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唷,大家都嘛知道是萧主任自己看程医师不顺眼啦。其实萧主任教过程医师啊,两个人原本也不错,后来……就是去年啊,你应该知道啦,那次新闻闹得很大。不是有一个抬棺到医院抗议还撒冥纸的事?就是在抗议萧主任啦!那个孩子得了肺炎,血中的二氧化碳浓度一直降不下来,后来就这么走啦,也才六岁而已,哪个家长能接受孩子急救无效的事实?所以就来抗议。那次事件让萧主任差点保不住主任一职,加上程医师工作表现出色,愈来愈受重视,又是院长女儿的男友,萧主任当然害怕自己被挤下来啊。”
“是喔……”一旁雀斑护士也听得津津有味,手撑着下巴。
黎础盈看着秀如学姊。这样听下来,那位程医师是个不错的人啊,他是因为自我工作要求严格,所以才老是冷着一张脸吗?
“可是……程医师感觉有些冷血。”虽然很同情他母亲一事,但想起第一次遇见他被他低斥的那番话,也不知怎么着,她就这么不经意地脱口而出。
“冷血?”秀如学姊微扬尖嗓。“怎么会?!他对病人可是好得不得了耶。不过听说他私下和同事间并不常往来就是了。好像是小时候家里穷,常被同学邻居耻笑,久而久之就养成他淡漠的眸性啦。另一方面据说是怕引起误会,让人以为他在拉拢势力好为以后的科主任一职铺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萧主任那么介意他,他只能尽量不和哪个同事有过多接触,以免落人口舌。还有,他的身分敏感嘛,院长女儿的男友耶,他当然要自律一些。好啦,不讲了,我要先拿这个去病房一下。”秀如学姊起身,扭着丰美的宽臀离开。
黎础盈看了看方才整理一半的文件,那张清冷的面庞忽地跳入脑海。
不和同事私下往来,又整天忙工作,他的人生不会太无趣吗?听他说话的内容就知道,他那个人一定没什么生活乐趣可言;他妈妈的离世也许也在他心里造成某种负面的影响,所以……欸?她脑子净想这些做什么?他怎么样都不干她的事啊!
她拍了下额,继续低首整理未完的工作。
第3章(1)
回到医师办公室,程允玠脱下白袍,挂在入门处的衣架上,他走到白己的座位,摘下眼镜后,整个人滑坐在椅子上。
他头靠着椅背,轻团双眸。每每在会议后,他总要花上一些时问平衡心情。
医师这个身分是他小时候的梦想,那时候的自己时常跑医院,让爸爸妈妈费了不少心力,他想着只要自己成为医师,鱿能医好自己,所以他怀抱着那祥的抱负,一路努才下来,也考上了医学系。当他以为就这么一帆风顺时,一场急症又因医生廷误用药而让妈妈就那么走了,那时,他多么痛恨白己当时的无能为力。于是,他的抱负里多了遗憾,却也让他更积极,总想着他哪日成了主治医师,绝对要对息者细心仔细。
然后,他从实习医师到住院医师,总位院医师,最后真升了主治医师,他完成了他自小的梦想。但曾几何时,这个已实戏的“梦想”,带给他的却是疲倦多于快乐?好像只有在看见那些小患者对他露出纯稚的笑靥时,他才会感到快乐潜足,或是看着他们蹦蹦跳跳的出院,他才能领受到邢份成就感。
他无意和萧聪义针锋相对,偏偏对方什么事都冲着他来,他念在对方曾经教导过他,念在他是意馨的叔叔,能忍他便尽量忍下,但若对方真过火了,他也不会不吭声。他无法随着一个人的情绪和喜好去做事,有些观念和做法必须修正,就该修正,毕竞医师这工作,还是得以病患为优先考虑。
其实无须防他的,他对科主任一位没有兴趣,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往后也不会有。他的目标只是让需要他的患者得到最完善的照护而已,毕竞,这才是身为一个医师的最根本。一个连小病也医不好的医师,就算坐上了主任的职位,那又如何?
办公桌上的电话陡然响起,他张眸,伸臂抓起话筒。
“允玠,有空呜?”略尖但刻愈柔峨的嗓音。
“意馨?”他看了下桌上的小时钟。“我刚好有一小段休息时问,你这时候恋么有时问打电话过来?”不是应该还在学校吗?
“跟你一样,我现在空堂啊。”萧意馨在那端娇娇笑着。身为医院院长独生女,却对医护工作毫无兴趣,她甘愿在学校教英文,也好过整日忙碌不堪、压才又大的医院生活。
“嗯。”他坐走身子,视线落在桌面上的相框。
那是他们交往第一年在学校拍的服片,意馨是语文系的。偏尔他会想,自己拥有这张面庞算不算幸运?从以前到现在,多半是女孩子主动追求,他没对谁花过心息,以前忙着念书补习,没怎么想过追女生的念头,现在连休假的时问都很少,更不可能在这上头花心息。
他甚至也忘了第一次见到意馨是在什么时候,只知道她后来常常出现他身边,也常嚷着要追他,次数多了,他们也真的在一起,然后一直交往到现在……几年了?他对于女孩子计较的“时问”没有概念,什么认识几周年对他来说并不实际,感情稳定就好,他求的不过如此。
只不过,他和意馨这样算是稳定呜?他们时常争吵,他进医院工作后,见面次数少了,而一见面也几乎都在争执,他最近甚至觉得自己很疲倦时,竟没有人可以倾吐相陪,像个没有女朋友的男人。医院里多数同事羡慕他有个院长女儿当女友,但谁能相棺他和女友个性愈来愈不合,思想也念来愈有差距?若是可以,他真希望意馨不是院长的女儿,或许他们之问不会这么常有争执……
“允玠,我们很多天没联络了,我找你,你都不在办公宜,也不回我电话,怎么现在听见我声音,也感受不到你的喜悦?你不想听见我声音吗?”萧意馨哀怨说着。
“我……只是有点累。”他两指正揉着眉心。倘若这时候意馨不是这样在电话中质问,而是给他一个拥抱,或是帮他揉揉肩头,是不是比较好呢?他轻叹了声,他和地都交往那么久了,只要稳定下去就好,他何必想这些?他有些不懂自己这从未有过的近似抱怨的情绪。
“我也累啊,哪个人工作不累?我还不是一有时间就想着找你,可是你总让我找不到。”萧意馨抱怨完又道:“不然我让爸爸把你的门诊时间调动一下,别让你接那么多病人,多让你休息,你说好不好?”
他愣了下。他从不在意每天都有门诊,也不在意病人多到时常超出用餐时间,他的累不在这上头,怎么意馨会无法领会?他的累在于厌倦了那些马屁文化,在于那些他觉得无聊透顶、别人却乐此不疲的斗争,比方她叔叔。
“不用,我不想靠特权。”他淡淡开口。
“什么叫靠特权?你是我男朋友耶。”萧意馨扬了尖嗓。“你就是这样,难怪得罪我叔叔,我刚也才听说你又和他吵起来,为什么要这样呢?反正科主任一位退早会是你的,你何必和他正面冲突?再说,医生之间门派、经验、资历等等包袱,本来就比其他行业都严重,你不要理他就好嘛。”
他瞠眸,不可置信。“怎么连你也以力我是为了科主任那个职位?难道在做法上有疏失,或者有更好的方法可以实践对,我都不该提议吗?”
见他像有动火的征兆,萧意馨软了声音。“……,别这样,我没那个意思,我知道你很优秀也很认真,叔叔他怕风头被你抢去,才会事事找你麻烦,你就为我忍一忍嘛,反正等我们结婚后,科主任一位又算什么,你迟早也会是院长对不对?那时,想怎么整治我叔叔都由你啊。你现在和他这样对上,我也很难做人,大家都会传得很难听,你总要顾着爸爸的面子嘛,一边是女婿一边是亲弟弟,他帮哪边说话都不对啊。”
程允玠握着话筒的五指紧了紧,他几个沉沉吐息,像在压抑情绪。
“我们不聊这个。”萧意馨就此打住,聪明地转了话题。“下星期三我生日耶,我打算在家里办派对,你一定要来,我好想你。”
他绷着脸,翻了下班表,随即平声道:“下星期三不行,我要值班,你和你朋友玩得开心就好,礼物我会在那之前送到。”
“值什么球?你和人换班啊,全医院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医师,那些实习的和住院医师都跑去哪了?为什么要你值班?你都主治医师了,不是可以不用值班的吗?生日一年才一次,你不陪我过,那有什么意思?”萧意馨又激动起来。
“意馨,班表不能任意变动,这早安排好的,我临对要改班的话,上哪找人换我的斑?值斑不能只有住院医师,也要有随对候命的主治医师在,我想你不会不明白。”他不能否认,意馨的大小姐眸性,他也有难消受的对候。
“不管不管,反正我就是要你到,下星期三晚上八点,要是没见到你出现,我就和你分手!”喀啦一声,她挂断电话。
分手?程允玠看看话筒,揉揉发痛的额际,这千金小姐还真是……他沉沉叹息。
见程允玠经过护理站,黎础盈抱着一叠病历,追上前去。“程医师?”
程允玠骤然停步,背上随即一道不大的冲才撞上来,三番两次的经验让他想也不用想,他迅速回身握住对方手臂,稳住她身躯,他黑眸淡淡,没什么表情地瞅着她。“你就不能好好走路吗?”
“……”捣着撞疼的鼻子,她无辜地迎试他。她明明有好好走路啊,是他突然停步不动,她才会来不及煞车撞上去的,她也不愿意嘛。
“什么事?”他故意忽视她眼中的埋怨和无辜,看着她手中那叠病历。
“要请你签名。”她把一叠病历递出。“这是昨天出院的病历,住院医师整理好了,今天早上一定要送出。”
他不发一语接过所有病历,走到前头的椅子上落坐,抽出胸前口袋的笔,径自看起病历。没有问题的,他随即签上他的名字。
黎础盈索性在他身侧的位子上坐了下来,等候他的同时,她一双美目随意转着,转啊转啊的,也不知为何就转到他宁静专泣的侧颜上。
他眉很浓,眼镜没戴上,可以将他密密长长的眼睫毛看得一清二楚,她记得他的瞳仁是墨邃幽深的,大部分对候很清冷,像冷却的冰晶,他的鼻梁秀长而俊挺,那张常拉成一直线的薄唇是淡淡的颠色,唇型算漂亮,但总吐不出令她愉悦的话。
他神情恒常淡然,不怎么热切,就如映在湖面上的星影般凄冷,但一面对小患者对,却又cue。柔得如月华般,是那么延纬不绝声他确实出色,尤其是那独特的清冷气质,难怪魅办无边。
她看啊看,月歇神缓缓下移,然后看着他握笔的手,有力地签下自己的姓名。像他这么冷“又硬眸气的人,居然没有埋怨要签那么多的名字?她以为他会冷冷地吐出怨慧“就像其他主治医师一样。她每回追着主治医师要签名对,总会遇上抱怨不停的,说他们多类又多忙,但想不到他倒是很认分,每一个需要他签名的地方都没有遗漏,毫无任何埋怨。
“我脸上有什么?”他头也不抬,看着病历,从方才开始,便觉两道咬触教目光在他脸上探烧,他习以为常,但被一直看着确实有几分不自在。她真对他有意?
“咦?”她孤疑地靠近他,端详他常是冷唆的脸庞。肤色是健康的浅麦色,肌肤紧致,没什么细纹,男人的脸能干净到这种程度,真让人羡慕。“什么也没有呵。”
“那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看?”他又在另一份病历上签了名。
“一直?”她眨眨眼,忧然大悟,圆圆脸瞬间热烫一片,红潮从面颇蔓延至白暂颈项。“没、没什么啦,只是觉得你为什么不抱怨要签这么多次名字呢?”
他头未抬,手也未停。“抱怨就可以不签了吗?”
“吃,一直、是都要签位。”她干笑两声,荔枝核般的圆眼眯成两道新月。跟这种人说话,真的很累耶。
见他不再说话,她也闭上嘴巴,只是一直注视着他的笔迹。真意外呢,他的字不难看,她发现医生虽然都很会念书,但很多医师的字丑得和鬼画符一样,他的字迹例是有他的风格。
“程允玠,你还不认识这三个字吗?”她坐在他身侧,那头一回被她撞上对的淡淡甜果香不住飘来,她脸蛋偏向他这方,呼出的热气撩拂着他,他心口无端端感觉异样,忍不住出声暗示她别再这么靠近他。
她闻言,大眼孤疑地瞅了他一眼,她怎么可能不认识他的名字?“认识认识认识!程医师大名鼎鼎,医术精堪,佛手仁心,诊断仔细,这整个医院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她仙笑两声。
他似是冷哼了声,却不知为何觉得她那毫不掩饰的狗随行为例颇有趣,并未令他反感,这是罕有的经验。他薄唇淡淡掀动,慢吞吞开口:“怎么医界的马屁文化也开始在你们护理人员间风行了?”
她微微一愣,才红着脸细声辩驳:“才不是什么马屁,我是实话实说,虽然我对你没什么特别的好感,你连听见病人往生的消息都能
无动于衷,还不准我哭,可是学姊说你是个很认真的医师,我后来也这么发现啊。”
他握笔的手略停,稍稍侧具看她,像在评佑她话里真假和她真正用意。
“干嘛这样看我?我说实话也不行吗?还是程医师比较喜欢被拍马屁?”她被他沉沉的眼神看得颈后一寒。
他没作声,缓缓收回目光,在最后一份病历上签上名字,然后将笔置回白袍胸前的口袋里。
顺着他手指的动作,黎础盈又泣意到了他胸前的另”针。她发现那些另”针都相当可爱,她每次看到的都是不一样图案,但都是同一个当
红的卡通人物,看来他似手也很了解孩子们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