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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请负责 page 12 作者:唐欢

  「公子可知,去年此时是什么日子?」董慕妍低声道。

  「去年……」他思忖片烈,恍悟之间,满面内疚之色,「对不住,方才一时没想到。」

  「去年此时家母携我出外游玩,遭遇惊马,我虽获救,但家母不慎身亡。」董慕妍道:「家母的灵柩便在永安寺。」

  「怎么?」澹台浚凝眸,「令堂不是该葬入董家祖陵吗,为何会葬在寺里?」

  「都说家母因为死于非命,在寺庙旁,得高僧每日诵经超度,亡灵便可至极乐净土。」董慕妍回答,「如今已满一年,超度之期圆满,便能迁回董家祖陵了。」

  「原来如此。」澹台浚点头,「那便好了。」

  「不过,我也无所谓,」董慕妍叹道:「母亲未必想回来,待父亲百年之后,也未必要合葬的。」

  澹台浚再度怔住,没料到她突发此等惊人之语。

  「怎么会?」他迟疑道:「夫妻本为一体,理该合葬。」

  「我家里还有个姨娘,」董慕妍涩笑,「那姨娘是什么人,公子也了解,日后我爹娘夫妻合葬,姨娘该葬在哪里呢?若三人葬在一处,姨娘大概也不依。」

  「庆姨娘不至于如此吧?」澹台浚宽慰道:「就算她真不讲道理,董家该有老太君作主。」

  「公子不知,姨娘原是我母亲远房表妹,那年我母亲有孕,姨娘来我家探望,不知怎么便与父亲眉来眼去勾搭了起来,」董慕妍咬牙道:「母亲生下我不久,父亲便纳了姨娘,每每提起此事,母亲便怨忿难平,但表面上只能做出宽厚样,三人合葬,姨娘肯,我母亲也不肯的。」

  澹台浚沉默了,向来能言的他这一刻却不知该如何言语。

  他没料到,她竟会对他说这等掏心窝子的话,或许因为恰逢生母忌辰,忧思弥布的缘故?

  不过,他倒不讨厌她倾诉这些,这世间,难得听到有人说这样的真心话,也甚少有人对他这样说话。

  澹台浚觉得,终归两人算是朋友了,一起经历了些事情,好像从来没有女子与他这般亲近。

  「那么董大小姐打算如何?」澹台浚问。

  「我想另置一处墓地,安置母亲灵柩。」董慕妍道:「未必要入董家祖陵的,若母亲娘家允许,迁回母家也可。」

  「这怎么成?」澹台浚诧异,「嫁夫随夫,令堂已是董家的人,理应葬夫家祖陵。」

  「方才在淑妃娘娘那里,听闻公子的母亲也不曾葬入澹台家祖陵?」董慕妍冷不防地问,澹台浚霎时身形一僵,瞠视着她。

  「即使令堂能如此,家母为何不可?」董慕妍接连问道。

  「我母亲……」澹台浚喉间微颤,「我母亲与令堂……境况不同。」

  「也对,公子的父母恩爱,不像我家,妻妾同堂。」董慕妍长吁一口气道:「可就算如公子家中,夫妻也不曾合葬,我就更不能强求母亲的灵柩须入董家祖陵了。」

  「我父母也未必恩爱啊……」话刚岀口,澹台浚便觉失言,埋藏在心底的秘密顷刻曝光,深怕它们会化为灰,化为烟,化为预料不到的麻烦,但这话既已出口,他也不打算再强加隐瞒。

  「公子何出此言呢?」董慕妍露出诧异的神色,「澹台大人一生只娶了夫人一人,生前疼爱夫人也是出了名的,若这都不算恩爱,其余未妻大抵都是冤家了。」

  「我父亲确实爱我母亲,」澹台浚道:「可我母亲终究有些忧思,我也不知是何缘故……大概她心高,眼见姨母入宫做了嫔妃,觉得自己低嫁了。」

  母亲从来傲气,当年美貌与才情又远在姨母之上,到头来却要处处给姨母行跪拜之礼,心中难免不平。

  他记得,小时候母亲每次入宫之后,回家都会大发脾气,寻衅与父亲拌嘴,从前他不明白,长大后终于懂得母亲的心思。

  不知为何自己要与眼前这个女子说这些,或许因为她方才也与他吐了衷肠。

  「既然如此,公子何必执着?」董慕妍为他开解,「不如就让令尊、令堂分穴而葬,也可两下安然。」

  「可为人子女,终究希望父母能在地下团聚……」澹台浚摇头道:「就算我自私吧……若有来世,还是希望他们能和解。」

  呵,她倒喜欢他这一份坦白。

  凡人哪有不自私的呢?纵使深明大理,到底意难平。

  这一刻,他像个普通人那般,不再遥不可及,彷佛与她的距离拉近了好多,不再让她仰望,如遥望浩瀚星河。

  「公子,想我直言,就算真爱一个人,也未必要生同衾、死同穴的。」董慕妍侃侃道。

  「生同衾、死同穴,难道不是世人都向往的吗?」澹台浚彷佛听到了天外之语,错愕得一时没缓过神来。

  「再爱一个人,心里还是要保留一间屋子,」董慕妍解释,「这间屋子,只供你一人居住,在你烦躁的时候,就独自待在这里,让你远离外来的烦恼,待到心绪平复,再出门见人。这样于你,于别人,都是最好的。」

  澹台浚久久无法回答,这样的话他还是第一次听。

  「澹台夫人大概也有一间这样的屋子吧,」董慕妍微微一笑,「她也不会强求与谁生同衾、死同穴,这辈子或者下辈子都是如此,因为她喜欢独居时的喜乐,都说夫妻无间,但我认为有时候相爱的人还是要保有一点距离才称得上美。」

  澹台浚发现这话有点道理,父亲每每苦恼,不就是因为母亲高不可及吗?而越是苦恼,父亲就越加急躁,反倒越让母亲生厌。倘若父亲也有一间这样的屋子,只在惬意时与母亲相见,或许母亲便对他改观了。

  人与人的相处不能太近,太近就如刺猬依偎取暖,会扎着对方,即使去妻也如此。

  「你说得对……」澹台浚认同道:「再说迁坟也打扰了母亲安眠。」

  她该不会是受了姨母之托,故意来劝他的吧?不,不会的,事关她自己的父母,谁会愿意揭自己的疮疤来提醒别人?

  倘若她真是故意的,他真该感激她,这一番话,让他醍醐灌顶。

  他这辈子,真心感激过的人,也没几个。

  不知自己这一番劝说是否能宽慰他?董慕妍无法确定。

  但她觉得自己已经尽力,该说的都说了,亦没有什么遗憾。

  回到家中,喝了一碗热腾腾的奶茶,董慕妍有些困乏,但桌上一堆账本要看,她深感当个女强人实在不易,换做穷人倒可以偷懒了。

  莲心自门外进来,笑盈盈的,也不知在高兴什么。

  「逛到哪去了?」董慕妍道:「像孩子一样傻乐。」

  「奴婢刚瞧见澹台公子送小姐回来,」莲心笑咪咪的,「澹台公子最近跟小姐热络了不少呢。」

  「进宫恰巧遇见,就一道回来了,」董慕妍强装正色,瞪了她一眼,「有什么稀奇?」

  「哦,是没什么稀奇的,」莲心道:「不过二小姐听说澹台公子来了,却专门跑到大门去拦截人家的马车,这稀不稀奇?」

  「慕丽?」董慕妍一怔,「她去截了澹台公子的马车?她要做什么?」

  「小姐您看,」莲心笑道:「您天天见的人,别人想见上一面都难呢。」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董慕妍微微脸红,「怕慕丽失礼罢了。」

  「二小姐自己都不怕丢人,何必替她操心?」莲心呶呶嘴,「奴婢也是一时好奇,跟过去偷听了几句,结果小姐您猜猜,我听见了什么?」

  「你这丫头,不得无礼,」董慕妍急忙道:「主子说话也敢偷听?若被逮着了,有你受的!」

  「小姐放心,」莲心摆摆手,一副轻松样,「二小姐光顾着和澹台公子说话了,哪里看得见我?她神神秘秘,非要澹台公子随她到巷角处,说有要事相商。奴婢是怕她使坏……」

  「他们说什么了?」董慕妍忍不住问道。

  「小姐您终于着急了?」莲心又笑道。

  「我不过觉得慕丽奇怪罢了,」董慕妍依旧若有所思,「按说再怎么着,她也不该如此啊,一定有什么要紧事。」

  「二小姐不知道从哪儿打听的,得知澹台公子的亡母尚未入他家的祖坟。」莲心脸神秘地道。

  「她……她怎么知道的?」董慕妍不由震惊。

  「庆姨娘的兄弟除了开当铺,不是还做棺木生意吗?上次我娘去世的时候,他假装好心捐了副棺材,小姐你忘了?」莲心皱眉道:「或许打听到了什么」

  「慕丽便是要对澹台公子说这个?」董慕妍凝眉。

  「二小姐说,她有法子让澹台公子遂了心愿,迁移他母亲的坟地。」莲心道。

  「慕丽能有什么法子?」董慕妍诧异,「澹台公子都没法子,她却有?」

  「具体如何,二小姐也没细说。」莲心道。

  「澹台公子如何回答的?」董慕妍忍不住道。

  「小姐,您正是问到关键了,」莲心幸灾乐祸道:「澹台公子居然对她的献媚半点没动心,只说,既然母亲生前做了诀定,他这当儿子的便要尊重母,迁坟之事不再议了。」

  他真如此说的了?董慕妍难以置信,分明那样望父母合葬的他,竟然会如此回答。

  呵,终归,他还是听了她的劝,不再执着。

  她想不到自己还有这样的本事,三言两语撼动了他的心志。

  不过,他也许只是单纯不喜董慕丽多管闲事才那样说的。

  那也好,至少他没给董慕丽面子,相比下午他对她的态度,他那时和气许多。不论如何,这让她心中欢喜。

  淡淡的窃喜如同一缕幽香,悄悄荡漾,鲜少有人察觉。

  第十章  三妹妹帮了一把

  董慕丽伏在床上,哭得眼睛都肿了。

  庆姨娘无奈地看着女儿,叹了一口气,「不是为娘说你,你也太莽撞了,这样青天白日的,巴巴跑到人家澹台公子的马车前头,街上人来人往的,你也不怕破被笑话。」

  「我怕什么?」董慕丽抽泣不已,「大姊姊都没避嫌,天天跟澹台公子在一块儿,我怕什么?」

  「人家是定过婚的,你算什么身分?」庆姨娘扬声道。

  「澹台公子不是要退姐了吗?」董慕丽不服。

  「外头人哪里知道这婚事退没退?」庆姨娘道:「论起来,你一个小姨子跑到姊夫面前去做什么?」

  「论起来,娘亲您还是爹爹从前的远房小姨子呢,不也跑到爹爹跟前去了?」董慕丽一时口快道。

  「你——」庆姨娘气不打一处来,「我是宠得你无法无天了,竟敢跟娘亲这般说话?」

  董慕丽自知失言,低头道:「女儿也是心急,眼看大姊姊与澹台公子越发亲近,再这么下去,这婚事大概就退不成了。」

  「你以为这样跑到澹台公子跟前,他就会承你的情了?」庆姨娘苦叹一声,「你打听他亡母的事,他若时面子上抹不开,反而恼了你怎么办?」

  董慕丽此刻才感到后怕,「我当时也没多想……」

  「算了,事到如今,后悔也无用,」庆姨娘决绝道「你若真豁出去,非澹台公子不嫁,母亲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董慕丽眼睛一亮,「娘,你真有办法?」

  「你以为当年我是如何嫁给你爹爹的?」庆姨娘神秘一笑。

  「听说,夫人怀大姊姊的时候,娘亲来探望,爹爹对娘亲一见钟情?」董慕丽懵懂道。

  「哪儿来那么多一见钟情啊,」庆姨娘轻蔑一笑,「不过是利用男人的脆弱罢了。」

  董慕丽听得一头雾水。

  「为娘这里有两样东西,」庆姨娘低声道:「催人醉的沉酿酒,挑情的晩薰香。」

  「挑情……」董慕丽瞪大眼睛,她再不经事也听得懂了,不由双颊通红,「娘,这……不妥吧?」

  「过几日就是慕暄的生日,」庆姨娘说出自己的谋划,「澹台公子与慕暄交好,自会前来相贺,到时候就让他喝这沉酿酒,在这府里住一晚。」

  「但他定然会住在慕暄那里,女儿如何……靠近?」董慕丽犹是不解。

  庆姨娘答道:「你二婶还必须求咱们照顾她那房的生意,让她暗中帮帮忙也就是了。」

  董慕丽依旧摇头,「女儿心里害怕,若事后澹台公子恼怒,不肯承认,怎么办?」

  「他喝醉了,也未必真能成什么事。」庆姨娘抚了抚女儿的肩,「不过闹出个名目,让他先认下你,若他真不肯,你仍是清白之身,也有退路。」

  董慕丽凝眸思索,仍是犹豫不决。

  「退一万步说,就算事情不成,也可杀杀董慕妍的锐气。」庆姨娘恨恨咬牙,「不让她这般得意。」

  「也对……」董慕丽终于下定决心,冷笑一声,「让她伤伤心也好。」

  「女儿,为娘一定妥善安排,」庆姨娘笑道:「一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说来娘亲也是果敢,这样的事女儿自己是不敢的,换了别家娘亲,也一定不愿意冒险。」董慕丽讨好地摇了摇母亲的手。

  「为娘是过来人,像咱们这般既没出身在士族大户,又只是庶出的,只能拼出命去为将来打算了。」庆姨娘的脸上露出温柔之色,「从前娘亲我赌赢了,希望这一次,你也能赢!」

  难得听母亲说这肺腑之言,董慕丽整个心人都怔住了。她自幼受父母娇宠,大夫人去世的这一年,更自认胜过嫡女一头,此刻就像被打回原形,认清了现实,顿时颓薏,眼下看来也只有豁出去了……

  董慕暄生日这天格外的冷,不过西院倒热闹非凡,宾客盈门,折腾了一日。

  董慕妍自然也备了厚礼前去祝福,看到院里客人太多,也不必她来招呼,略坐了坐,便挪到董慕茜的屋里。

  她本打算饮杯茶即可,却见董慕茜这里也摆了一桌小菜,有她喜爱的酸笋鸡丁汤,不由地坐下喝了一碗。

  董慕茜笑道:「大姊姊来得巧了,我才从我娘那里弄了坛梅子酒来,甜度刚刚好,咱们在这里独自乐乐。」

  董慕妍闻到那酒醇香扑鼻,心想在家里难得如此自在一回,便斟了一大盏。

  「澹台公子也来了,」董慕茜忽然低声问道:「大姊姊见到他没有?」

  「方才在席上瞧见他了,」董慕妍点头,「客人多,也没顾上打招呼。」

  「也对,大姊姊与澹台公子天天见面,今天见不见都是无所谓的。」董慕茜打趣道。

  董慕妍双颊微微发红,垂眉道:「不过是为了办好宫里的差事,妹妹这样说,姊姊倒不好意思了。」

  「宫里的差事自然是要办的,但终身大事,姊姊就不办了?」董慕茜越发起劲地逗她。

  「什么啊……」董慕妍瞪她一眼,「姑娘家,说话也没个遮拦!」

  「大姊姊,」董慕茜笑着推了推她,「你倒是给妹妹说句实话,你的心思究竟如何?若你真对那澹台公子无意,妹妹我今后绝不再提他的名字——」

  或许是喝了酒,董慕茜此刻言辞又恳切,董慕妍的伪装也渐渐松懈,她头有些晕乎乎的,手肘撑在桌上,叹息道:「我的心思如何,说与你听都不要紧,但说了有什么用呢?别人的心思,我还没猜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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