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她正对帐本上面的盈余数字相当满意的说。
叩叩,田云敲门走进书房,“我听到庄主在打喷嘻。”
“没事,鼻子痒而已,”她停了一下,不解的看着田云略带苦恼的神情,“怎么了?哦,是白岳,他不肯走?”
田云轻叹一声,“是啊,白岳跪在外头,说一定要见到庄主,不然他不会离开。”
唐姗姗点头,“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田云去而复返,身后多了一名发须皆白的老汉,一见到唐姗姗坐在长桌后,他涕泗纵横的跪下,“庄主,老汉在这里已待了两年多,只是一时糊涂才做了傻事,请庄主再给老汉一次机会,老汉不想离开啊,老汉只有一个人,能去哪儿?”
唐姗姗一脸漠然,“我说过,我此生最恨背叛者,出去!”
“我不是故意收店家的钱,是一时贪了,才将庄主如何种植出那么好吃又好看,不会被鸟或虫子吃的温室种植法说出去,但我只说一半。”
“不是说见到我就可以离开了,还不出去。”
不管老人家如何苦苦哀求,唐姗姗还是面无表情的让人备了包袱、给了一袋银两让田云把他逐出慈幼庄园,因白岳哭到几乎寸步难行,还命人扶着他出去,但扶他出去的人也忍不住开骂。
“你真是恩将仇报,也不想想两年前,你只是个餐风宿露的老乞丐……”
慈幼庄园里卧虎藏龙,说不上三教九流皆有,但怀有技能的不少,什么都会做的工匠、匿名的江湖高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有的愿意分享,有的只放心底,身为这个庄园大当家的唐姗姗,心里也有一段不愿提及的往事,所以,她善于倾听,不问个人过往。
唐姗姗年纪虽只有三十岁,但处事相当有原则,被她收留到庄里的人都很清楚,她不是个滥好人,她不收留不做事的人,即便是老人或女人也得干活,只要住在庄里就要帮忙经营庄园,她也不吝惜请人教他们,培养技能,帮庄园赚钱,养庄园里的老弱妇孺,她直言,只要对庄园有贡献的人,就可以留在庄园里养老。
将白岳赶出去,田云知道唐姗姗也不好受,所以,她留在书房静静的陪着她。
其实,唐姗姗对每一个人一视同仁,只要认分、认真工作,她包吃、包住,还让他们有钱可领,唯一的禁忌,就是绝对不可以背叛自己人。
“我是不是对他太严厉了?”唐姗姗突然叹声道。
“若无严惩,就无规矩,庄主又如何服众?”田云直言。
唐姗姗揉揉额际,是啊,每个人都服她,她种植的稻谷蔬果、养殖的鱼儿,不管在种植、饲养或买卖上都有一套既定流程,这全是她一人设定,她也亲力亲为,层层管理的掌控品质及利润,只可惜总会出现一些心存侥幸的贪心人,例如白岳。
不过,在这世上最伤她心的人——不!她一点也不愿再想起那个名字!
“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田云看她一眼,欲言又止,但还是点点头,退了出去。
唐姗姗吐了口长气,走到窗边,凝望着漫天的彩霞。
老天爷,难道她不能平静的度过这一世吗?一场地震意外,让她成了穿越女,来到南楚王朝,她自认聪慧精明,照着穿越小说走,却没有如小说的快乐结局,让人利用完,一脚踢开不说,深爱的男人还娶了别人,她只能窝囊诈死,改回在现代的名字,意喻重生,却又很俗辣的躲到这城郊半山生活,过起种田文的平淡生活,却时不时遇到些乌烟瘴气的事。
她将身子斜靠在墙上,静静的看着霞光缓缓的消逝。
“叩叩叩——”敲门声陡起。
她直起身子,缓缓转回头,就看见高俊挺拔的傅炆千身着织有云纹的伫丝纱罗紫袍站在门边,田云站在他身边,古典美的脸上带着某种暗示的暧昧笑意。
但看到年轻帅气的傅炆千,她一点都不想笑,美丽的脸上明白透露出她的无奈。
她朝田云使个眼色,偏偏田云挺外人,先行进来,在黄昏余光下,为显得有点昏暗的书房点上灯后,微笑的转身离开。
原来最大的叛徒是她!唐姗姗腹诽着,但还是对站着不动的傅炆千弯身行礼,“傅王爷安好。”
傅炆千微笑的走近她,大方打量,她一袭桃红丝裙,一双柳眉,圆亮慧黠的明眸,再加上粉嫩无瑕的如玉肌肤,怎么看都不似年已三十的姑娘。
他黑眸闪过炽烈的火苗,“不是说了,私下见面不兴此礼。”
那你刚刚干么杵着不动?想是这么想,她说的又是另一回事,“傅王爷怎么这么闲?三天两头到这儿来。”
傅炆千对她语气里的抱怨没有太多不悦,对她还是叫他“傅王爷”也没强求,反而显得气定神闲。
“天下太平、京城富庶,再加上几名手下强将为本王爷分忧解劳,我这负责京城安全的执行官是闲了些,无处可去,也只能一再前来你这里叨扰。”
他早年在外驻军,这几年才奉皇令接手京城安全,而当今圣上是个贤主,这个公职说得上是个凉缺,也是皇上体恤感激他征战多年所做的安排。
唐姗姗看着这名高自己太多,颜值亦高,偏偏年纪小自己四、五岁的男人,“我也说了,这湖光山色非我唐姗姗一人独有,王爷只要在慈幼庄园外围,要去扰山扰水,都可随意,要真太闲,成亲生子也就不闲了。”
又来了!傅炆千在内心叹息。从两年前,他为了抓叛党不小心闯进慈幼庄园,踩坏她的农田作物让她狠狠训上一顿后,他就喜欢上直言又敢言的她,这两年来,他追她追得辛苦,但她不肯接受他,老是想将他往外推,偏偏他的心只为她跳动!
其实,他父母早亡,又是独子,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染病早夭,就有传言,他有命格克亲,所以即使因军功封王,有威望又颇得君心,仍是孤家寡人,毕竟财富吸引人,生命价更高。
傅炆千目光炯炯的看着她,也不说话,反而她别扭了,“瞧什么?叫你去成亲生子!”
“你嫁吗?”他问的直接。
她直接翻白眼,“傅王爷是要我去敲衙门大鼓,告王爷骚扰?”
“好了,不提,翎儿呢?算算日子,她应该回来了,我还特意带来上好食材。”他和善的微笑示好。
“那丫头到宣平侯府去干活儿了,”她边说边坐下,径自倒了杯茶喝一口,再道:“她做的菜合二爷脾胃,二爷给了丰厚月饷,但最让丫头动心的是,二爷收集不少食谱,将会悉数交给她学习,她就抛弃我这娘了。”
他露出纵容的笑意,也走到她身边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道:“京城二爷无人不知其挑嘴,珍藏的食谱更是许多御厨眼中的无价之宝,翎儿会去,我不意外,也难怪你这吃货忍得住不让翎儿回来露几手。”
这男人语气居然如此亲密?!但怪得了谁?她自诩吃货一枚,也这么称呼自己,庄里上下谁人不知,只是,她什么都吃,就对男人敬谢不敏,这事,傅炆千也是知情的,可就是不懂得放弃。
她一双明眸在他英俊的脸上滴溜溜的一转,唉,明明是小鲜肉一枚,还老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喊着吃我、吃我,偏偏她啃不下去,说来,都是某个烂家伙害的!
“还是你想进城看看翎儿,快马来回也不过一个多时辰的事,我与二爷同朝为官也是熟识的。”他温柔的说。
不要!她一点也不想踏进某人住的城里,与他一起呼吸一样的空气!她压抑内心的嫌恶与愤怒,摇摇头,“我生性懒,翎儿知道的,既然你很闲,在京城时你就代替我多去侯府看看翎儿。”
“那是自然,我一直当她是我的女儿。”他颇有深意的看她一眼。
混蛋!你这是在占谁便宜啊!唐姗姗忍住到口的脏话,却忍不住翻白眼,“走吧,去看看你带什么食材来,我能有什么口福?”
还是让傅炆千嘴巴塞食物,免得又说些让她吐血的话。
第4章(2)
暮色渐浓,月上树梢,一辆马车抵达宣平侯府大门,当韩元殊带着唐翎下车时,守门侍卫瞪大了眼,二爷带女人回府?!他们惊讶到瞪眼嘴开差点都要忘了行礼。
韩元殊也没理会他们,径自带着唐翎步入大门,就往他的院落去。
不一会儿,一名小厮就急匆匆的奔到主院。
“什么?二爷带了一名小厨娘回来?!”
斯文儒雅的宣平侯韩朝仁与雍容华贵的妻子董氏惊讶的互看一眼。
“是,那名姑娘是小厨娘一事,还是守门侍卫向驾车的车夫询问的。”小厮又答。
“侯爷,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啊。”董氏说。
“可不是,可见这小厨娘的功夫出色。”韩朝仁也频频点头。
元殊挑嘴的毛病可真让他这个当父亲的伤透脑筋,只要觉得难吃,元殊就宁愿不吃,从小到大,也不知多少次想矫正这个坏毛病,甚至都到了看大夫的地步,但最终,他们还是不得不放弃,从此,元殊嘴刁之名远播,京城里是无人不知。
“走,去看看。”董氏可好奇了。
两人离开主院,往二儿子住的东院去。
此时,唐翎一路跟着韩元殊,也是好奇万分的打量这座灯火通明下,更见气势恢弘的侯府,这座府第偏离京
城热闹街道,静了些,但占地极广,绿荫处处,有亭台楼阁,也有九曲回廊……只是,她不懂,每个奴仆家丁看到韩元殊时都低头行礼,但再看向她时——这绝对不是她多心,也不是天黑了她看错,事实上,侯府夜如白昼,点的灯多到都要闪花她的眼了,她很清楚的看到每个人看她的目光都怪怪的,她长得很奇怪吗?
唐翎不知道,从不近女色的冷酷二爷头一回带姑娘回来,每个人自然都忍不住偷偷打量并猜测她的身分。
见她站在高俊挺拔的二爷身边,更显得她的稚嫩娇小,而她一手已拎着包袱,怎么背后还背着一个鼓鼓的大袋子?
“你就住这里。”
韩元殊直接带着她来到东院,这独立院落雕梁画栋,处处可见精巧,特别的是,院落一隅还栽种几株高大挺拔的银杏,因未入秋,不见金黄,倒很翠绿。
韩元殊给她的房间就在他寝房对面的空房,而非将她安置在家奴住的后院。
她将包袱及宝贝背包放下,眨眨眼,打量起这间简直是官家千金才能住的豪华房间,举目所见,都是价值不菲的家饰,床铺两旁还挂有珠帘,连屏风都是绣工精致的牡丹花开,从窗外看出去,有幽雅绽放的紫丁香。
“我一个厨娘住这里?”
“你是我找来的人,我怎么安排你就怎么住,对了,我住那里。”
他示意她再跟着他走出去,让她在他的房间、书房转了一圈,再带她回房间,“累了吗?若不累,可以先备上一桌菜,府中食材随你使用。”
“怎么会累?坐在马车里摇啊晃的,睡好久,你这一说,我肚子也饿了。”她巧笑倩兮的说着,只是走个两
步,她又停下脚步看着他,“我不用去见你家人?”
“我想应该有人去通报了。”
韩元殊没说错,两人甫走出东院,就见到一名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快步而来,躬身拱手道:“二爷好,侯爷跟夫人请二爷——”他尴尬的看了韩元殊身旁的唐翎一眼,“带这位姑娘到厅堂一见。”
“他们还真是迫不及待。”
韩元殊神情平静的带着有点儿紧张的唐翎行经几道拱门、长廊,来到大厅。
富丽堂皇的厅堂内,除了韩朝仁、董氏外,还有另一对闻讯而来的夫妻,他们是韩元殊的大哥韩元恩、嫂子翁玉欣。
韩元殊也不啰唆,向唐翎介绍家中成员,也让她认识他的家人。
“我娘都叫我翎儿,侯爷、夫人、世子跟世子夫人也叫我翎儿就好。”唐翎落落大方的说着,对这一家子男的俊、女的美一点也不意外,韩元殊长得好看啊。
韩朝仁、董氏、韩元恩、翁玉欣早在她跟着韩元殊踏进厅堂时,就细细打量着她,总的来说,是个很顺眼的姑娘,个儿娇小、年纪不过十四、五岁,但眉清目秀、皮肤白晰粉嫩、双眸慧黠灵活,再加上一身素净月白衣裙,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厨娘。
韩元殊不太喜欢家人频频打量她,便要让她露一手,叫方才来传话的管事杨东荣带她到厨房去,也不忘吩咐一些重要的事,再要管事派人到她房里,将她的百宝袋提到厨房去。
另外,他还用内力传音给唐翎,之后才看向自己的家人,准备回答他们的诸多疑问。
“你这几个月都去哪里?”韩朝仁问。
“甘城,父亲。”
“杜铁押解回京,你却没回来,皇上派人来报,也只说你一切安好,又在外寻觅美馔,不需担心。”董氏问。
“是不需担心,母亲。”
“皇上知道你回京了?”韩元恩问。
“我已差暗卫送消息给皇上,大哥。”
“你为什么要管事跟厨房的人说,要将翎儿视为半个主子?”董氏再问。
“因为只有我可以使唤她,父亲、母亲、大哥、大嫂也不行。”
灯火通明的厨房里,杨东荣带着唐翎进来后,就特别交代她是二爷带回来的厨娘,得视为半个主子看待,不得冒犯,另外,二爷还交代其他厨子得帮忙。
杨东荣说了一堆,让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因为二爷向来寡言,何曾交代这么多?他们其中还有几个是皇上赐给侯爷的御厨,但他们在这里干活几年了,二爷也不曾跟他们说过这么多话。
杨东荣还同他们说,这个唐翎跟二爷说话相当自在,二爷也只以“我”来跟她对话,可见关系非一般。
庆幸的是,他们很快就发现唐翎极好相处,她笑脸迎人,相当可亲,那后背袋里的玩意儿也真的让他们大开眼界,她也不介意让他们一一拿出细看。
在等待煮食的空闲,她为自己先煮了一碗面来吃。
“韩元殊他——不是,二爷他交代,我得先吃,免得我饿到流口水,还将口水滴到菜里,他又察觉不到,这样很恶心。”她呵呵干笑着,因为每个人都瞪大眼看着她,她好不自在。
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是,他们所认识的二爷跟她说的截然不同!
她很快的填饱肚子,一道道佳肴也完成,香气飘散,其他人光闻其味就以惊喜的眼光看着她,还有人忍不住频频吸气,也暗咽口水。
待这一道道好菜上桌后,汤汁鲜美、肉滑嫩又不失嚼劲、蔬菜清甜,每一个人都被挑动味蕾,频频含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