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硬著头皮说道:“你现在心里是不是认为,维斯根本就存心玩弄你,而失去记忆只是恰巧而已?”
深吸了口气,柳初秋忍著屈辱点头。
“可是——”她小心翼翼的说:“你为什么不会想,是因为他认识了你,爱上你,回去便会解除婚约来娶你,只不过还没开口动作之前,就意外丧失记忆了呢?”
“对。”嘐森听到这个假设,立刻同意,“有这个可能性。”
这个问题只有维斯能够回答,柳初秋咬了咬牙,摇著头,下意识的拒绝相信这个论调。
不是她不想要这个结果,而是经过了这么多年,她的心早就从期待到现在不抱任何希望。
好不容易心才平静下来,她不想要再去扰乱一池春水,若结果不是她所预期的,她真的可能会去跳海。
“初秋,没人阻止你走,”连咏雯苦口婆心的劝道:“不过,为什么不留几天看看情况,不一定你会发现其他的事。”
“会吗?”她很怀疑,“这么多年过去,他没有想起我,难不成,他会在这短短几天想起我吗?”
“有时候上帝的安排是很难说的。”嘐森加入游说的行列。
她无言。
“他眼睛瞎了,难道治不好吗?”转开话题,她说服自己只是随口问问,一点关心的意思都没有。
嘐森叹了口气,“治得好。”
这个答案倒令柳初秋感到意外了。
“那为什么不治?”
“他不想开刀。”嘐森语带无奈,“脑部的瘀血压到视神经,开刀复明的机率是一半一半,医生说,时间拖得越久,对维斯复明的机会越不乐观。”
她皱起了眉头,“他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他也无奈,“我并不了解他。”
“他是你儿子!”她一点都不能接受他的话,“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嘐森闻言失笑,“小姑娘,维斯已经不是抱在我怀中的小宝宝了,他成年,是个男人,早就已经飞出我的羽翼之中。”
她依然不能接受这说法,只要想到维斯放弃治疗的机会,她心头就有一股莫明火不停的烧起。
“这个笨蛋!”她喃喃啐道。
她对维斯旧情难忘,连咏雯看到她的表情,更认为她D>?应该留下来。
她在嘐森的耳际低语了句。
“总之,不管如何你不能走。”嘐森开了口。
“为什么?”柳初秋倔强的看著他。
“我不能让查普顿家的孩子流落在外。”
她的眼神一冷,说到底是要跟她抢孩子是吗?
“小永是我的。”她没得商量的宣布所有权。
嘐森淡淡的点了下头,“他当然是你的,但他同样也是属于查普顿家的一分子。”
她一时语塞,他的话没错,可她并不想留下来,她若离开,小永当然也得跟著走。
一老一少就这么睁大眼的对峙著,最后嘐森在她倔强的神情底下叹了口气。
“不然我们各退一步,”他语重心长的说道:“若是当年杂斯伤害了你,我替他向你道歉,只要你愿意留下来,我承诺会让小永有很好的生活照顾,而维斯……你可以选择不与他有任何的接触。”
“我不要!”她固执的坚持著。
连咏雯在一旁翻了翻白眼,“初秋,你好像忘了原本你的计画了。”
柳初秋闻言一楞,看了她一眼,不是很了解她的话。
“你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要替小永找个衣食无缺的未来,而现在这个目的达到了,你却退缩了,你这个当妈的,真的挺自私的。看来,那个维斯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你却依然把他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上。”
连咏雯的话说得她一时傻眼,但一看到连咏雯打趣的神情,她的表情一僵。“我才没有。”她咬牙切齿的说,“就算有感情,等待的这几年也早就已经被现实给磨得一干二净了。”
“那很好不是吗?”连咏雯双手一摊,“你还有什么好烦的,你现在留下,要整维斯很简单,因为只要嘐森一句话,你的身分可以变成他的继母或是妹妹,随便什么都行,总之对你都有利,更重要的是,小永以后就不用愁了。”
连咏雯的话说得她无法反驳,她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儿后,抬起眼,她眼底闪著决心,“好!我留下来,可是,嘐森不能管我怎么对待小永和维斯。”
“没问题。”嘐森想也不想的同意。
看到她终于首肯,连咏雯和嘐森著实在心中松了口气。
“但是——”
听到她还有话,对视著的两人身躯同时一僵,看来这初秋真不是个好搞定的人物。
“什么?”连咏雯无奈的问。
嘐森也忙不迭的问:“你还有什么条件?”
“我没有什么条件,”柳初秋没好气的说,“只不过……你们哪位可以告诉我,我儿子人呢?”
“咦?!”
两人对看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的找寻著四周。没有——放眼望去都没有小家伙的踪影。
“这小鬼这么会跑,真该打屁股!”连咏雯咕哝。
几乎在同时,维斯的房里传来诅咒,不用猜也知道小永又偷溜进维斯的房里。
“我立刻叫比尔去将他抱出来。”嘐森连忙说。
“不急。”柳初秋看似故意的开口道:“让他照顾一下小永也好,我去整理行李。”
就算不知道女人是小心眼的动物,现在看柳初秋一脸得意的样子,嘐森心想女人果然不能得罪。
不过既然是维斯负了人家在先,那他这个不了解事情真相的父亲,也无法多说什么。
叹了口气,他起身回到自己房间。
至于连咏雯考虑了一下,又缩到柳初秋的房里,准备打探更多过去的秘密,至于小永就暂时交给他那个瞎眼的父亲吧!
第5章(1)
晚餐时分,餐桌上的气氛显得有些古怪。
维斯臭著一张脸,听著小永在他耳边下停叽叽喳喳说著话,他的头真是痛死了,偏偏没有人来解救他。
“他都不会累的吗?”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柳初秋忍著笑意的瞄了他一眼。今天她故意视而不见的让小永不乖乖坐在椅子上吃饭,就见小鬼硬是坐在维斯的大腿上,捏捏这里又亲亲那里,弄得维斯整脸的口水。
“难道,他都不会累的吗?”维斯得不到任何答案,语气有些不耐烦的又问了一次。
嘐森清了清喉咙,正打算开口,但一看到柳初秋的神情,他选择闭上嘴巴沉默的喝著汤。
“今天是怎么一回事?”维斯不悦的再问,“大家都哑了吗?”
“会。”柳初秋懒懒的丢了一个字。
维斯的头微微侧向声音的来源,“会什么?”
“你不是问他会不会累吗?他会累啊!不过显然他现在精神还不错。”她没好气的回答。
听到她不客气的口吻,他著实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们明人不说暗语,我到底哪里惹到你?”
“没有。”她想也不想的回答。
就算看不见,他也压根不相信她的话,他非常肯定现在她的神情一定很难看。
“父亲,你都不说些什么吗?”维斯心中有很多困惑,希望他能够给予自己协助。
嘐森眨了眨棕眸,他是很同情维斯,但是他已经口头承诺了初秋不干涉她如何对待维斯和小永,所以就算想帮,他也无能为力。
查普顿家族的人是很注重诚信的。
“父亲!”维斯的手捶了捶桌面。
小永好奇的学著维斯的动作,怪腔怪调的说著,“父亲!”
柳初秋见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嘐森也露出得意的笑容,看来他有个聪明的孙子,虽然皮了点。
在场的只有不知所以然的维斯感到不悦,“你们现在是怎么了?欺负我看不到吗?”
“我们就是欺负你看不到怎么样?”柳初秋神情一冷,火大的说。
嘐森闻言露出惊讶的神色,他正打算开口阻止她。
“你答应过我的!”她瞄了他一眼。
他的嘴张张阖阖,最后叹了口气,闭上了嘴。
“你——”要不是腿上坐著小永,维斯肯定自己会一把把那个口无遮拦的女人给抓过来。
“父亲!”他再次吼道。
嘐森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你们两个何不就安安静静的吃顿饭,毕竟我们都是——”
“你说过不管的。”柳初秋飞快的打断了他的话。
他叹了口气,然后选择沉默。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怪女人?!”维斯得不到自己父亲的协助,感到一把无明火狠狠的烧起。
“基隆日月海来的。”
基隆日月海?!
奇异的,这个地名令他心头一突,他的脑海中似乎闪过一个似曾相识的景观,还有一个女子悦耳的笑声。
正在他思索之际,他的大腿突然一轻。
原本坐在大腿上的小永被抱走,他的手在腿上方抓了抓,但什么都没有,他只碰到空气。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蠢?”
听到这个显然站在他身旁发出来的声音,维斯在半空中的手一僵,他的拳头突然紧紧一握,愤愤不平的垂下。
“小永累了,我带他去睡一下。”柳初秋骄傲得如同女王似的离开。
嘐森庆幸维斯看不见,不然他肯定会暴跳如雷。
沉重的喘息透露出维斯压抑的怒气。
嘐森依然沉默的吃著自己的晚餐,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强迫自己对儿子的怒气视而不见。
突然维斯站起身,嘐森停下进食的动作。
“我吃饱了。”他丢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餐桌。
嘐森见状,与比尔对视了一眼。
“老爷,你真的不管吗?”虽然沉默是个优秀管家应具备的条件之一,但比尔还是忍不住开口。
再怎么说,维斯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一向要风是风的少爷,可能没多大耐性可以去忍受一个什么都不是的陌生东方女人。
“似乎暂时如此。”他的口气有著无奈。
谁叫维斯先负了人家,人家现在讨回一点公道,他能说些什么。
更何况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惹恼了柳初秋,她把小永带著一走了之,他们查普顿家才真是亏大了。
虽然被那个讨人厌的小鬼折腾了一天,但维斯却还是睡不著,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诅咒了声,坐了起来。
房里的温度有些低,他拿起电话,本来想叫比尔替他拿杯热牛奶,但随即放弃。
他一向就是个不喜欢麻烦他人的人,而现在……他好厌恶眼前的黑暗。
都是那个叫柳初秋的该死女人,若她以为他父亲娶了她,她就可以为所欲为的话,她可是大错特错。
想到父亲可能娶柳初秋的念头使他心情更加乱,他伸出手,拿起自己的手杖,站起身,走出房门。
那女人认识他,但他却想不起她,这情况真是太诡异,他实在厌恶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知道冰箱的位置,只是不知道比尔将牛奶给放在哪里。
他只是要花多一点时间,但他一定会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打开冰箱,摸索著,摸到了类似牛奶的纸盒,他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将牛奶拿了出来。
他该将牛奶给放进微波炉里的,但他并不知道微波炉的位置,所以只好作罢,他摸索著将牛奶打开,直接就口暍。
这牛奶的口感很怪,维斯皱起了眉头——
他似乎是喝到了做蛋糕要用的鲜奶油。他诅咒连连。
突然,他手中的盒子被人拿走。
“谁?”他有些惊慌。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冰箱门打开的声音。
然后微波炉开始运转,他像个呆子似的站著,没多久后,他的手中被塞进了个杯子,手心传来温暖。
他被动的被推坐在椅子上。
这双小手不可能属于比尔这个大男人的。他僵著身体坐著。
他只要一想到方才自己愚蠢的样子都落入柳初秋这女人的眼里,他就觉得面子挂不住。
“你在这里多久了?”
“要你管!”柳初秋没好气的说。“喝你的牛奶,喝完就回去睡觉,现在已经快一点了。”
她的口气是使他很生气,他也很想掉头就走,但他的脚却不听使唤的留在原地。
第5章(2)
“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不睡?”
“睡不著。”她简短的回答。
“为什么睡不著?”
她没好气的看著他,“你住海边啊?”
“什么?”他不解的侧著头。
她对天一翻白眼,“你管太广了吧!”
维斯听到她的话,身子一僵,她实在对他很不客气。
“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了你?若我在失去记忆之前,曾经对不起你,你可以明讲,”他满是困惑的问:“我已经记不得我问过你几次了,你为什么不索性告诉我?”
柳初秋仔细的打量著他,他深邃的蓝眸没变,只是眼神与她记忆中不同,他的眼眸没了焦距,顿时,她感到胸口一阵郁结。
“你为什么不开刀?”她没有回答他,反而开口问道:“你有机会复元的不是吗?”
他闻言一怔,然后神情一冷,“看来,我父亲告诉你许多事。”他的口气有些酸溜溜的。
“有关你的事,”她坐到他身旁,直视著他英俊的五官,保守的说道:“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不过有些答案,连嘐森都不能给我,例如你坚持不开刀的原因。”
“我看不看得见一点都不重要。”他的英眉紧蹙,不满的说。
“或许吧!”她露出一个苦笑,“反正要活在黑暗里是你的选择,不是我的,你高兴怎样就怎样。”
这个他认识才不过短短不到二十四小时的女人,口气中流露出的关心竟然奇异的牵扯他的心。
“你在乎我看不看得见?!”
怎么回答好像都不对。
柳初秋沉默了一会儿,他已忘了她,再说在乎好像是自取其辱,但若说不在乎却又是违心之论。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最好的。”她给了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维斯冷哼一声,“我觉得我现在很好,你不认为吗?”
她该死的一点都不认为!她没好气的瞪著他,实在是很生气他这么不爱惜自己。
“你的未婚妻难道希望嫁给一个瞎子吗?”
她的话如同利刃直刺他的心,这痛来得突然而且莫名其妙。
“没人敢在我面前说我是个瞎子。”
他的声音冷到了她的骨子里,但她执拗的仰起下巴,“但你本来就是个瞎子,就算别人不说,你还是个瞎子。”
她左一句瞎子,右一句瞎子,当真快把他给气死了。他握著温牛奶的手发抖著。
“她爱我!她不在乎我是否看得见!”似乎想要证明什么似的,他在身边竖起了一道墙。
他的话使她倒抽了一口气。
好一句她爱我!那她呢?
她是白痴啊!她火大的瞪著他。
“再跟你讲话,我会吐血身亡!”柳初秋也顾不得自己现在实在很幼稚,一味的嚷道。
“彼此、彼此。”维斯也固执的说。
他们两个实在很可笑,若换个时空,他们可能会相视一笑,但现在两人可不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