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搁着吧,我还有事情得处理。」
「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你去陪娘他们。」
闻言,夏琉璃黯然垂下眼。
所有人都以为霁东待她极好,她也满足现况,只是这半个多月来,他却再次搬到书房,白天他一样对她十分照顾,可到了晚上便截然不同,好似她身上有着什么病,让他避之唯恐不及,连正眼也不愿看一看。
是……变了吗?
人心,真难测。
视线直直落在他垂下的脸,她很想开口问,想问个明白、问个清楚,即使要心死,也得让她明白为什么,只是话到了嘴边就是成不了声,几度欲问,勇气却没能凝聚让她一鼓作气,只好不停犹豫。
她不禁感叹情投意合的日子还真短,忍不住泪水潸潸而落,即使她再怎么坚强,有些时候也逞强不起来。
「琉璃,你怎么还……」邵霁东话未完,已看见她流泪的模样。
被发现了。
夏琉璃来不及抹去泪水,转身欲逃。
她居然被看出心事?!
二娘说过,感情可以付出,心却要谨慎收藏不可轻易交付,要不将会惨败,她实在太不小心了。
邵霁东及时拦下她,就算眼前有什么重要事也比不上她的哭泣。
「你怎么哭了?琉璃,是谁欺负你,告拆我?」他呵护在手心的女子,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他愈说,她愈难以控制情绪,从未在其他人面前流泪的她羞愧得想要躲避他的关心。
「别看我……我不是故意在你面前掉泪,别看了……」她完全不知该怎么隐藏这份痛楚,只好藉由泪水来发泄。
听她这么说,邵霁东不语,静静抱着她,任由她如决堤般的泪水一颗颗滑落。其实他也明白这段时间她倍受煎熬,即使不知为了什么事,他还是决定先让她哭个够,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再来问个清楚。
过没多久,哭声变得断断续续,最后终于停止。
抹去最后一滴泪,夏琉璃哭得眼眶泛红,还有点肿肿的,但她的情绪已平静许多。
「对不起,我失态了。」
邵霁东递上参茶让她润喉,然后才问:「怎么了?」
她吸了吸鼻子,既然他开口问了,她也不再隐瞒。
「霁东,倘若你有了喜欢的人,可以告诉我没关系,我不会阻止你,只是能不能让我保留最后一丝尊严,等我离开后再——」
「等等!」他听不下去的打断她。「什么叫我有了喜欢的人?」不是已明白告知她,他只爱她一人吗?
「霁东,别骗我了,我全都明白。」
「但我不明白,麻烦请为我解释一下好吗?」怎么每个宇都听明白,组成了句子,即一句也听不懂。
「这半个月来你不再和我同床,白天还好,到了晚上便将我当成陌生人一般,我想这意思也很明显,你不说,我都明白。」
他也总算明白了。
「傻丫头,你是明白什么?我喜欢的就只有你一个。」想来是自己付出的还不够多,才让她无法信任。
「那为什么不再与我同房?」
平时精明,此刻却显得傻气单纯,唉,所以他才苦。
「丫头,我好歹是个男人,每夜与你同床共枕却不能对你乱来,我很怕自己有天会变成禽兽对你为所欲为。」所以他才得逃,在他理智尚未消失前。
夏琉璃脸色突然红了,无措地低下头,不知如何是好,原来不是他另有喜欢的人,而是……是她误会了。
「现在你懂我的辛苦了吧?」
「如果……如果你想要,我是你的妻……自是应该啊。」她鼓起最大勇气说出口。
他叹了口气。「琉璃,我的确想要你,但不是这时候,我知道你内心仍有芥蒂,仍在意我曾经喜爱过清风,所以我想等找到清风,与她解释清楚,并把这事一五一十告知爹娘,让大家知道嫁给我的人是你不是清风后,我才能好好疼爱你,而非让你受尽委屈,懂吗?」
「霁东……」她懂了。「你真的不想回房睡?」
他再叹口气,这磨人精。「别再折磨我了,这点苦也是我应得的。」
「真的?」
他三度叹气,唉,真是自作自受。
第九章
误会冰释后,夏琉璃和邵霁东更加甜蜜,惹得身边仍单身的人个个又羡又妒,甚至连清心寡欲的上官鸣玉也动念想成亲。
「我听琉璃说琥珀挺喜欢你的,她乖巧又体贴,很适合你。」邵霁东建议道。
「琥珀?你说那个每个月都固定来跟我买书的小姑娘吗?」上官鸣玉翻翻白眼。「邵大公子、邵大少爷,麻烦你有点天良好吗?琥珀整整小我十岁啊。」他保养得宜,即使年过二十八,长邵霁东三岁,看起来却像是二十出头。
「差十岁还好,老夫少妻会更恩爱。」
上官鸣玉白他一眼。这人还真是嚣张的令人眼红。
「霁东,最近很春风得意是吧?」
「托福。」只是普通春风得意罢了,他懂得要稍微收敛,免得遭致太多人嫉妒。
「既然你已经作出决定,可要好好善待夏姑娘。」
「我当然会待她好,不劳费心。鸣玉,我看你最好赶快找个对象成亲吧,要不然依你这种孤僻又是书痴的性格,很难找到好姑娘,趁你现在条件还不错,对哪位姑娘有意思,赶快请媒婆去提亲。」好吧,邵霁东承认自己的嫉妒心很强,只要是男人,无论是谁要关怀琉璃的事,他都不太乐意听见。
「霁东,我说说而已,不是真的想成亲。」上官鸣玉清楚以自己爱书成痴的个性,即使娶妻,也难以善待,倒不如不娶少害了一位姑娘。
「我家妹子不错。」若把玲珑交给鸣玉,他很放心。
「玲珑只对吃有兴趣,我家是书肆,你当她是羊吗?还不如介绍给傅老板,相信以傅老板的手艺肯定能收服她的胃。」
「傅彧似乎不太喜欢玲珑。」不过玲珑确实属羊。
「为何?」
「因为玲珑在打『饕餮食馆』的主意。」
那小姑娘对吃可真是着魔了。「也成啊,只要让他们两人成亲,『饕餮』不就是属于玲珑的了?」上官鸣玉笑笑地建议。
「你的提议我会转告玲珑。」他认真分析这个可行性。
「对了,这是夏姑娘……」
「鸣玉。」
「嗯?」
「麻烦请喊她一声嫂子。」邵霁东正色道。
上官鸣玉沉吟了一下,凉凉回道:「霁东,你年纪比我还小,喊嫂子对吗?真是的,认识你这么久才知道你的醋劲竟然这么大,亏我们还是多年知交呢。」他转身,拿了几本书交到邵霁东手上,准备把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赶走。「好啦好啦,快把书带回去给弟妹……嗯,咦?那不是弟妹吗?」
顺着上官鸣玉的视线望过去,邵霁东脸上闪过一抹惊诧,连声招呼也不打便匆匆离开书肆。
上官鸣玉又忍不住抱怨,「果真重色轻友,真是误交损友。」
他不禁想着,若有一日自己真的娶妻了,绝对仍以朋友为首要,他才不会跟霁东一样没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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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后,阴雨绵绵,成天都是灰暗的天色,时不时还下场小雨。
雨大不大不是重点,重要的是雨一直下,下得人心头烦闷。
夏琉璃把头探往窗外,滴答滴答的雨声不绝于耳,加上北风袭来,更添寒意阵阵。
「这雨真讨厌,天天下个不停。」邵玲珑手持一把伞,快步走进家门,口里忍不住抱怨起来。
「玲珑,快进来,外头很冷。」
「咦?嫂子,你怎么在家里?」乍见夏琉璃在府里,邵玲珑眼底多了份疑惑。
「我正午就回来了,不在这儿又该在哪里呢?」夏琉璃笑问。
邵玲珑噘了噘嘴,心想大概是自己认错人了。「我刚从璎珞姐那里回来,在街上看见你和大哥的背影,你们脚步匆匆,我以为赶着去哪里,所以没唤你们,既然你在家,那可能是我认错了吧。大哥还没回来?」
「还没。」夏琉璃并没想太多,也认为应该是她认错人。
「嫂子,都这么晚了,大哥还没回来,今天肯定会晚回,别等了,先去用晚膳吧,要不嫂子饿过头,大哥会怪我照顾不周。」大哥不在家,她就要负起照顾嫂子的责任。
「无妨,玲珑,你先进去用膳,我下午有吃些点心,还不太饿,我想等你大哥回来。」
真是有够深情的一对夫妻。「好吧,那我先进去了。」
夏琉璃继续在大厅门边守候,外头雨势不断,望着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湿冷细雨,脑海突然飘进邵玲珑刚才说的话。
玲珑说看见霁东和自己走在街上,行色匆忙……她其实不太相信会错看,玲珑眼力不错的,莫非是……
她的思绪一下子飞远了,直到眼前有东西晃动才回神。
「站在这里想什么?」见她为自己等门,邵霁东笑得好不温柔。
「想布庄的事。」拾头迎上一双温柔的眼眸,她说谎。
「我不是说回家后便不能再想吗?你这样我无法放心。」
「偶尔为之嘛!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背对着她的邵霁东,慢条斯理回答:「有位远道而来的客人非要跟我闲聊,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我已经吃过了,你快去吃吧,别饿着了。」
看得出来他今天心情似乎不错。「是见了谁呢?」
「一个朋友,你不认识。我先回房了。」他转头笑睇着她,一如往常,没有丝毫隐瞒的坦然。
夏琉璃压下心底的疑惑,决定要信任他,相信他亦是信任自己的选择,她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
收回视线,她慢步走入饭厅,将刚才的一切抛到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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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之后,邵霁东经常早出晚归。
次数一多,连邵家人都察觉不对劲,毕竟店里的生意再忙,邵霁东也不曾这般忙碌过。
所有人都相当担心夏琉璃的状况,怕她想东想西,偏偏她似乎不受影响,依然白天前往夏府,过午后才回到邵府。
大家都不清楚邵霁东在忙什么,邵玲珑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便要身为妻子的夏琉璃去问,她却没这打算。
既然邵霁东不说,她便不会问。
玲珑说她好欺又善良,但她不是善良,只是觉得他没主动说出口,就表示自己没有得知的必要,而且她相信他,就更无须问了,不是吗?
「当然不是!」听了她的论调,邵玲珑只觉得她很傻。
「怎么不是?」
「嫂子,虽然他是我亲大哥,但我还是会站在你这边,毕竟我们都是女人,若大哥真背着你胡来,我肯定帮你,不过你也得提高警觉,先杜绝所有可能性,要防犯未然,才不会伤心,懂吗?」
「玲珑,我懂。」夏琉璃眸底藏着感谢的浅笑。「只不过男人若要变心,谁又能改变得了?一旦变心就表示自己再无吸引他之处,任何挽回的手段亦徒劳无功。」与其弄得双方再也没有感情,她宁可主动退出。
邵玲珑眨眨眼,试探性地问:「嫂子,我是说假如喔,假如大哥爱上其他女子,你会怎么做?」虽然爹只钟情娘一人,但她可不敢想大哥也会有样学样,毕竟大哥的条件很好。
尖锐又敏感的问题,一下子刺中夏琉璃的心。
她淡淡微笑,避而不答。
「玲珑,我有事必须回府一趟,这问题下回再告诉你吧。若爹娘回来问起,记得帮我说一声。」
根本无须下回再说,她心底早已有清楚的答案了——二女共侍一夫,她做不到,自然会选择离去。
离开邵府后,夏琉璃并没有回夏府,要是给孙二娘看见,她那双精明的眼定会看出她的心情,此时此刻,她实在不希望听见其他人的安慰或者开导,有些事情更需要自己的主导。
自古以来,女人得遵守三从四德、嫁夫随夫,若无子息,丈夫亦可说休便休,根本没有什么尊严,更遑论是自己决定事情的权利,因此她很庆幸生在夏府,才能大展所长,才能活得这般自信。
嫁人……她确实不曾考虑过,现在这情况更不在她预料的范围内,但她爱邵霁东,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只除了她身为女人的自尊。
假如有一天,他真的爱上别人,她绝对会安静离开。
不知该上哪去好的夏琉璃发觉除了琥珀以外认识的人真是少得可怜……想到琥珀,她便想去看看她,走了一段路后,她看见从不远处走过来的邵霁东,她欣喜的欲开口唤他,却看见他身旁有一名年轻女子。
女子的身影是如此熟悉,所有人都有可能错认,独独她不会认不出来,那是她的姐姐——清风。
姐姐回来了?!
是何时的事?
霁东从不会认错她们两人,可见他早就知道姐姐回祥龙镇了,那么那天玲珑所见是真的了。
姐姐回来半个多月,他却什么都不说,为什么?
夏琉璃特意放慢脚步远远跟着他们,直到他们消失在一扇门后,顿时,她的心揪紧了,望着那扇门,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傻傻地站在外头——
等候。
等着等着,天愈来愈冷,心渐渐凉了。
泪,流了。
心,疼了。
缓缓合上眼睛,满心的混乱矛盾无人可解。
她只是一时的替身而已吗?
因为姐姐不在身边,与姐姐相似的她便成了替代品?
真是如此吗,霁东?
「咦,你是清风还是……琉璃,怎么站在这儿哭泣?」
领着母命的颜承翰来到祥龙镇,正要前往夏府时,在路上巧遇她,认不出背影正要询问时,等她一转头,他便确定是夏琉璃,因为即使是哭,夏清风也哭不出如此压抑的神情,无论遇上再痛苦的事她总是哭得很潇洒。
「是谁惹你伤心了?」
「承翰大哥……」
再也承受不住心痛的感觉,夏琉璃扑进颜承翰怀里,至少在这当下,请给她一个怀抱让她疗伤止痛吧。
「琉璃,你到底怎么啦?」
她一哭,他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静静抱着她,任由她尽情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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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承翰送夏琉璃回到邵府,由于天色已晚,他见她进门后便转身离开。
今夜轮到邵霁东为她等门,见到他,她的情绪难免受到影响,但她却冷静地将情绪克制住。
「怎么这么晚回来?」在看见她平安回来后邵霁东才松了口气,笑着迎上去。最多再等一刻钟,他便要派人去找寻。
「有事情耽搁了。」夏琉璃淡淡回应,悄悄避开他的靠近,庆幸无须与他同房,方能掩饰自己的不安。「晚了,你早点歇息。」
从头至尾没正眼看他,她回避他的怀抱,迳自走回房间,邵霁东紧跟在她身后。
「你今晚不睡书房吗?」她冷冷地问,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