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放整齐的玉如意,形色大小不一,娲娃一一检视,却发现色泽都不如风腾扬挂在腰间那只,不禁有点失望。“这已经是全部了吗?”
“小姐没有喜欢的吗?”
“其实他已经有一只,我只是买来给他替换,所以想要找个比较相近的。”
“既然是替换,可以找个不同款式的,要不要看看蝠如双喜?这是新款式,很多大爷都喜欢,毕竟讨吉利都不嫌多。”店东连忙拿出另一只紫色檀木盘。
蝠如双喜是很吉利的名字,但他好像比较喜欢玉如意。娲娃审视着。咦?这居然是三色……
“小姐好眼光,这绿得通碧,直达紫心轴里,还穿插着淡白,泛着温润的色泽,这块闿玉可是费了玉雕师好一番工夫才画出来,瞧瞧这红柿的绿蒂还特地配合着玉绿,紫的成了蝠身,拍着淡淡的白色翅膀。”
“是很特别。这多少?”
“七十两,我们玉工坊价格公道。”
“七十两?”三个铜板就可以买四颗包子,这小小的玉饰要七十两?换成包子可以吃上十年耶!
不晓得怎么回事,店东突然顿住,然后改口,“咳,小姐,是小的看错,这只要七两。”
“七两啊!是有点贵。”不过既然是要换玉如意,买太便宜好像没有诚意。
唉!跟在他身边当跑腿赚来的薪俸刚好七两,连留几个铜板买糖吃都没有。“就七两吧!”
店东抖着眼尾,若不是有人示意要他讲这种价格,他怎么都不会开出这种价格,结果这小姑娘居然还嫌贵。
“谢谢小姐。”他的声音特别重。
“甭客气!”娲娃拿出荷包,银货两讫,接下来就是回去找风腾扬好好的谈一下。
只是光想着要见面,她就觉得脸蛋发烫,呼吸急促,连心都开始抽紧。
握紧玉饰,她深呼吸。不晓得他愿不愿意割爱?
娲娃一离开玉工坊,帘后的男子随即信步进入大堂,“麻烦店东,这张银票就请收下。”
“谢谢风少爷。”店东笑得合不拢嘴,只是在收下银票时也不免好奇,“那位小姑娘不知是风少爷的?”
“心上人吧!”他是她的心上人,不是吗?所以他应该平等对待吧!
“原来如此,敢情风少爷的喜事近了?”
“还没提亲呢!”
“没问题的,家有闺女的人,谁不盼着能获得风少爷的青睐?”店东讲这话可不是推诿或谬赞,前些日子东北的商业霸主曾跟媒婆探听过风少爷的意愿,可惜碰了软钉子。
“希望事情如店东的金口了。”风腾扬朗声大笑,信步离开玉工坊。
他很好奇,那丫头买玉饰要送谁?她对吃食的兴趣远大于这些坠饰。
本来是要到南经院找人,没想到他半途就碰见丫头风风火火的朝东大市走去。
他没惊扰她,干脆尾随在后,看她想做什么事?怎知这一看却更胡涂了。
现在瞧她行进的方向,应该是回风府,不如他早一步回去。
风腾扬轻轻一踮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6章(1)
娲娃蹑手蹑脚的进入风羽楼,这里是他的住处,在府邸里获准可以来去自如的,除了风腾扬本人外,就属她,所以进入风羽楼并没有被拦阻。
“人不在,难道还在幽风院?”她喃喃自语。
“原来你知道我去过幽风院。”熟悉的嗓音自她的身后响起。
喝!娲娃迅速转身,人吓人会吓死人。
“你什么时候在我背后?”
“从你进风羽楼开始,只是瞧你跟只耗子一样,所以就由你玩得过瘾了。”风腾扬睨着她,“我还在想,什么时候才见得着你?没想到你的架子比我这少爷还大,连着几天不上工也没捎来一句话。”
“我有留言告诉你啊!”
“有吗?”
“当然,我放在案牍上。”
“就这张纸?画着一只小鸡在啄米?”风腾扬摊开纸张。
“什么小鸡啄米?你不懂得欣赏,那明明就是心有千千结,低头勤思索,而且那不是小鸡,我画的明明是凰。”娲娃抢回纸张。讨厌,怎么嘴巴一样坏?
“勤思索?什么事这么困扰你?”
“就是……我在想要怎么开口。”唉!万事起头难,万言开口涩。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娲娃眼一瞟,注意到他的腰间,今天还是系着玉如意。
“你很喜欢那只玉如意?”
“只是配饰,你也晓得,大老板们都爱在身上放几样装文雅。”
“那这个你喜欢吗?”藉这机会,娲娃连忙掏出蝠如双喜的坠玉。“我是偶然间发现的,这花了我所有的积蓄,你喜欢吗?”
风腾扬仔细的接过手,把玩一番。“色泽温润,还不错,图饰也很特别。”
“是吧!是吧!我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找到,瞬间就想到你,所以不惜重金买到手。”
刚才不是才说偶然,怎么现在又变成花工夫?这丫头都没发现矛盾吗?但风腾扬也不揭穿。
“瞬间想到我?真的?”
“当然,你戴戴看嘛!”她兴匆匆的建议。
风腾扬顺着她的心意,解开玉如意,换上蝠如双喜,搭配一身纯白的衣饰,确实十分显眼,突显出优雅自若。
“很好看吧!”娲娃低下头,瞧着他的腰间。这绿得穿紫,乍看之下,还有种花朵绽放的感觉。呵,不枉她花了所有的积蓄。
“你的眼光很好。”看着娲娃的发旋,他的嘴角含着一抹纵容。
“那你收了礼物要说什么?”她眼巴巴的看着他手里的玉如意。
“谢谢。”
“还有呢?”娲娃仰起头,期待的看着他,圆圆的大眼睛闪着金色流莹。
“我很喜欢。”
“然后?”
“还有?”风腾扬故作惊讶。
“很重要。”
“提醒一下。”
“在你的手上。”
风腾扬故意举起左手,左翻右转,“我的手怎么了?”
“另一手。”
“你说玉如意?你想要这只玉如意?”
娲娃点头如捣蒜,谄媚的说:“礼尚往来嘛!”
“你知道男女互送这种配饰代表什么意思吗?”
“不就表达友善吗?”娲娃记得风腾扬说礼尚往来是做生意的窍门之一,是一种友善的表达方式。所以她这应该也称得上友善吧!
“这种行为叫做交换信物。”风腾扬故意解释得很模糊。
“那我们也来交换嘛!”娲娃根本搞不懂信物代表的意义,只想着怎么把玉如意弄到手。
“好啊!如果你这么坚持。但你知道信物的含意吗?”
“什么含意?”
“就是达成一种约定的证明,所以你愿意同我约定?”
“什么约定?”
“永远在一起?”
“那有什么难?一言为定。”
“好。”风腾扬也很豪爽的将玉如意放在娲娃的掌心。
娲娃仔细的打量玉如意,虽然白脂色泽洁净无瑕,但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道长这么执着,这种玉在玉工坊也有啊!
这丫头应该不明白玉如意的功用,只是他很好奇,她怎么会突然对玉如意感兴趣?她对于这类物品向来兴趣缺缺。所以这种突如其来的改变,绝对事出有因。
有趣的事情要发生了!风腾扬兴趣高昂。
娲娃将玉如意拿到手后,虽然愉快,毕竟风腾扬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交换也是始料未及,但她还是觉得难以开口,被拒绝要怎么办?
只是……他说永远在一起?
当时她虽然一古脑的答应,现下回想起来才发现……永远!
她还记得娘说过,嫁人就是两个人永远绑在一起。
所以他提到的永远跟嫁有关系?她对于绑在一起的概念仅限于娘和爹之间的相处,有时候她还会撞见娘娇羞的打了爹一下,虽然声音响亮,但应该不会痛,因为她看见爹笑得很愉快。
可是只要她发问,“怎么了?”
娘总是啐了一声,“你爹没个正经,咱们别理他。”
没个正经?娘是娇嗔满面的说话,所以娲娃觉得他们在打情骂俏。至少胡大娘是这样讲,这叫夫妻情趣。所以她和风腾扬也会这样?那就是夫妻啰?
可是娘说要成为夫妻必须经过提亲,还说将来只要有人上门提亲,爹一定会舍不得。风腾扬没有讲到提亲的事,只有提到永远。
明明很简单的两个字,经过她的脑袋瓜思考,变得越来越复杂。
算了!她还是先追求生命延续的答案,至于永远,可以慢慢找。
只是将玉如意交给道长,那么永远这个约定还会存在吗?风腾扬说过,这是约定的信物。
这……她本来决定要把玉如意交给道长,但转念到此,突然受到阻滞。
她还不确定永远这件事能不能办得到,可是转念想到没有永远就又……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在给与不给之间,娲娃显得忐忑。
“或许……或许有其它管道可以知道生命延续的方法,不急于找道长。”她喃喃自语。
下定决心后,她的心情豁然开朗,忐忑只维持不到一炷香时间。既然无法把玉如意交出去,那么至少要有礼貌的去告诉道长。
娲娃认为事不宜迟,急忙要离开风羽楼。
“你要去哪儿?”风腾扬出声。
她顿住脚步,“我要去南经院。”
“我现下要出门,你要一起去吗?途中会经过雪香斋。另外,这个给你。”
雪香斋以素料闻名,烹调手法非常到位,也讲究色香味俱全,有些菜色尝起来几乎和荤食没两样。
他托起她的手,将一个油纸袋放在掌心上。
“这是什么?”不等他回答,娲娃已经打开油纸袋,是糖。“我又不是三岁娃儿,怎么送糖给我?”
她捻起一颗糖,放进嘴里,浓郁的桂花香气在舌尖漫开,这跟一般的糖葫芦不同,淡淡的甜味回甘,这……这颗糖混合了桂花香和茶香,好特别。
“还说不是娃儿,瞧你现在吃糖吃到眉开眼笑。”娲娃跟在他的身边跑腿学习,故意伪装老成让人觉得可以信任,偏偏有些小动作会露馅,大伙都看在眼底,觉得有趣,倒不想戳破她的自以为是。
“这很稀奇,以前没吃过嘛!你也尝一颗。”她捻起一颗糖,递到他的唇边,借花献佛。
风腾扬对这类甜食向来抱持敬而远之的态度,但对于她送上来的倒是没有拒绝,反而故意一口含住她的手指,青葱玉指似乎在唇里颤动一下,他故意咬住不放,直到她硬是用力,才任由她缩回手。
“很甜。”他意有所指的响应,发现她低垂着脑袋,从发丝内探出头的小耳垂红透,原来她开始懂得害羞。
这是好事!
经过两次褪身,娲娃应该也届成熟、开智。
他已经开始心急,必要时,会下帖重药。
第6章(2)
娲娃又回到风腾扬身边跟前随后,一切似乎回到从前,但又有些细微变化。
过去,他总是任由她对桌上的点心垂涎,吞咽着不可得的渴望,要等到他觉得逗够了,才会将美食赏给她,这就是他的坏心眼。
但现在不会,他总是命人备齐一桌甜咸各半的美食,还搭配不同的茶水解腻,几乎把她惯坏,养刁她的嘴。虽然他还是让她穿着男装,却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对她的呵护,让有机会瞧见的人都变得尴尬。
这些转变也让娲娃开始懂得害羞,有时脸会烫到需要拿冷水降温。不然一个男人满脸通红,连脖子都泛红,是能看吗?实在太暧昧。
“发什么呆?”风腾扬以蘸墨的笔尖点上她的鼻头。
湿意让她回过神来,皱着柳眉,不悦的抹掉黑墨,“没事做!你今天让我出门嘛!”
对,这才是重点,他最大的变化就是不再差遣她做事,每次都要她坐陪、晾着,只要他抽空抬头时可以看见她就好,俨然把她当成定心丸,不过老是呆愣在一旁也会闷得发慌啊!
虽然她可以看书,但时间一久,总是渴望可以活动身子。谁像他可以两、三个时辰都坐着不动,犹如老僧入定。至少她确定自己没有这种修为。
“你想去哪里?”
“南经院,去参拜。”
“好。”
这么好商量?娲娃非常讶异,毕竟这几天她已经提出很多次想外出,都被打回票。
“等会儿我要到凉州一趟,你去南经院参拜后,就乖乖的回来府里待着,别四处生事,等我回来。”
“凉州?我怎么不晓得?”她没听他提过要出门,太突然了。
“我本来就每个月会巡视一次各地产业,上回去广州,这回挑凉州。”只是她的出现让这多年的习惯出现变化,当初是为了掩盖住她的气息,所以才带着她进出,但现在她都历经两次褪身,或许是本能关系,这丫头已经会隐藏气息,再加上他随身佩戴的玉如意就在她身上,可以造成吓阻效果。
“不能带我一块去吗?”
“董管事不会同意,更何况我这趟出门不是游玩,紧凑的行程安排你会吃不消。你会想我?”
还没有告别,娲娃已经开始依依不舍。“当然会。从认识以来,我们还没有分开过。”
“哪没?!你不是躲了四天?”
“我哪有躲?再说,那时候我们是在同一个屋檐下,如果要见面,随时可以。”
“我只出门六天,你待在府邸里可别添乱。”
“你该不会是去处理硫磺的?”娲娃瞠大眼。
“没有,这件事我会依你。”
“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那你呢?”
“我找到延续生命的方法一定跟你分享。”
“别添乱,记住!”风腾扬揉了揉娲娃如瀑一般的黑发。
娲娃皱着鼻头,“我才不会。”
“不是要去南经院?我让人安排马车。”
“我送你出门。”
“不用。”黑瞳弥漫着一层水雾,风腾扬很担心她的泫然欲泣会让他反悔,最后改变行程。这趟除了巡视凉州的营生外,他还有其它要事要处理。
“一定要。”娲娃也有坚持。
经过一番角力,最后赢的当然是风腾扬,虽然不愿意对娲娃使用术法,但在必要时期也要有必要手段。
前往南经院的途中,坐在马车里,娲娃咬着下唇。奇怪,为什么她会任由风腾扬送上马车?她明明是坚持要先送他出门。
可是在四目交接后,她居然无法反驳,乖乖的上了马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娲娃还想不透之际,马车已经抵达南经院。
“王伯,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去就回来。”娲娃不等王伯搬出凳子,灵巧的跃下马车,一溜烟进入南经院。
她从南经院侧门,按照上回的路线来到巷内,没想到才靠近大门,举手要拉门环,就有人从里头打开门。
“道长恭候姑娘多时。”
这么厉害,连她今日会上门拜访都清楚。娲娃咋舌,尾随在那人的身后。
“贫道以为姑娘已经放弃知道。”兴缘道长以眼神示意徒弟离开。