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ce to meet you,I am fine……」她结结巴巴的打招呼,想做好国民外交。
凯萨琳微皱眉。她在说什么呀?!但有教养的她压下心中的鄙夷,面上勾出微笑地改用中文,「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哇,还会讲中文呢,真厉害!谢晚娘顿时钦佩不已。
客气地寒暄后,凯萨琳将注意力放在韩观恶身上。「我听我父亲说,你拒绝了出任驻英国大使的机会?」
「也不算拒绝,我只说我需要多点时间考虑。」小苹果的事一天没搞定,他怎么放得下心远渡重洋到那么远的异乡去?!
「你要去英国?」谢晚娘闻言十分吃惊,胸口像被谁揪住了,有点闷。
「有可能。」他留心到她眼中的失落,故意语带保留的说。
「太好了,莱尔,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不要错过这个机会,波派教授以及剑桥大学的同学们都很欢迎你回去的,当然……」她搧搧长如扇的睫毛,表情忽然变得很暧昧,「我会是最高兴的那个。」
「威尔逊小姐的建议我会慎重考虑的。」韩观恶视而不见她的卖弄风情,这位英国淑女对他有意一事早不是新闻了,要不是严谨的淑女教条限制着她,她怕不早就对他献身。
瞧,一双长满汗毛的手臂就这样旁若无人的勾上他的臂膀,他忍住嫌恶感,外国女人的体毛多,不像东方人白白净净的肌肤让人一抚上就不想放手。
谢晚娘一双眼也紧盯着凯萨琳的手。韩观恶果然没骗她,牵手果然是国际礼仪啊!那接下来他们也会接吻吗?如同他吻她一般。
噢,谁偷打她?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她的心好难过。
「那就先这样吧,我的朋友还在等我呢,记得有空来拜访我和父亲,父亲会很高兴见到你的。」
依依不舍的凯萨琳凑前去和他颊吻道别,这一幕看在谢晚娘眼里刺眼得很。
哼,看来他的好朋友很多嘛,酸泡泡不停地在她心里发酵。
两人回报社的路上,她始终沉默不发一语,整个人像被打扁的橘子,一点元气也没有。
什么事惹她不开心了?「怎么了?」韩观恶捏捏她的脸颊,语带宠溺的问。
已经习惯他的「欺负」的谢晚娘,迟疑了一会才开口问:「你真的会到英国去?」
「是有那个可能。」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她这表情……坏坏地勾起一抹笑,也许他的小苹果并不如自己所以为的那般对他毫无意思。
「那……」她绞着手,「那还会回来吗?」
他耸耸肩,「如果在那里娶了洋妞,成家立业、落地生根,或许……也就不回来了。」
如果,他势必走向抢妻这条路的话,注定是回不了故国家乡,远走高飞是唯一的选择。
「成家立业、落地生根……」喃喃自语的谢晚娘说不出来心中那股难受是怎么回事,相由心生地流露出内心的烦闷。
「别扁着嘴,你这张脸生来就是该笑的。」他又捏捏她的脸颊。
她强颜欢笑地勾出一抹难看的笑意,「那我就先祝福你了,认识我这个朋友没什么好处,不过口头上的祝福还是有的。」
她说谎,这个祝福其实非常的不诚心。
这并不是韩观恶想要的答案,他眉头一皱的开口问:「你就只有祝福好说吗?」
「呃,要不然你还要我送礼吗?或是包礼金?先说了,我只是一名穷记者,一个月薪水少得可怜,还有一个无限期吃到饱食客,我……唔!」
她睁大眼。他他他……居然吻她?!
在大街上,至少有一百双眼睛睁得跟她一样大在看着他们。
世界因为他的吻而变得天旋地转,再也支持不住的谢晚娘无力抵抗狮子的掠夺,瘫软在他的怀里。
闭起双眼是因为不敢看到众人的眼光,呜,都是他啦,拖着她在大街上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
韩观恶喘着气,带火的唇来到她的耳边,轻柔地吐出气息,「我已经……不想和你当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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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和她当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今早进报社后就一直坐在办公桌前咳声叹气的谢晚娘,脑中根本挤不出一个字,手中的万宝龙名笔拿起又放下,墨渍一大坨滴在稿纸上都快干了,她还是没写半个字。
在她背后观察她好半晌的徐大总编,手一伸冷不防地抽走她面前的稿纸。
「我说谢记者晚娘小姐,你耗了一个早上结果写出的一大点黑黑的是什么东西?」她咬牙切齿的问。时间就是金钱哪,每天赶出报的压力大到会让人白头发,她居然还有时间发呆。
「报告总编,那一点黑黑的不是字,是墨水。」谢晚娘有气无力的说。
徐美月一把把稿纸捏皱,「我当然知道是墨水,重点是韩家三少的专访呢?」
哪知道她一听到「韩家三少」这四个字,立即呈现拔头发的暴走样,声音是语无伦次的结结巴巴。
「他……那个……有消息说他可能会出任英国大使……也还没确定啦,可是他去之后就会娶个洋妞,成家立业落地生根……」
张昭仪走过来,把她按回椅子上坐好,「你别急,慢慢说,总编,别提『关键字』。」
「什么关键字?」
张东颖抬头小小声地补充,「就是像『韩』信点兵、噤若『寒』蝉、『含』血喷人这些都不能讲。」有韩的音他都特别加重音节。
「干么不能讲?」她还在状况外。「而且我要问她韩家三杰的访问稿,不能讲的话要怎么问?」
「韩」这个字一传入谢晚娘耳中,她马上又像针刺一样地跳起来。「我们只是朋友,真的只是朋友,可是他又说不想和我当朋友了,我……」
「停!」一头雾水的徐美月揉揉额角,用眼神示意张昭仪好好控制一下她的行为。「什么朋友不朋友的,现在,发挥你记者的本能,把事情从头到尾、有条不紊的给我交代清楚。」
可能是张昭仪两只手压在她肩上,让她觉得一想到韩观恶那张可恶的笑脸时,地板不会那么摇晃了,她深吸一口气,尽量有条理地说出她和韩观恶的事。
「……所以,你们说,什么叫他不想当朋友了?是不是我这个朋友不够好?」
众人面面相觑。人家韩三少这招叫以退为进,这个傻丫头不自知不打紧,现在还紧张个什么劲,真是标准的被卖了还帮人数钞票。
盯着谢晚娘迷惑又茫然的表情,徐大总编毫无人性、体恤下属之心地丢出一颗炸弹——
「你恋爱了。」
谢晚娘停了三秒,眨眨卷翘的睫毛,「我……恋爱了,跟谁?」
徐美月翻个白眼,「还能跟谁,当然是韩三少韩观恶啊,这样也好,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就假私济公的多打听一点韩家的事。」
「我跟韩观恶恋爱了,怎么会呢?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她看起来像受到很大的打击。
「昭仪姊、张大哥,我真的恋爱了吗?」她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似,一脸无助的看着两位同事。
眼露同情的张昭仪拍拍她的头,「没错,你恋爱了。」
第六章
「星儿,把蝴蝶耳坠拿过来,银色的那副,可别拿错了。」
「星儿,记得咖啡少放点奶精,我最近迷上洋人的玩意儿,你看这一长一短两根针的时钟多有趣。」
「星儿,我的唇色是不是淡了些,赶紧给我换支唇笔来,不够艳看起来显得薄情。」
「星儿,新鞋咬脚,你想个办法让它不磨脚跟,我皮细得很,怕疼。」
「星儿,这荷叶边的蕾丝似乎有些松掉了,你缝缝吧!我待会上台要穿。」
我缝?!
看着紧贴肌肤的枣红色礼眼,为之愕然的上官星儿真的被考倒了,来自未来的所知根本派不上用场,她连拿线穿针都没试过,何况是缝。
新鞋咬脚就塞棉花、贴棉布,唇色不艳更简单,抹厚一点就行了,不放奶精的纯咖啡比较提神,怕苦就多加糖,一样浓黑的香味四溢。
至于钟,那实在没什么好看的,防水表、卡通表、数字表,乃至于镶钻的名表,在他们那年代已经不稀奇了,钟的时代早没落。
「星儿,你瞧我这音乐盒好不好看,是韩二少送我的见面礼,盖子一掀就有音乐,好有意思喔!」
上官星儿敷衍地看了一眼,不感兴趣地奉承了两句。唉,工作难找,她再继续当米虫下去,恐怕谢晚娘又要再闹一次离家出走好摆脱她。
可是谁说阮星露待人和善又不耍大牌,样貌佳、歌艺好、懂得做人,以上的说法全是假象。
私底下的大歌星是大脑短路的虚荣鬼,不会看人脸色,贪好享乐,天生的好逸恶劳者,能躺绝不坐、能坐绝不站,就算站着也要找面墙或根柱子靠着,十足的懒人天性和没骨头。
「韩二少是韩氏商社的二少爷吗?」关于韩家的人,她都有必要深入了解。
为了笨蛋谢晚娘,她不得不牺牲,免得她被人卖了还高兴「身价」不凡。
「风流二少韩习雨,是多少女人眼中的王孙公子,我们就爱他的俊模样。」一提起韩二少,阮星露夸张的咯咯笑。
「他也花耶!」听说他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玩女人的本事无人能及。
「是呀!他常送我花,像牡丹、玫瑰呀!比喻我人比花娇。」她又笑了,嘴巴大张地让人看见喉咙。
人比……花娇?上官星儿干笑的一瞟那张大「花」脸,「我指的是他很花心。」
「对呀,他的确很『花心』思讨好我,哪天我成了韩二少奶奶,一定带你过去享福。」呵呵……
上官星儿的脸上顿时出现三条线,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实在太幸福了!
「谁要当韩二少奶奶,我可得准备大红花轿来迎人。」
说人人到,说鬼鬼到,轻佻放浪的语气不就出自韩二少口中。
「二少,你来了,瞧我懒得梳扮都丑了。」阮星露笑迎而上,动作可丝毫不迟缓。
「谁敢说你丑,我定是第一个不饶他。」韩习雨佯怒的一瞪眼,笑拧她秀颊。
她一个轻偎,瞠目一嗔,「那你怎么好久没来找我,又瞧上哪个女人了?」
「吃味啦?我的小露露,女人都爱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也常常感慨上天的不公平,为什么把世间的美好都给了我一人。」他也为此困扰不已。
「死相,你这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真要怨你会先把自己气死。」被骗也甘心,谁叫她是女人呢!
「别气别气,我先香一个……」他作势要一吻,一声冷哼让他分神的侧过头。「咦,这人蹲在门后做什么?」
上官星儿的头发不长,再加上为了便利做事而穿上长衫长裤,猛一瞧会以为是个男孩子。
「我也不知道耶!」阮星露同样一头雾水的摇摇头,未有扶持的动作。「星儿,你在捉蚂蚁吗?」
「我捉蚂蚁……」哼!哼!哼!她还敢说。「是谁突然把门一甩,让它甩上我的脸。」捂着鼻子,鼻音甚重的上官星儿痛得眼眶都红了。
「不是我。」她离她很远,而且力气很小。
「就是有人目盲心也盲,从头烂到脚,再从脚底板烂到肠胃五脏,由里而外烂透了,才会看不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后头。」而她是被推的。
凶手之二,亦即加害人阮星露,她的雇主。
「哇!伶牙俐齿,叫我长了见识,骂人语句句经典,你……咦,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好面熟。
「老套的搭讪手法,过时了。」风流鬼的本事也不过尔尔。
韩习雨越看越觉得眼熟。「你仔细想一想,我们肯定见过面。」
「为什么不是你想,我又不认识你,别莫名其妙学肉片的装熟,那很逊呀!」烤肉最怕之一。
「学肉片?逊?」这女孩讲话真有趣,「你哪里人?」
「中国人。」
「姓什么?」
「中国姓。」
「名字呢?」他不死心的追问。
上官星儿没好气的一哼。「我想你耳朵也出问题了,刚才星露姊叫我什么你没听见吗?」
「星儿,她叫星儿。」
不待韩习雨询问,他一个眼神刚瞟过去,阮星露就像训练有素的妃子,连忙说出她的名字。
「原来是星儿呀!还挺好听,就这头发短了些……」等等,他想起了什么。
一道模糊的影像忽闪过眼前,他却没能及时捉住。
「别灌米汤了,我的名字好不好听不干你的事,你这只两只脚的畜生能不能不要挡路。」她还有事要忙。
她把对韩观恶的不满和忿怼,全记在韩家人头上,这行为有种专有名词叫「迁怒」。
在上官星儿心中,她早认定既然已有婚约在身,那么韩家长子必定是前世的宿世良缘,只有他才是真命天子,其他串场的张三李四是闲杂人等,都该滚远点。
而她自作聪明地认为月老要她来这一世的原因,就是要扫除前世身边的障碍物,让她顺顺利利地完成今生姻缘,不让「恶人」破坏。
所以她最想斩草除根的对象便是韩三少爷,最好让他永不超生。
「古怪了,你似乎对我颇有意见,我曾经抛弃过你吗?」
「二少爷,脚长的人不要站在腿短的人身边,那会让腿短的人看起来腿更短。」
「啊!是绕口令,我也会,山前有个陈粗腿,山后有个陈腿粗,两人山前来比腿,不知是陈粗腿腿粗,还是陈腿粗腿粗。」怎样,不赖吧!
白痴,谁跟你比绕口令。「星露姊,你上台表演的时间快到了。」
「哎!还真的有点迟了,我得赶紧上妆,二少,待会可别给我溜了,下台之后我要你陪我。」她好不容易才等到他露脸。
「好,陪你,小露露一句话比天塌下来还重要,我全依了你。」唉!太有女人缘也是件痛苦的事,叫人泪盈满眶。
「油嘴滑舌。」恬不知耻。
轻飘飘地落下一句,为之失笑的韩习雨睇凝忙碌的背影。
这个叫星儿的女孩挺可爱的,居然不被他的外表所惑,还一副不屑与之为伍的模样,仿佛他是令人厌恶的蛇虫,倒是勾起他的兴趣。
如果她的头发再长些,及肩,也别有一番风情,倏地,他眼一眯,毫无预警地上前一扯,似在证实什么地率性而为,不给人逃开的机会。
「哎呀!你干什么,想拉下我的头皮呀!」噢!该死的韩家人。
抱着后脑勺大叫的上官星儿往后一跳,用着防备和戒慎的忿恨眼光用力一瞪。
「真的?!」看着自己的手,他又怀疑自己想错了。
「什么真的、假的,你先是差点毁了我线条优美的鼻头,然后又伤害我乌黑如墨的秀发,下一刻是不是想毁我容?」她要离他一万八千里远,免得再度受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