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卉用力的咬着唇,直到尝到血腥的滋味。
心痛……就是这样了吗?
风曜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再也无法忍受。
这是第一次,他起了想“逃”的念头。
逃到一个看不到她伤心的地方,感觉不到胸口拉扯的角落,能让他好好的、好好的想她。
“一切……自己小心。”
这是风曜对恩卉说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他头也不回的大步迈开,离开她的家,离开她的视线,离开她的一切。
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一阵晕眩袭来,恩卉只觉得眼前发黑,几乎要当场昏了过去。
刚才那些画面,虚幻而不真实。
怎么也无法想像,前一秒钟,他的吻像是有多在乎她、多爱她似的,下一秒,他竟然抛下了她?!甚至跟她开口说分手?
秘密。
都是那些……他不肯对她说的秘密。
他会离开,自始至终都是那个秘密引起的。
他把秘密看得比她还重要,他宁愿死守着那个秘密,也不要她留在他身边。
她虚弱的瘫坐在地上,就算事情已摆在眼前,她还是无法相信。
她的胸口疼着,撕扯着,几乎要无法呼吸。
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一次又一次在耳畔萦绕不去,在她的脑海中不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她的视线落在远方,神色恍惚,心口隐隐作痛。
她怎么会这么傻,傻得以为自己能卸下他的心防,告诉她那些他不曾告知过他人的秘密。
她以为自己很特别,至少,在他的心里,她占有某种地位……
他霸道的进驻她的生命,释放激情火焰,点燃她的热情,那样的火光太耀眼,迷惑了她的心,她将那冲动看成了永远,以为他们会携手走向美丽的未来。
答案揭晓了,一切都是她的“以为”。
他的一句话,他的决定,轻易的就推翻了一切,掠夺了她的呼吸,撕碎了她的灵魂,教她……一无所有。
这么快就对他眷恋了吗?
这么快就爱上他,放不开了吗?
要不然,为何胸口会急促到喘不过气来,痛到起不了身?
恩卉闭上眼,任泪水一滴一滴落下,脑海中出现的是这阵子相处的情景。
心,好痛,却仍停不下回忆。
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恩卉努力的告诉自己,却……怎么都做不到,怎么也止不了泪水的滑落!
她是那么的爱他啊……
突地,所有的思绪一顿。
她突然意会到,她似乎遗漏了什么。
既然爱他,既然在乎他,那么她就应该懂他。
她懂他的!
虽然他藏着不能说的秘密,但是他始终对她很温柔,始终保护着她,甚至不顾危险的去救她……
这样的他,怎么会突然改变了心意呢?
这……又是另一个秘密,是他不肯告诉她的另一个秘密。
不过,这一次,她不再轻易的被他搪塞,她要用真心,用力去感觉他的呼吸与脉动。
他不肯说、不能说,那都没关系,她可以自己去寻找、去探究。
突然一个想法窜人脑中,恩卉用手背擦乾了眼泪,火速往外头奔去。
十万火急的回到屋里,风曜立即打包行囊,他必须离开这里,在最短的时间里尽速离开这里。
动作之所以迅速.是因为燃眉之际他没有迟疑的权利,另一个原因则是,若迟疑了,他就走不开了。
动作间,他的表情木然,他的行动迅速,像是没有什么事能牵绊住他。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不想离开,当他下了这个决定时,他的胃仿佛着了火,他的心几乎被自己给掐碎。
想起她流泪的模样,他真想杀了自己。
听他说了那些话,她……一定很恨他吧?
不会有事的,他这么告诉自己。
只要恩卉留着一条命,不要涉入任何危险,经过时间流转,她对他的挂念总会消失的。
一想到她终究会忘了他,胸口的痛再次残忍的恣意肆虐。
他的生命里不曾牵挂过谁,恩卉是唯一一个让他挂心的人,而他……无法不在乎。
她让他……觉得自己好失败,不仅留不住她,还亲口用言语伤害她。
或许,他们天生就该是平行线。
他妄自的跨过那些界线,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但那只是强求,他终究还是要回到属於他自己的黑暗角落。
他,是个杀手。
是个冷酷无情,受雇於人,取他人性命的男人。
但却在遇到恩卉之后,被她的温柔融化,为了她的安全,他不顾暴露身份的危险,不顾一切救她脱离险境。
却怎么也没想到,他出手搭救恩卉,却介入了这一切,让事情发展至此。
那时跑到山间小屋救她,只是担心恩卉的安全,为了不惹事,他快速解决那个歹徒,甚至让警察逮捕了另外两个,却独漏了一条漏网之鱼。
几个夥伴全裁了,让逃走的那个男人面子挂不住,直接对组织下了挑战书,要素讨风曜的命。
杀手组织,原本就是金钱重於一切,既然杀手惹了麻烦,那他们自然也就袖手旁观,只尽义务的通知杀手令已下,要风曜自己解决。
被下了挑战书,对风曜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再说那人的身手,他并不看在眼里,也不认为他有能力伤了自己。
但是,对方可能行使的小人手段,却教他不得不提防。
他担忧的不是自己的安全,而是恩卉的平安。
连着两次事件,恩卉都被牵扯在内,难保逃走的男人不会拿恩卉出气,做出危害她生命的事。
但,如果他能引开那个男人,不要让他将目标锁定在恩卉身上,那恩卉就能全身而退,不会遭遇到丝毫危险。
这,是他下此决定的主要原因。
曾经,他想将她守护在怀中,一生一世不放手。
但是,跟前的情况已有转变,他的羽翼之下不再安全,他别无选择,只能做此决定,逼自己狠下心来,用最简捷的方式,划清两人的关系。
他不要她出事。
就算让她伤心、掉泪,他也不能让她出事。
就算离开她,他会心如刀割,心碎得一场糊涂,恢复他孤单寂寥的日子,他也绝不会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他已认清事实,他的生活与她格格不入……无法承载的失落倾巢而出,教他连呼吸都带着股疼。
她的温柔、她的可爱,融化了他的心,却不意炽痛他的魂,让他深陷幸福中,却无法享受这幸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失落感将他整个人淹没。
看清了事实,就该逼自己彻底放弃,偏偏,心底还有着不舍,但为了恩卉的安全,他不得不走!
心意已定,他打包好简单的行李,回眸看着客厅,看着这曾充满着恩卉影子的地方。
那沙发,是她喜欢窝着休息的地方,那茶杯是她喜欢捧在掌心里的冰凉,那杂志是她打发无聊时间的书本,那些……全是刻在他心口上的回忆。
如今,却要剥除这段记忆……
风曜闭上眼,努力制止全身贲动的细胞与血液,他告诉自己,他不能去找她,绝对不行!
他的意志力脆弱到不堪一击,他不知道若再见她一面,自己会做出什么无法自制的事。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是那么在乎她,宁愿自己痛苦,也绝不让她难受。
那就……走吧,不要再留恋了!
风曜来到门前,霍地拉开大门,才要举步离开,高大健硕的身躯却瞬间冻结,只因看见眼前泪眼婆娑的她……
恩卉。
第九章
她……她怎么了?!
风曜的心跳异常得快,他失去了平时最自傲的冷静,艰难的吞咽着口水,心绪百转干折,待他重拾冷静时,情绪瞬时凝结成怒气。
“你还来做什么?”他一字一句,话从牙缝中进射出来。
他用尽所有力气让自己离开她身边,她却又出现在他面前,难道她是存心来折磨他的吗?
恩卉走到他面前,昂头直视着那双阴霾的眼眸。
“我要理由。”恩卉开口,语气可怜兮兮。
她不想自怨自艾,不想一个人感受伤痛,她要弄清楚,前一秒他明明不愿放她走,为什么却在下一秒对她提出分手?
那通电话里,一定说了些什么,她必须知道。
风曜全身僵硬,低头望着怀里的小女人,在燃烧的怒火中,有一丝感动向他袭来。
“我刚刚说的话还不够清楚吗?你还需要什么理由,那些话不会让你感到痛苦吗?”风曜失控的大吼,矛盾的情绪纠缠在胸口。
“痛,很痛。”恩卉的回答没有矜持,至少,她现在没有矜持的权利。
“那你还来?!你为什么不生气?”风曜握紧拳头,不让自己因为激动而将她急拥入怀。
“我就是……走不开……”这句话才开口,她的泪又落了下来。
是,她承认她走不开。
如果生气就能让人放下爱情,那她会在家里哭个够、气个够,再也不回首这段爱情。
偏偏,她气他的过分,怨他的无情,却也……依然爱他。
“我也不相信,你可以走得开……”恩卉看来无辜、可怜,却仍旧瞪视着他,声音忍不住微颤。
风曜眸色一暗,因为她的话而心悸。
这是他的恩卉,是最善解人意的恩卉啊!
如果不是对两人的感情极有自信,她不会冲到他面前质问他;如果不是认真看待这段感情,她没有必要再来接受他更残忍的答案。
那么,他怎么可以这样转身离开?
风曜全身僵硬,面无表情,薄唇紧抿,一双黑眸直直的瞪视着她,情绪复杂,不晓得是愤怒着她的不听话,还是不舍她的眼泪。
他伤她那么重,她却还是……没有放弃他?
这个发现,令他无法动弹,只能深深的凝视着她。
“为什么突然要走?电话里说了什么?是什么让你改变这个决定?”恩卉不讳言自己的固执,她就是不要这样不明不白的结束她的爱恋。
恩卉连续提出的问题,顿时戳破风曜心里温柔的迷雾,提醒他,他们之间,仍是一条平行线。
“什么都不要说了,你还是快走吧!”风曜没有勇气迎视她清亮澄澈的眼眸,只能倏地转身背对她。
恩卉凝视着他,背影让他看来更加高大,却也冷酷得难以接近,只要一想起他就要离开她,她的胸口就越来越痛,像被捅了个大洞。
再也顾不得自己的面子,她伸出小手,从他的身后紧紧抱住他。
“我不管了,我什么都不管了……”压抑的情绪蓦地决堤,泪水狂乱的落下。
“你有什么秘密都没关系,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只要你不走,留下来陪我,你不要走……你不想说就不要说,只要你别走……”
她的心里酸酸的、痛痛的,感觉好难受、好难受,像是能听见自己心裂开的声音,因为他的冷漠而碎裂成片。
她什么都可以不要知道,只要他留下来,别走。
“恩卉,我一定要走……”风曜闭上眼,僵硬得像座石像,压抑着想将她抱进怀中的渴望。
腰间的小手将他抱得好紧好紧,像是很怕他要离开,但是他,非走不可……
是她的错觉吗?
恩卉侧头看着他,听见他冰冷的口吻里还有一丝情绪的波动,是因为她吗?
“如果真的要走,那一定有原因……”她追问道,放开小手,直接走到他的面前。
风曜才正要开口,但长时间训练的直觉,让他感觉到有股浓浓的杀气,他的浓眉紧拧,脑中已经闪过千百种臆测。
经过消音后的枪声在夜里响起.接着一颗子弹飞过他的颊边,俊脸先是僵硬,额上的青筋瞬间暴起,整个庞大的身躯都在剧烈颤抖着。
那个该死的混蛋,什么时候不动手,竟然挑恩卉在场的时候,逼得他一定要出手。
风曜直觉反应抱住了怔愣的恩卉,一个旋身,先切掉屋里的电源,室内顿时一暗,接着身形一闪,环住她的纤腰,飞身窜至房间的角落,低身闪过第二发子弹的攻击。
恩卉低呼一声,双手攀紧他的肩膀,被突发的事件吓得说不出话.心里闪过最不可能的猜测。
她扬眸,看着一脸警戒的风曜,想起他过分厉害的身手及过人的勇气,再加上室内刺鼻的烟硝昧,确定了她的猜测。
“这就是……你不能说的秘密?”恩卉仰起小脸望着他,在黑暗中努力眨眼,想尽快适应黑暗,红唇轻启,在眸中有着明了的光芒。
在一片黑暗中,风曜依旧能准确的望进她的眸,将她眼里的情绪看在眼里。
黑色的视线闪烁着,饱含神秘难言的光芒逼视着她,似乎也正在考虑着,是不是要说出实话。
她逼视的眸光,教他全身僵硬,抱紧怀里颤抖的小女人,尽力想维持冷静的思绪。
能说吗?不会吓跑她吗?
还是说,现在吓跑她,才是对她最好的决定?
“我……不是善良老百姓。”阴暗的目光猛地一凛,他决定告知她实情,最好让她吓得拔腿狂奔.再也不要回到他身边。
这样一来,就能保全她的性命,他就算孤独一生,也无所谓……
“我要更清楚的答案。”恩卉仰头看着他,清澈的眼睛眨啊眨的,看着客厅角落还冒着烟的子弹,她感觉得到,他的身份不同於一般人。
风曜的表情冷硬,似乎正在思考,要用什么样的形容词来吓跑她。
半晌,风曜开口。
“我是个杀手。”
风曜俊朗的五官僵硬,高大的身躯僵直,黑眸紧盯着她,闪过复杂的神色,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等待她的回应。
他的答案已经揭晓了,那痛彻心扉的回应马上就会像子弹一样,射入他的心,带来无法言语的疼痛。
可是,并没有。
那样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恩卉只是直直的回视着他,没有惊慌,没有恐惧,那双大眼里甚至有一抹了解的眸光,视线滑过俊朗的眉目。
“原来如此。”恩卉点了点头。
就这样?
风曜冷静的脑子难得无法做出思考。
这就是她所有的反应,就仅仅只有四个字:原来如此?
风曜张大眼,错愕与震惊,让他无法反应过来。
他没有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曾经,他猜测过她所有可能的反应,甚至认,驽她会生气的怒骂他,说他欺骗了她的感情,要弄了她的爱。
如果她真的这么说,那他是不会反驳的。
他的确是利用了她的无辜,夺取了不该属於他的爱恋,他连开口求她原谅,都觉得是奢求。
但……她却给了他“原来如此”这个答案?
他无法想像,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决心来到他面前。
“你确定你有听清楚我说什么吗?”他无法再承受更多的变数。
“听清楚了,你说……”恩卉点点头,支吾了半天,说出那个陌生的字眼,那个令人头皮发麻的职业。“你是个杀手。”
很好。
她的确听得非常清楚,但是……
“你……不怕?”风曜僵硬的开口。
恩卉偏头想了一下,然后肯定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