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瑛一直猜不透大管事的犯罪动机,原来答案全在白姨娘身上,她才是最终BOSS.
她冷冷地启唇。“想知道的话,就先把房门闩上。”
闻言,婉瑛只能乖乖照办,免得又刺激到她。
“……再把桌子和那两口衣箱都推过去顶住房门。”白姨娘可不想有人进来阻止,又坏了自己的好事。
婉瑛依她的话做,同时也注意到窗子已经封死,可见早有预谋,不祥的感觉愈来愈强。
“好了!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那天你到将军府探病,你跟大管事在廊下说话,究竟说了些什么?”以为两人只是叙旧,看来并不是那么简单。
“原来你看到了……”她冷笑一声。“我跟他说,为了以防万一,凡是知道秘密的人,都不能让他们活在世上。”
这个回答令婉瑛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所以他才会服毒自尽,并留下遗书,把一切罪行全都揽下引难道白姨娘不知道大管事对你的心意?”
“就因为知道晏青为了我,什么事都肯做,我才会那么说,好比当年为了我进秦家为奴一样……”白姨娘眼底净是得意。“你一定更想不到,是我让他去哄骗彩霞,两次害得大少奶奶差点小产,甚至要我的贴身婢女荷花,和他一起骗走奶娘,并将之杀害!可恨的是荷花那个死丫头最后居然心软,没把这个小畜生掐死,只把他丢在大杂院外头,才导致计划失败,到头来还是得由我亲自动手……”
想不到其中还有这一段转折,可见白姨娘心机深沉,手段毒辣,让婉瑛更加感叹大管事的痴心用错对象,也用错地方,真是太不值得了。
“你这个人好自私、好可怕,居然这样利用别人的感情。”一个外表看来柔弱无害的女人,却有如此恶毒的心思,所有的人都被她骗了。
白姨娘抱牢不断挣扎哭泣的砚哥儿,恨声地嚷着:“你说我可怕,说我利用别人的感情?那么又有谁是真心替我着想的?明明是长辈们犯的错,是他们得罪了人家,才会连累整个家族,却逼着我做人家的妾,好让对方代为疏通说情……白家有那么多个女儿,为何偏偏选上我?凭我的条件都能入宫为妃,甚至母仪天下,而不是任由男人玩弄……”
“我知道,有话慢慢说,不要激动……”她试着安抚白姨娘疯狂般的情绪,以及惊吓过度而哭闹的孩子。“砚哥儿别哭,娘在这儿陪你……”
砚哥儿用力抽泣。“娘……”
“娘知道你很害怕,再忍耐一下就好了,千万不要乱动……”婉瑛不敢贸然行动,只能等待机会。“然后呢?”
“谁知那个男人只会说大话,根本帮不了自家,等他腻了,又把我卖给另一个男人,偏偏对方不能人道,把错都怪在我身上,天天打我出气……我想逃走……却又不知该逃往何处……”
就在这时,白姨娘愤恨难平的神情转为含情脉脉,直勾勾地望着远方,像是在怀念过去的美好时光。“直到那一天,老爷被请到府里作客,我正好送茶点进去,那是我跟他头一回见面……”
“见了面之后呢?”婉瑛一面说话使对方分心,一面悄悄地移动脚步,想要再靠近些,才能伺机夺下利剪。
“还记得老爷见到我脸上的瘀伤,用着怜惜的目光看着我,问我要不要紧,他是第一个在乎我的男人,从那天起,我便天天向菩萨祈求,若是能跟了他,就算为妾也是心甘情愿,没过多久,老爷真的跟对方开口……”她的愿望终于成真了。“是老爷让我脱离苦海……是他救了我……”
“既然公公救了你,你为何还要伤害砚哥儿?”见白姨娘有所警觉,婉瑛赶紧退后两步。“砚哥儿可是他的亲孙子……”
白姨娘不由得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就是因为我真的好爱老爷,以为他之所以把我要去,是因为对我一见钟情,他跟其他男人是不同的,会一辈子疼惜我、爱护我,不会糟蹋我的感情,只是没想到……当我这么问他,他却说当时是因为可怜我的处境……
“呵呵……原来他只是可怜我……”高傲的自尊岂能忍受被人同情,尤其是来自喜欢的男人。“他可以不爱我,但是不要可怜我……”
“所以你才会这么恨他,恨到要杀了他的孙子?你不过是在迁怒……”婉瑛想起担任警察的父亲经常引用苏格拉底“最深的欲/望总能引起最极端的仇恨”这句名言,来形容那些作奸犯科的人,此刻用在白姨娘身上,实在太贴切了。
婉瑛不是不同情白姨娘的遭遇,可是就因为自身的欲/望得不到满足,心中的期望付之一炬,而去利用和伤害无辜的人,那就不可饶恕了。
听见她的指控,白姨娘用着愤懑的口吻回道:“你又懂什么?我费尽心思地去取悦老爷,让他有空就来房里找我,总算替他生了一个儿子,只希望有朝一日他能爱上我,可以独占他的心,想不到他居然丢下我,就这么死了……”
说着,白姨娘不禁似哭似笑。“讽刺的是老爷没过多久便把大姊带走,难道我就不够好?我真的比不上大姊吗?为何他就是不肯带我一块儿走?我好恨他……给了我希望,却又无情地将我遗弃……就跟我的亲人一样,只晓得利用我,却不管我的死活,任我自生自灭……”
砰!砰!拍打门扉的声音打断白姨娘的自怨自艾。
“……大嫂,你在里面吗?快开门……姨娘!拜托你快点开门……”秦凤鸣先去找人来将奶娘和莲儿带出去医治之后,马上赶了过来。
白姨娘眼神转为狠戾,将利剪又抵住砚哥儿。“不准开门!”
“好!我不开门,你别乱来……”婉瑛吞咽了下唾沫,用微笑来鼓励不再哭泣的孩子,让他知道不会有事的。“你不是一向关心砚哥儿的爹?要是让他知道你伤了他的儿子,他绝不会原谅你的。”
听到白姨娘从头到尾只在乎自己的感受,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让婉瑛恨不得打她几个耳光。
“关心?那是因为大少爷长得太像老爷,随着年纪增长,模样就愈像了,每回见到他,就像看到老爷回来,我实在下不了手……”她的这番坦白令婉瑛毛骨悚然,若秦凤戈真被害死了,他们这辈子根本不可能结为夫妻。“不过这个小畜生就不一样了,我要让老爷后悔没有带我一块儿走……”
外头的秦凤鸣心急如焚地用身体撞着门扉,还不忘大喊:“姨娘……算我求你了,快点开门……”
“小叔可是你的亲生骨肉,难道你就不替他着想?”婉瑛实在无法理解她这种扭曲变态的感情,只能试着唤起白姨娘的母性。“万一让老太君知道你的所作所为,要他往后如何在秦府立足?”
白姨娘不禁嗔怪。“我当然有替他着想,只要这个小畜生死了,将来他所生的儿子便能取而代之,也能受到同样的关心和宠爱……相信我的孙子绝对不会输给大姊的,一定会比他更有出息……”
门板还是不断传来撞击声,还有秦凤鸣和奴才的叫声。
“白姨娘快开门!”
“大嫂,你没事吧?”
婉瑛知道她真的疯了。“就算没有砚哥儿,还是会有其他女人帮他爹再生个儿子,永远轮不到你的孙子……”
“我能除掉一个,自然有办法除掉第二个,大少爷肯定不会怀疑,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救了这个小畜生,我的计划早就成功了……”眼看原本顶住门扉的桌子和两口衣箱被人一寸寸的推开,白姨娘不禁恨得咬牙切齿,于是又下了命令。“把烛台扔到床上!”
“什么?”婉瑛愣住了。
她发出尖锐的叫声,挥舞着手上的利剪。“快扔!”
“好,我扔!”婉瑛执起摆在几上的烛台,往床上丢去,由于都是易燃物品,被子和床帐不过一眨眼工夫全烧起来。
砚哥儿看到火,又吓得大哭。“娘……”
“我已经照你的话做了,快把孩子还给我!”婉瑛伸出双手,一步步地走上前去,在火势蔓延开之前,必须逃出去才行。
火势愈烧愈旺,整张床都烧起来,屋内的温度开始升高,就连外头的人也都闻到烟味了。
就在这当口,房外传来秦凤戈的吼叫声。
“婉儿!砚哥儿!”在回府的途中,决定先到秦府来探望祖母的秦凤戈才踏进门不久,便听说白姨娘发疯的事,立刻赶来关心。
待秦凤戈从门缝中瞧见屋里失火了,更是用尽全力地撞门,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他们母子。
冷不防的,白姨娘将抱在胸前的孩子朝着火的床上扔去。
“砚哥儿!”婉瑛发出凄厉的叫声,顾不得其他,扑上去接住被抛向半空中的孩子,母子俩双双摔在地上。
婉瑛立即感受到烫人的热度,她的脑子无法思考,也忘了受过的训练,只听到孩子的哭声,本能地用身体挡住窜过来的火舌。
就在秦凤戈破门而入之后,白姨娘正高举手上的利剪,就要往婉瑛的身上刺下去,他一个箭步上前,将人用力挥开。
“你当真疯了不成?”他厉声斥道。
仿佛看到老爷在训斥自己,白姨娘痴痴傻傻地跌坐在地上望着他。“老爷是来带妾身一块儿走的吗?”
“咱们快点出去……”秦凤戈连忙拍熄婉瑛着火的右袖,也没有余裕询问伤势如何,将母子俩护在怀中,便迅速地往外逃。
而随之进门的秦凤鸣见生母满脸呆滞地坐在地上,也赶紧扶白姨娘起身,跟在兄嫂后头出去。
直到众人逃到外面之后,婉瑛不由得回头看着陷入一片火海的寝房,以及提着水桶,忙着灭火的奴仆们,还没从方才的惊险过程中回神,直到被砚哥儿的哭声惊醒,泪水霎时不听使唤地夺眶而出。
“娘……”砚哥儿抱紧母亲,泣不成声。
婉瑛顿时也哭到不能自己。
“有没有伤到哪儿?”秦凤戈一面问、一面检查。
经他这么一提,婉瑛这才感觉到右手和背部传来红、热和刺痛感,八成是烫伤了,马上想起基本急救常识。
“快往我身上倒水!”她朝提着水桶的奴仆嚷道。
秦凤戈反应也快,先抱开儿子,然后要奴仆照婉瑛的话去做。
于是,一桶又一桶的冷水便往婉瑛的患部浇下,全身立刻都湿透了。
“有谁快去请六安堂的区大夫过来?”他对于烧烫伤的处理最有经验了。
“小的这就派人去请。”秦府管事马上回道。
待秦府的长辈们闻讯赶来,只见火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即便有赶来帮忙灭火的熸火军,还是无法将火势扑灭。
“就让它烧吧!”由于这座小院位处后院,又是独立的,今晚风势也不大,不必担心延烧到其他地方,秦凤戈便做出判断。
只见红色的火焰伴随着黑烟,才不过一会儿工夫,便将所有的爱恨怨憎都吞没了。
原本还有些痴傻的白姨娘看着大火,瞧见屋里有个男人正在对她微笑,那英俊挺拔的身姿,跟记忆中无异,仿佛又回到两人初相见那一天,突然挣开秦凤鸣的搀扶,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冲进着火的屋子。
“老爷……你终于来接妾身了……”她无惧高温和灼热,绽出幸福的笑容,投入大火之中。
秦凤鸣大惊失色,跟着要冲进去把生母拉出来。“姨娘!”
“二弟!”秦凤戈一把拉住他。“已经太迟了……”
他泪如雨下的跪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生母被大火吞噬。
第28章(2)
在一团混乱中,区大夫被火速请到秦府,来到让婉瑛用来治疗伤势的厢房内,检查之后,便先帮她上药。
“……幸好只是一级烫伤,并不会起水泡,早中晚各抹一次药膏,约莫四、五天即可痊愈,这段时间若是发痒,可千万不要抓,或是浸冷水。”他将六安堂特制的烧烫伤药膏递给秦凤戈,叮嘱地说。
秦凤戈慎重地点头。“有劳区大夫了。”
“不过将军和夫人又是怎么回事,最近两人轮流受伤,就算我是开医馆的,也不想老看到有人出事。”区大夫打趣地说。
听他像是在调侃,实际上是关切的口吻,婉瑛和秦凤戈相视一笑。“以后咱们会多多注意,别再给区大夫增添麻烦。”
“真是这样就好,否则我可是要提高诊疗费,或许大家在日常生活上会更加谨慎,这么一来,我也能有多点时间来陪伴家人。”他抚着下巴的短须,佯装思考地说道。
说完,三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待秦府管事送区大夫出去,秦凤戈便让在客房里伺候的婢女也一并退下,才想跟妻子说话,一直等在外头的秦凤鸣敲门进来了。
“二弟怎么来了?”见他有些失魂落魄,身上的袍子也还没换上干净的,秦凤戈困惑地问。
秦凤鸣一脸焦虑。“大嫂的伤势严不严重?”
“我没事,多谢小叔关心。”靠坐在床头的婉瑛放下袖子,盖住患部。
“大哥、大嫂,请你们原谅我!”他突如其来地当着兄嫂的面跪下。“我明知姨娘所做的事,却什么也没说,才会差点害死大嫂和砚哥儿……”
“这话是什么意思?”秦凤戈沉下脸问。
只有婉瑛听懂了。“小叔早就知情?”
“没错,我确实早就知情……”秦凤鸣已经承受不住内心的谴责,整个人都崩溃了。“有好几次想要告诉大哥和大嫂,但又想到姨娘会被送进官府,甚至处死,我是她的亲生儿子,又怎么狠得下心……”
所以小叔才会每天郁郁寡欢,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婉瑛把前因后果都连贯在一起,也恍然大悟。
秦凤戈神情紧绷。“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小叔,让我来跟你大哥说,你先去安排白姨娘的后事,至于如何处置,再由他来决定。”父母犯的错,不该要子女负责,这是她的想法,不过也得要说服秦凤戈才行。
他这才用袖口抹去泪水,起身离去。
“砚哥儿呢?”婉瑛先缓和一下气氛。
“我让他待在祖母的房里,你把他保护得很好,所以没有受伤,只是受到不小的惊吓,二叔和三叔他们则忙着善后……”秦凤戈在床沿坐下,语气严肃。“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跟白姨娘突然发疯有关吗?”
婉瑛想到白姨娘因为一己之私,将原本无辜的人拖下水,成为帮凶,应该愤愤不平才对,可是此刻却只感到一股沉重的哀伤。“她不是突然发疯,而是早就疯了,只是太会掩饰,才瞒过众人……”
于是,婉瑛从无意间发现白姨娘和大管事的关系说起,到不久之前,白姨娘亲口跟她承认,打从砚哥儿还在娘胎,就开始筹划,以及一年前奶娘被杀一案,全是受她指使,而犯罪动机近乎荒谬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