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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请负责 page 18 作者:唐欢

  「戒指?」董慕妍险些叫起来,幸好她下意识掩住了自己的嘴。

  「柴房之中光线幽微,那枚戒指颇为闪烁,幸好,我看见了。」澹台浚依旧浅笑道:「大概是天意吧,上苍也可怜咱们,帮助了咱们。」

  裴娴妃说,永泠郡主在贼人幽禁她的地方,暗藏了一枚戒指……

  「这是栽赃!」董慕妍忿然道。

  「可这赃是谁栽的?彩均坊大概也不太平了。」澹台浚暗示地道。

  「你是说……」董慕妍一阵毛骨悚然,「彩均坊有内鬼?」

  「按永泠郡主的描述,那地方与彩均坊的柴房如此相似,也有染缸,看来他们对彩均坊上都了如指掌了。」

  而且,戒指是谁放在那染缸底的?那内鬼,会是谁?

  「绣坊上的绣娘多得很,保不定哪一个收了银两,干出这等事……」想来,裴娴妃要安排一个内鬼,也是易如反掌。

  「裴家与北平王府素来交好,裴娴妃帮永泠郡主岀了这么个主意,一则陷害了我,二来也折损了淑妃娘娘,」董慕妍终于理清思维,恍然大悟,「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只怕赵国公千金的案子,也是裴家所为。」澹台浚道:「两个案子手法如出一辙,受益者也是裴家。」

  董慕妍心底打了个寒颤,她本以为朝斗、宫斗不过如此,从前小说里看得多了,可现下亲身经历一番,才知隔岸观火与亲浴烈火是天差地别,走错一步路,便是致命杀机。

  「那枚戒指呢,现在在哪里?」她担心道:「可要处理了才好。」

  「我早把它扔进护城河了。」澹台浚安抚道:「放心。」

  有他在,他这般守着护着,她没什么不放心的,只不过,也不能全让他去担。

  「说来,永泠郡主也是痴情,」董慕妍叹道:「为了嫁你,不惜名声。」

  这下下之策,损人未必利己,如履悬崖峭壁,换了她,断不会为了一个男子如此。

  「永泠从小就是如此,她想要的东西,会千方百计地得到,」澹台浚道:「比如她喜欢檐下的燕子,便拆了燕子窝;她喜欢尚服局哪一件衣服,即使不是给她做的,她也会在太后面前撒娇,把衣服弄到手,虽然她表面和顺,心里最要强。」

  是吗?难怪就算永泠郡主如此痴情,澹台浚也对她全不动心,大概嫌厌她的禀性吧?所谓知根知底,对爱情而言,有时候并非一件好事,看得太清,对方的缺陷一览无遗,哪里还爱得起来。

  董慕妍庆幸澹台浚对她不太了解,所以他愿意娶她,距离产生朦胧美,她希望自己在他心中,永远是个隐隐绰绰的翦影。

  不知为何,她心尖倏忽一紧,依靠到他胸前,并不想说什么,只这般依缠着,像只邀宠的猫咪。

  「怎么了?」澹台浚抚了抚她的发丝,「是不是觉得害怕?放心,我会提防的。」

  如何提防呢?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永泠郡主若与裴娴妃再朕手另设一计,他们只怕防不胜防。

  人不可能次次都这么走运……

  「给娘娘请安。」

  隔日,潘淑妃把董慕妍单独召进了宫,并没宣澹台浚一同前来。

  董慕妍知道,潘淑妃定有要紧的话想私底下对她讲。

  「娘娘今日身体可好?」董慕妍发现潘淑妃脸色有些苍白,「太医来请过平安脉了吗?」

  「本宫这胎已经坐稳,太医说无大碍了,」淑妃道:「昨日估计受了些惊吓,所以有些疲倦,你不必担忧。」

  「昨日皆是因为臣女才让娘娘受惊,」董慕妍长跪道:「还请娘娘保重龙胎,勿要再为臣女忧心了。」

  「本宫知道你是个贴心的孩子,」潘淑妃忽然叹气,「这样吧,你离京到江左去一趟。」

  董慕妍不由一怔,险些没有反应过来,「娘娘……娘娘要差臣女到江左去办什么事吗?」

  「本宫希望你去那里暂住一段时日,近日点中多事,怕牵连了你。」潘妃答道。

  「臣女不怕牵连。」她不能就这样扔下澹台浚,独自去保平安吧?

  「可本宫怕——」潘淑妃凝视着她,「昨日裴娴妃就是冲着你来的,本宫什么都看出来了。」

  「娘娘………」她就知道,瞒不了潘淑妃。

  「你跟浚儿的婚事,也暂且搁置吧。」潘淑妃又道。

  什么?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潘淑妃要她离京并非是为了她的安危,而是怕连累了澹台浚。

  「你也别怪本宫狠心,」潘淑妃索性直言,「眼下裴娴妃与永泠郡主大概已经联手,裴家势大,北平王也是朝中重臣,他们设计一次不成,还会有两次三次,我们势单力薄,如何抵抗?」

  这话问得她哑口无言,昨日,她也有同样的担忧……

  「你在京中,便是浚儿的软肋,因此须得暂时离开他才好。」潘淑妃肃然道。

  「可彩均坊出了内鬼……」董慕妍心中无法决断,「臣女要把此人找出来,以免后患。」

  「你离了京,一切就会消停,本宫的衣物此后也不再由彩均坊打理,就算有什么内鬼,也无用了。」潘淑妃道。

  这是想好了,一心要打发她去江左吗?

  董慕妍听岀了潘淑妃言下之意,她和澹台浚的婚事,恐怕非暂时搁置,大概潘淑妃想退婚吧?

  没了她,永泠郡主心中的仇怨也烟消云散,届时不会再与裴娴妃联手兴风作浪,澹台浚也就一切太平。

  与其斗来斗去,不如从根本上解决因果,如此再也不必害怕被算计,反而能拉拢北平王府,添得助益。

  「公子他也希望臣女去江左吗?」她想知道潘淑妃是不是与澹台浚商议过了。

  「本宫希望你找个藉口,瞒过浚儿。」潘淑妃道:「你家在江左也有生意吧?就说临时去帮忙,别让浚儿起疑。」

  董慕妍霎时松了一口气,原来他不知晓,并没有要与他姨母一同赶她走。

  不论如何,只要他对她存有温柔,哪怕他最后妥协,娶了永泠郡主,她也无所怨念。

  「是,臣女明白了。」董慕妍垂直道。

  「本宫万般无奈之下,才做此决定,」潘淑妃将她轻轻扶起,握着她的手道:「希望你能懂得本宫一片苦心,若要顾全大局,终须牺牲小我,自古都如此。」

  她哪里不懂得?历史她也读过不少,她不过是茫茫时间长河里的一颗沙,微不足道。能遇到澹台浚,在他心里留下一片美好的翦影,她也知足了。

  董慕妍沉默着,殿里燃着暖炉,本是无比暖和,但她却觉得起了风,透进一丝寒意,在她身上弥漫开来。

  第十五章  诛心之言

  说是要到江左去?但她如何去呢?

  忽然这样离开,澹台浚何等聪明,怎会猜不到其中缘故?

  再说了,如何对祖母交代?祖母把偌大的家业交给她,信任她,她不能甩手就走。

  如今的她,再也不是当初的孤魂,得到了董家的照拂,也就有了该承担的责任。

  况且她是真心感激董老太太,不知不觉早已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真正的祖母。

  「怎么了?」

  晚膳时,她特意到董老太太房里,陪对方用饭。董老太太果然真心疼爱她,见到她只喝了小半碗汤,立刻担心起来。

  「你今日入宫,淑妃娘娘对你说了什么?」

  「娘娘……」董慕妍犹豫片刻,决定不再隐瞒,「她希望我到江左去。」

  从前遇到难题,有澹台浚护着她,但眼下她实在无人商量,忍不住对祖母说了实话。

  「娘娘不打算再坚持这门亲事了?」董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原本与澹台家结亲,是希望你能一世幸福,但现在看来,祸大于福,我也想着给你退婚算了。」

  董老太太虽是商贾之妇,但颇有气节,因此行事说话往往叫人敬佩。

  董慕妍垂头不语,眸中忍不住泛起泪花……

  「怎么,你舍不得?」董老太太问道。

  怎么可能舍得?她下了好大决心,经历了这许多才与澹台浚在一起,可到头来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就算能保平安,到底意难平。

  「祖母明白,」董老太太摸摸她的头,慈蔼地道:「其实世间万事不过镜花水月,南柯一梦,你不要太过执着。」

  她穿越到这个时空,何尝不是觉得时刻都在作梦?从前的董晓婕在她的脑海中都已经模糊,如同前世了。此番若与澹台浚分离,或许很多年以后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所以又何必执着?不过伤心一会儿罢了。

  若活得长,这段伤心,便似长河中的一段湍流,终归会过去,水静天清。

  但她的眼泪忽然止不住,滴滴往下落,弄花了花容,卸去了平素从容的伪装。

  「正好,江左有咱们董家的商铺,你父亲也在江左,」董老太太道:「你就暂且去住一阵子,帮你父亲打理打理生意。」

  「听说,江左的风光很美?」明明是一直向往的地方,如今她却提不起半分兴致。想到从前她总嚷着要逃到江左去,那时候,她天真得很。

  「江左的人也生得美,」董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这不,你父亲在那边新纳了房妾。」

  董慕妍一怔,「什么时候?」

  「就是前阵子,」董老太太道:「一直瞒着庆姨娘呢,怕她闹。」

  难怪她与澹台浚订婚这么大的事,董必成也不曾从江左回来,她一直以为那边生意太忙。

  「你这次去江左也劝劝你父亲,别老躲着不回来,迟早庆姨娘会起疑,」董老太太无奈道:「终归他该亲自回来交代交代。」

  「是。」董慕妍颔首道。

  「所以说,男人的爱意,也不过是早春的天儿,说变就变,」董老太太道:「想当初你父亲为了娶庆姨娘,跟你母亲闹得天翻地覆,如今又怎样呢?海誓山盟转头空。」这话意味深长。

  董慕妍自然懂得其中的意思。

  祖母在劝她不必太过痴情,即使澹台浚现在待她深情款款,将来也未必如想像中那般恩爱。

  就算不娶永泠郡主,他来日难道只有她一个女人?他家大业大,又是单传,为繁衍子嗣,妾肯定要纳几个。

  幸亏永泠郡主歹毒,不讨他喜欢,但若将来,妾室温柔美貌、心地善良、还特别能生孩子,她就再没优势战胜情敌了。

  「你也别太绝望,」董老太太宽慰道:「你和澹台家的婚事也非就此无望了,倘若澹台浚能妥善处理好永泠郡主那边的关系,等避过了这阵子,说不定一切又顺遂了。你且去与他道个别,别把话说死了,只藉口江左有生意要帮衬,去去就回,他若眷恋你,定会去迎回你的。」

  感情一波三折,在所难免。她从来没指望过与澹台浚一帆风顺,可这考验也太多了吧,会不会或许是实在没有缘分?

  都说没缘莫强求,从前她觉得这种说法好没志气,但此刻才发现,这真是明哲保身的唯一方法。

  月亮爬到了树梢上,过了二更,府里便静悄悄的。

  莲心提着一个篮子,偷偷出了北院,在花园的池子边找了块假山石当遮掩,然后蹲了下来。

  篮子里装着蜡烛纸钱等祭奠之物,她将东西一一取出,口中念道:「娘,今儿是十七,你走的那天也是十七,说好每个月的这天,孝敬你些香火,女儿没有忘。一恍眼,春天就来了,小姐要带我到江左去,也不知到了那边,这香火你还吃不吃得着?娘,你就多吃些吧——」

  「谁?谁在那里!」

  忽然,池畔传来脚步声,来者掌着灯笼,发现了莲心,当即喝斥一声。

  莲心抬头看到董慕丽的身影,吓了一跳,虽想躲避却已来不及,只能杵在原地。

  「莲心?」来者正是董慕丽与她的贴身侍婢,「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莲心咬着唇,不知如何应答。

  「二小姐,」董慕丽的侍婢道:「她好像在烧纸钱呢!」

  「纸钱?」董慕丽瞪着莲心,「你好大的胆子,除了清明与中元二日,府里一概不许烧纸,你不懂这规矩吗?」

  「二小姐……」莲心连忙道:「奴婢不过是在祭奠我娘,清明就快要到了,此次奴婢跟大小姐前去江左,暂时回不来,想提前给我娘烧点纸钱。」

  「你怎么不在你们北院烧啊?」董慕丽盯着她,「在北院不就没人发现了吗?何必跑到这花园里来?」

  「奴婢怕扰了大小姐……」莲心低声道:「毕竟这是晦气的事。」

  「你倒忠心,怕你家小姐招了晦气,却不怕董家上下都晦气?」董慕丽轻哼,「比如我今晚积了食,到花园里散步,偏撞见了你,我岂不晦气?这笔账该怎么算?」

  「二小姐……」莲心跪倒在她面前,「奴婢犯了错,既然被二小姐捅破,也不敢推卸,二小姐只管惩罚奴婢便是!」

  「罢了吧,你是大姊姊身边的红人,我若罚了你,她再记恨我,为了几个纸钱不值得!」董慕丽掸一掸衣袖,「罢了吧。」

  「二小姐不追究?」莲心愣住,不敢相信董慕丽如此好说话。

  「不过你可算欠了我一个情,」董慕丽淡淡一笑,「若日后我叫你偿还,你可会感恩吗?」

  「二小姐若有什么吩咐,奴婢自当竭力,」莲心道:「只要……不违逆大小姐的事,都可以。」

  「你跟你母亲可真是忠心,」董慕丽道:「不过你母亲也死得太冤枉了,说来,你竟不怪你家大小姐,我真替你们母女不值。」

  「我娘的死与大小姐又无关,为何要怪到大小姐头上?」莲心蹙眉,「二小姐这话说得好奇怪。」

  「你娘为何而死?不就是因为偷了例钱,被罚到柴房思过,意外犯病身亡的吗?」董慕丽刻意道:「而她为何要偷银钱,不就是为了你们大小姐吗?」

  「如此说来,若非庆姨娘克扣了我们北院的东西,我娘也不必去偷窃,」莲心忿忿道:「如此,奴婢该恨上庆姨娘吗?」

  「莲心,你真的恨错人了,」董慕丽却道:「你也不想想,祖母这般疼爱大姊姊,为何当初会看着她缺衣少食却不过问?」

  这话可问住了莲心。「老太太……她当初哪里知道大小姐的境况?庆姨娘在老太太面前自己都站不住脚了?」莲心结结巴巴道。

  「是,我娘有私心,苛待了大姊姊,」董慕丽叹一口气,「但祖母也没糊涂啊,她才是董家真正掌事的,哪里没有她的耳目?金嬷嬷在你们北院出入多少回了,大姊姊的境况岂有不报的?」

  「可是,」莲心一脸困惑,「老太太知道我们大小姐过得不好,却不闻不问?这……为什么啊?」

  「梅花香自苦寒来,祖母最喜欢这句诗,特意写了裱了起来,挂在堂屋里,她这是要磨练大姊姊的心性呢,」董慕丽见她动摇,继续挑拨,「你瞧,事后她不都把彩均坊交给大姊姊了吗?此次还听闻还要派大姊姊到江左去帮衬父亲,你还不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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