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是你的未婚夫,韩习风。」他伸手一抚她的颊,有些不太满意她倏地避开的举动。
「你真的是前世的未来老公……呃,我是说……你真的要娶我?」好吧!就让她暂代一下前世,等她回来再交换身份。
随遇而安,她被磨得很认命了,不先拖上一阵子,前世的良缘就要飞了。
到目前为止,上官星儿还没有帮倒忙的自觉,一心以为自己在阻止错误的发生,匡正扶斜地导回原来的轨道,不致一步差错就造成一世的遗憾。
只是,她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去喜欢前世的情人,因为她讨厌有胡子的男子,感觉脏脏的,一副不好相处及刚愎自用的样子。
她很想用前世的心情去感受这份自幼的姻缘,可是除了厌恶外,再无其他较激烈的情绪反应,这意味她比较迟顿吗?
「你还是完璧之身吗?」这点很重要,决定她日后身处韩家的地位。
他会娶她,却不一定是正室之位,若她已遭人蹂躏,只能当个小星,也就是妾。
「当然……呃,应该是吧!」这年头的男女关系应该还算保守吧,前世那迷糊蛋不会那么快被韩家老三吃了。
希望啦!不然就玩完了,中国人很重视贞操观念,尤其是大户人家。
「应该?」这是什么糊涂答案。
「哎呀!人家是女孩子,这种事怎么能明说,新婚之夜你就知道我是不是了。」她概不负责。
媒人的任务是将新人送人房,接下来的事就不是她的管辖范围内了。
瞧她娇羞的低下头,韩习风也不为难的执起她的手,「是我唐突了,望请海涵。」
「没关系啦!以后都是一家人,我不会介意。」才怪,她的鸡皮疙瘩一粒粒的冒出来了。
上官星儿很努力地想扮演好前世的角色,她忍着恶心的反胃感不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僵笑地快变成快餐店外摆饰的人型看板。
她不喜欢这个人,彻彻底底的毫无好感,为什么前世的良缘会是他呢?不能换个人吗?韩家的风流鬼都比他顺眼。
该不会那老头又牵错线了吧!所以才要她来修正错误,看看能否改变这人阴冷的内在,多点人性化的热情。
「是一家人,我已致电天津谢家,世伯夫妇不日便会前来,商讨我们的婚事,最慢下个月便是佳期。」韩习风公式化的说着,不因即将成为姻亲而特别兴奋。
结婚这种事对他而言,不过是人生必经的过程而已,不算什么重大事件,不论娶谁都只是为了传宗接代的责任,他的目标放在事业上的冲刺。
基本上,他是个寡情的男人,爱自己永远比爱别人多,相当自我而无多余属于人的情感,冷静得近乎冷酷。
上官星儿惊呼,「什么?!这么快!」他开喷射火箭呀!一飞冲天。
微愠的眉轻轻拢起。「别忘了,我们早该在上个月十五完婚,因为你的缘故才延迟至今。」
他的话语里不无怪责之意,对她的失联感到不满。
「呃,是我不好,我的错,我还没做好为人妻的准备……」拜托,看到你这副尊容,谁敢下嫁,活似讨债的恶鬼。
啊!完了,她怎么越来越讨厌他,那会不会影响前世对他的观点?
「停。」手一扬,他不耐烦地阻止她说下去。「同样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二次,你该明白我们韩家在上海的名望是禁不起一丝丑闻的渲染。」
「我……我知道……」上官星儿声音很低,几不可闻地垂首惭愧。
「知道就好,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待会巧轩坊的裁缝会来替你量身裁喜服,你看少了什么就叫她多裁两件,款项我会一并付给。」她需要几件像样的衣服,好出席适当场合。
她突然很同情起前世来。「韩……呃,大少爷,我能不能出去走走,老闷在屋里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以。」
「真的?」但为什么他的表情令人心底发寒?
「等婚礼过后,我自然会带你去外头走动走动,见见其他商会主事者的夫人。」她的容貌是一项炫耀的利器,值得利用。
「喔。」
她就知道不该寄望太高,爬得越高跌得越惨,一开始就不问,说不定还能放些希望在心中,等他哪一天疏于防备便能偷偷地溜出去,把前世换回来。
失望的叹了口气,托腮的上官星儿望着窗外发呆,不知韩习风是何时离开,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边,仿佛是失去灵魂的木偶,一动也不动。
风,吹拂着。
不远处的黄埔江传来大船进港的汽笛声,纷扰的人声没有中断过,上船、下船的人潮错身而过,一天的时光就这么慢慢的消磨了。
裁缝来了又走了,她的表情还是一脸呆滞,像是忘了唱歌的金丝雀,困在黄金打造的笼子里,毫无快乐可言。
都怪她太沉不住气了,逢人便说自己和韩家未来的大少奶奶是好朋友,浑然忘却自己和她有多相似,以至于被人错当是谢晚娘。
一切是她自找的,能怨得了谁,要是她能低调些,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大嫂、大嫂,你饿了没?该用膳了。」
一道由远而近的甜美嗓音在耳边响起,发呆到睡着的上官星儿不文雅的打了个哈欠,手背一揉酸涩的眼,她用抽筋的速度慢慢望向朝她走近的女孩。
蓦地,一个计划在脑海中形成,唤醒她全身活跃的细胞。
就是她、就是她,她找到离开的钥匙了,真是太好了,好得让人想哭,这女孩的出现无疑是老天送她的礼物,她怎么可以放过她。
「大嫂,你笑得好奇怪,是不是病了?」韩习月害怕地往后退,一手捂着胸口。
「呵……不奇怪、不奇怪,我的事只有你能帮忙,你会帮我吧?」她飞快地抓住韩习月冰凉的小手,两眼灼灼发光。
「呃,我……我能帮上什么忙?」手上传来紧握的微痛,她吞了吞口水问道。
话一出,上官星儿眼中的星星更璀璨了,她拉着前世的未来小姑在一旁窃窃私语,威胁利诱外加装可怜地争取盟友。
只见韩习月一下子摇头,一下子点头,一下子手足无措的瞠大眼,一下子又紧张兮兮的绞着手,表情之丰富叫人叹为观止。
没人知道她们谈了什么,仅看见一脸为难的韩家千金走出家门,边走边叹息还不时回头望,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像是做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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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星儿在韩家!」
谢晚娘惊得住上一跳,脑壳差点撞到悬挂在天花板的大风扇,大大的风扇叶片就这么削发而过,她又是一惊地连忙低头,先保住小命要紧。
今天大伙都外出跑新闻了,连总编都不知上哪忙去,她是来报社拿点东西准备落跑,行李已整理好就在脚边。
她回到家时星儿已不在,她也没多想,只留了张纸条给她要她好好照顾自己,没想到她居然会在韩家。
其实她担心的不是星儿在韩家的问题,而是她为什么会在韩家,是出自自己的意愿,或者遭人强行带走?
但不论是前者或是后者,她都有心惊胆跳的感觉,而且是不安到极点,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要发生,而她招架不来。
星儿惹是生非比星火燎原还要猛烈,速度之快叫人根本来不及为她收拾,满脑子鬼灵精怪的奇怪想法,常让人为她头痛不已。
比如她口中老挂着这场仗打不久,美国人丢两颗原子弹,日本人就无条件投降,二次世界大战也宣告结束,盟军得到全面性的胜利。
天晓得什么叫原子弹,听都没听过。
「哇!好像,真的一模一样,你跟我大嫂长得一个模样耶!」真的好稀奇,她都快分不出来了。
「是呀!呵呵……很像……」干笑不已的谢晚娘在心里想着,不好意思,我才是你未来的大搜,你喊错人了。
「你们是双胞胎姊妹吗?」不过没听爹跟哥哥们提过呀。
「不是,我和星儿是朋友……」
「星儿?」是大嫂的小名吗?
惊觉失言的谢晚娘轻咳连连,视线旁落。「我是说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没人陪你来吗?」
「是大嫂告诉我的,她说她快结婚了,希望先知会你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韩习月顿了一下,不太了解的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有心理准备,什么意思?」
她不懂为何大嫂的朋友也要有所准备,难道要人家送礼不成。
「嗄!这……呃,她……我……我们……这个……」谢晚娘支支吾吾的答不出来,神色又慌又乱地编不出理由。
「因为她们约好了要当彼此的伴娘,谁先出嫁,另一个得去帮新娘子挽白纱。」
一道低沉的男音如微风拂过,送进每一个人的耳朵,让人不自觉的回头。
「韩观恶……」
「三哥?」
推了推镜框,温雅俊秀的韩观恶踩着沉稳步伐而至,鲜活的阳光打在他身上,犹如天人一般。
他脸上带着笑,和煦得让人看不出他眼底的冷意,铁臂一伸便将转身想逃的谢晚娘钳制在怀中,一手地抚向韩习月的头,给予兄妹间宠爱的一笑。
「小公主,你一个人出门吗?」
「我……呃,是。」她头低低地,不太敢正眼看向兄长。
「你不晓得上海的治安很乱吗?随时会有日本兵带队抓人。」一旦被他们抓走了,便别想有回来的一天。
「我不是有意的,大嫂说她很急,要我到民华日报找一个跟她很像的人。」她以为会找不到人,没想到就在门口遇见了。
又是那个老是拖累人的魔星。韩观恶眼一阴,冷得骇人。「再急也要先顾好自身的安危,罚你七天不准出门。」
「不要呀!三哥,我……」她和朋友约好了要去听戏。
他手轻轻地住她唇上一覆,「没得争议,除非你想被送去英国的教会学校。」
时局越来越乱了,敌人的手段也越来越残暴,她还年轻,不该卷入这场时代的争乱里,枉送性命。
「还有你,言春森小姐,你想在报社里讨论我们的私事吗?」他的黑眸中闪着隐隐怒火。
「我……呃,我去请假。」谢晚娘像做了错事的小孩,脸微红的一呐。
想到昨夜发生的事,唉,她第一百零一次想直接去撞墙好晕过去。
一个不察她就被他这只披着羊皮的狼给吃了,连骨带皮不剩的吞下肚,几句软言温语哄得她脑子乱哄哄,假借酒后乱性造成事实,好让她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天一亮,她越想越不妥,只好偷偷摸摸地跑了,只留下一张纸条要他忘了这件事,两两相忘勿再寻人,然后带着行李,溜之大吉。
欢爱之后走人,这对男人的自尊是多大的打击,难怪他好脾气的面具快要挂不住,濒临失控的边缘,几乎以拖的方式将爱的小逃犯夹带回他的私人住所。
「三……三哥,你要不要先把长得像大嫂的女孩放开,我看她好像快要不能呼吸了。」好可怕喔!她从不晓得温雅卓尔的三哥也有恐怖的一面。
他刚才走得好快,她必须小跑步才跟得上他。
「习月,进房里去。」他命令着。
「进房?」为什么?
「门关上,上锁,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有些事她不适合在场。
「嗄?」这是处罚吗?
不明就里的韩习月慢吞吞地上楼,走到楼梯转角处一停,准备贴着壁偷瞧是怎么一回事,可背后像长了一双利眼的韩观恶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
「不许偷听,上去!」
她讪讪然地拾阶而上,没啥胆子的她还是不要违抗兄长的命令比较好。
而在看起来有点乱的客厅里,气氛低迷得如同寒流过境,呼出的热气都变成冷的,让人想搓手臂取暖。
「你要不要解释一下两两相忘是什么意思?」她要敢忘了他,他会追杀她到天涯海角。
韩观恶冷得像冰珠的声音一出,犹如迷路白兔的谢晚娘差点掩耳尖叫。
「我……呃,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们不应该……也不能……」在一起。
她无法思考未来的事,压根没想到若有朝一日她依了婚约嫁给韩家长子,届时和韩观恶成了一家人,她要如何自处?
「你知道吗?没人喜欢被当成不负责任的男人,以我奉行的正直理念,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肮脏、龌龊、自私、无耻又下流的小人。」他一副疲累又羞愧的模样,抖着肩头似在抽泣。
「我没有这么想,是我自己的缘故与你无关,你不要把责任都往身上揽,你是好人,真的,不需要自责。」她想碰碰他给予安慰,手伸到一半又退缩地放下。
人没有一错再错的机会,她提醒自己。
「不,我不是好人,我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令人憎恶的蛆,人见人怕,应该千刀万剐,去骨剥皮,以血祭你失去的……」
处子之身。
一抹邪肆挂在韩观恶唇畔,太过心慌的迷糊蛋根本不晓得中了他的圈套,还以为是自己的行为太伤人,连忙腰一弯鞠躬赔罪。
「对不起,让你这么内疚了,这件事绝对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只是酒喝多了,才会一时没了理智,做出糊涂举动,我对不起你,真的很对不起。」都是她破坏了他严谨的生活态度。
见她慌得可爱的神情,他笑在心底。「你说错了,这事我该负全责,你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不必、不必,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不如我们都把它忘了。」谢晚娘羞赧得整张脸都涨红,没胆子看他。
「忘了?」冷冽的音一落,他平静地走到她面前,挑起月儿尖似的下颚。「我是那种卑劣的男人吗?」
「我……我……」看着他,她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已有夫妻之实便是夫妻,找个日子把事情办一办,不用太铺张,我不会逃避责任的。」看你能逃到哪儿去。
「办……办什么事?」她几乎不敢问,嗫嚅地猛吞口水。
「婚事。」
一听到婚事,她两脚一软,惊惧地睁大惶然的眼,「我……我不能……不可以……这是不对的……」
「你有没想过一件事?」韩观恶取下遮住精锐双眸的眼镜,随手住桌上一放。
她完全呆了,被眼前深如大海的黑瞳给吸引,一股排山倒海的气流在身体内翻搅不已,不停地撞击心窝,一种名叫「爱」的情愫呼之欲出。
「当我们做着夫妻的事时,同时也带来新生命,我们有可能已升格为父母。」抚着她的小腹,他甚为得意的笑着。
「父……父母……」她惊得张大嘴,低视自己平坦的肚子。
「你认为你有能力独自抚养一个孩子吗?」他的语气似乎特别的愉快。
「我……这个……」她沮丧的垂下头,无依的表情比哭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