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十六岁,已经是高中生了。”进入屋内,她立刻打开窗户、电扇,让空气产生对流。
霍纶差点又滑倒。
“你不是说真的吧?”瞪着她娇小的身躯,他严重怀疑她说谎。
“当然是真的。”她从背袋里拿出学生证交给他,接着咚咚咚跑进厨房,倒了两杯饮料出来。“柳橙汁和乌梅汁,你自己选一杯。”
放下冷饮,她又咚咚咚的跑到电视柜前,翻出一个大大的急救箱,和一本厚厚的护理小百科。
最后,待一切准备就绪,她立刻跑到他的身边就定位,戴着眼镜的小脸蛋虽然还是沉静,但是两颊却多了两抹劳动后而产生的嫣红,让她看起来相当美丽。
“来吧,我帮你搽药!”
不可置信的黑眸从手中的学生证游移到身边的小身躯上。
霍纶上面看一眼,下面看一眼,怎么看,都觉得眼前的洗衣板——而且还是超扁型的那一种,都应该是小学生的身材。
高中生?
他真是替她感到悲哀!
把手中的学生证往桌上一扔,他抄起桌上的柳橙汁,咕噜咕噜的一口灌尽,心中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嘴巴却开始唱反调。
“我要先吃饭。”他说,接着拿起第二杯乌梅汁,咕噜咕噜的也灌干。
“不行,你要先搽药。”小手打开药箱,史书黛将所有可能用到的药品,整齐放到桌上排好,做起事来规规矩矩、有条有理。
“我饿得半死,我要先吃饭,你去弄吃的过来。”他双手环胸,一双脚吊儿郎当的搁到矮桌上,一副皇帝爷的模样。
“不行,我们当初说好的是,如果你肯让我搽药,我就请你吃饭,所以你要先让我搽药,然后才能吃饭。”拿起棉花棒,她很冷静的跟他讲解事情的先后顺序。
“你青番喔,我身上的伤是小伤,什么时候搽药都不重要,可是我的肚子就快饿死了,饿死的人搽药有意义吗?没有,所以让我先吃饭!”第一次,霍纶拿出耐性跟人解释。
吃饭皇帝大,何况他又不会跑,搽药的事根本就不急在一时,这个死小孩——不,十六岁的死书呆应该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才是。
“不行,说好的事就是不能更改。”没想到史书黛却还是坚持己见。
她将棉花棒放好,然后把那一本厚厚的护理小百科也放到桌上,所有东西准备完毕,一副跟他杠上的模样。
“你!”咬着牙,他低吼了一声,高大的身躯有一瞬间像是要跳起来咬人,但最后还是稳稳坐在沙发上。“死书呆,我再说一次,我很饿,非常饿,而且就快要饿死了!如果你再这么叽叽歪歪下去,待会儿,你可能不是得帮我搽药,而是要帮我收尸!”他奶奶的,要是这样还是讲不通的话,他真的会揍人。
“是吗?”史书黛沉静的看着眼前暴躁的俊容,脸上的表情像是在思考,就在霍纶以为自己终于“点通”她的时候,她却还是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就帮你收尸,这也算是一种难得的学习经验。”
砰!
这一次,霍纶真的倒了,不过不是因为滑倒,而是被她气到头晕,结果身子往后仰的时候,狠狠的撞到硬墙,当下痛得他抱着头倒在沙发上哀嚎。
“看来,最先需要接受治疗的,应该是你的头。”
看着眼前痛到五官扭曲的霍纶,史书黛却只是默默的拿起桌上的书,翻到某一页,接着从整排的药瓶中,挑出一罐褐色药瓶。
她转开瓶盖,瞄准目标,接着在大手移开的瞬间,哗啦哗啦的朝那颗看起来很坚硬的后脑勺倒了一堆暗褐色的药水——
惊雷般的怒吼声在屋内瞬间炸开。
“该死的!你在我头上倒了什么?”
被淋得一头湿的霍纶,立刻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暗褐色的药水沿着他的后脑下滑,瞬间沾湿了他的衣领和后背。
原本还算洁白的水蓝色衬衫像是被酱油轰炸过似的,多了一幅超级难看的泼墨山水画。
他怒咆不止,多想伸手揪住她算帐,但却怕自己随便一动,身旁的家具都要成为泼墨画的范围,索性迅速把衬衫解开,将自己的衣服当抹布,迅速擦拭干净。
“跌打药水,我本来是打算要替你按揉头部,帮你去伤解瘀的。”史书黛脸红红的回答,直觉就想转身避开眼前那肌理线条分明的精壮身躯,然而心中那小小的好奇心,却让她怎样也无法将目光自他身上移开。
没想到他外表看起来瘦瘦的,身材却那么好,难怪在公园时,三两下就把那两名流浪汉给摆平。
其实事发至今,她仍旧不太敢接近男人,除了父亲和三个哥哥,所有的男人在她眼里都变得好恶心,可奇怪的是,对他,她却只有一种安心的感觉,甚至有种想亲近他的冲动。
也许这是一种雏鸟心态吧,他救了她,所以她下意识的依赖他——依赖这个像狮子一样暴躁的男人。
粉唇微微勾扬起来,可当她发现,他的上半身布满了大小深浅不一的旧伤时,那小小的笑花便在瞬间消失。
“不过,我好像倒太多了。”她说,表情再度恢复沉静,然而一双慧黠的丹凤眼却是若有所思的盯着那些伤疤看。
“不是好像,而是根本就倒太多了!”霍纶差点没抓狂。“你到底会不会帮人搽药!难道你都不知道搽药前,要先告知别人一声吗?要是我忽然转头,眼睛不被你弄瞎才怪!”
“应该不至于会到弄瞎的地步,不过没关系,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这本书会告诉我该怎么处理。”
捧着护理小百科,史书黛一脸自信,仿佛只要靠着这本书,她就能妙手回春、悬壶济世。
然而她那种“死书呆”的模样却吓坏了霍纶,眯着眼,他立刻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搽药就搽药,没事捧着书干么?”
“因为这上面有解说和步骤,我必须边看边做。”
“香蕉你个芭乐!原来你根本就不会搽药?!”轰!霍纶真的发飙了。
他握起拳头,紧绷的指节发出喀啦喀啦的恐怖声响,狰狞的表情像是想把她塞进桌上的药箱里。
小小粉唇迟疑了两秒才又出声,不过语气却是非常的理直气壮。“没错,所以我才说我要学习,是你自己不信的。”
黑眸立刻迸射出杀气。“所以你就抓我当实验品?”
他还以为她很善良,喜欢济弱扶倾,甚至,他还以为她是看他帅,偷偷在暗恋他,所以才会常常跑到他家门前报到,没想到……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明明是作了交换条件,所以你才会让我搽药的,怎么可以说我是用抓的呢?”她仰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超级严肃,对于他的指控非常在意,却听不出他藏在话语中的失望。
“你!你!你!”他连吼了三声,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吼不出。
他闭了闭眼,满头发晕,觉得自己终于遇到今生最强的敌手。
这个死书呆,用气的就可以气死他了!
第八章
结果那一天,他何止气死一次?
接下来的“实验”,他起码气得“死去活来”七、八次!
先是倒了一拖拉库的跌打药水在他头上,接下来她又洒了一整罐的双氧水在他的伤口上,痛得他差点出手把她揍到墙上当壁纸。
但是这都还不算什么,当她坚持一定要在他每一个“小伤口”缠上绷带时,那才是噩梦的开始。
因为她的笨手笨脚,他差点成了世上最丑的木乃伊!
就为了一顿饭,他卑微的任她摆布,即使他嘴巴上吼个不停,但是所有他说出的恐吓,却从来没有兑现过。
每当她用沉静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再伸出小手握住他的手时,他就会见鬼的在瞬间失去所有怒气,然后乖乖的闭上嘴再度任她摆布。
而她,似乎很快就发现这个小“密技”,接下来完全把他吃得死死的。
只是他的认命并没有让他太好过,因为当他亲眼看着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本食谱的刹那,他就知道自己又要死了!
在他忍受饥饿长达两个多小时之后,她竟然用行动告诉他——
她不会煮饭!
而且不仅如此,她家冰箱连碗剩饭也没有,甚至,连一碗泡面也找不到!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会气到爆血管,还好他年轻力壮、身体健康,没死。
为了不让她真的“弄死”他,他索性扒开全身的绷带,打开瓦斯、抄起锅铲,继续认命的为自己炒了碗饭,只是当他好不容易将饭炒好,没想到那个死书呆竟然还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吃一口,真是#&%$……
他以为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去她家。
毕竟,他相信这世上没有一个家长,会让自己的小孩和一个混混在一起厮混,更别说是带回家了,他这一次的造访已经够离谱了,等她父亲听到风声,不狠狠臭骂她一顿才怪。
但是,事实却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事隔两天,她又出现在他家门口,然后用相同的条件,再度把他牵去她家搽药,而他就像是听话的小狗,还真的跟她走了。
结果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一个月后,漫长的暑假还没过完一半,他却成了她家的常客。
诡异的是,她家邻居都被他的出入吓晕了好几次,可她的家人却连一次都没现身过,仿佛是默许了他这个客人。
只是,一个女孩子——虽然是个发育不怎么良好的女孩子,长时间独身在家,要是遇到有人闯空门那还得了?
比起心中的疑惑,他更担心她的安全。
“你家的人为什么老是不在?”
坐在沙发上,霍纶用粗鲁的口吻隐藏住心中的关心,一边伸出右手臂,任由她再度将自己当成实验品。
经过无数次的“实验”、“失败”和“再实验”后,她搽药的手艺精进不少,再也没有在他的衣服大作泼墨画。
“三个哥哥年纪比我大很多,这个暑假得留在外地实习、受训,爸爸则是参加了一个考古团,现在应该在埃及吧。”史书黛轻声回答,手里的动作却没停过。
她敛眉轻轻的用沾了双氧水的棉花棒,帮他剔除伤口上的细砂,然而掩盖在长发底下的柔嫩粉唇,却悄悄的绽开一抹害羞却美丽的笑花。
愈是相处,她愈是能够了解他这个人。
他啊!就是不诚实,老爱装模作样。
这是什么家庭?把未成年的女儿一个人丢在家里,然后全家大人跑光光?
霍纶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所以他们不知道我来你家?”啊!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永远等不到有人拿着扫把站在门口堵他了。
“我爸爸知道。”她将手中的棉花棒扔到垃圾桶里。“我爸爸上个礼拜有回来过一趟,我跟他报备过了。”
“真的假的?”霍纶吓了一跳,怎样也想不起来,上个礼拜自己曾被中年男子海K过。
“真的,他说没关系。”她回答,接着换了根棉花棒继续处理另一个伤口。
霍纶可不信。
“你老爸不认识我?不知道我是个混混?”她老爸不会这么糊涂吧?
“他当然认识你,他还说过你是个帅小子呢。”
霸气的浓眉立刻松开,他咧笑,一口洁净亮白的好牙在光线下闪耀,但是想一想又觉得不对。
哪有做人家老爸的会称赞一个混混帅——虽然他是真的很帅啦,但是这种话怎么听,都应该出自女孩子家的嘴巴。
他立刻斜眼睨着那正细心帮他上药的小女生,属于男性的骄傲和自尊,迅速的膨胀。
“嘿!其实是你自己觉得我很帅吧!”他眨眨眼,愈来愈怀疑她真的在偷偷暗恋他,只是不好意思明说,才会拿自己的父亲当借口。
“你脑袋也受伤了吗?”她疾声反驳,可霍纶却偏偏眼尖的发现,她那精致如贝壳的小耳郭,在瞬间染上淡淡的嫣红。
“嘿嘿,我脑袋有坏没坏你应该最清楚了不是吗?”他得意的迅速俯下头,将两人的距离拉到极近。“唔,虽然是个家事白痴,长得又不怎么漂亮,不过拿掉这副眼镜应该——”话还没说完,他已迅雷不及掩耳的抽掉她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期待看到更完整的她,然而映入眼帘的柔媚脸蛋却让他瞬间忘了呼吸。
其实他早就知道她有多漂亮,只是亲眼所见,还是让他惊艳得说不出话来。
每次当她坐在他身边帮他搽药时,他就会管不住自己偷看她,所以他很早就发现她的皮肤有多雪嫩,顶着镜架的小鼻子其实很娇挺,而她话不多、一出口就很容易气死他的小嘴巴,则是嫣红柔嫩得像是桃花瓣。
至于她的眼……薄薄的镜片又能阻挡什么。
虽然乍看之下,她的眼睛似乎又扁又小,但是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她的丹凤眼其实美丽极了。
尤其每次当她瞪人时,那柔媚的眼神说有多勾人就有多勾人,简直像是会放电似的。
“你!”她果然立刻瞪向他,沉静的小脸蛋因困窘和慌乱而添上两抹嫣红。
见状,霍纶立刻露出痴傻的笑容,感觉全身上下就像是被一股强劲的电流给电过似的,连心都酥了。
就是这种会勾人的眼神哪!
“我什么?”他痴痴问着,黝黑的两颊也跟着红通通。
“你……你欠教训!”羞急的史书黛无法多想,只能抄起桌上的方块纱布,啪的一声,狠狠朝手臂上最大的伤口,赏了一个巴掌。
“啊——”
惨叫声瞬间冲破史家的屋顶,手臂上那椎心刺骨的疼痛让霍纶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狮子,瞬间自沙发上跳了起来。
他扭曲着脸、全身肌肉绷紧,一双眼却是狠狠的瞪着那美丽的干扁四季豆。
“你要是敢再对我动手动脚,下一次,我会直接把盐酸倒在你的伤口上。”她先声夺人,同时还补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抽回他手中的眼镜,重新戴上。
“我才说你几句,你就这样对我?”他怒咆,不敢相信她这么小心眼,可脑中灵光一闪,却又蓦然的转怒为笑。“啊!我知道了,其实你是恼羞成怒吧,你果然是在暗恋我,所以被说中心事才会这么生气!”
挺起胸膛,霍纶笑得更大声了,更加肯定她是在暗恋他。
而史书黛闻言,先是小手一僵,接着也跟着起身,然后学他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小脚狠狠的踩在他的脚背上。
“麻烦,请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次。”粉唇微勾,清丽的小脸蛋瞬间变得好邪恶。
只见俊挺的五官瞬间扭曲,灿烂的笑脸彻底碎裂,一张脸,从得意转为痛苦。
“妈的,你这干扁四季——”脚背上的力道瞬间加大,那该死的疼痛,让他瞬间改口:“我是说,今天午餐我们吃四季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