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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种田去(上) page 9 作者:千寻

  下人们说,自从大少爷死后,四少爷变得叛逆、不思上进,王爷打也打、骂也骂了,却再也骂不冋那个乖顺听话的四少爷。

  这话让檠丰想起那个站在窗外目睹自己身亡的少年,当时他眼底的震撼与错愕,直到现在仍然清晰地烙在脑海里。誉丰是个正直善良的好孩子,他曾经想过好好扶持他让他为顾家祖上争光,没想到事与愿违,他们都摆弄了一场。

  张开眼睛,收起内息,他接收誉丰身体的同时,也接收了他的武功、他的习惯和他的直觉。

  誉丰的武功相当好,他是认真想要当行侠仗义的江湖人士。

  檠丰不想当江湖人,但每每内息运转一周便精神饱满,他喜欢这种感觉。

  昨天夜里精神奕奕,他运起轻功闯进秋水阁,那里有了新主人,但自己旧时住的屋子里一片漆黑,他悄悄摸进屋里,在床下的暗格中掏出父皇给他蟒形玉佩,再次见旧时信物,他笑了!

  “表哥。”邹涴茹忽然从屋外进来,打断了檠丰的思绪,只见她手里端着一盅鸡汤,娇甜柔媚的声音让他不由得皱眉,他不喜欢这种刻意矫情。

  檠丰的视线对上她,忍不住摇头,誉丰什么都好,就是看女人的眼光太差。

  他没回话,起身走到桌边,邹涴茹见状连忙拿起鸡汤吹凉服侍他喝汤。

  天气有点冷,不过她穿了件薄纱衣裳,露出雪白的颈项希望能勾得表哥心痒,进而……

  想到这里,她轻轻扭动肩膀,宽松的薄纱滑下,微露香肩。

  自从表哥醒来便忘记过去的事儿,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子忘记,心里的感情也跟着丢失,他竟然对自己半点感觉都没有,她很是心急,无数次提醒表哥两人之间发生过的事儿,但他……毫不动容,她说起他们的花前月下、说起新婚洞房,她说得脸红耳热,他却连笑容也不施舍。

  她是女人,女人对这种事比男人敏感,她察觉到表哥不喜欢她了。

  夜里,两人躺在床上,每次她凑近,他便背对自己。几天前的夜里,她再也忍不住,大胆从身后抱住他,哽咽问:“表哥,你不喜欢我了吗?”

  他的回答是下床,离开房间。

  她哭到天亮,到姑姑屋里立规矩时,明显红肿着一双眼睛,一被问起,她硬把事情栽赃到周郁泱头上,说她八字硬、克夫。

  为了此事,姑姑还带着她和表哥到寺里进香。

  寺中高僧留下表哥说话,她不知道高僧对表哥说什么,但自从那天起表哥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了。

  她能不慌吗?她只是个贵妾,万一得不到表哥的宠爱,生不下孩子,就算两年后周郁泱离开顾家,谁知道王爷会不会替表哥另外挑一门亲事?

  公公向来看不起邹家的呀,自从爹爹过世后,几个哥哥没有半个象样的,嫂嫂更是拿她当赔钱货,明里暗里挤对她,三嫂还曾经想把她卖给富商当小妾……

  不行,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让表哥重新爱上自己。

  邹涴茹把汤舀起,浓浓的鸡汤味让檠丰想起母亲,母亲擅长熬汤,文火慢炖,把鸡肉的精华全都熬进汤里,娘总说:这做学问哪,就跟熬汤一样,不能急、不能躁,不能贪快。

  他分神想着,邹涴茹的汤瓢却在这时贴到檠丰嘴边,他一惊,立即回神,眼底净是厌恶。

  她做错了吗?她伺候得小心翼翼,熬了一整个早上,鸡汤不冷不热,她这么努力,不懂……不懂他为什么皱眉、为什么眼里露出那样的神情。

  “表哥,你到底怎么了?如果我做错事你可以告诉我啊,你把我晾在这里,让我不上不下、忐忑不安,是要叫我怎么办?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誉丰表哥?你是被何方妖魔附身,怎么会变成这样?”

  随着柔声埋怨,泪水跟着滚下,她很清楚表哥心软,每次看到她哭,什么事情都会依着自己,于是故计重施。

  邹涴茹不知道眼前男人确实不是她的表哥,因此他没看见她的楚楚可怜,只听见她随口胡诌,却令檠丰胆颤心惊的话语。

  他怎么没想到这个?邹涴茹从小苞在誉丰身边,她比谁都了解誉丰,他的习惯,他的嗜好,他的喜恶,短时间内他还可以以生病为由来解释自己的不同,可长时间下来,破绽只会越来越多。

  不行,他不能让邹涴茹待在身边,否则会坏了计划。

  起身,他往屋外走。

  邹涴茹一怔,表哥居然对她的眼泪没有感觉?她无助、失措,她追在檠丰身后跑了几步,放声大喊:“表哥,你要去哪里?!”

  檠丰连回头都没有,加快脚步离开。

  他疾行的背影让邹涴茹更慌乱,愁肠百结,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这是……是老天在处罚她?罚她嫉妒表哥的丫头蕊儿与表哥太亲近,编派她偷人,害得她被姑姑活活打死?

  可,她有什么错,表哥本来就是她一个人的呀!

  顺王府还算大,但扣掉占地最大的秋水阁,再分成三部分给其它两房叔婶居住,中院就不大了。

  檠丰走向顾伯庭和邹氏的院子,一路走,他努力回想誉丰的行止动作,拉出他惯有的灿烂笑容,进入邹氏屋子之前,再深吸一口气。

  看见儿子,邹氏忙迎上前,说道:“誉儿,你的病还没好,怎么出来了。”

  “誉儿想娘!”他模仿誉丰当年的表情。

  十九岁的男人说十三岁孩子的话已经够怪,再加上身子里藏着二十三岁的灵魂,那股子奇怪,他几乎忍不下去。

  听见儿子对自己撒娇,邹氏怔愣。

  很多年了,自从儿子知道顾檠丰的死是他们动的手脚之后,再没有这样对自己说话,这一刻,她感激老天爷让儿子失忆。

  “你想娘就让下人传话,娘马上过去。”心像被蒸熟了似的,暖烘烘的,舒服得紧。

  “可我有私话要对娘说,不想表妹听见。”

  “傻孩子,还叫什么表妹,涴茹已经是你的妻子。”她拍拍儿子的手背,笑眯一双狭长凤眼。

  邹氏已有年岁,但依旧美貌青春,誉丰遗传了她的外貌,有一张女人无法抗拒的脸。

  檠丰低头沉默,邹氏见状问:“怎么回事?和涴茹拌嘴了?”

  他缓慢摇头,表情凝重说道:“誉儿不能和表妹当夫妻。”

  “为什么?”

  “那日娘带我和表妹去上香,释慧法师告诉我,他说我和表妹……做夫妻,就会出一次事,如果想平安就、就得离表妹远一点。”他略显羞赧地低下头。

  “怎么可能,你们的八字明明很合。”她花大钱让人合算八字,算命的明明说涴茹旺夫。

  “释慧法师说,成亲不能只看八字,他说……表妹前辈子作恶多端,此生必须承受前世业障,所以她幼年失母、成年失父,再过几年恐怕几个哥哥也会不保,如果誉儿坚持和她做夫妻……”他停顿半晌后,才继续道:“上次誉儿能救回来,是因为当时身边有个福泽深厚之人,释慧法师说誉儿下回怕是没有这等运气了。”

  他清楚,救誉丰上岸的是阿松,而守在誉丰身边的是周郁泱,他不知道周郁泱是怎样的人,但他与诚亲王妃熟识,倘若她有几分像她的母亲,也许可以帮上自己,于是他先在邹氏眼前埋下伏笔,好替之后的往来铺路。

  听见誉丰的话,邹氏心头涌上一阵不安,不会吧,她千挑万挑的媳妇竟是造祸的主?释慧法师说的是真是假?

  假的?堂堂大师,何必说谎话骗人。真的?那……她再怎么偏帮娘家,也不能害自己的亲儿子呀。“快告诉娘,释慧法师还说什么?”

  “他说儿子很快就会当官,前途大有可为,只是……”

  “只是什么?”邹氏急问。

  “儿子不明由,当官就得科考,儿子已经放下功课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考得上?我可以去考,但是……法师是在骗人的吧!”

  顾伯庭不是最重视仕途吗?那么他这个“儿子”就来替“父亲”挣一挣。

  “傻孩子,法师骗你有银子拿吗?又不是神棍。”想起释慧法师的话,当官、大有可为……邹氏眼睛绽放光芒。

  这么多年来,王爷一心一意盼着誉儿长进,可誉儿为了顾檠丰的死,处处和他们对着干,没想到掉进水塘后,虽然忘记过去的事却性情大改,连科考也愿意试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满脸犹豫。

  “别担心,誉儿去考考看,就当是阅历,考得上、考不上都没关系。”

  “嗯,既然娘这么说,誉儿就去考考看。可是表妹……”

  “放心,娘尽快让涴茹搬出你屋里,不让她吵到你,这段时间你好好念书,旁的事都别多想,行不?”

  “是,娘,我马上回去念书,我一定要当大官让娘替我骄傲。”

  “好孩子,尽力就好、尽力就好。”听儿子说出这么贴心的话,邹氏简直快要痛哭流涕了。

  将可能看穿自己的邹涴茹驱逐出境,檠丰转身离开,他一面走着、一面盘算下一步。

  然檠丰一离开,邹氏就急急忙忙唤进管事嬷嬷,吩咐道:“去把阿松找来。”她得问问清楚,那天晚上除了他,还有谁在儿子身边。

  第六章  永恒的情爱(1)

  装模作样、认真念书,檠丰勤奋向学的态度让顾伯庭和邹氏非常满意。

  邹涴茹被移出去了,那里本来是顾伯庭的姨娘、通房们住的地方,现在死的死、病的病,空出来的屋子足够让她一间间轮着住。

  听说被移走那天,她哭上一整晚。

  然不出所料,她的楚楚可怜只在誉丰和顾氏夫妻面前表现,一离开他们的视线,刻薄的本性尽显。

  她心情不好、打骂下人是常事,她顶着表小姐的身分去踩顾伯庭的老姨娘也是常事,心有怨怒无处发,她越加放肆张扬,竟还跑到秋水阁去向世子妃寻衅。但郁泱也不是个示弱的,据说她连嘴巴都没怎么开就把邹涴茹给气到发飙,回到屋里,对着下人又是一顿打骂。

  这段曰子,除表演读书之外,檠丰还做了不少事,他带着信物把过去父皇给他的黑大、黑贰、黑三……到黑拾贰等人再度收拢。

  他非常满意黑大把母亲的产业照顾得妥妥当当,没让顾伯庭占到半点便宜,这点令顾伯庭相当气闷吧,还以为是水到渠成,却没想到他手底下的人一个比一个有主意。

  这些年,即使檠丰离世,他们依旧照着主子的吩咐做该做的事,收集资料、分析朝堂动向、经营饭馆酒楼……六年来,他们不曾懈怠。

  因为他们的命是主子的,也因为知道主子留下两点骨血,他们耐心等候,等着小主子茁壮成熟。

  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主子会回来,当旧时信物重现眼前,当主子一一提及陈年往事,当那除了主子外没有别人知道的约定从誉丰嘴里吐出时……他们相信了,相信眼前男人就是他们的主子顾檠丰。

  黑戚道:“亲如兄弟,你们也不知道我**上有个云纹胎记,天底下只有主子知道,所以我认了!”

  黑戚是第一个认下檠丰之人。

  黑陆怕痒,常被主子抓弄,当檠丰点上他的痒穴,笑问:“认不认输?”时,他知道檠丰就是主子。

  黑拾最擅长的是易容,他能清楚分辨每个人细微的面目表情,他说:“每次主子恶作剧时,会不自觉翕动鼻翼,方才顾誉丰的鼻子动了。”

  一点一点,他们在“誉丰”身上拼凑出主子的痕迹,之后的每一天,他们在檠丰的行事风格、说话语气、筹谋策略中更加确定,他就是主子。

  主子回来令他们欢欣鼓舞,他们尽全力工作,想把过去几年给补回来似的。

  因为有擅长探查消息的他们,秋水阁的事、朝堂的事、贤贵妃的事……一点一点透进檠丰耳里。

  当年芸香替自己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锦绣领着她们一直住在秋水阁,府里对她们极其苛刻,月例、吃食连个二等丫头都及不上,五、六岁的女娃儿瘦得让人心疼。

  自从誉丰出事,秋水阁前派了老嬷嬷轮流守着,那些老奴才狐假虎威对锦绣多有为难,这点足以让他想象这些年她们过得有多辛苦。

  “……诚亲王造反的传言不断,周郁泱出嫁当天,诚亲王妃就被接进宫里,有人猜测皇帝想以为诚亲王妃为质逼迫诚亲王……”

  摇头,檠丰不相信父皇会做这种徒劳之事,诚亲王若还在乎妻子女儿,就不会连儿子出殡、女儿出嫁都不肯离开封地。当年父皇早已探得消息,诚亲王的妾室梅姨娘早已为他产下子女,他早就放弃王妃了吧,尽避当年,诚亲王夫妻曾经是人人艳羡的一对……

  鹣鲽情深到头来不过是空话,对许多男人而言,仕途前程才是最重要的,牺牲一个女人算得了什么?如果不是他的母亲被牺牲,如果自己不是因此而受害,他会不会也认为这种事理所当然?

  “查得出来周郁泱是个怎样的女子吗?”

  “诚亲王妃不曾带女儿参加各府宴会,京城里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曾经有谣言说周郁泱貌无盐,诚亲王妃不敢带女儿参加京中权贵的宴会。皇上下旨赐婚时,还有人听信谣言当面取笑顾誉丰。

  “不过有可靠消息说道,诚亲王妃曾经请不少师傅进王府教导一双子女。宫里的张嬷嬷、曾经当太子少傅的李大人,当初名满天下的江南四杰——清、风、明、月……就连释慧法师也曾进王府指导过那对兄妹棋艺。”

  说到释慧法师,檠丰轻哂,自己就是借着他的名头赶走邹涴茹的。

  那日释慧法师确实辟了静室与他深谈,只不过说的不是檠丰编派出来的那些,法师说的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他苦劝檠丰放下,说每条生命都有其存在的意义,他不是阎王,没有权力收走任何人的性命。

  放下?说得容易,那谁来还母亲与自己一个公道?他听不进去法师的话,但释慧法师柔和悲悯的目光,始终在檠丰的脑海里缠绕不去。

  释慧法师棋艺高深,母亲曾经是他的忘年棋友,那年若非顾伯庭逼着母亲去求法师为丈夫仕途卜卦,她怎么会见到皇上?又怎会促成那段孽缘?

  释慧法师既慈悲却也高傲,从不轻易与人交往,诚亲王妃竟能请得动他去教导孩子下棋,是因为两人曾经有交情,还是周珽襄、周郁泱兄妹有过人才能?

  不过他相信周郁泱有几分能耐,她敢勇闯大厅打断新妇奉茶,敢当着顾家长辈的面激得誉丰签下和离书,这样的女人绝对不会普通。

  越想,檠丰对郁泱的兴致越高,他下了几道命令让黑大照办,也让他们继续调查有关郁泱的一切,以及……多年不见的诚亲王妃。

  将黑伍送来的信细细折起,檠丰沉吟半晌后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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