个都有同样的困扰。

  “你经痛吗?”他问她。

  “我没事,吃个药就——”

  他小心的将她抱了起来,她因为突然的移动,痛得抽了口气,停住了说到了一半的话,疼到连觉得好丢脸的力气都没了,手中的药因为脱力,掉到了地上。

  她的反应,让他胸口一紧。

  “抱歉。”他几个大步就将她抱回床上,帮她把止痛药捡回来,倒了开水,给了她一颗药。

  “一颗不够……”她缩在床上,握紧了那颗药,脸色苍白的看着他说。

  这女人痛到连嘴唇都发白了。

  他很想给她第二颗,但止痛药吃多对她不好。

  “一颗就够了。”他抚着她苍白的小脸,告诉她,“你先吃了,我会帮你的。”

  帮她?怎么帮?帮她痛吗?!

  秀秀傻眼,好想对他吼叫咆哮,但那瞬间她唯一有力气做的事就是昏倒。

  然后他把药收起来了,离开了她。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秀秀无言以对,只能先吃了那颗药,用开水把它吞下去,跟着慢慢躺倒蜷缩在床上,然后希望自己已经死掉了。

  她闭上眼,出气多、入气少的躺着,痛到眼泪都快掉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他的脚步声,感觉到他重新出现在床边,她睁开眼,看见他端着一盆热毛巾,肩上还挂了一条浴巾。

  他把那盆毛巾放下,帮她脱掉上衣。

  她没力气反抗,甚至没力气问他要做什么,她只能任他摆布,他让她趴在床上,将浴巾铺到她赤裸的背上。

  下一秒,某种热烫的东西被放到了她肩上、背上,然后是后腰,那几乎在瞬间就舒缓了一小部分的疼痛。

  忽然间,她领悟到,是那些热毛巾。

  第9章(2)

  他坐到了床尾,先将乳液挤在手中温热,才开始揉按她冰冷的脚趾头、脚底板和纠结的小腿肚,那有点痛,但比肚子那可怕的闷痛要好多了。

  他的手很热,一次一次顺着她冰冷僵硬的指头和肌肉,慢慢的,她感觉脚趾头不再那么冰冷,小腿的肌肉也不再纠结成块,更神奇的是,腹中的疼痛竟然开始舒缓。

  他用热毛巾把她的左脚包起来,再用干毛巾再包上一层,然后用同样的方式处理她的右脚。跟着他把她背上渐谅的热毛巾拿走,取下浴巾,替她按摩变暖的背,他的大手刷过来揉过去的,用指节与拇指、掌心,帮她按开肩背上每一处紧绷,每一个纠结,从她的肩,顺着她的背脊两旁,缓缓揉开,直到她的后腰,跟着是她酸痛到不行的腰臀交接处,最后再一次从脊椎两旁往上揉推至她的肩,再从两旁双手顺推出去,直至指尖外。

  那感觉好舒服,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自觉放松下来。

  他来回重复了好几次,每一次都让她觉得,疼痛好像被他推出去了一点,沉重的身体像是轻了一些。

  虽然她的小肚子还是痛,但她真的觉得好多了。

  他拿掉了她脚上的毛巾,小心的擦干,替她盖上棉被。

  她昏昏欲睡的,感觉他走开了,然后又回来,这一回他温柔的将她扶坐起来,给了她一杯热水。

  “喝一些,你会好一点。”他说。

  她捧着那杯子,乖乖喝了。

  “还痛吗?”他上了床,靠坐在床头,让她坐在他怀里。

  “好多了。”秀秀点点头,一口一口的喝着那杯热水。

  等她喝完了水,他拿被子环着她,从床头拿了一小块沾了酱料的东西喂她。

  她咬了一口,是烤过的吐司沾着巧克力。

  “哪来的巧克力?”她贪婪的吃着,边间。

  “柜子里有可可粉。”他告诉她。

  那是无糖的,可是他加了糖进去,还有牛奶,然后把吐司切成小方块,沾酱之后拿去稍微烤热,那东西好吃得要命,安慰了她的心灵。

  莫名其妙的,眼眶微微发热,泛红。

  他的大手,落在她头上,轻轻抚摸。

  那温暖的怀抱,细心的照顾与安抚,都让她心头更紧,好久没有人这样照顾她了,当热泪盈满眼眶,她忍不住将脸埋进他怀里,喉头有些哽咽的吸着鼻子。

  “抱歉……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你只是身体不舒服。”他的唇刷过她的额角,大手抚着她的背说:“情绪不稳是很正常的。况且,我爸说过,只要是女人,何时想哭就能哭,这是你们的特权,但男子汉大丈夫,我们有泪不轻弹。”

  这话,让她破涕为笑。

  她感觉他似也笑了一下。

  “你几岁时,他这样和你说?”

  “七岁。”

  “你爸好可爱。”她说。

  这句评论让他真的笑了出来,她可以感觉到那低哑的轻笑在他胸膛中震动。

  虽然在笑,他还是不忘再拿了一小块巧克力吐司喂怀中的小女人吃。

  她乖乖张嘴让他喂,半点也不想反抗。

  “好好吃。”睡在他怀中,秀秀哑声告诉他。

  他嘴角轻扬,继续再喂。

  她乖巧的又吃了几块,虽然他已经去洗过了手,她还是闻到了熏衣草和玫瑰的香味,在他手上。

  那是她放在浴室里的精油,显然他找到了它们。

  “阿磊?”

  “嗯?”

  “你怎么会懂这些?”

  “哪些?”

  “精油、按摩……”这男人不只是懂而己,他没滴太多精油在乳液中,他调的味道很好闻,非常的刚好,不像是新手,而且他按摩的技术非常熟练。

  他又沉默了几秒,她以为他不会说了,但他还是开了口。

  “我妈是芳疗师。”他抚着她的背,说:“我从小在旁看,她教了我一些基本的东西。”

  “真好。”她羡慕的说。

  “怎么说?”

  “我爸妈都是个工作狂,没什么时间陪我。”

  “你是独生女?”

  “嗯。”她扯着嘴角,阎上了眼,靠在他肩上说:“他们没时间生第二个,养孩子太累太浪费时间了。”

  她轻描淡写的,可他听出其中的寂寞。

  忍不住,又喂了她一小块的巧克力吐司,她好乖好乖的张开嘴,不像平常总要试图挣扎一下,他知道她一定很不舒服,才会这么乖巧。

  他抹去她唇上的巧克力酱,安慰她说:“其实兄弟姊妹太多也很麻烦的。”

  “像是什么?”

  “吃饭要用抢的。”

  她愣了一下:“真的假的?”

  他回想家里聚会的情况,那些记忆如此鲜明,恍若昨日,一下子便浮现脑海,脱了口。

  “当然,事实上,几乎什么都要抢,动作太慢就只能在旁边看,我们从电视遥控器,到电脑使用权,甚至最新出的电玩、篮球、足球——”

  秀秀噗哪一声笑了出来,道:“篮球和足球本来就规定场上只能有一颗球啊。”

  “你说的没错,我想那是我们喜欢它们的原因。”他轻笑出声,说:“遥控器抢输了,总有人会赖皮,常常不小心就打起来,但家里长辈严禁我们打架,被逮到得去罚跑或禁足,很惨的。所以我们改运动来比赛。”

  “比赛?你们赌球吗?”她笑间。

  “嗯,赢的人,就能少洗一次碗,多吃一块牛排、一只鸡腿,或拥有一天或几个小时的遥控器控制权,看当时想要的是什么而定。”

  “你到底有几个兄弟姊妹?”

  他又笑,道:“很多个,其实我们没什么血缘关系,但父母交情很好,所以住在隔壁,从小他们就一起照顾我们,因此我们小一辈的也像一家人一样。”

  “感觉好热闹。”她枕在他肩上,钦羡的说:“我从小就一个人,只能和不会说话的洋娃娃玩,后来大了一点,科技进步一些,娃娃会说话了,但其实也只是我自己录的声音。我会事先录好一段话,然后让她回答我。那是我小时候唯一的朋友,我帮她做了好多衣服。”

  “你是因为这样才开始做衣服的?”他抚着她的后腰问。

  “嗯,那是我第一次被人注意和称赞,我好高兴,那是他们第一次称赞和注意到我。”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淡淡的自嘲。

  她没说清楚他们是谁,但他却有种感觉,她指的他们,是那对工作狂父母。

  不自觉,胸中微紧。

  她是个寂寞的小孩。

  曾经,他不懂寂寞是什么,这辈子不曾懂过,还以为他永远也不会懂。

  可他现在懂了,早已清楚知道,这十年来,他一直很寂寞。

  很寂寞。

  “你一定很喜欢你的家人。”

  她轻柔的声音,悄悄飘散在空气中。

  他微楞,垂眼看去,只看见她温柔的瞧着他,冰冷的指尖抚上了他的脸庞,就在他嘴角边。

  秀秀凝望着他,心微紧,指出一件事。

  “你想念他们。”

  这个问题,让他微僵,她靠着他,所以能感觉到,他美丽的蓝眸收缩着,双层紧氓,沉默不语,可她知道她是对的。

  “阿磊,既然你在放假,为什么不回家?”

  那是个错误的问题。

  问出口的那瞬间,她就知道了,可她完全来不及阻止自己,它已经出了口。

  那一瞬,那几个字,仿佛冻结在空气中,变得巨大冰冷而沉重。

  他的眼里,有着可怕的伤痛,像是她不是问了一个问题,而是拿了把长剑狠狠的戳在他身上。

  他甚至屏住了气息,没有在呼吸。

  秀秀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可他没有移开视线,在一段长得可怕的沉默之后,他还是看着她,哑声开了口。

  “因为我不能。”

  她没有追,她不敢。

  那个问题,夺走了他的笑容。

  当他将她紧拥,她只能伸出双手,拥抱他。

  因为我不能。

  他不是说他不想,固定说他不能。

  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她能清楚感觉到,他有家归不得的痛,那是如此鲜明,那么清楚,让她也痛。

  “我很抱歉。”她说。

  她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可她只能这么说,他听了只是缓缓摇头。

  那一夜,他抱着她,久久无法成眠,她也无法入睡,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他一个人面对那漫长的夜。

  她没有再问他任何问题,只是和他一起躺在床上,温柔的摸着他的验,抚着他的心,无声安慰他。

  然后,他睡着了。

  她松了口气,也跟着睡去。

  第10章(1)

  窗外,又飘起了雨,渐渐沥沥,不停。

  他不喜欢雨天。

  秀秀发现,这男人只要一下雨,就会有些阴郁。

  雨,叉开始一直下了,连下了许多天。

  梅雨季都是这样的,雨水下了又下,下了再下,活像永远不会停似的。

  他这两天似乎又开始睡不好了,常常在夜里会突然惊醒过来。每当她问他是怎么了,他只是摇摇头,将她拥入怀中。

  咬着唇瓣,秀秀从镜子中偷瞄那个原本在沙发上看书,不知不觉却又出一神怔伸看着窗外绵绵细雨的男人,心头莫名紧揪。

  他脸上又出现那种表情了,那种像是快要被淹死的模样。

  秀秀担心的看着他,这男人真的需要转移注意力,她想了想,停下手边的针线活,清空了大部分的桌子,转身从身后的抽屉中拿出一整套的工具和材料。

  她拿着槌子敲第一下时,他没有反应,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像是完全没有听见。

  秀秀再敲一次,这次更加用力,他猛地回过神来,回头看她。

  她假装没注意他,只是拿着槌子东敲敲西敲敲的,没两下,他果然好奇的走了过来。

  “你在做什么?”

  她握着木槌抬起头,瞧着他微笑:“皮雕,我得做几套牛皮护甲出来,本来想说找合适的就好,但我需要这几种中国式的纹路。”

  说着,她拿槌子指着一旁自己之前画的草稿,然后用力再敲一下手中的打洞工具,边道:“这些图样,市面上没有,想想干脆自己做比较快,还可以做成我要的大小。我先把绑绳的洞敲出来,一会儿再慢慢雕那图样就行了。”

  莫磊看向她指的草稿,那是一个很复杂的图形,她手中的皮革很大一块,她已经敲出了好几个洞,但草稿上有前后两块皮,前后两边都需打上整排的孔洞,看来是很浩大的工程。

  “我记得做皮雕,应该有专门打孔的工其。”他说:“你没有吗?”

  “没。”秀秀摇摇头,轻笑:“我平常不是专门做这个的啊,况且这次的客户是导舞台剧的导演,其中一段演的是上古传说,突然出现太平整、太现代化的东西反而奇怪,就是要这种手工制作的感觉才好。”

  所以,原来她这回做的是戏服吗?

  见他在看,她故意停下手中动作,假装手酸的放下槌子甩了甩手,才又继续握住木槌。

  “我可以试试吗?”他问。

  秀秀心中一暖,抬起头,瞧着他故意问:“你确定?”

  “只是打洞而已,不是吗?”他朝她伸出手。

  “也是,那就麻烦你了。”秀秀笑了出来,将木槌交给他,然后跑去推了张椅子过来。“唔,那这给你坐。”

  莫磊接过木槌,在她身边坐下。

  秀秀让他先敲后面的牛皮,自己则拿着另一张显然是准备放前面的牛皮与木槌,开始照着上头已经用笔轻轻画上的线条,敲打精雕上面的袭警纹。

  “你怎么会想到用牛皮做护甲?”他边照着草稿敲洞,边间。

  “不是我想到的,牛皮本来就是一种做护甲的材料。”秀秀笑着说,边敲敲打打的,迁和他闲聊:“以前没有手枪子弹,都是刀剑,牛皮够厚也韧,大刀砍下来,总能挡个几刀的。我用牛皮算偷懒,若是能用上水牛皮或犀牛皮,那就更韧更耐砍了,不过现在不能用犀牛皮,犀牛已经快绝种了。”

  她说着,吐了吐舌头,笑着再道:“总之,能用上皮当贴身护甲,在以前位阶都算高的,这件就是个将军穿的,所以才有饕餮的装饰。”

  他看见草稿不只一张,好奇再问:“你准备要做几个?”

  “这个饕餮纹的,龙纹的,一共要两套。”

  “饕餮纹。”

  “嗯,就是蚩尤。”秀秀指着草稿告诉他:“传说中,蚩尤被黄帝打败后,砍下的头落地就变成了饕餮,所以你看,这个图就是一个头的模样,这是眼睛,鼻子、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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