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宇文彻说你杀了我父亲,当年你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把我父亲拿来当肉盾,让敌方的毒箭射入我父亲身上!”
听到这里,严霆简直怒不可遏,一字一句全是由牙关硬挤出来的,“然后呢?他还说了什么?”
冷芙斜眼瞪着严霆,怫然作色,将宇文彻的话原原本本托出,“他说你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你干了这种下流事,所以才挥剑将我爹砍死。”
刹那间,严霆的理智崩溃了,他盯着她,看出她的不信任毫无掩饰的跃上俏脸,他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彻底。
他默默放开囚桎她的手,神情从愤怒转为漠然,话里平稳如寂静的死海,“你相信他的话?既然如此,你就别再问我关于冷将军的任何事了。”
向来意气风发的严霆如今宛如斗败的公鸡,低头垂肩的模样让冷芙心中升起不舍,但是随即又将这该死的情绪抑下。
他可是杀死她爹的凶手,是让她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亲人的可恶男人,弑父之仇不共戴天,所以她在心里狠狠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对他心软。
“你就没有任何话要说吗?”她口里虽然不饶他,但心底深处却不自觉的想再给他无数个辩驳的机会,只是她不肯承认。
严霆毫无生气的漆黑眸子盯着她,语气里全是不确定与疑窦,“我说什么你会相信吗?”
“我……”她知道方才不肯听他辩解的是她,她也知道不愿听他决定杀人的理由也是她,但是当他一问时,她却踟蹰了……
她会相信他的话吗?她真的不知道现在该相信谁了。
最后,她开口,“你说,我会听的。”
严霆挫败的目光审视着她旁徨无依的小脸,半晌后才幽幽开口,“不了,既然你口口声声指称我是凶手,我想,在你心底早已有了答案不是吗?”
“这……”
严霆举起抖动不已的手抚上她的侧脸,用拇指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芙儿,别自欺欺人了,既然你早已认定了宇文彻的话,我就承认他所言不假。”
严霆放下手,站起身子缓缓踏步离去,在他走至卧房门口时才转过身,口里满是伪装平静的寂寞,“说起来很突然,因为宫中发生大事,所以明天一早,皇上会御驾亲征远赴漠北,而我与宰相也会前去,这段时间,你就好好照顾自己吧!”
他的面容溢满寂寥,映对的是冷芙一脸诧异,他瞧她直直盯着自己不语,只有勾起嘴角旋身离去。
当他背对她时,脸上刻意朝她扬起的浅笑依旧还在,不同的是,现下他的笑容其实是嘲讽。
严霆打从心里嘲讽自己的无能与无耻,他这时才明白爱上她对于她与他而言,都是个错误吧!
在有冷芙陪伴的日子里,严霆度过了从未有过的欢愉日子,在那段如梦似幻的生活中,他早已忘了自己就是一剑刺死冷杰的凶手,就算他的理由再如何正当、再如何为冷杰着想,但那也只是他人对于他这件事的看法。
严霆明白,在冷芙的心里其实潜藏着深深的寂寞,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如今她一颗心坦然的奉献给他,他却在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残忍的给她迎头痛击,娇弱如她怎能承受心上人竟然是弑父凶手……想到此,他的心就莫名揪痛,这份痛楚远比开胸剖腹要来得疼上千万倍。
他恨!恨宇文彻竟然带给冷芙这种常人无法接受的椎心痛苦。
他恨!他也恨自己,竟然无法保护她那颗最真挚的心。
严霆落寞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尽头,却无法在冷芙心中灰飞烟灭,而这点,他在事后才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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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节的转换让人不得不去正视时光并不因为个人而停下流动,翠绿的嫩叶由枯黄所取代,接着又纷纷掉落在地面,宣告寒冬的脚步缓缓逼近。
冷芙穿着丹红滚毛边长袍,一张小脸被寒风冻得微微泛白,她独身一人走在蜿蜒的回廊上,接着推门进入严霆早已空了七个多月的房间。
她拉开太师椅坐在檀木书桌前,白皙纤手抚着椅把,回想他会经坐在这张椅子上办公、绘图的情景……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抿唇从身旁雕花瓷桶中取出数张裱背好的画作一一展开,里头的画有磅礴的山水画作,也有轻灵可爱的花鸟画,还有一张八个月前他在竹屋里为她画的肖像。
画里头她衣不蔽体的半坐卧在躺椅上,画面上她面如桃花、眼神流转,他将她的神韵掌握得入木三分。
还记得严霆被宇文戡罚七天不准出门时,他便趁着这空闲之际将图绘好拿给冷芙观赏,那时冷芙曾问过他——
霆哥哥,我记得你首次画这张图的那天,你只用了一盏茶时间勾勒描边,为何之后的上色你却没有找我来你面前让你画,而你却能画得出来?
严霆用他温暖的粗砺大掌抚着她的柔软小脸,浅扬笑意。
傻芙儿,画者有所谓的胸有成竹,而我则是心里、眼底、脑海里全是你的模样,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全在我心里呀!所以我不需要看你也能画你。
他的温柔爱语仍在冷芙的耳里低回着,可是他的人却已离她千万里远。
当冷芙还将心神沉迷在过往时,绿绣悄然走进。
“小姐……”绿绣红着眼眸,怯怯的喊着。
冷芙抬起头看向绿绣,她心里升起不安与慌乱,这时,她猛然发现入屋的不只绿绣一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冷芙瞪着跟在绿绣身后的蔻丹。
蔻丹越过绿绣在书桌前停下来,她神态骄傲的睨着冷芙,但口里却掩饰不住浓浓的哀伤,“我听说一件事,在漠北打仗的军队现在几乎是溃不成军,他们这一仗打得十分辛苦……”
“什么?”那不就表示严霆在这场战役中尝到许多挫败?冷芙瞠大双眸,看着眼前面容有些憔悴的蔻丹。
“有一名朝中大臣告诉我,因为宫里发生了叛乱事件,好像是皇上的爱妃将军事机密全泄漏给敌军知道,所以现下我军只要有任何的举动,全都在敌方的掌控之中。”长袖善舞的蔻丹轻而易举的就能得知宫中情形,因此她的消息来源铁定不假。
蔻丹望着冷芙接着道:“其实,严将军一直都是爱你的,他曾告诉我,他之所以会成为我的恩客原因就在你……”
“我?”冷芙完全无法将自己与眼前的媚人儿联想在一起。
“严将军说他喜欢女人笑起来有一对梨窝,后来我才得知,原来他喜欢的女人模样一直都是以你为范本……而我今日前来,除了想告诉你现在的军情外,还想跟你说已经有一位大官买下我了,所以我不会再缠着严将军,请你放心。”要高傲如蔻丹低头实在是很难得的事,她面带尴尬说完话便旋身离去,留下冷芙以及绿绣两人。
“小姐……怎么办?将军会不会有危险?”待蔻丹离去,绿绣着急的问。
“我不知道!”冷芙突然站起身夺门而出。
她跑过回廊一路奔回房里,但担忧的泪珠却不争气的一直落下。
“霆哥哥,你现在怎么了?”冷芙从柜子里取出那支檀木发簪,在鼻子前嗅了嗅。
成熟稳重的香气瞬间充斥着她的胸臆,仿佛严霆从未自她身旁离去。
突然间,一道娴雅嗓音回荡在她的脑海里,那是好几个月前白幼灵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芙妹妹有幸在这一生当中寻找到与你相爱的男人,这是你的福气,然而也有许多人却一辈子也无法找到抑或无法与相爱的人过一生,所以我就是要告诉你,要好好珍惜得来不易的爱情,纵使……
纵使他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或者是做了无法让你原谅的事,但是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冷芙这时才赫然明白,白幼灵那日怪异的话全都是说给未来的她听的呀!
她想他!她不能没有他!她发了疯的爱着他,纵使他亲手杀了她的父亲,但是他一定是有自己的难处,可是她却没有好好的听他说完,一味的只相信宇文彻的片面之词……
她必定是伤透了他的心!
当下,冷芙才从懵然噩梦中觉醒,她双手成拳,做下坚决的决定。
第10章(1)
荒凉,是这里唯一的形容词,在距离皇城千里远的漠北如今狂风大作,镂心刻骨的寒风直灌入将士的战袍内,令人直打冷颤。
面对一连串的锻羽而归,让身为前锋的严霆背负庞大的压力,现下身穿黑袍的他直挺挺的站立在狂风中,衣袍与黑发一同飞扬,严肃面容似乎正在沉思。
“严霆,你受伤了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楚易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他面带担忧,站在严霆身旁。
“这点伤算不了什么。”只不过是被一箭射穿肩胛骨罢了,他不懂为何楚易会如此担心?“倒是皇上他……”
听闻严霆从口里道出他最不想谈论的话题,楚易紧拢浓眉,狭长的眼底沾满落寞,“我想被心上人背叛的滋味一定很难受吧!”
“何止难受,这种痛楚就像被一把小刀将皮肤一寸寸割下还来得疼痛万分吧!”严霆的话语飘渺,就像在述说自己的事情一般。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八个月吧!再两个月就要过年了……不知道芙儿现在可好?
每回严霆从梦中惊醒,他都无法将冷芙泪流满面、严厉指控他的场景忘怀,还益发清晰,让他的心揪得如拥有神力的手直掐着。
“你快快入帐篷内休息吧!”楚易拍拍严霆的肩膀,接着转身离开。
严霆没有回楚易的话,一个人站在军营外头,但他的眼却穿越过千万里的宽广大漠,回到皇城内的府邸里……
芙儿,你还好吗?芙儿,你还在将军府吗?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是因为我从来不后悔我做的事,这样的我铁定伤透你的心吧!
此时,马蹄声渐渐朝严霆的方向而来,在离他十步之遥停下来,马上人儿一跃而下,牵着马静静伫立在他身后。
那轻盈中带着力道的马蹄声传入严霆耳里,不必回头他便知晓这匹马是他的疾风,当下他认为骑着疾风的人就是楚易。
“我说过我等会就会回去,别来催我。”他现在还在遥想着远方的爱人,并不想太快回到军营里。
他低哑的嗓音回荡在宽遥大漠里,好半晌,一道强忍哽咽的娇软声音缓缓响起,“霆哥哥……”
蓦然间,严霆高挺的背影震了一下,他慢慢回头,“芙儿?”
他不敢相信这一切不是他的假想,向来沉寂的黑眸点上疑惑,这是他首次呆立在原地像个傻子般不知如何动作。
冷芙不等他回过神,脚步一跨奔向前去紧紧抱住他结实的健腰,将小脸深深埋入他宽宇的胸膛里,小嘴吐出的话全是断断续续的,“霆哥哥……我好想你……”
抱着他,她才猛然惊觉对他的思念早已超过她的想像,一发不可收拾的爱意如涨潮般汹涌而至拍打着她的心,在她抱着他的那一刻激起万丈浪花。
“霆哥哥,对不起……我曾经说过我不要再离开你了,但是我却没有遵守誓言……”冷芙抱着他声泪俱下,无助的窄肩在他的怀里抽动。
“芙儿……”严霆大手握住她的肩头,低下头亲吻她的头顶,顷刻间,她特有的馨香传至鼻间充斥着胸臆,这时他才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的芙儿又回到他的身边了。
寒风卷起漫天风沙,刺骨冷风无情的吹着漠北,却吹不进相拥的两人,因为他们相信只要有拥抱对方的一天,那沸腾热血绝对足以抵挡漫天风雪。
站在远处的孤独身影双手负后,自从得知爱人的背叛后,他的脸上就失去了笑容,如今宇文戡俊逸的脸上勾起一抹浅笑,为两人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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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内仅以昏黄的烛光照亮,硬木搭成的简便床铺铺着厚毯,前方有一盆火焰用来驱赶漠北的寒冷夜晚。
高大的男人光裸着上半身坐在床铺上,结实的古铜色胸膛包裹着白布,而在他怀里的是一名娇弱的女子,两人相视而看。
男人俯首将刚硬的薄唇贴在女子娇柔的丰唇上,大手一伸,将娇小身躯往自己身上压去。
“唔……霆哥哥……”冷芙张着小嘴,仰头接受他霸道的侵犯,让他的大舌喂入自己嘴里,狂乱的扫舔她嘴里任何角落。
抱着她度过漫漫长夜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严霆无法去想像,因为几乎失去她的日子,就像梦魇般沉沉压住他,让他无法喘息。
带茧的手指隔着衣料在她的背后游移爱抚着,顺着完美的弧度蜿蜒而下来到她的双臀间,严霆恶意的伸出一指陷在沟壑中来回磨蹭。
她害羞的用手阻挡他的攻势,“霆哥哥,别这样……”
她羞赧的模样让严霆勾起嘴角,在她耳边轻轻道:“芙儿,我要你告诉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找我?”
“嗯……霆哥哥,你不喜欢我来找你吗?”冷芙困难的回答他的话。
“喜欢,你来找我,我真的很开心,只不过……太危险了。”他无法想像娇弱如她如何能越过关山阻隔,像个惊喜般来到他身边。
她放开阻挡他的手,改以双手圈住他的颈子,仰起头,娇吟声逸出口。
今夜她想要放开矜持,全心全意的感受他。
“霆哥哥,抱我,我要你用力的要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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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2)
天空鱼肚甫翻白,严霆穿上黑袍,负手走在天地一色的大漠里。寒风并不因为白天而收敛,反倒狂肆的吹着,让他深如子夜的黑袍与长发飘散在空中,昂首独立在空无一人的荒地,显得如此寂寞。
冷芙不知何时站在严霆身后,她拉起紫色滚狐狸毛边的披风帽子,雪白双颊在抱子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娇弱。
她缓缓的趋近他,自他宽广的背后抱住他,小脸贴近他,“霆哥哥,你寂寞吗?”
他的大手握住她略显冰冷的小手,体温温暖了她的手,也温热了她的心。
他的嘴角勾起浅笑,低哑嗓音不疾不徐的道:“这话你不是已经问过了?我说有你在,我怎会寂寞呢?”
“我指的不是大家都看得到的表象,而是你的内心……我一直都知道霆哥哥的心里好寂寞,因为霆哥哥从小就一个人生活,你没有家人,只有朋友,而之后你又做坏人杀了我爹爹!”冷芙的娇弱声音带着些许哽咽。
她好心疼,心疼他当时寂寥的心,心疼他担下重担杀了她父亲。
“芙儿,我现在的心并不寂寞,我想,就算全天底下的人都不懂我,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待着、理解我,我就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