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我先上去休息。”他伸手向她讨钥匙,另一手抓著简单的行李包,走过她身边。
“为甚麽不回你自己的家,每次都跑来我这边?”韩妮看了看手表,上课时间快到了。
“我刚下飞机,先让我去睡吧。”向匀英毕业後与朋友成立了服装公司,时常为了工作奔波欧美两地。
韩妮的家,已成为他的旅馆,爱来就来,爱走就走。
每次见到向匀英,韩妮都想和他划清界线,请他离得远一些,却总让他四两拨千斤的带过,直到被他差使完毕,才回想起彼此非亲非故。
今年夏天,她就要毕业了,经济仍不景气,工作难找……开著向匀英的跑车,韩妮不禁有些嫉妒这个得天独厚的男人。
“当初纠缠你的女人,没坚持多久就放弃了,为甚麽你仍要我陪你作戏呢?”她纳闷的嘀咕,自己与他的关系愈来愈像解不开的结,日益紧密。
没想到一回来就要面对韩妮的疑问,向匀英玩味的巡视她的神色。
“我以为,我们不算是在演戏了呢。”
“可是你依然……”纠缠著她不放呀。
“回家再说吧。”他抬起手腕,让她看手表上的时间。“快迟到了。”
“呀!”她居然忘了!好多天没见到他,只想和他多讲几旬,为甚麽不能忍到下课回家再聊?
她是不是,开始有些在意他了?
“我开车送你过去。”拦住她的腰,他打开车门。“你现在赶公车,绝对来不及了。”
“你看起来很累……”韩妮犹豫著,心底想多和他相处一会儿,又怕他太疲劳,不自觉的,整颗心也绕著他转。
“呵呵。”向匀英爽快的笑,拉著她进车,调情似的说:“看见你,我就不累了。”难得的温柔光芒,流淌过他的眼眸。
霎时问,韩妮如饮了浓烈的酒,昏昏欲醉了。
时光匆匆过去。
毕业後,韩妮很幸运的被国内排名第二的王氏企业录用,成为总经理的秘书,得到的优渥待遇令人艳羡。
“说实话,不是我的实力,而是总经理挑中我,你知道吗?”韩妮一见到向匀英就迫不及待的告诉他事情的始末。“王氏的总经理是我学姊,你的同学,她还和我问起你!”
向匀英不感兴趣的打著呵欠。“我先睡了。”他出国两个星期,韩妮难得有点想念他,一见面就和他分享好消息,结果他却意兴阑珊,害她也高兴不起来。
“你怎麽每次来我家就只知道睡!”她啷了啷嘴,没意识到向匀英已经能轻易的左右她的心情。
“晚上八点叫醒我,有宴会得去参加。”向匀英边脱外衣,边走进卧室。
“那是我的房间!”他顿了顿,双眼无神看不清楚,累得像死机的电瓶,索性没听见,整个人趴到她柔软的床上。
韩妮急忙赶来收拾散在床上的内衣,细碎的响声吵得向匀英无法入睡。
他张开一丝眼缝,在充满夕阳馀光的房间,她忙碌的身影柔美中带有神圣的光彩,让他感受到宁静与温暖。
她的家比他的家更舒适,更让他喜欢,所以他几乎不回家,在国内,天天来找她,彷佛被遗弃的猫,窝著她取暖。但他知道,韩妮只是不懂得抗拒他,狠不下心扫他出门,而不是真正的接受他。
“顺利吗?”向匀英轻声问。事业太忙了,忙得他忘了好好经营与韩妮的关系,导致现在,两人看似亲近,实则毫无进展。
“你问我?”韩妮听到他的声音,不必多想就知道他在问甚麽,愉快的告诉他工作上的情况。“……还好,有人教。”
整个假日,她都待在家中等他回来,好不容易等到他了,他却要睡觉……韩妮搬著椅子,坐到床边,大有和向匀英畅谈一番的架势。
“你似乎不太高兴,工作不顺利吗?”明知他疲惫,仍不想他休息,一旦他睡去,她会很无聊的。“最近的新闻,常有你们公司的好消息,这几年,你们连锁店开了几十家,又拓展产业,应该没甚麽问题吧?”向匀英浓黑色的眼瞳闪过喜色,她有在关心他,虽然她表面上无动於衷,这份认知令他疲惫的精神得到抚慰。
“我希望你来帮我,我也缺秘书……”向匀英低沈沙哑的嗓音,袒露出心声。
“需要工作为甚麽不找我,要去找别人?”
他该不是为了这件事不高兴吧?
韩妮一双大眼满是猜疑,犹豫的说:“你公司缺人吗?”即使不缺也会为她专门挪出一个位置,向匀英包藏私心的点头。
“可是你从没提起……”韩妮心烦的说。
这些日子,两人之间若即若离的关系,似有似无的情意,一直是她想解又不知如何解的结。
“再说,当你学妹已经被你吃得死死的,成为你的员工不就变成你的奴隶,永远翻不了身?”
她自嘲的口吻让向匀英哭笑不得。
“算了,待不下去再找我吧。”向匀英侧卧著,眼中已无睡意。“在家等我一天了?”
韩妮守在他身旁的姿态,像极了邀宠的小妻子,可爱得令他心荡神驰。
“不是等你,我只是懒得出门。”她言不由衷,呼吸微乱,鼻尖掠过他的气息,心跳开始不由自己,考虑著该不该打开窗户,让风吹走他的气息。
韩妮圆润的脸染上两抹红晕。
“我好像,从没见到你朋友来找你,嗯,不是因为我的关系吧?”韩妮一怔,没想到向匀英会这麽关心她,心中暖暖的,不禁为他解释。“毕业後,大家选择的路不同,自然要分道扬镳。”向匀英感慨的笑。“真没想到,最後,居然是我们两个在一起回忆往事,以前亲近的人反而没一个在身边。”
韩妮同意的点头。她永远忘不掉,向匀英害她大学生涯再无一个朋友,结果现在,两人却像亲人似的和谐相处,比谁都亲密。
“晚上和我一起出门。”向匀英闭起眼,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
“还需要拿我当挡箭牌?”事业愈大,麻烦愈多,麻烦之中,女色为最,韩妮偶尔会陪向匀英参加宴会,假装他的女友,抵挡倾慕他的女人的骚扰。
室内沈静了,等不到回答的韩妮一看,向匀英已经睡去。
他的轮廓像雕刻出来的立体,性感的嘴唇,挺直的鼻,韩妮情不自禁的凑向他,细细观察,愈看愈觉得他好看,移不开眼。
夜晚来临,向匀英动作迟缓的起身,迷迷糊糊的梳洗换衣。
“累了就不要去了,真搞不懂你为甚麽那麽拚命。”见他眼睛都睁不开了,韩妮心生怜惜。
“今晚有生意要谈。”向匀英洗了脸後,找回了精神,很有雄心的告诉她。“争取一年内,股票上市。”
“争取早点找个老婆帮你打点生活吧。”
他走到她身後,等她锁门。“我如果有老婆,就不需要你了。”韩妮身体一紧,心脏被扯痛似的不舒服,却装得很自然的走到停车处。“那正好,我想摆脱你,想了好几年。”
“你说真的还是假的?”向匀英绷起脸。他这麽循序渐进的潜入她的世界,不著痕迹的感化她,以为和她多少建立了些感情,怎麽她依然不为所动?,“上车!”韩妮按著喇叭催促。“别那麽严肃,我们不是演戏而已吗,你确实该好好找个伴,稳定下来。”
他已搅乱了她的心,她需要和他保持距离,以免他真的离开!找别人恩爱时,她会可怜的感到受伤。
向匀英的俊颜有一丝微弱的黯然神伤。“和你在一起,我没和别人来往了。”他缓慢的坐入车内。“以前没告诉你,是希望慢慢来,但现在看来,不跟你讲明白,你、水远不会开窍。”
开甚麽窍?韩妮忐忑得坐不安稳,向匀英想要她吗?他要的是她吗?
“我学姊想认识你。”
“我们假戏真作吧。”
怀著不同的心情,急迫的两人异口同声。
韩妮脑中如炸开烟火,无比灿烂,却只可远观,不能触摸,她不太相信向匀英的话,怕又是一个玩笑。
“拐弯抹角的,原来是想给我说媒。”向匀英听了她的话,阴暗了俊脸,语气不善。
韩妮无措的解释。“我只是提一声,没答应人家甚麽。”“是吗?”向匀英不信任的看她。“这些话你憋很久了吧,难怪今天见到我,你反常的兴奋。”
害他受宠若惊,感动得要命。
“我没有……”找到工作的喜悦心情,她是真心与他分享,因为,只有他,只剩他,还在她身旁。
向匀英不出声,默默的开著车,不经意一瞥,发现韩妮的眼角闪烁著泪光,他急忙刹车,盯著她看。
“你怎麽了?”韩妮毫无防备之下,身子前倾,若不是安全带系在身上,恐怕已飞出车外。
那双瞪著他的大眼睛,没有泪水,只有柔柔的光芒。向匀英想自己是眼
花了,长叹一口气,在韩妮困惑的眼神下,安慰自己,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不知不觉间,秋天过去了。
向匀英在国内待了一个礼拜,早出晚归,随後飞往法国谈生意,又是半个月没踪影。等到他回国,两人聚少离多,感情也没进展。
韩妮有些惆怅,不知道与向匀英的关系该如何定位,怎麽收场?
下班後,她赶往餐厅,向匀英的助理已在门口等候。
“韩小姐,不好意思,打搅你了。”
助理是很年轻的男孩,见过韩妮几次,有时会帮向匀英送礼物给她,或约她在外用餐。
“他发生甚麽事了?”韩妮有点紧张的追问。下班前接到电话,要她赶来见向匀英,又不方便透露详情,害她担忧得整个下午坐立难安,错误百出。
年轻的助理抓了抓头发,郁闷的说:“老板培养的人,趁他出国,带走客户自立门户,还抢了他的生意,他很不高兴。”
原来如此,难怪这几天,向匀英忙得早不见人,晚不见影。
“老板让我陪他喝酒,我骗他先出来吃饭,还是韩小姐去安慰他吧。”助理偷偷通知韩妮。
“怎麽找我?”韩妮略有畏怯,安慰是多麽亲密的举止,她以甚麽身分,甚麽方法,安慰向匀英?
“不找韩小姐找谁?”没有别的人选。“我在老板身边,除了韩小姐没见过别人,老板的办公桌上,只放著韩小姐的照片……”助理的话令韩妮心神震荡,脑中浮现了向匀英纠缠数年的景象,他的喜怒,他的一颦一笑……助理再说些甚麽,她都听而不觉。
不知何时,年轻的助理离开了,韩妮不安的走进餐厅,只需一眼,便寻到向匀英,他永远是最夺目的焦点。
此刻,向匀英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著汤,忽然皱起眉,停下动作,望著桌面好像要找甚麽,站在一旁的服务生上前,等待他的吩咐。
韩妮曼妙著走来,拿著桌子边缘的胡椒粉,递给向匀英。
见到她,他先是一愣,很快明白自自被助理遗弃了。
“谢谢。”拿过胡椒粉,洒在热汤上,向匀英心不在焉的说:“你下班了,先回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服务生帮韩妮拉开椅子,眼中暗藏羡慕。
向匀英需要甚麽,不必开口,她一看就知道,那样的默契,是长期相处才能养成的理解。
“我不累,正好陪你吃饭。”韩妮点了套餐。
“你听说了?”向匀英没了胃口,不想失意的样子被她看见。
“损失严重吗?”韩妮想著自己的存款。“要不要我借你钱?”向匀英错愕,紧紧的凝视她,突然笑出声,笼罩全身的阴郁刹时消散开。她真是可爱,居然想借他钱。
“哈哈,天,韩妮,你实在太让我惊讶了。”“你受甚麽刺激了?”韩妮茫然的问,向匀英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是取悦人的小丑。
“我不缺钱。”他眼中仍是笑意无限,却多了一份温柔。“对方是让我有损失,但对我来说,经济上的亏损只是冰山一角。”“对方很重要吗?”韩妮明白了,向老板是伤了心。
“学弟,一手提拔的,结果……”向匀英感叹了一声,不再多言。
“起码你助理对你不错,并且,经历一场叛变,你应该认识了不少忠臣吧?”她极尽所能的安慰他。
向匀英打量她小心谨慎的样子想抚慰他,又不敢逾越界线的表情,心中一阵动荡,好想把她拉出防卫线,得到她没有保留的情感。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要借我钱……”
韩妮打量他愉悦的眉眼,从不觉得向匀英需要她薄弱的力量,但她已出2i他是朋友,愿意不计前嫌,尽自己的能力帮助他。
“你的情绪似乎不错,我不用陪你了吧?”
“我们交往好不好?”
两人怀著不同的心情,异口同声的问,接著,一起愣了。
“说真话,你是不是很烦我?”向匀英幽幽的问,表情回到先前的落寞。
“我死赖著你这麽久,看得出你并不是喜欢我才让我亲近,实在是我大无赖了让你赶不走。”
他凝视她的乌黑双眼,似不见底的深渊,韩妮的灵魂差点沈陷下去。
她别扭的应了句:“你知道就好。”
向匀英胸口闷闷的,搞不懂她要甚麽,自己该怎麽做才能收服她。“要你接受我,还得多少年?”
多少年,才能化解他给她的恐惧感?韩妮想反问他,却一再迟疑,最终没问出口。向匀英大概不会明白她恐惧甚麽。
他总是随心所欲,不受控制。当初答应她向同学解释,结果却害得她与朋友决裂。那种游戏人间的态度,藏在他躯体内,一日不除,一日让人不安,就怕自己只是他游戏中的牺牲品。
“我们不是更像朋友吗?”韩妮再三思索,仍思索不出对应的办法,苦恼的说:“我以为,你找我,只是有点同病相怜的因素。”
他们都没有家人……她以为,是同样的孤独让他缠著她,像缠著同伴。
“那我去孤儿院就可以了,何必非你不可?”“孤儿院都是未成年……”
他很无奈的问:“是不是要我强暴你,你才相信我对你有感觉?”“……
那要问我的律师。“她很慎重的回答。
“这些日子,你真没看出我对你的意思?”木头,浪费他的表情!
“你来我家只会开房间睡觉,我怎麽知道你是甚麽意思?”而且还常常睡了就走,不留一句话……当然,两人不同房。
周围的旁人,因这对男女愈来愈高的声调,纷纷转头观看他们。
韩妮与向匀英立即若无其事的用餐,等旁人收回视线,他们带著一点斗气的目光又碰撞在一起。
火花四溢!
“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有所表示?”他的表情忽地不正经起来。“等得很辛苦吧?”
“你很自恋,向先生。”韩妮分不清是否心虚,也许真被他说中了,她有些羞怒,表面上装得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