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妳是在说笑吧?允湛大人怎么会跟那个千年腐尸有任何交集呢?」他依旧拒绝面对这种不应该存在的现实。
「上——一——个——月,我——常——在——后——门——见——到——楼——先——生,次——数——多——了,就——发——现——到——原——来——他——都——是——到——小——白——的——房——里——去,一——待——就——是——四、五——个——小——时——喔。」她丢下暧昧的证词,笑嘻嘻地走向自己的店面。「又——有——新——产——品——的——灵——感——了,不——晓——得——小——白——会——不——会——喜——欢?希——望——她——也——可——以——跟——我——分——享——使——用——心——得。」
她的一字一句对泰瑞而言都是恶梦的催命符。
他心目中神圣不可侵的楼允湛大王子,怎么可以跟那个委靡的妖女扯上关系呢?
可是从方才楼大王子的肢体动作看来,似乎不仅是白湘凝的一厢情愿,他的楼大王子也……
脑容量不大的熊脑拒绝想下去,他现在只想好好平复自己受创的心灵。
第八章
一直等到车子开向山上的产业道路,白湘凝才回魂过来。
她怔怔地看向身旁楼允湛专注开车的侧脸,刚定位的神智又失重地浮了起来。
非要再相会,才能体验相思有多深。
工作契约结束到现在刚好一个礼拜,她也七天没见到这个冷血酷吏。被他监工时,她是恨不得时间能快转过去,一旦真的结束了,她又开始怀念起他锋利的毒舌。
这种自虐的行为她不想多做解释,反正一扯上楼允湛,就毫无道理可循。
这算是一种恋爱症候群吗?
她体内忽然冒上一阵冷意,忍不住哆嗦出声。
楼允湛在红灯前停下,转头看了她一眼。
「妳失约了。」他冷冷开口。
「失约?跟谁?」感动地复习他的冷酷的同时,她也摸不着头绪。
「我。」简短的单音听起来格外冷硬。
「你约我?什么时候的事?」她低嚷,慢一秒地意识到话里的暧昧,脸颊马上晕开一片红。
不顾她娇羞的模样,他没有回答,冷冷哼了一声又转正视线专心开车。
明显感受到楼大王子的不悦,她稍稍拉回脱序的心神,小心翼翼地问:「还是我约过你?」
他响应她的是一记更冰寒的瞪视,马上浇熄她所有的妄想。
或许是因为不习惯被放鸽子,当他没在预定的时间内见到她,心底莫名涌上一股烦躁与失落。这种异样的感觉无法用理智排解,无法用预计报复的心思转移,却在见到她的第一瞬间,消失殆尽。
这种失控让他想不透,也无法接受,连带的,当然不会有好脸色,尤其是面对这个始作俑者。
被他瞪得浑身发冷的白湘凝,立刻安分地正坐反省,仔细思考事情的来由。
她跟他已经七天没见面了,而她也像游魂似地虚晃了七天的光阴,但她对契约到期那一天的记忆是历历在目。
因为在那一天,她几乎是花了所有时间在偷瞄楼允湛。
那时她正因她喜欢他的事实大受打击,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想在最后的时间内多收集他的样子。
那天整个脑袋里装的都是他,因而漏掉了什么吗?
她深吸了口气,眼珠子不受控制地向他偏去,昏胀的脑袋无法做深入思考,只好坦承认罪了。
「呃……我实在想不……」
「请下车。」楼允湛没预警地侧头瞪她,嘴里吐出冷淡的命令。
太久没被他鞭策,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他多盯出几滴冷汗后才匆忙开门下车。
在她恍神之间,他们来到一栋大楼的地下室停车场。白湘凝茫然地打量新环境,更害怕地研究他脸上的表情。
虽然楼允湛仍是平着一张俊脸,可是当中散发出来的寒气,她可以百分百确定,他现在的心情相当不好,甚至不好到连他平时坚持的教养都忘记了,自顾自地往前走。
见状,她赶紧追上去,拉住他的衣角。
「我知道你很不高兴被我放鸽子,虽然我不是有意的,也实在想不起来我们何时有约。但,我现在慎重地向你道歉。」一头雾水的她依之前的经验,先低头保身,再慢慢进入状况。「所以你可以大人不计小人过,告诉我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吗?」她无助地指指四周宽敞的水泥空间。
楼允湛低头瞄了眼她扯住他外套的手,视线再调往她的脸,镜片后的黑眸迅速闪过一道诡光。
「这里是瀚河企业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妳现在要跟我搭电梯到办公室去。」依旧是冷得没有人气的语调。
「为什么?」她满脸疑问。
回答她的是一记低温的瞪视。
极有领悟力的她马上低下头,安静地随他踏进电梯。
电梯直接上升至十九楼;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白湘凝连呼吸都战战兢兢,把握时间努力回想任何蛛丝马迹来解释楼允湛这一连串的动作。可是,直达电梯的效率实在太高,她还没起头,门已经缓缓拉开,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拉着他的衣角,跟着出去。
一踏出电梯,她稍微抬起头打量环境,一看,瞬间傻眼。
发现她没跟上,楼允湛顺着被她拉直的衣角看向她发呆的脸。
「这次又是什么问题?」他轻轻地问,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容,当中散发出来的凉意,让她马上回神过来。
「这……是公司吧?是真正的办公室吧?」她怯怯地问,问得很小心翼翼。
听到她的废话,楼允湛没有回答,脸上挂着更轻浅的微笑。
一个简单的眼神令她彻底明白自己的愚蠢,白湘凝连忙解释:「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企业的办公室,以前对这种场景的认识都是来自戏剧或是漫画,能亲眼参观,这种经验对我来说很难得。」她是个天生宅女,学校毕业后从没在外工作过,全职在家画她的奇想漫画。
听过她的解释,楼允湛依旧没什么太大表情,眼睛瞥过她始终连在他衣服上的手后,脚步稳定向前迈进。
能亲自深入大企业的核心,她当然要好好把握取材的机会。
透过区隔空间的玻璃墙,她一边被拖着走,一边观察里头忙碌的上班员工。
「哇!OL耶!货真价实,会穿着OL式的衣服,做着OL的工作的,现实的office lady耶。」她小声惊呼,在脑中印证现实与戏剧的不同。
她的废话让走在前头的大老板牵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天啊,是猛男,办公室的猛男耶!」
这次的惊喊多了一个不明所以的吞咽声,惹得他也不明所以地轻拧眉回头了解状况。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员工不畏寒流的低温,仅穿着一件衬衫,快步向他们走来。微薄的布料随着他的行进,明显勾勒出他偾张的肌肉线条。而她发直的视线则是从头到脚扫瞄,不漏一丝死角。
这副过分专注的样子,让他眉间蹙得更深了。
「老板,您吩咐的东西在第三会议室都准备好了。还有,这个案子我做了一点更动,您可以看一下吗?」猛男在他们面前停下,带着大咧咧的笑,闪闪发光的白牙,完全挥发出他爽朗健壮的费洛蒙。
这个裹着文明外衣的原始野兽,白湘凝怎么可能错过!
她眼里闪着精光,悄悄松开勾缠楼允湛的手指,不自觉地盯着猛男看。
楼允湛垂眸掠过被她抓皱的衣料,黑瞳隐隐蒙上一层薄霜。
一个眨眼又恢复他不带感情的冷静,他简单交代几句后,猛男立刻带着冻结的笑容,迅速退回自己的位置。
猛男匆忙退场,白湘凝不舍地盯着他结实的翘臀,试着多捕捉一些养眼镜头。
「真可惜。」她忍不住慨叹。要是再多停留几分钟,她又可以创造出一个全新的角色了。
「在我的公司里,严禁性骚扰。」
大老板异常低温的声音,阻断了她对人家员工的遐想。她马上肃整神情,转过身来陪笑。「抱歉,这是职业病。」
眼镜片上寒光一闪,楼允湛冷冷嗤了一声,没说话,继续往走道尽头的会议室前进。
一个月的相处,她见过他无数冰冷严酷的表情,可是刚刚他那副模样有些诡异。表面是平常的冷脸,可皮肤下却有一股暗潮汹涌的怒火。
他的样子愈不对劲,白湘凝愈加提心吊胆。
她所知道的楼允湛是不发怒的,他会把力气省下来,用在报复算计上,让所有事情照着他的意思走,让得罪他的人不敢再犯。
可是今天他的情绪起伏异常,身处台风眼的她有种风雨欲来的惶恐。
「呃……如果我又有什么地方不小心得罪你了,我再次慎重地道歉。」她先低下身段避风头。
一直踏着优雅步伐的他,突然停住,偏过身,用一种莫测高深的眼光扫视她全身。
他想他应该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与她一个月的密集相处,让他养成了一种习惯,一种她应该只在意他的习惯。在意他的存在,在意他的批评,在意他对她的要求与帮助,只在意楼允湛这个男人。
在那个房间里,在契约期间中,她是如此。可是一旦工作完成,一走出那栋老旧的公寓,她就跟他毫无关系了。
忽然间,他不满这样的结论,更不悦她对其他男人的注意。
这种习惯所代表的意思,他现在懂了。
有了底,他缓缓拉出一个微笑。「妳没有得罪我。」只是招惹出他对她的在意。
真正的话藏在笑容中,那笑像是春融的雪水,清澈潋滥,教人忘了当中蕴藏的低温,是直达内心透凉。
白湘凝被他电得岔神,三魂七魄开始乱飞。
老天!今天的楼允湛真的是莫名其妙到极点。
先是无端地怒火闷烧,现在又开始散发他鬼畜级的妖惑魅力,教她不走火入魔才怪。
急促地吸了几口气,捉回飘游的魂魄,她努力克制着,以防自己会像她笔下那些被激情冲昏头的角色,看到可口的对象就熊扑过去。
似乎相当满意她扭曲的神情,楼允湛转回身子,步向不远的会议室。
只是这次,他很顺便地握住她的手腕,很顺势地将她拉进门。
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她,只能愣愣地瞪着两人交握的手,随他摆布了。
「现在妳要做的,就是完成契约上最后一个要求。之后的,我会全权处理。」
他语带玄机的嗓音钻入她的意识,直觉到一股不妙的威胁,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试着进入状况。
这间会议室很大,三面墙围着各式玻璃橱窗,里头展示着瀚河历年来的优秀创作。剩下一大片白墙正对投影机与会议桌,桌上摆着许多新家饰产品,墙上正投映出一系列的设计家具。
这下她总算搞清楚所有问题了。
她终于想起来一个星期前,楼允湛对她说的最后一段话。
当时她又累又闷地送他出房门,一想到很难再有机会见到他,她更是沮丧得抬不起头,不知道要说什么告别的话,也不想听到任何再见,当然也没记住他的约定。
那时他说,谢谢她的合作,等产品跟图稿连结好成形,他会请她作最后的校对与定稿,时间订在一个星期后。
原来他真的有约她,不过,又是为了工作。
有种说不上来的无力感,压低了她唇边的角度,带着一点微涩。
「我已经想起来了。你可以省下解说的时间,我立刻上工。」知道他对工作效率的要求,她非常配合。
她突来的低落引来他的关注,不一会,他又弯起唇,笑得极有深意。
「这是妳最后的工作,完成后,酬劳与妳的额外福利都会依契约兑现。」
「喔。」专心研究桌上那堆精致的家饰品,她回应得很漫不经心。
隔了好些时间,她才意会过来,两眼随即发亮,脸颊泛红,兴奋地冲到他面前。
「你是说真的吗?我的福利真的可以兑现吗?」
又是这副过度热切的模样,楼允湛看得很不顺眼,方才雪化的春水,现在又凝成霜。
「我会安排妳跟月深见面。」他冷淡地回答。
「缪思弟弟叫月深?是那个『月』,那个『深』吗?天啊!如果是,就符合得太梦幻了。」完全没注意到他骤变的脸色,白湘凝仿佛又回到那个与缪思弟弟邂逅的午后,满心满脑都是粉红色的春光。
「如果妳无法完成最后的约定,依契约规定,可以取消妳的额外要求。」
彻骨的寒风刮去了她秘密花园里的春天,让她跌回现实的寒流中。
偷瞄一眼阴晴不定的反常牢头,她认命地踱回桌边,继续最后的工作。
楼允湛一向言出必行;她由衷希望,他不要连这项美德都反常了。
身为一个大老板,诚信是首要之务。
所以楼允湛依约履行了她的额外福利,但似乎有些不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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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顶级休旅车的后座,白湘凝戒慎恐惧地打量前头那位蓝钻级的司机大人。
他的冷脸依旧,迫人的气势依旧,但她总觉得多了点什么。
那点什么她说不上来,给她不祥的预兆有些胆寒的她赶紧抱住身旁的大狗,寻求一些温暖的依靠。
「妳弄乱了阿洛的毛。J
一句冰冷的警告教她瞬间跳离大狗蓬松的白毛,正襟危坐,慌乱的手试图抚顺被她压扁的地方。
「对不起。」上次被他的阴阳怪气吓到,她尚处在惊弓之鸟的状态。
透过后照镜,他淡淡扫过她一眼。
「我以为妳会情绪高昂地等着跟月深见面。」他的问话很随意,镜片后飞掠过一道异彩。
一听到他提起缪思弟弟,她又想哭了。
早知道楼月深是他的堂兄弟,当初根本不必跟他签署那份丧权辱格的不平等条约,直接从楼允泱下手,现在搞不好连漫画都送进印刷厂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呀!那时被缪思弟弟冲昏头的她也想不了太多,一头热兼笑嘻嘻地跳进楼允湛的圈套里,现在也怨不得人。
只是回想起来,会呕得内伤就是了。
「我是很期待呀。」她的期待被太多挫折压得有气无力。
现在她可以完全肯定,那份契约绝绝对对是恶魔精心设计的诅咒。
最惨的是,明明被骗了,她还喜欢上人家,喜欢前面那个无论长相或是性情都鬼畜得很典型的冷血酷吏。
她想,那个恶魔的诅咒还没结束吧?
「妳可以下车了,月深五分钟后就会出现。」他停好车,转头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