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五皇兄必定派人去过那个山洞,知道他们把证据拓印下来了。
“就是说目前我们手中握着他的把柄,他投鼠忌器不会再对我们下手了?”
“不但不能下手,他还得护着咱们。”慕无极笑得优雅,“除了我,再没有人更适合保存这件东西。”
五皇兄心里应该非常明白,证据落到他手里,而不是其他兄弟手中 ,是不幸中的大幸。因为只有他,九王爷慕无极,非但不争不抢,还将一切与政权有关的东西发作烫手山芋,送他都不要。
“芝芝,你想报仇吗?”
五皇兄的目标虽然是他,但到底连累到芝芝,他不确定她心中是怎么想的。
朱芝芝略一思索,摇摇头,“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仇。”
充其量只能说有些小恨,实在不值得他们冒着被卷朝政的危险去报复。
“所以啊,”他眨眨眼,“我们的目的不是打击我五皇兄,而是……”
她接过他的话,“而是想办法让自己活得舒心!”
什么朝政、什么阴谋,只要日子过得舒坦,不就再好不过?
所以他早八百年前就冒着和母妃翻脸的危险,给自己下了断言…… 他啊,注定成不了大器。但是……
他却可以是所有兄弟中,活得最潇洒、最快乐的一个。
“芝芝……”
“又有什么事?”朱芝芝微证,斗嘴呢 觉得他今天怪怪的。
“有一件事,孔龙一定没和你说。”
她叹气,“你是不是又瞒着我什么了?”
他刚才怎么说的?
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不瞒你。
原来说的另有其事。
慕无极苦笑,其实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一件。
“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找过一个和尚?”
朱芝芝身形一僵,突然想到什么,迟疑地抬头,却看到 他眼中的苦涩。
“就是你想的那样。”慕无极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
真的不想给她一丝离开的机会,但是,他无法说服自己瞒着她。
心机、手腕,这些他从小被强制灌输的东西,他可以对任何人使用,除了她。
爱她,因为她的澄澈,想守住这一片洁白的云,而对自己尽心守护的她,又怎能有一丝欺瞒的阴影。
“我……”朱芝芝低头,“我只是想……能不能……”
“不用说,”他别过头,“你有得选择的,我会安排你见他。”
说话间,她才发现,天色已晚。
梁王府的庭院在夕阳的笼罩下,精致而美丽,然而,她真的可以永远生活在这座与世隔绝的花园里吗?之前生死关头所下的抉择,在安逸舒适的环境下,在一切变得可能的情况下,轻易地动摇了。
好一会,朱芝芝才发现慕无极已经离开,院子里只有她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也很孤独……
◎◎◎
“你……就是那个和尚?”
瞪大了眼睛,朱芝芝表情已经称得上滑稽。
虽说,人不可貌相,可这家伙让人完全无法与高人联想在一起。
个头才到她肩膀,光秃秃的脑袋泛着油亮的光,五官皱巴巴像没长开,嘴歪眼斜鹰钩鼻,总之从头到脚一副爹不疼娘不爱的丑模样。
神棍!
看到他的第一眼,这个词就深深印到脑海,她觉得,神棍就应该是这副模样!
“假的。”
“什么假的?”
“他肯定是假的。”她几乎是在下结论了。
慕无极好笑地看她,“什么都还没说,你就知道是假的了?”
“长成这样要还是真的,我就跟你姓算了。”
“阿弥陀佛,女施主此言差矣!”那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几声佛号,却突然话锋一转,“你反正命中注定要跟梁王殿下姓的,这种赌输赢你都不吃亏啊。”
这……这是出家人该说的话吗?
朱芝芝差点被气翻。神棍,绝对是神棍!
“我听你再妖言惑众,无极,你看他……”
刚想和某人告状,却发现某人正兴致勃勃地询问:“大师,你说真的吗?她真的会跟我姓,我也想自己算算,不过我师父老人家说……”
第10章(2)
“慕无极!”
人家说什么,他都信,她说一百句,他也不信!
朱芝芝愤恨地瞪了他一眼。
“啊……那个,大师,本王觉得我们还是赶快进入正题的好,哈哈。”后两声干笑,是挽回面子用的,但显然是无意义之举。看来再过不久,梁王惧内的消息将不再是秘密了。
“谨遵王爷吩咐。”那和尚抬起头来,细细地打量起朱芝芝。
她受不了地别过头。她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说这和尚也许能帮助她回家,她就对他莫名起了厌恶之心。
不都说找不着方法了吗?他一个出家人添什么乱啊。
虽说她下定决心待在这里陪这个傻王爷,可到底是自己生存的时空,不可能丝毫不想知道那边的情况。所以每次一谈到这个话题,她就心慌得厉害,也不知道她哥怎么样了,是不是还为她这个失踪的妹妹茶不思饭不想,牵肠挂肚?
……不太可能。
那家伙很想得开,如果她上次留的字条他有看到的话,多半他会过得很好。
“这位女施主,可否容贫僧问个问题?”
“那得看你问的是什么问题,有没有意义,我爱不爱答。”
刁难,这显然是刁难。
那和尚却也不恼,只露出一个像是在笑的表情……如果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士露出这种表情,那叫高深莫测,可是他……丑,还是丑。
“施主可是来自遥远的地方,那个地方凭借常人的力量永远不可能到达。”
“照你的说法,我不是正常人吗?我不是过来了?”
“施主定然是接触到一些可以做为媒介的东西。”
朱芝芝一僵,心跳有些加速,“是又怎样?我只想问你……”
“有回去的办法吗?”慕无极突然接道:“大师,我们只想知道,她到底能不能回去?”
“你……”
“芝芝,这件事我也想知道,这不是不关我的事。”
怔忡片刻,她叹了口气,“好吧,你问,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那贫僧就问了。”
“你怎么那么多废……”
“施主来之前可接触过什么?”
她想了想,“书,一本古书。”
“是如何接触了它?”
“拿在手里,一翻,金光四射,视线模糊,就过来了。”
她答得很简洁,好像懒得多说一句话。
“书中的内容看到了吗?”
“看……”她顿了顿,又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遂接着道:“看了一页,写了什么也看不太懂,不过,最后那五个提示,其中四个全在最 惊险时帮了大心,像是有人已经知道即将发生什么,赶来提醒我一样。 ”
“芝芝,那第五个提示是什么?”
“我不想告诉你。”
“芝芝……”
“我不想说。”
“梁王殿下,”和尚此时突然开口,“提示的内容并不重要,既然女施主不愿意说,也不必勉强。”
“噢?听大师的语气,可是已经有了答案?”
那和尚又是一笑,“答案女施主自己早已有了,又何必非要贫僧说出口。”
慕无极皱眉,“大师可是在和本王打哑谜?”
“不敢,贫僧的意思是,留与不留,其实在于女施主自己,若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求什么天、告什么佛呢?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和尚一皱眉,更丑了。
“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贫僧言尽于此,这位女施主颇具慧根,相信不久就会顿悟。告辞。”
面对堂堂梁王,这和尚倒也算得上不卑不亢,迳自离去。
慕无极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朱芝芝,半晌,才开口道:“看来,还得由你选。”
朱芝芝唯有叹气。
◎◎◎
五天了,距离上次见那丑和尚,已经有五天了。
期间,朱芝芝将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
她学少林寺的和尚面壁思过,她学华山派的令狐冲闭关思过崖,可是她的武功非但没有进步,轻功还退步不少,可见人是不能偷懒的。
不过,她不太在乎这些,她在乎的,是心里一块空荡荡的地方。
第六天的晨光照进窗格子,也照进她心中。在想通的睡意,她觉得身上的担子轻了。
无极是对的,如果不好好正视自己的内心,一味逃避,“家”会成为她的一块心病,她总有一天会埋怨。到那时候,对他和她,都会造成伤害。
推开门,晨光直接洒落在她身上。朱芝芝突然想到山洞中的点点滴滴,那时候世界那么小,小得只乘下他们两个,小得再没有多余的空间放置阳光。
在黑暗中,她和另一双手的主人相互扶持。那时候,她觉得只要两人在一起,什么都不可怕,她觉得自己可以付出全部的相信。
黑暗中可以凝结成为力量的情感,为什么在阳光下却动摇了呢?
她抬起头,不意外地看见慕无极站在门口。
看着他明显的黑眼圈,朱芝芝心里不是感动,而是千丝万缕的动容,是珍惜,是心疼。
“你别告诉我,你这五天都站在这里?”
他摇摇头,“没有,我有吃饭,有睡觉。”有担忧……还有等待。
也就是说,除了吃饭和睡觉,他都站在这里了?
那一刻,朱芝芝笑了。
他啊,只有面对她时才会这么傻,傻得可爱,傻得让她离不开。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名叫爱的领域里,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高手。而她,输得心服口服。
“我们打个赌吧?”
慕无极一怔,笑容里有一丝宠溺、有一丝无奈,“你又想玩什么花招?”
“不是花招,是游戏。”朱芝芝有模有样的点点头,“就赌个最简单的,剪刀石头布你会吗?”
“是不是划拳?”
“差不多,就是石头赢剪刀,剪刀赢布,布赢石头。”她一一比划一遍,“明白了吗?”
“不明白。”
“少跟我装笨,这么简单你会不明白?”这样的答案他都敢给,他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她的智力没信心?
慕无极无奈地白了她一眼,“我只是不明白你又想做什么?”
“打赌啊!”
“那我问你,赌注是什么 ?”
“赌完我再告诉你。”
“我的大小姐,你有点赌品行不行?”
朱芝芝有些头疼地看着他。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缠了?
“反正就是个形式,欸……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还能坑你啊!”
“……难说。”
眼见朱芝芝准备甩袖关门,慕无极连忙好说歹说给劝了回来。开什么玩笑,让她再闭关、冥想个十天半个月,他还活不活了?
“好,我数二三一,剪刀石头……布!”
日头高些了,阳光比清晨的更加灿烂,像是太阳彻底绽开笑颜,微凉的温度也有了些上升。
慕无极看看自己摊开的手掌,掌心端着的,是朱芝芝紧握的拳头。
人啊,要是命好,真的没办法了,他从小到大第一次玩,完全是凭着感觉出拳……就赢了。
“你输了……吧?”
布赢石头。
如果他没听错规则,应该是这样。可为什么,那输的人脸上喜孜孜的更胜他这个赢家?
“果然是这样……”朱芝芝喃喃自语。
“芝芝?”
“没错,我输了。”她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这五天,我关在 房里想了很多。最后,我发现自己还是做不会选择题,于是我想起了古书上的内容,它总是在最困难时给我们帮助,我相信这次也不例外。你不是一直问我,第五个提示是什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也比了比握 紧的拳头,“是石头。”
第五个提示地,她选择运用自己的方式破解。
“我输了,而我的赌注是,再也不离开你。”
她输了,也许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就注定要输得血本无归;她输了,却输得如释重负,输得心甘情愿,输得这样开怀,她还想辩解什么?还想拒绝承认什么?
她不得不承认,天从她意。她永远无法放下对所生长的时空的思念 ,正如她永远放不下这个人。
“那个丑八怪说的没错,这个答案是天选的,也是我选的。”
那古书上说,珍惜眼前人。
如今看来,真是至理名言。她早该顿悟了。
下一刻,朱芝芝感觉自己回到了那个属于她的怀抱。
慕无极紧紧拥住怀中的珍宝,什么话也没有说,什么话也不想说。
想说的话早已说过。
想听的话被她说了。
想做的,就是紧紧的抱住她,用时间来证明自己的感情。
朱芝芝轻笑,踮起脚尖,主动印上唇,印上一生一世的诺言。
从此,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而藏云峰上,手执拂尘的无尘子掐指一算,白眉下精铄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小丫头顿悟了。
尾声
夜深人静,万籁静寂。
这一刻,连月娘都带上浓浓的睡意,躲在云朵织成的被子后,沉沉地睡去。
素雅的书房中,没有寒窗苦读的学子,没有红袖添香的佳人,只有一盏孤灯伴月眠。
忽然,门轻轻地由外推开,一颗脑袋小心翼翼地探进来,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哈,果然没人。朱芝芝松了口气。
放心,朱大小姐当然不致落魄到在这个时空重操旧业,只是闲来无事……在自家练练手。
确定四下无人,她大摇大摆地来到桌前,口中念念有词,“慕无极啊慕无极,跟本小姐玩阴的,我倒要看看你这些天瞒着我做什……”将灯点燃,她瞪大了眼睛望着桌上的画卷。
那是一幅美人画像,不用猜也知道,慕无极眼中的美女也只有那个被他惯到无法无天的朱大小姐。
话说不久前,慕无极进宫请旨完婚,如今小俩口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
想不到她家老公还有这等才华,这下好了,就算在现代也不愁找不着工作了。朱芝芝美美地想。
不过……为什么这画看起来这么眼熟?
也对,画的是她,她看着当然觉得眼熟,这说明她老公画得好,画得传神,画得维妙维肖。
可是,她并不太常常照镜子啊……为什么这么眼熟?
朱芝芝打了个哈欠。
算了算了,脑袋打结了,好困啊,回去睡觉了。
于是,朱大小姐也不管自己是偷偷摸摸进来的,就这么大大方方明目张胆地一脚踹开书房的门,回去了。
她离开后没多久,一抹修长的身影走来,见怪不怪的把书 房的门关好,又朝着远处的身影叹了口气。
她非得这么“自食其力”吗?
画原本就是要送给她的,她要看,只要说一声,他可能拒绝吗?
慕无极无奈的摇摇头,朝着与妻子同样的方向走去。
这职业病还真不好改……
跟着她折腾了半宿,困死人了。
“啊!”
三更半夜,梁王府内,梁王和梁王妃的寝房突然传出一声怪叫。慕无极头疼地皱眉,眼睛都懒得睁,翻个身又要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