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笑声传遍小屋,他的眼神却异常漠然。“你以为我在说笑?”
梅杜莎略微迷惘的回瞅着他,思绪开始翻腾,长睫轻颤。“你别再闹了,我知道不会是你,你离开了……怎么可能……”
“商品上拍卖台之前,会经过严格把关,你想,会有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和权力,在商品检验过后偷天换日,把真品换成赝品?”
她错愕无言,额上沁满冰冷的汗珠,握起的掌微微发抖,胆寒的平视着他。
席凡半眯起锐利的视线,仿佛享受她的恐惧与内心挣扎,迳自说下去,“因为你信任我,更因为我是落寞离去的失败者,所以你从不曾怀疑过我,而我的离开正好化明为暗,伺机而动。”
梅杜莎愣然的摇头,“不……你没有理由……”
“理由?”他冷嗤,逆着光的脸庞沉郁阴暗。“背叛不需要理由,只需要利益与权势的分配。”
“不可能……”她仍不相信,惶然地寻找理由替他开脱。“假如真的是你,你不需要大费周章,只要除掉我,你不用离开,也不用……”
“不再属于我的,就必须毁灭。”他一句简洁俐落的冷语,击垮了她最后的信心。
“不……”她闭上眼,不愿看他残酷无情的神色,却猛地忆起了什么,咬唇凄楚地问:“既然如此,刚才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不忍心看你在不清楚前因后果之下丧命,我要让你明白,你的直觉错得多么离谱。”席凡深深地凝望着她惊诧恐惧的眼。
刹那,不甘愿及道遭受背叛的委屈心情交织着,梅杜莎怒湿了眼眶,极力维持着理智,不让情绪彻底崩溃。
混蛋!她就知道自己最倒楣了,好事绝没她的份,带衰的坏事一箩筐黏着她!
“生气?还是难过?”他嘲讽的嗓音传入她耳里,逼她回神面对。
“该死的王八蛋,你要毁掉司各特尽管去,我没有意见,你为什么要拖我下水?”梅杜莎不禁流下眼泪,晶莹的泪水滑过凉透的脸颊,像清晨的露珠。
“因为你爱我。”席凡俊美的脸凑近她,伸指揩去她脸上的泪。
“不要碰我!”梅杜莎失控地放声尖叫,那句“你爱我”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在极为嘲讽,也令她心中仍抱持的一线希望彻底幻灭。
“嘘,你这么大声,会引来其他人的。”席凡淡笑,看似完全不在乎她痛苦的神情。
梅杜莎颓然滑下身子蜷缩着,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他利用、欺骗,更可恨的是,真如他所说的,她确实爱他!
她爱这个混蛋!爱到被当白痴耍都还不知情,爱到差点失心疯,爱到……就连此刻都还不想放弃他……
“莎莎……”席凡轻唤着,声音里像含着迷魂药。
惨的是,遭受无情背叛的她,一颗心居然还隐隐悸动,她真的没救了。
梅杜莎掩面哀伤的怒吼,“不要喊我!有种现在就把我杀了,让我来不及恨你。”爱人爱得这么窝囊,她真是毁了,死了还要被笑活该……
“还没得到你之前,我不会杀你。”突地,席凡拉起她的胳臂,蛮横地推她靠着墙,欺近她低吻,似乎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好不容易忍住的泪花又开始在眼里打转,她觉得自己好孬,为什么躲不过他的美男计,就连此刻被胡乱吻得心颤,也还是不肯死心。
她一定是疯了,不然就是有被害狂喜症!
倏然回神,梅杜莎抬眸瞪住狂吻着她的暴躁男人,气愤难平的怒火顿冲脑门,这次,她不再留情,抬起腿来,鞋尖对准他的小腿,狠狠地踹过去。
席凡先一刻察觉,矫捷的抽身后退数步。梅杜莎乘机奔向已经注意很久的破窗,碎玻璃仍镶在窗框上,她支肘撞破,疼痛感蔓延开来,但由于情况紧急,根本无暇让她注意这些事。
双掌撑上高砌的窗台,她使劲抬起身子,往窗外纵身一跳。后头,席凡森冷的气息迅速逼近,只差几公分之距便能攫住她。
“梅杜莎!”他惊诧且饱合怒气的吼声透过窗子回荡在山野里。
第9章(1)
跌在潮湿的草丛内,梅杜莎痛彻心靡地抱着扭伤的脚踝,咬牙切齿的判断所在的方位,含在眼中的泪珠差点涌出。
逃离他,需要多大的决心和勇气,他根本不知道!作梦也没有想到,她最信任、最渴望得到他所有呵护的男人竟然……算了、算了,当她瞎了眼神智不清,才会爱上这种没血没泪的烂人!
梅杜莎咬牙忍着痛,拖着受伤的脚踝踽踽而行,还得弯低重心以草丛作为掩护,不让人发现。
这里若再竖个立牌标示着“水晶湖”,简直就跟在拍“十三号星期五”没两样!幽静的荒林内不时传来她的低咒。
可恶可恨可厌可憎的臭男人,她要死也一定拖他作伴!
生怕被追上,梅杜莎的步伐越走越急,夜里骤降的气温与吹拂进耳畔的呼啸寒风冻得她差点狂飙脏话,还是得咬紧牙根忍住,否则响亮的骂声绝对会引来穷追不舍的“豺狼虎豹”,到时必定将她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谁还能比她更倒楣?倒楣天后她是当之无愧,来救她的男人竟然才是真的想害她的幕后主使者,这比史蒂芬·金的惊悚小说还要令人胆战、心寒。
蓦地,肘间传来阵阵刺痛,逼得梅杜莎不得不暂停脚步。她弯身抬肘,不看还好,这一看,她差点翻白眼晕死过去。
妈呀,三公分宽的玻璃碎片刺穿了袖子,嵌刺在皮肉内,血肉模糊的状况惨不忍睹,但她还是硬着头皮看着,努力撑大双眼,怕自己不争气的晕过去,她可不想被那该死的臭男人“得逞”……
蓦地,前方有道白色的光束摇晃着射来,正盘算着要拔出碎玻璃的梅杜莎霍地一愣,下意识要逃,但肿胀的脚踩却不听使唤,心急之下,她又跌了一跤,倒在地上,差点满嘴都是泥土。
这次,她不再忍着难过的情绪,开始痛哭流涕。
“痛死我了!我不玩了!”她嘶吼着,随后是难以入耳的胡乱谩骂,唯有边哭边骂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光束越来越近,已经疲累得没力气逃的梅杜莎索性趴着等死,管他是杀人魔还是席凡,只希望现在有个人能拿个玻璃瓶或什么的敲破她的头,让她晕过去,不用承受此时肘臂与脚踝传来的痛。
伴随着光束,她看见一抹朦胧的暗影靠了过来。由于周围一片昏暗,所有会动物体都像是一团雾茫茫的黑影,对她而言都是一样的。
片刻,暗影罩项,蓦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大喊,“哇!你这个鬼样子好精采啊,可惜我没带相机,不然拍回去作纪念,或是贴在大厅里供众人欣赏也不赖。”
梅杜莎登时一愣。这个欠扁的声音……
忍痛撑起上身,她像傻瓜似的瞠大了眼,在看清楚那张惨白得像鬼的阴柔俊脸后,眼泪顿时涌出眼眶。
“威廉!”她不顾浑身狼狈,扑上错愕的威廉,无视于他满脸嫌恶,硬是将他抱个满怀。
“喂,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喊得这么亲热,恶不恶心啊你!”威廉火速拨开妄想赖在他身上的伤患。抱歉,他的同情心不适用于这个魔女。
梅杜莎如劫后余生,热泪盈眶,以前看恐怖片,都觉得主角在获救后的表现特别矫情做作,当下自己亲身体验后,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
“死威廉,幸好有你,不然我就得葬身异乡了。”她不顾威廉猛翻白眼,将伤痕累累的身子靠着他喘息。
看梅杜莎狼狈得连平日嚣张的气焰都不复存在,威廉收敛了点,没再拨开她,向来堪称黑心的他难得大发慈悲,让她靠在他身侧休憩。
威廉满脸狐疑地斜睨着她。“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是遇到杰森还是佛莱迪?”她脸上的爪痕还挺像被佛莱迪的铁爪划过。
闻言,梅杜莎差点气得吐血,“拜托,都这种时候了,先把我送到一个温暖安全的地方再发问好吗?”她都快痛死了,这个没用的死吸血鬼竟然还有闲情逸致跟她聊天!
威廉讪笑着揶揄,“你真的很惨耶,居然连‘温暖安全’这种恶心巴拉的词都说得出口,真是丢三怪咖的脸。”
“闭嘴啦!”梅杜莎先是虚弱的白他一眼,旋即皱眉问:“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要跟我说因为你有预知能力,我会扁死你。”
威廉撇撇嘴,没好气的回答,“你最好有力气扁我。我会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救你,我是来找人的。”
她有些错愕,“找人?找谁?”这种鬼地方有“人”可以找吗?
“你也认识的人。”威廉说着,忽然看向左前方,指着一道伫立的人影说:“喔,就是他啊。”
梅杜莎屏息,顺着朝威廉所指的方向望去。
那道人影正迈开步伐,带着令她战栗的阴沉与暴怒逐渐接近。
她吓得连忙拖着身子挤到威廉身后,拿他当挡箭牌,闭紧双眼祈祷,“拜托拜托……一定是我神智不清看错了,那个人绝对不是席凡……绝对不是他……”
霍地,她被拉离威廉背后,两只坚硬如铁的手臂揽过她发抖的肩头,一双燃着怒焰眸子瞪过她红肿的脚踝,再抬起她血迹斑斑的手臂。
他不小心碰触到渗血不止的伤口,立时传来她嘶地一声猛抽气,原就白皙的脸更加苍白。
席凡绷着俊脸,愤怒的利眸几乎快戳瞎了她,还必须承受他狠戾的吼声,“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开心了?”
梅杜莎觉得自己被吼得莫名其妙,火气一上来,连疼痛都抛在脑后,不甘示弱的回吼,“你吼什么吼,不是很想除掉我吗?我这么惨,最高兴的应该就是你。”
他的目光仍梭巡着她的伤势,神色严峻,眸光复杂难解。“我说过,我是要毁掉司各特,不是你。”
梅杜莎不理他,扭头转向威廉,焦急地求救。“威廉,我知道你身手烂,不过,在这种时刻,你只能壮烈牺牲了。”把这些话重新翻译,意思就是要威廉袭击席凡,好制造机会让她逃脱。
相当熟悉她坏心眼的威廉当下就会意,回她一个白眼和哇哇大叫,“什么壮烈牺牲,我才懒得理你,我要来找的人就是他。
“你说什么?!”梅杜莎严重傻眼,耳边听见席凡的讽笑声。
“抱歉,我是他找来的帮手。”虽然这么说,但威廉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歉意。
“你去死啦!臭威廉、死威廉,居然随便就和人勾搭,你一定是看上他的美色,想搞BL对不对?我就知道……”
威廉睨向席凡,突然插话,“合伙人,我不介意你堵住她的鸟嘴。”
席凡淡笑,瞥向怀中那张喋喋不休的红唇,眼神暗示得很明显,当下,梅杜莎立即闭上嘴,只好一双大眼来回猛瞪着他们。
吃里爬外的死吸血鬼,居然喊席凡合伙人,那他是真的打算跟席凡一起联手谋财害命就对了……她真是走千年霉运不成?
“总算安静了。”威廉举起手电筒,故意照向梅杜莎臭得要命的脸,“梅杜莎,你老说自已是最聪明的怪咖,结果你竟然比我所想的还要笨。”
梅杜莎简直气炸了,“他给你什么好处?你干嘛要帮他?你知道他想毁了我吗?”也许威廉是被席凡拐来的,根本不清楚他邪恶的意图……
威廉凉凉地回她一句,“他不是耍毁掉你,而是要毁掉司各特。”
这句话彻底打碎了梅杜莎心中所抱持的一线希望,原来威廉都知道,而且还帮着席凡,该死的罗兰自私鬼!
威廉又笑着补充,“反正你不是老说要摆脱司各特家吗?这样不是刚好,让你的爱人帮你一把啊。”
“他才不是我的爱人!”梅杜莎咬牙切齿的驳斥,极想扑上去痛扁威廉那张笑得很贱的嘴脸。
沉默了半晌,席凡微弯身,神情阴沉鸷悍,像蒙上了乌云般灰蒙蒙的,看着她浑身上下的伤痕。两人过近的距离使得梅杜莎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烦躁与焦急,隐约还带着一丝担忧。
她眯细双眸,想缩回手臂,却让他牢抓在手中,她不死心的继续拉扯,两人暗地里拉锯着。
“放手。”伤口剧痛,她终于忍不住低吼。
“等我把玻璃碎片拔出来。”席凡冷硬的口吻完全没得商量。
“我的伤不用你管!”
“你闭嘴。”他不耐烦地怒斥。“再过几分钟,事情就解决了。”
梅杜莎闻言一愣,“什么叫作事情就解决了?”
席凡看着她那似乎察觉出什么异状的探索目光,蓦地移开双眼不肯与她对视。一旦心软,那会使他分心,松懈警戒,影响到待会儿的……
梅社莎正凝神打算理出个头绪时,几公尺之外的树丛里传来沙沙声,光从声音研判,那穿过树林正朝此处接近的脚步声起码有五、六人以上。
那会是什么人?有谁知道她在此地?抑或又是席凡找来的帮手?
太多的谜团,梅杜莎得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以力抗身体传达至大脑的严重过劳警讯,身上的伤对体力透支的她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再加上威廉这个叛徒的双重打击,她实在心力交瘁,很想就此倒地不起。
梅杜莎恍惚的瞪向前方,耳边隐约传来席凡与威廉的交谈声。
“总算出现了,可以作个了结。”威廉懒洋洋的把玩着手电筒。
“只要把人交给他,一切都将结束。”席凡冷笑道。
梅杜莎疲惫得无力发问,究竟是要把谁交给谁?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环节很不对劲?为什么都没人来告诉她,这一切究竟是在搞什么鬼?
属于她的黑暗故事终于也翻到最后一页了,是吗?
喔,去他的……
梅杜莎感觉到严重晕眩,眼前逐渐变得模糊,就在她欲合眼之际,温暖的掌心抚过她发凉的脸颊,以肢体语言表达不准她失去意识。
她百般挣扎着睁开眼,才想不悦的大吼时,蓦然瞥见几道人影闪动,其中有张脸是她所熟悉的,登时,获救的希望再度点燃。
“葛洛叔叔,救我!”梅杜莎扳开席凡的掌,拖着红肿的脚踝拚命前进。
诡异的是,席凡和威廉居然未制止她。
太好了,葛洛最讨厌席凡了,他一定是接获消息来救她的!
葛洛矮胖的身形相当显眼,他伫立在一群黑衣人的簇拥之中,笑容依旧慈祥,静静看着梅杜莎雀跃的走来,再望向另一头的席凡与威廉,笑意更深。
仅差几步就能脱困,梅杜莎越走越急,脚下的砂砾好几次差点绊倒她,她全神贯注地拖着身躯拚命往前走。
这时,葛洛笑着说:“辛苦你了,席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