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件都是。
她爱它们。
他常常看见她在做好时,忍不住站在穿衣镜前,将它们放在身前比画,然后露出很开心又羞涩的表情。
但她从来不穿它们。
她只会在身前比一比,然后依依不舍的把它们收进纸箱里,再寄出去。
“你为什么不穿?”
昨天晚上,当她完成另一件礼服偷偷在照镜子时,他忍不住问她。
她吓了一跳,因为被他发现而脸红。
“你应该穿穿看。”他看着她说。
“我不行。”她害羞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他不懂。
“因为我不是天使。”她悄声说。
“什么意思?”
“这不是我的尺寸。”她移开了视线,小心的将那礼服收好,放进箱子里。
那一秒,他知道那只是借口。
为了不知名的原因,她不穿自己做的衣服,即便她热爱它们,纵然它们每一件都像是女人们求之不得的梦幻逸品,她却不敢穿自己做的衣服。
“你应该为自己做一件。”他告诉她。
“也许吧。”她看着他,羞怯的笑了笑,说:“也许改天有空我会做一件。”
他怀疑她真的会做。
他喜欢她认真做衣服的样子,喜欢看她像个小女孩一样,在镜子前摆姿势。他喜欢看她抚摸那些衣料,喜欢看她闭着眼睛感觉它们,然后思考它们应该是什么样子。
她每次那样做,都会让他忍不住想把她的手从那些布料上,拉到他身上。他喜欢她抚摸他时,黑眸氤氲、粉唇半张,小脸羞红的模样。
她是个性感的女人,但她认为自己不漂亮。
她没有直接说出来,她和人相处时也很正常,可他感觉得到她有着奇怪的自卑感,她把那个部分的自己隐藏得很好,但他还是察觉到了。
她明明是做衣服的,而且还是很高明的服装设计师,可是她自己的衣服几乎全都宽大得像布袋,颜色则大部分都是暗色系的。
她身材很好,但她遮掩着它们,她认为自己太胖,胸部太大,屁股太图,所以她才会老是想减肥,又拿那些黑色咖啡色的布袋遮她的丑。
他不知道到底是谁灌输了她这个观念,当初那个人,一定曾经深深的伤了她的心,才会让她觉得自己是只丑小鸭。
想到曾经有人那样恶劣的伤害她,就让他忍不住撑起眉头,莫名想将那个人抓住去撞壁。
她又曲起膝,睡在椅子上啃指甲了,拧着小小的眉头,一双美目直盯着手上的布料,然后她转过来偷看了他一眼,他没有将眼完全睁开,只开了一线而已,见她转头,他保持不动。
以为他还在睡,她偷偷摸摸的下了椅子,脱去了身上宽大的毛衣和长裤站到镜子前,将那一大块鲜红色的布料拉到了只穿着贴身衣裤的身上围了起来,迅速的拿小夹子和别针拉出了皱裙与线条。
几秒钟之内,她就变出了一件样式简单,但却高雅大方的露肩礼服。
她咬着唇,对着镜子左顾右盼,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然后又偷瞄了他一眼,确定他真的还在睡,才跟着把上面的领口往下拉到丰满的胸口,再将前面的裙摆拉高,别在嫩白的大腿旁。
她从来没穿过这么亮丽的颜色,那鲜红的色调,衬着她白皙的肌肤,让她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她在镜子前转着圈圈,看前看后,再走了几步,然后低头修改夹子与别针的位置,让那些衣料的线条更流畅好看,将她的身材整个凸显了出来。
跟着,她拿掉了发上的夹子和鼻子上的眼镜,羞怯的对着镜子摆出几个性感的姿势,然后自己捂着脸,喃喃咕咕的。
“天啊,唐秀秀,你真是个小骚包……”
她自嘲的嘀咕和那可爱的模样,让他唇角也微扬。
她站在镜子前欣赏自己,然后伸手抚着镜中的自己,笑意缓缓从她眼中嘴角退去。
轻轻的,她叹了口气,跟着缩回了手。
那小小的叹息,无端揪住了他的心。
下一刻,她离开了那面镜,将长发重新夹起,把那块布从身上拆下,穿上衣服,回到工作台前,戴上眼镜,再次开始裁剪车缝那块布。
她动作很快,那天黄昏时,她已经将那件礼服做出了一个大概的模样,套在那没有头的人体模型上加工,他一看就知道那礼服的胸围太小了,不是她的尺寸。
那一天,他知道,她每一件衣服都是为自己做的。
她希望能穿着它们,但她不敢。
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够漂亮。
他真的希望抓着那个伤害她的人的头去撞墙,但他不能,所以那天晚上,他烤了一个草莓蛋糕给她吃。
她看到那个蛋糕时,两手压着心口,一张小脸瞬间变得闪闪发亮。
“我会肥死,真的会肥死噢,天啊,好好吃你真的是个恶魔……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对待我……”
她一边碎念抱怨,一边却还是忍不住含泪将那用鲜奶油和草莓做的蛋糕塞进性感红嫩的小嘴里,然后发出满足的呻...吟。
他喜欢看她吃东西的样子,她还没吃完,他已经忍不住低头将她吃了。
这真的是很糟糕。
可是和她在一起,是那么有趣,她的表情千变万化的,反应可爱又有趣。
他喜欢她,很喜欢。
他说她很好抱不是在开玩笑的,这女人从头到尾都和他撮合得刚刚好,她像是天生就应该要待在他怀里。欢爱过后,她总是害羞得几乎不敢看他,都那么多次了,她还是常常羞得满脸通红。
他喜欢和她在一起,不只是性爱,也喜欢她和他一起洗完碗,一起去买菜、散步,一起窝在沙发上。他也喜欢看她坚持把所有的衣服都反过来晒,或是把他所有的T恤都拿来烫得整整齐齐的,再迭好放在她的衣柜上。
她真的不需要烫它们,他从来没烫过它们,就连小肥也没帮他烫过,可是他喜欢看她把他的T恤烫好折好和她的放在一起。
有一天早上要出门时,他发现她还补了他破掉的裤子。
他坐在玄关边,看着那只破了好几天的运动袜,莫名的暖意上了心头,刚刚从衣夹上收下来时,他还没发现,等穿上了,才想起这双袜子应该在拇指那见破了一个小洞,但那个洞不见了。
它不再是破的了,它被人小心缝补得几乎看不见痕迹,那不是用缝纺机简单缝过而己,她是用手工补的,甚至用了和袜子相同的黑棉线,他能看见那细心的缝纫天衣无缝的将那个小洞完美的补了起来,他摸上去甚至感觉不到丁点凹凸。
只是一只袜子,他再买过就行了,可是她却一声不吭的替他补好。
那小小的心意,暖了心,也暖了脚。
她还在睡,他没有吵她。
那一日,他跑起来无比轻松,感觉像是她在他脚上装了一双翅膀,而不是补上一个洞而已。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过得好快。
他忘了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去看时间,没有再盯着手机看,他甚至忘了帮手机充电,直到要洗牛仔裤时,才发现它在口袋里,那黑色的机子,早已呈现完全无电源的状态,都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
他楞看着它,半晌,才回到隔壁,将充电器拿过来,插上电源,替它充电。
手机里,除了几封小肥传来的简讯和来电之外,没有别人,但最后一封简讯是阿震哥传来的,里面只有一行字。
回我老婆简讯。
那是个显而易见的威胁,日期是今天早上,他迅速回了一封简讯报平安,免得小肥拖着阿震哥一起杀过来,逼他搬回去。
他不想面对那对夫妻,小肥人很好,但她藏不住脸上的表情。
小肥担心他,他知道,就是知道,才更无法面对。
他把手机调成静音,留在插座旁充电,然后去煮饭。
第9章(1)
又是夜。
洗完澡后,秀秀拿出了指甲剪,坐在沙发上,在她腿上垫了张卫生纸,先剪完了她自己的,才红着脸,要他把手交出来。
“你要不要也剪一下?”她瞅着他问。
原本在传简讯给小肥的他楞了一下,转头瞧着她,才发现她看似镇定,洁白的耳朵却是红的。
他的指甲确实变长了,他从来没有让指甲留得那么长过,他没有那个机会,直到这一次放假。
看着身边那紧张的小女人,他放下了手机,把手交给了她。
她转过来,盘腿面对着他,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帮他修剪指甲,乌黑微湿的长发垂落她酡红的脸颊旁,她才刚洗过头,长发没有完全吹干,闻起来好香。
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每一片指甲都漂亮得像粉红色的珍珠贝,除了左手食指之外,她烦恼时会不自觉啃着那片指甲,即便修剪过,还是可以看出它被咬过的痕迹。
除此之外,她每一根手指都又小又漂亮,可爱得不得了,她的手几乎只有他的一半大,很难想象,她竟然能用这么娇嫩的小手,做出那么多漂亮的东西。
可她真的有一双灵巧的小手,她温柔的托着他的手,用指甲剪利落的将他坚硬的指甲一一修剪成漂亮的圆弧形。
“你不要一直盯着看,我会紧张。”她低着头,小声的咕嚷着。
他嚼着笑,妥协的把视线从她灵巧的手,往上移到她泛红的小脸。
“莫磊?”
“嗯?”
“你一直看我的脸,我也会紧张。”
他笑了出来,“我不看你要看什么地方?”
“手机啊。”她咕喂,“你刚不是在搞你的手机?”
“我弄完了。”他瞅着她羞红的脸说。
“噢。”她应了一声,然后闭上了嘴。
看着她修剪完他的右手,他主动把左手也送上前,她握住了他的手,继续修剪他的指甲。
“秀秀?”
“嗯?”
“认识我的人都叫我阿磊。”
秀秀楞了一下,抬起眼来,却见他不知何时整个人也转了过来面对着她,他左脚曲起立着,右脚半弯抵着她的膝头,左手被她握在手中,右手半弯的搁在沙发椅背上,撑着他那张俊帅到不行的脸,温柔的笑看着她。
他那张脸靠得好近好近,近到她都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拂上了唇瓣。
“你可以叫我阿磊。”
“噢。”她脸又红,热烫烫的,只能呐呐的应了一聋,然后羞窘的低下头来,咬着唇瓣,继续镇定的替他修剪手指甲。
他不应该逼她,她已经知道了,她之后会那样叫的,他知道。
可是,奇怪的情绪,在心头轻搔。
瞧着眼前低垂的脑袋,红着脸专心帮他修指甲的小女人,他忍不住叉开口。
“秀秀。”
“嗯?”
“叫我阿磊。”
她握着他的小手颤了一下,他能清楚感觉到,她露在发外的耳朵更是在那瞬间红透,像随时要烧起来似的。
但是,她没有吭声,只用贝齿咬着唇。
胸口无端收紧,他想听她叫唤他,现在就想,很想。
不觉中,他朝她倾身,逼近,抬起右手,以指腹轻抚她红到发烫的小脸,抚着她被咬住的唇。
她抽了口气,松开了咬着唇瓣的牙:“你……你会害我剪到你的肉的……”
这女人结巴害羞的样子真可爱,他凑得更近,垂眼瞧着她,哑声道:“秀秀……”
他性感沙哑的呼唤,让她脚趾蜷曲、浑身发软,这男人怎能每次都把她的名字喊得像是某种法式甜点?
他将她的下巴轻抬,强迫她看着自己。
秀秀不得已抬起头来,却在看见他的脸时,心头一颤。
眼前的男人,蓝眸深深,他如黑夜里的兽一般,直勾勾的看着她,悄声说:“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她知道,可是她需要心理准备,等她练习过了,喊起来不会紧张了,可以叫得顺口一点了,再说。
但他不给她时间,他没有耐性,他逼得更近了。
她忍不住想往后退,想转身逃走,但她还没剪完他的指甲,她腿上都还垫着装满了指甲的卫生纸呢。
他知道她无处可逃,他的手指又抚上她的唇。
那瞬间,她知道她不说,他是不会放过她的,所以她忍着羞与窘,忍着红烫烫的脸,捏握着他另一只安分到不行的大手,看着他俊美的脸、深边的蓝眼,张开了嘴,结结巴巴的道。
“阿……阿磊……”
几乎在那瞬间,一抹笑浮现在他嘴角,在他眼中,但那抹笑,不像平常那样微扬即止,那抹笑在他脸上扩散了开来,照亮了他整张脸。
他看起来好开心、好开心。
他笑得像个小男孩一样,而那,紧紧揪住了她的心。
那个有着男孩笑容的男人坐了回去,把那诱人的右手,也撑回了自己脸上,笑看着她,“你继续吧。”
“继续什么?”因为被他一闹,她完全忘了刚才在干嘛,傻傻的问了,才醒悟他是要她继续剪指甲,忙满脸通红的举手开口制止他回答:“别说!不准说!我想起来了!己经想起来了!”
他闭上嘴,还用右手在嘴边做出把拉炼拉上的姿势,但他的嘴角还是啥着笑,眼里还是有着笑。
那样子,只让她更窘。
该死,这男人好可恶,但是也好可爱。
秀秀尴尬的低下头来,继续帮他剪指甲,一颗心却因为他的行为,狂乱的跳,泛着莫名的甜。
他又在看她了,她知道,每回抬眼,她都会看见他的眼。
在她帮他剪指甲时,他自由的右手又从沙发椅背上溜了过来,捞着她逃出发夹的长发玩,他像只猫一样,一下又一下的挑着她的发,抓了又松开,松开了又缠上,缠上了又再松开,搅得她心神不宁的。
“你是猫吗?”她害羞又好笑的看他一眼。
他又笑,却没松手,只以那不规矩的手,梳玩着,让她如云般轻柔的黑发在他指间翻滚错落。
这男人这样弄得她头皮又酥又痒,还莫名的麻软,秀秀红着脸,伸手将黑发从他手中抽回来。“别玩了。”
失去了把玩的东西,他把手撑回验上,啾着她修剪他尾指的指甲。
虽然他才是白种人,但她的手却比他的还自上许多,和他那又粗又大的手指不一样,她的手指真的是非常好看,珠圆玉润的,白又粉嫩。
虽然她靠手工作,可她很注重双手的保养,再忙再累,她都不忘擦护手霜。
她剪完最后一片指甲了,还仔细的帮他拿挫刀修了下边缘,然后才放下指甲剪,把腿上收获满满的卫生纸小心包好,拿去垃圾桶丢掉,再带着乳液回来,挤了一点给他。
她原以为他会抗议要擦东西,但他没有反抗,只是把乳液在手上抹开,然后看着她问。
“好了?”
“好了。”她点点头。
下一秒,他离开了沙发,站了起来,杵在她身前,低头看着她,然后朝她伸出了手。
她瞧着他眼里的炽热,浑身发烫,那一瞬间,忽然知道他一直在等,从刚刚就一直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