讶异过后是震惊,当她瞧清楚正在走动的人时,不禁有种看科幻片的感觉。穿着“奇装怪服”的他们打哪里来的?不会又是她的怪邻居搞的鬼吧!
想翻个身的方缇亚十分意外撞到“墙壁”,她伸手一摸,吓到。这是类似玻璃的透明舱,而她正躺在里头。
同时,她也看见自己两手、身上插满各式各样的管子,轻轻一扯居然有痛觉,证明这一切不是做假,不明液体顺着管子流进她身体。
“天呀!我被外星人绑架了?!”
第一时间,她心惊地拔掉所有管子,虽然很痛,她仍咬牙硬撑,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怕惊动披着人皮、实则是章鱼的八脚怪。
她是真的这么认为的,以往看过的科幻电影几乎都是这般描述,爱看星战片的她收集了一整套,全由她的怪邻居无酬供应。
呃,其实也不是全然无酬,多少要贡献一些“肉体”,有疯狂科学家之称的邻居老爱发明些奇怪的东西,而她比较倒楣地当了他的实验品,三天两头就有个披头散发的疯子破门而入,逼她配合。
“喔!痛……怎么脚痛得没法走路,好像刚上岸的美人鱼,刀割着双腿……”真要命,不知逃不逃得掉,没力气啦。
小心翻过晶棺的方缇亚扶着墙,慢慢地走出门口。
蓦地,她倒抽了一口气,人差点往前扑倒。眼前的景致实在教人迷惑,为什么外面有会飞的滑行车,一根粗大的管子注满水,里头冒着汽泡?
更让她想不透的是明明是外星人,为何在自己的地盘仍不脱去假皮,反以人的形态与她打照面,而且表情古怪得像见到鬼,对着她行注目礼却不敢靠近,仿佛她是一碰便散的粉末,一口气憋着不敢放。
“不管了,还是先找出口,他们怕我,我更怕他们。”她嘀嘀咕咕着。
身体摇晃的方缇亚倍感艰辛的走着,一肚子充满疑惑无处可解,她不解眼前的“人”看到她要逃走不但不拦截,还纷纷地退开,情况简直有如摩西过红海,人潮自动让开。
摸不着头绪的诡异,令人猜不透的反常现象,她很不安,也有些不知所措,感觉惶然。他们到底在看什么?一脸的错愕和兴奋,难不成她多长了一双翅膀?
她还当真往后看了一眼,瞧瞧背上是不是多了什么,不过刚醒过来的她并未如自己所以为的强壮,才一回过身便有阵晕眩袭来。
站不住脚的方缇亚往前一颠,她以为要跌个鼻青脸肿,四脚朝天,不意跌入一具男性的胸膛,有力的臂膀紧实地抱着她。
“你没事吧!冰极十二号品。”
低沉而急迫的嗓音从她头顶传来,头晕目眩的她忽然想吐,而且真吐了对方一身,她全身虚脱挂在人家身上,勉强地问了一句。
“冰……冰极十二号品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像邮件、包裹之类的物品。
“冰极十二号品是指你,你被冰封了三百多年。”是真的吗?她是真的活过来了!
“三……三百多年……”方缇亚呐呐地干笑,抓着结实的手臂不肯放。“外星人也会开玩笑,真是有趣。”
一、点、都、不、好、笑。
“我不是外星人,而且我说的是实话。”并无虚假。
“不是外星人?”讶然地抬起眼,她看到一张十分严肃,却令人怦然心动的俊容。
哇!好帅的男人,真有型。
“我跟你一样是地球人,不过我们隔了三世纪。”好遥远,却又近在咫尺。
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脸上表情平静无波的萨塞尔,只能从他眼中找到一丝激动的情绪波动,他以微颤的指头抚向她光滑的面颊,指间传来的温度虽然偏低,但已证实她不是出自幻觉。
激昂的亢奋在心里翻滚着,直线上扬的心情充满喜悦,等了二十三年,花费无数的苦心和时间,终于等到他的梦走出梦中。
她是活的,活生生的女人,有血有肉有呼吸,皮肤柔软得像他从未接触过的丝缎,滑顺腻手,有如摸上一层羊脂。
她很美,一如他多年来盼望的容颜,不曾减色,美得晶莹剔透,清灵秀婉,动人处在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灵活地眨动着。
“呃,我没听清楚,你说我们都是地球人,但下一句是什么意思?我的理解力似乎变迟钝了。”他说的是三天吧!而非百年为单位的纪元。
“现在是西元二三四六年,和你的年代相隔了三百三十六年。”萨塞尔据实以告,不想有所欺瞒。
“什么,二三四六年”方缇亚又想晕了,惊骇地往后踉跄了一步。
三百三十六年,这是哪门子的玩笑,方阳阁那混蛋准又找人整她,明明才大她三岁,为什么老是这么幼稚,一点当人兄长的样子也没有。
其实看到眼前超乎想象的一切,以及帅得不像话的男人,她心里是有些动摇。她家算是小康家庭,经济状况还算过得去,父母都是公务员,哥哥是小小的工程师而已,绝对不可能大手笔地摆此阵仗,只为看她大惊失色的模样。
不过睡了一觉醒来,怎么她满屋子的书和心爱的绒布娃娃全不见了?取而代之是冰冷、毫无温度的机器,以及教人措手不及的惊吓。
也许--她正在作梦,看到的画面都不是真的,前一天看过的惊悚片深植脑中,她才会自己吓自己,怪梦连连,分不清眼下是虚幻还是现实。
快醒醒,快醒醒,方缇亚,谢老头又来电了,再不爬起来接他的夺命连环叩,待会她就不用起床了,直接送去墓地埋了。
“你还好吧!有没有不舒服?”瞧她脸色忽地转白,萨塞尔非常不放心,直觉的就想带她去休息。
骤地被拦腰抱起,方缇亚逃走的魂全飞回来了。“啊!我……我没事,你不用抱着我。”
真是难为情呀!她的脸肯定红得像番茄,躺在帅哥的怀中,不饮酒也微醺。
“你刚清醒,体力尚未完全恢复,需要多做静养。”他一抱起她,神情凛然得让逗留四周的人不敢再观望,一时间如鸟兽散。
“喔!难怪我觉得累……”蓦地,她微露心虚地盯着他胸前。“呃,你要不要先去换衣服?我好像吐在你身上。”
噢!要命,实在太丢脸了,她居然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教她以后怎么见人?
“无妨,你的事比较重要。”好不容易才用双手紧紧拥抱她,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萨塞尔的发型有些凌乱,本来他正和五大城市的三十几名代表进行陆地净化会议,刚谈到新发现的一座小岛适合人类居住,准备派人前往勘察时,实验室那头传来一则令他脸色大变的讯息——
冰极十二号品不见了。
当下他顾不得其他人,将会议交于下属代为主持,拔腿狂奔失去平日的威仪,以为他多年的努力就要化为乌有,转眼成空。
幸好他很快地瞧见她的身影,并在第一时间接下她虚软的身子,一颗慌乱的心这才安定。
一听他的看重,方缇亚暗喜在心。“可是我很重耶!你的手不会酸吗?”
隔壁的怪邻居和方阳阁常嘲笑她是猪,吃饱睡,睡饱吃,毫无身为人的自觉。
“不会,你很轻。”萨塞尔的嘴角微微扬起勾动笑痕,似乎很愉悦。
在二十四世纪,笑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情绪,他们对情感的反应度很低,也几乎是一板一眼的无感,最常见到的表情是没有表情。
所以他的笑比得之不易的清水还要难得,连亲生他的父母都没见他笑过,从小就是个严肃的小老头。
“很轻……”方缇亚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真是好人,很会哄女孩子开心。”
她受益了,而且身体轻飘飘,快要往上飞了。
“哄?”那是什么意思?
“对了,我姓方,叫方缇亚,你贵姓大名?”他越看越好看,浑身散发致命的男人魅力。
唉!醉了、醉了,被骗也甘愿,谁教他太迷人了,一下子就拐了她的心。
“萨塞尔·丁凯,我的全名。”他骄傲的说道。
就在这时,她的肚子传来一阵咕噜响——
方缇亚吐吐舌头,一脸害羞地咬着下唇。“呃,我饿了,有没有东西可吃?”
第二章
吃,原来是一件很享受的事,不论是中式料理、西式料理、法式料理、泰式料理,或是日式料理,它们要求的是口感的满足,其次才是胃的饱足感。
从小“吃”到大的方缇亚其实是非常挑嘴的,非美食不入口,不是现煮现炸的食物不屑一顾,口味重,偏爱荤食,一餐无肉食不下咽。
而面对眼前的“大餐”,她真的想哭,整人也不必整到这种程度吧!她宣布不玩了成不成,给她正常一点,像人的食物。
如果真有上帝,她会开始祈祷,祈祷弛赐给她丰盛的一餐,而她会从此矢志追随,当它最忠实的仆人,信仰它为唯一的真神。
可是,真的好饿,勉强吃一口看看,也许没那么难吃……唔!她的脸色乍变,涨成铁青色,捂着嘴唇怕吐出来。
天哪!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没人被毒死吗?
还是他们都有个铁胃,不像她这么娇生惯养,能忍人所不能忍,发挥杂食动物的本能,连垃圾都能吞下肚而面不改色。
“今年是二三四六年,没错吧!”饿呀!她一定会饿死。
萨塞尔不解地回道:“你前后已经问了十遍,有什么问题吗?”
难道低温环境使她的脑部受损,记忆力流失?
“你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她有些任性的要求,饥饿使人愤怒。
“是。”他肯定。
面露沮色,好不甘愿。“好,我只是问问而已,希望你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譬如二○○八年的春天,鸟语花香,野狗乱吠,到处是开满餐馆的美食天堂。
“你还不能接受吗?这已经不是你们的年代。”她的个性和他想象中不同,却更具人性,和……活力。
他不晓得她为什么有那么多奇怪的表情,一下子蹙眉,一下子又嘟起嘴,一下子皱着脸……丰富的脸部动作教人目不暇给。
“我也想适应呀!可是……”一看到桌上的“食物”,她又想哭了。“你们平常就吃这种东西吗?你确定吃不死人?”
他微带困惑。“营养剂补充营养,这些是高级品,唯有少数人才能享用。”
没错,萨塞尔口中的营养食品,的确是小瓶包装的营养剂,根据每人每天的建议摄取量调配,昂贵且不易取得。
他曾研读过二十一世纪的书籍,怕她不习惯二十四世纪的饮食方式,还特地请人弄了几道中下阶层的食物,好让她不觉得落差太多。
不过看她面有难色的模样,想必还是无法适应他们的生活方式,她的世界原始得近乎落后,虽说那也是孕育她生命的净土。
“那有没有次级品、低劣品,你们认为对人体有害的食物……啊!注明一点,是可以用牙齿咬、咀嚼的,最好是有味道的。”方缇亚搅了搅糊成一团的黏稠物,她猜测那是一种海藻类的食物。
海藻本身具有咸味,但它像是经由特殊处理过,一点味道也没有,含在嘴里如嚼鸡肋,她宁可喝口海水也不愿下咽。
“这……”
身为地区首长,送到他面前的都是最好的,富有营养价值,对吃没什么意见的他是需要时才食用,吃什么对他来说没多大的影响。
其实只要一瓶就能补足流失的体力是相当不错,现今的社会人人都非常忙碌,根本无暇坐下来好好享用一餐,能用快速简便的方式解决身体所需,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鱼干行不行?”立于三步后的苏珊语气微酷的蓦地出声。
“鱼干?”
她看了上级一眼,表情略僵地取出一小包酥炸食口叩。“这是我女儿常吃的小零嘴,听她说还满好吃的。”
“咦!你有女儿?”她看起来好年轻,不到二十岁。
大概方缇亚的表情太过惊讶,向来谨守本份的苏珊造次地多说一句,“我四十了。”
“嗄?!”四……四十?她惊讶得差点掉了下巴,目瞪口呆地瞧瞧她不算美,但十分耐看的脸庞,久久无法回神。
她是怎么保养的?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像她家自称老妈子的老母不到四十岁就已经有两条鱼在眼角游来游去,四十二岁拔掉她第一根白头发。
“我们橘城的平均年龄是一百到一百二十岁,最长寿的一位今年一百五十七,因此四十岁大约你们那时代的二十五岁。”萨塞尔解释着。
“哇!一……一百多岁,你们活那么久不累吗?”她没法想象一百岁的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累?”他不解其意。
“瞧瞧你们吃的这是什么东西,光有营养却无法满足口腹之欲,要是教我一辈子吃这个,我宁可死……”她咬了一口鱼干,不带任何期望。
但是一咬入口,清脆的口感立即让她惊喜的睁大眼,很浓的鱼香味在嘴里泛散开,她顿时口水泛滥,胃口大开地一片接一片。
不是很咸,但口味适中,酥酥脆脆很有嚼感,卡滋卡滋越嚼越久,有点像牛肉干、猪肉干之类,虽非热腾腾的美食也别有一番滋味。
对于三百多年没进食的人而言,真的没得挑剔了,比起黏稠无味的海藻,给小孩子吃的零食可说是佳肴。
“……好吃耶!你还有没有?多给我一些,即使给狗吃的都成。”她要逆向思考,努力求生存。
“橘城不准养狗。”它是高级品,也是消耗品。
“咦?不准养……”呃!等一下,她听过凤凰城、槟城,但橘城在哪个国家?
看她面带疑惑,却满嘴塞满鱼干发不出声音,萨塞尔大约描述了二十四世纪现况。
“你所知道的世界已经不存在了,人类原本居住的陆地被冰雪覆盖,大部份已沉入海底,我们少数存活的祖先想办法在海里建筑城市,延续生命……”
目前世界各有五大城市,分别是欧洲区的圣彼得市,市长萝莎,非洲区的达姆,由祭司主持,美洲区为蓝月城,城主蓝丝卡,亚洲区则为流泉,由圣皇流风负责掌控。
而橘城则是五大城市中治安最好,生活态度最严谨的都市,它混合各区最出色的人种,五区选出的总理也居住于此,联盟总部有着世界上最精良的部队驻守着。
五个城市以环状互相连结着,各有两条往返的海底隧道供其通行,中间形成星形通道,让彼此往来更为便利。
地球是很大的,所以需要一个供停泊、休息的中继站,那是不能停留太久的危险地区,充满盗贼、小偷、妓女的犯罪中心,亦是罪犯集中的流放站,若非必要,城市中的居民都不愿前往。
不过那也是唯一的娱乐区,腐败,沉沦,在那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他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消耗民生用品,过着没有明天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