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芊芊点点头,「谢谢小哥哥。」
「那你先在这儿候着,我先回去忙。」店小二说完,又不放心地叮嘱她,「你人生地不熟,可别乱跑呀!」
她一副乖顺模样地道:「知道了,小哥哥。」
店小转身离开的同时,司徒芊芊脸上笑意一收,眼底迸出狡黠的光。
她摸摸鼻头两下,再摸摸右耳垂两下,对埋伏在隐密处的父亲及衙门几位哥哥叔叔们打暗号,告知他们可疑人物已出现。
这店小二声称自己也是孤儿,是在屠牛巷那边被茶楼掌柜相中的,可他在茶楼做事,理当消息灵通,不会不知道知县夫人办了个暖暖窝收容孤雏,既然有暖暖窝的存在,要带她前往屠牛巷,显然有诡异之处。
她就等他出来,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店小二出来了,他笑盈盈地说:「行了,跟我走吧。」
司徒芊芊起身,看着其他几名年纪较小的孩子,「他们呢?可以带他们一起去吗?」
店小二犹豫了一下,看着那几个正以殷切眼神看着他的孤儿,「好吧,一起去。」
司徒芊芊立刻拉起几人,兴冲冲地尾随店小二前往屠牛巷。
屠牛巷从前是宰杀生羊的地方,地处城里最偏远的地方,没什么住户,却有从前留下来的许多破屋。
因为有勉强可遮风避雨的房舍,许多孤雏及乞丐在日落后会到此处过夜,翌日一早最再外出行乞,因为出入分子复杂,城里的百姓根本不会靠近。
来到屠牛巷,只见三五成群的乞丐跟孤雏围着火堆取暖,现在时序进入腊月,入夜后寒风刺骨,若没捱着火堆,只有打哆嗦甚至冻死的分。
见店小二带着几个孩子前来,有人立刻将视线移过来,好奇的打量着。
那是个老婆子,正把薪柴往火堆里放。她用脚踢了踢一旁的乞丐,然后对着三、四名围着火堆的乞儿说道:「省着点用,不然可撑不到半夜。」
「知道了,王婆。」几人异同声,似乎都对这名王婆不陌生。
王婆朝着店小二走来,打量着跟在他身后的司徒芊芊,然后开口问道:「又有可怜的孩子?」
「是呀,王婆。」店小二蹙眉苦笑,「他们几人是今天刚进城的,我看他们无处可去,就将他们带到这儿来暂时安身了。」
「唔……」王婆两只眼睛只专注地看着司徒芊芊,若有所思,「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打哪儿来的?」
「我叫芊儿,是在金河镇出生长大的。」司徒芊芊回答。
「一个人来虞县,可有依靠的人?」王婆问。
司徒芊芊故作一脸忧伤,泫然欲泣,「没有,我家就我一个人出来,本来投靠了通州的姨母,可姨母却要将我卖给个六十岁的老头当填房,所以我就选出来了……」
「唉呀,你姨母真是无良。」王婆趋前捧起她的脸,细细端详着,「瞧你还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居然要让你嫁给一个老头?」
「姨母说我吃了她快两年的粮,要我报恩……」司徒芊芊说着,低头抽泣起来。
「好孩子,不哭不哭。」王婆拍拍她的肩膀,安慰着她,「今天相遇,咱们也算是有缘,我做事的酒楼需要人手,你可愿意去试试?」
司徒芊芊用力点头,「我愿意!」
潇湘院后院,一名约莫四十多岁的妇人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司徒芊芊。
二十多年前,她曾是潇湘院的红牌姑娘,亦是潇湘院主人陈廷的老相好,人称红姨的她,如今已是在潇湘院能说上话、做决定的副手了。
「红姨,这丫头行吗?」王婆涎着笑脸问着。
红姨抓着司徒芊芊的手臂,拽着她左瞧右瞧,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这丫头十四岁,没亲人了,没问题的。」王婆说。
红姨瞪了她一眼,「最近官府抓得严实,你可别给我出纰漏。」
「放心放心,准没事的。」王婆拍胸脯保证,「红姨一直这么照顾我跟狗子,我们娘儿俩不会给红姨你惹祸的。」
狗子?王婆指的应该是茶楼的那个店小二吧?原来他们是母子呀!司徒芊若有所思。
红姨思索须臾,再内端详着司徒芊芊,「长得是不差,就是太黑了,这在潇湘院不行,那儿还行。」说着,她跟旁边的男子使了眼色。
那男子拿了三两银子给王婆,王婆收下后皱了皱眉头,「红姨,不能再多点吗?」
男子横眉竖眼地瞪她,「还嫌少?去!」说着,他伸手推了王婆一把。
王婆敢怒不敢言,悻悻然地转身离开。
司徒芊芊故作惊惶地想追上去,「王婆,您去哪里?别留下我呀!」
男子一把揪住她,凶神恶煞地骂着,「丫头,你还想去哪?跟我走!」
他拖着她走出后门,司徒芊芊佯装害怕地挣扎抵抗,男子又凶恶地瞪着她,「快走,不然有你受的!」
「大爷,你、你要带我去哪里?」她问。
男子眼底闪过一抹阴沉,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恐吓她,「不乖乖听话,老子就杀了你,从这一刻开始,老子就是你老子!」
此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大街上追着玉柳的人,他名叫谢迈,是潇湘院的打手,负责的是潇湘院非法私设的暗娼馆。
司徒芊芊知道自己已经将蛇引出洞口了,现在她就要跟着蛇回洞,等人一举攻破蛇窟。
谢迈拉着她,熟门熟路地走在那几乎只能容纳一个男子经过的暗巷里。
这些曲折暗巷九弯十八拐,司徒芊芊沿途偷偷留下肉丁,这肉丁是顾秋心烘烤的,切成小抉,可供她沿路撒着做记号,好让她爹带着衙门的寻踪犬跟上。
终于,他们来到一间宅子的后门,后门两侧挂着两只红灯笼,门扉紧闭,直到谢迈吹了一声口哨,立刻有人开门。
谢迈抓着司徒芊芊走进去,立刻有个婆子上前,她睇着司徒芊芊,「可有新人了。」
「带她梳洗更衣吧!」谢迈说:「是个雏儿,明儿开价把她卖了。」
「知道。」婆子点头,拉着她往里头走去。
窄廊旁是一个个的小房间,房里隐隐约约传来声音,这时一个肥胖的男人提着裤腰带走出来,一脸心满意足。
「咦?」发现婆子带着面生的丫头,男子立刻像猫见到鱼似地盯着,「玉婆,是新来的丫头?」
「是,刚到。」
「多少银子?」男人急间
「是干净的丫头,明儿才开苞,老谢还没喊价。」玉婆回答。
「是吗?」男子十分雀跃,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视线黏在司徒芊芊身上,「那好,我明天过来。」
「记得银子带够。」玉婆说完,抓着司徒芊芊继续沿着窄廊前行,转了两个弯,来到一间房间前。
门口有个男人守着,见她带着新货,立刻开门。
玉婆将司徒芊芊推进房里,「先待着,明午再帮你打扮。」
司徒芊一进到房里,先闻到的是一阵阵淡淡的甜香,放眼一看,房里有十几个年纪跟她差不多的小站娘,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裳。
她们脸上没有惊惶恐慌的表情,反倒有点悠哉悠哉地,她们或坐或卧地窝在地上那几床破被上,有人还迷迷糊糊地在哼着曲儿。
司徒芊芊知道那是因为她们都一直闻着忘忧香,人牙便是以此控制她们,让她们不反抗不躁动。
房间唯一的一张凳上摆着一只铜炉,炉里正焚着忘忧香,她趋前将炉里的忘忧香倒在地上,然后用脚踩熄。
那十几个小姑娘疑惑地看着她,却没人有力气站起。
司徒芊芊又拉岀一张破被走到门边,拿岀预藏的火石跟火折子,点燃了破被,只一会儿,破被就在门边烧了起来。
「走水!走水了!」她大叫。
「怎么回事?」外头的守卫惊呼,然后打开了门。
在他打开门的同时,司徒芊芊狠狠一脚往他肚子踹去。
「啊!」他整个人摔了出去,跌到廊下。
接着司徒芊芊取出响哨,以丹田之力一吹……
第十章 破获黑水牙行(1)
循着司徒芊芊沿途撒下的狗粮,司徒敬及蓝玉夫率领二十名主力及三十名后援,攻进潇湘院私设的暗娼馆,顺利逮捕谢迈及寻欢客等一干人,也营救出近三十名受害少女。
同一个晩上的稍后,韩墨楼亲自押着谢迈等人突袭潇湘院,不只逮捕陈廷、红姨等人,还査获可疑账册及名册。
速速审问之后,陈廷等人供出他们确实与巴山的客商刘云英有忘忧香的交易,原来约莫一年多前,刘云英来到潇湘院与陈廷商谈合作事宜,借由他在城里的人脉,先是在潇湘院及一些赌坊及酒楼中提供熟客试用忘忧香,之后再进行贩卖。
接着,刘云英又协助他们开设暗娼馆,安插眼线锁定可用的流浪孤儿,将他们拐骗到手后,再以毒药控制他们,逼他们就范。
陈廷供称他只认识刘云英,知道刘云英是巴山黑水牙行的人,但他跟黑水牙行从没直接接触。
当天,韩墨楼便命人查封潇湘院,然后再依其供词,同步对各赌坊及酒楼展开搜索,两天不到,已抓了涉案人等共四十三人。
深夜,韩墨楼离开官府后便前往暖暖窝,那些被救岀的孩子在第一时间便全数送到暖暖窝安置,顾秋心为了照顾这些孩子,已决定这几天都待在暖暖窝。
韩墨楼来到顾秋心在暖暖窝的房间,里面还透着亮光。
「秋心。」他站在门外轻声地唤她。
他才出声,里面便传来脚步声,只眨个眼的时间,顾秋心已打开门。
见他一脸倦容,不舍全写在脸上,「乏了吧?饿吗?我去厨房帮你弄点吃食好吗?」
韩墨楼神情疲惫,但眼神依然温柔,「我吃过了,不饿。」说着,他轻搂着她的肩膀走进房里,关上了门。
「那些孩子还好吗?」他问。
「梁大夫开了安神的药,孩子们服下后暂时能好好睡一觉。」
梁大夫是官府所聘任的大夫,韩墨楼命人将孩子们送至暖暖窝的同时,也遣人去找了梁大夫前来协助。
「那就好。」韩墨楼说着,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庞,「辛苦你了。」
她淡淡一笑,「一点都不辛苦,只要想到那些可怜的孩子,我劳累一点又算得了什么?」说完,她话锋一转,「这次真要好好赞美一下司徒捕头的千金,能破获毒窟,她功不可没。」
「确实。」韩墨楼颔首微笑,「她小小年纪,胆识过人,比起你可是毫不逊色。」
「我在她这年纪时可没这样的胆识跟脑袋。」司徒芊芊才十五!她十五的时候,还在想着下课要跟同学去哪里吃锉冰,哪能亲自当饵,诱出罪犯?
「虎父无犬女。」韩墨楼称赞道:「可惜她是女儿身,不然一定能继承司徒捕头的衣钵,为朝廷所用。」
闻言,顾秋心思忖了一下。谁说不行呢?在她的那个世代,女生能当军警及消防人员,开飞机开船的都有呢!
「墨楼,就算是女子,也是能为国家效力的。」她说:「至今官府还没有女衙役吧?可因为男女大防之故,那些衙役或是捕快们出勤遇到女子时,或许也不是太方便,但若是有女衙役或女捕快,就没这样的顾虑了。」
听她这么一说,韩墨楼心头一震,她所提之事,虽说并无前例,但未尝不可。
「不论是什么行业,应是适才为上,是男是女其实并不重要。」她眼神亮亮的,「我很期待你能成为先锋。」
他蹙眉思索,然后一笑,「我不得不认,你有点说动我了……」
「像司徒捕头的千金这样的女子,若只能在家烧饭洗衣,那岂不是埋没人才?」
「娘子所言有理。」他一笑,以宠溺的眼神看着她,「过几日,我跟左师爷他们研究研究。」
她点点头,毛遂自荐道:「如果他们不同意,你可以找我去当说客。」
他搂着她的纤腰,将她圈在怀中,低头以额头轻贴着她的额头,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声线低沉,「你连我都能说服,要说服他们易如反掌。」
「你的恭维,我收下了。」她促狭一笑,眼底过一抹愉快的狡黠。
他眼底充满怜爱地看着她,然后在她唇上吻了一记,忽而他想起一件要事,必须立刻跟她商讨。
「对了,」他轻轻的拉开她,正色地道:「搜索潇湘院所找到的账册跟名册在详细核对后,发现使用忘忧香的人比我们预期的还要多,依账册所载,有些人已经重度成瘾……」说着,他面容现出忧色。
她是聪明人,一眼便觑出他脸上的表情代表的是什么,「我兄长?」
「是的。」韩墨楼神情严肃,「你爹不知道他因为图利而私运的幻蕈竟是荼毒他亲儿之物,如今人证物证俱全,该是他供出顾家跟黑水牙行之间的桥梁之时了。」
她点头,目光凝聚在他脸上,「明儿一早,我们就上顾家去。」
「老爷,」管事一脸忧心忡忡地走进花厅,「韩大人跟大姑奶奶求见。」
顾万得脸色一沉,面带愁容及疑惑。
「老爷,他们怎么突然……」赵氏面上也是藏不住的担忧。
「老爷,要不小人找个理由回了?」管事帮着出主意。
「这样也行。」顾万得点点头,「就说我伤风卧床,不克……」
话未说完,外边传来一阵骚动,一名小厮冲到门边,急喘喘地说:「老爷、夫人,韩大人跟大姑奶奶进来了!」
「什么?」顾万得一震,不自觉得望向赵氏,「该不会他们已经知道了?」
赵氏强自镇定,「别自己吓自己,那件事不可能传出顾府大门的。」
这时,外面已传来此起彼落喊着「韩大人、大姑奶奶」的声音。
赵氏抓住顾万得的手,眼底虽有几丝惊惶不安,却沉着地说:「老爷,您可千万冷静。」
顾万得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我知道。」
此时,韩墨楼跟顾秋心已经来到花厅外,两人目视着花厅里正努力稳定心神的顾万得及赵氏。
「小婿冒昧造访,还盼岳父岳母大人见谅。」韩墨楼态度恭谨,但散发出来的气势却犹如疾风劲浪。
顾万得看了赵氏一眼,示意要她说话。
赵氏定了定神,勾起一抹笑意,「言重了,你们快进来。」说着,她转头吩咐下人备茶,「看茶。」
「不劳烦了。」韩墨楼说着的同时,领着顾秋心走进花厅。
顾万得跟赵氏又互看一眼,眼底有着藏不住的忧惧惶然。
「贤婿突然来访,未有准备……」赵氏继续客套着。
「母亲。」顾秋心打断了她,「兄长在吗?」
听见她提及顾秋丰,顾万得跟赵氏突地一僵,虽然他们极力想表现出神态自若的样子,眼睛却泄露了他们的不安。
顾秋心一眼就读出他们眼里的情绪,警觉地语带试探,「父亲、母亲,我刚才问过管事,他说兄长在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